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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成了!”轻怜发出好大一声惊叹。
她望着手中刚缝好的男靴,大得像艘小船似的,不免担心是否合武劲的脚,虽然之前她曾偷偷量过他的脚型。
而且,缝合处似乎有些歪七扭八、终究不及外头买的精致,毕竟针黹不是她的强项。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对着靴子左看右瞧,她接着脱下绣鞋将小脚丫套进去,靴子几乎高到膝盖处,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鞋,看得自己都觉好笑。
“好舒服耶”特地加了毛皮的内里穿起来好温暖,她想象着武劲穿上它时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尤其冬天脚步近了。
端详了老半天,她决定先将靴子藏起来,等武劲回家后给他个惊喜。
她接着走到屋后菜园想摘取晚膳的食材,忽然一阵风起,回头时身后却站了一个人。
轻怜被这不速之客吓坏了,她赶紧躲在一旁的树干后头,浑身不断地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还不到劲哥回家的时刻
她戒慎地望着不远处的白发老者,只见他慢慢走向自己,她正打算拔腿往林子跑去,却感觉脚软。
劲哥说这山林有几丈高,若非轻功了得绝不可能上得来。那么,眼前这个陌生人武功一定十分了得,不在劲哥之下她怎么逃都没用!
严肃的老者试着露出慈蔼笑容。“小姑娘,别怕,老夫不会伤害你。”语气虽然和善,但他深锁的眉头和一脸的威严,还是令轻怜惧怕不已。
她虽胆小,但仍鼓起勇气问着:“你有何贵事?”武劲不在,她必须守护这个家。
“老夫叫作武骞,是绝剑山庄的主人”武骞说得轻柔,脸上流露难得的慈爱“想请问小姑娘,武劲是否住在这儿?”
“劲哥不在家你和劲哥有何关系?找他有什么事?”原来是找武劲的。他也姓武,而且看来有些面善
“老夫正是他的亲爹。”武骞轻叹一声,接着低喃:“虽然他不愿承认”
“亲爹?”难怪他和武劲有些相像见老者一脸黯然,又是武劲的爹,轻怜不自觉放下心防,但一时仍无法克服心头的恐惧。
“可是劲哥不在他约莫太阳下山时分才会回来”
“没关系。”武骞原本也没打算见到儿子,以免当场发生冲突。他慈爱地端详着轻怜,只觉这小姑娘给人的感觉好熟悉。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作轻怜”因为是心上人的爹,她单纯地觉得没什么好隐瞒。
“那你和劲儿成亲了吗?”如果这样,她便是他的媳妇儿,武骞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
轻怜却摇摇头。她从未想过两人在一起应该要成亲这件事。
“唉这孩子”武骞不免为轻怜抱屈,接着想起那双怯生生却我见犹怜的眼眸像淮了“你长得好像真像呀!”
轻怜怯怯地问:“老伯您说轻怜像谁?”
“像我的娘子,劲儿的娘。”想起挚爱的娘子,武骞不自觉露出宠溺的笑容。但这笑容很快凝结,他接着又轻叹一声。
“劲哥的娘在哪儿?”她记起武劲那次的失常,显然很想念娘亲。他从未提起家里的事,她也不敢问,只是没想到他的爹娘都在,但他怎会独居在这荒山野岭间?
“他娘因为思念儿子过度病倒了。”武骞说出前来的目的“老夫这次来,就是为了劝劲儿回家一趟。”
“那劲哥知道此事吗?他若知道一定会赶回家见他娘的!”
武骞却无奈地摇头。“未必”
“但他应该是很想念他娘的,我感觉得出来。”轻怜说得肯定。
武骞一脸感激地望着她“你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但劲儿对我和他娘有心结,他恨我,所以不愿意回家。”
“恨你?”怎会有人恨自己的亲爹呢?虽然娘抛弃了她,但她一点都不恨娘
“此事说来话长”武骞对她一笑“轻怜姑娘不请老夫进屋里坐坐?让老夫喝口茶,再为你说一段陈年往事,可好?”
“哦!”轻怜这才想起自己的失礼,她慢慢地从树干后走出,始终和武骞保持距离“请进屋”
手忙脚乱地湖好一壶热茶,再端上自己做的桂花糕上桌,她才远远地坐在角落。
“嗯轻怜姑娘好手艺!”武骞尝了一口桂花糕,忍不住赞叹出声“你的桂花糕和劲儿他娘做的味道好像。”
“劲哥也喜欢吃桂花糕”轻怜笑得羞赧。武劲第一次吃到她做的桂花糕,虽没说什么,但他脸上的感动令她难忘。
“当然了,他从小就爱吃”武骞陷入回忆中,不觉露出慈爱的笑容“他总爱窝在灶房偷吃刚出炉的桂花糕”
“真的?”一提起武劲,轻怜双眸忍不住发亮,忘却了恐惧。
“是呀!他从小只爱黏着他娘,还会帮忙洗碗,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既然这样为何他和娘亲以及老伯会有心结呢?”听来是个幸福的家庭,有什么深仇大恨逼得他不愿回家?
