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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一个星期了,钟国龙任然处于极度兴奋期。自从和林薇儿认识后,他基本每天都会和林薇儿打打羽毛球,或者散散步其他什么的,不过一直是搞地下活动,刘强和其他兄弟也没发现。他依然早上6点就爬了起来,和刘强一起围着县城跑一圈。这是一个生活节奏比较慢的城市,早上出来锻炼身体的也只是一些老头老太太。人往往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拿健康换取金钱,无度的挥霍身体资本。年老了才知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也才谈养生健康。对余两个年轻小伙子的出现,而且还跑的很疯狂。老头老太太们还很惊奇。毕竟像这样的年轻人现在不多了。
这天早上,钟国龙和刘强两个人一起来到位于县城与郊区之间的一座烈士陵园,他们想着要来给烈士们敬敬烟,也算是略表敬意。这座烈士陵园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里面埋葬的都是当年为了解放这座县城而牺牲的我军官兵。钟国龙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每年清明都会在老师的带领下,到这里来扫墓。那时候,他们全校的学生都会整齐地排成方队,戴上爸爸妈妈新给洗干净的红领巾,手里拿上鲜花,在少先队旗的引领下,一队队的站在陵园正中的一座烈士纪念碑下,向烈士们敬献鲜花,敬队礼。后来长大之后。钟国龙就很少来了,但是心里依然记得那时候陵园的样子:整齐的松柏分列道路两侧,地面被陵园的工作人人打扫地干干净净,还会精心喷洒上一些水,防止有尘土扬起来,烈士地墓碑每天都会有专人擦拭。保证什么时候都没有泥污,正中的高有五米左右的烈士纪念碑,也被管理人员用带着长杆的拖布擦得光光亮亮的,上面“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俩人跑出县城,径直地朝烈士陵园跑来,来到近前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先不要说里面,连陵园的大门口,都长满了荒草!两个人地心情沉重起来。默默地走进陵园,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突然的心酸起来:肮脏的荒草弥漫的路,两侧的松柏由于常年没人修剪。全都长变了形,再看看两侧的墓碑,已经被雨水带来的泥污弄得面目前非了,墓地周围,荒草全都长到了膝盖以上正面的,钟国龙记忆中地烈士纪念碑,此时黯然无光,金色的大字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纪念碑上地斑斑点点。分明就是干了鸟粪。整个陵园一副破败的景象,仿佛已经荒芜了好多年的孤坟野
陵园大门内侧两声狗叫,一条脏兮兮的本地黄狗从小屋里窜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瘦老头儿,老头手里拿着旱烟袋,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两个当兵的,咳嗽了几声,问:“有事?”
钟国龙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地质问:“你是这里的管理员吗?”
老头儿向前走了几步。抽着老旱烟,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既然你是这里的管理员,这陵园荒成这样,你为什么不管?你自己看看,这还是座烈士陵园吗?”钟国龙抑制不住,大声地冲老头吼。旁边地刘强也是一脸的怒色。
老头忽然冷笑起来,看着他们说道:“小伙子,你那么大脾气做什么?我老实跟你讲吧。我住在这里已经快三年了。政府三年没给我开过一分钱的工资,平时这里连个鸟都不进来。我打扫他有什么用?再说了,这么大的陵园,要想维护起来是要有钱的,你去问问,谁给这里拨钱呢?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倒是比这里敞亮的多哟!”
钟国龙和刘强愣住了。一股悲愤之情。从两个人地心里迸发出来。老头说地没错。钟国龙这几天从县政府大楼过过几次。一个县级政府。新建地大楼足足有十五六层。大大小小地几百个办公室