武骞啜了一口茶,接着缓缓道出难以磨灭的往事。
“劲儿的娘叫作惜娘,自小便是武家的灶下婢,她是个极为害羞的女孩,终日喜欢研究厨艺,最后成了厨娘”轻怜专注听着,只觉他口中的女孩跟自己好相似。
“当时,我刚从外地习艺回来,接手成为绝剑山庄的主人,同时迎娶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偏偏让我遇到惜娘,一眼就被她吸引,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想起惜娘含羞带怯的笑容,武骞一脸的温柔。
“都怪我太自私,尽管惜娘为了顾全夫人的面子不愿接受我,但我还是急于将她占为己有,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后来,劲儿出生了,我一直想纳惜娘为妾,但她却甘于当个厨娘,而且我的夫人以死相逼,因此他们母子便委身于灶房。因着我的吩咐,下人们不敢看轻惜娘母子,我也放心地四处游历,壮大绝剑山庄的名号,谁知道,这竟是他们母子悲惨日子的开始”武骞努力眨着泛红的眼眶,端起茶壶为自己加满茶汤。
“这段期间,我的夫人对惜娘母子百般凌虐,三更半夜要惜娘起身煮宵夜,终日没有一刻得闲,甚至无法好好就寝,劲儿更是她的眼中钉,打从他八岁起便天天一个人负责洗山庄所有的碗盘总之就是嫉妒转成仇恨。而我经常不在家,庄里的奴仆也对夫人有所忌惮,没人敢告诉我,直到劲儿十五岁那年”武骞顿了一下,转身看向轻怜,她早已泪流满面。
他悄悄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说下去。“有次,夫人故意找喳,说是惜娘在菜里下毒想毒死她,便命人将惜娘绑起来,发疯似地鞭打她。眼看娘亲就要被活活打死,劲儿奋力将夫人推开,她重心不稳地往后一跌,后脑勺撞上桌角,顿时血流如注,于是更加气愤难耐,命人将他们母子活活打死。劲儿因此背着娘亲,在几个看不过去的下人掩护下逃离山庄”武骞哽咽了一下,连忙擦拭眼角的泪水,轻怜则是哭花了脸。
“等我回到山庄,夫人忙着告状,那些仆人则是偷偷禀告真相,我才知道他们母子这几年受了多少苦之后我不顾一切休妻,也从此封闭山庄不过问世事,并开始寻找惜娘母子。一年后好不容易在个小村落找着,但劲儿已经恨我入骨”想起这段悔不当初的往事,武骞更自觉对儿子的亏欠。
“我恳求他们母子的原谅,惜娘因为爱我,愿意跟我回庄,但劲儿却怎么也不肯,并和他娘起了冲突,之后就离家不知去向这些年,惜娘一直感到对儿子有所亏欠,终日以泪洗面,身子也愈来愈差,一直说着:只希望在死之前能见儿子一面。”
想到爱妻的苦楚和病情,武骞忍不住老泪纵横。
轻怜更是放声大哭“劲哥好可怜他娘亲也是呜呜”她可以了解那种想见亲人却见不着的痛苦,就像她对娘亲的思念“劲哥其实也想念娘亲他也是呀”
她终于知道天机爷爷所说的结是什么了,原来劲哥的心里有这么多苦,难怪他经常愁眉不展因为思念,想见却又不敢见的矛盾在他心里挣扎,最后变成恨
见轻怜哭得伤心,武骞知道儿子终究找到了幸福,他也找对人了。“老夫这次前来,也没有把握劲儿愿不愿意回家一趟,所以”
轻怜赶紧拭去泪水,看着欲言又止的老人。
“所以想请轻怜姑娘帮忙劝劝劲儿回家。”武骞知道她心地善良,一定肯帮忙,他有这个信心。
轻怜则猛点头“我会的我会劝劲哥回家”如果能解开他心中的结,要她怎样都愿意
“乖孩子,谢谢。”武骞起身慎重地向轻怜弯腰致谢,她赶紧趋前制止。
“别这样,老伯,这是晚辈该做的事只怕,轻怜无法帮上忙”
听完故事,她发现自己不再惧怕眼前的老人。
她会尽全力说服武劲,但他是否听得进去,她却没有多大的把握。
“我知道这孩子有多倔,但他娘等不了多久了如果劲儿不愿意,还有个方法,就看轻怜姑娘是否愿意帮到底。”武骞试探着。
“什么方法?”
武骞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轻怜。
“这是波斯来的迷药,无味无嗅,只要一滴,足以让一个大男人昏睡三日。”
“这”轻怜这才了解他的意思,瞪大眼睛望着瓷瓶却不敢接手,彷佛那是致命毒药。
武骞只好将瓷瓶置于桌上。“没关系,老夫不强迫轻怜姑娘,只是请你先收下来,再考虑看看。”武骞望了一下天色,此时太阳已然西斜。
“老夫该走了”
他知道此时不宜和儿子见面,以免得到反效果。“如果轻怜姑娘成功说服劲儿,不论用什么方法,到时劳烦你在门边的树梢系上红巾,老夫自然知晓。”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轻怜的身上。
“嗯!”仓皇的目光依旧锁定瓷瓶,轻怜回答得漫不经心,浑然不知老人何时离开。
最后她还是将瓶子收进怀里,忐忑地走向后院准备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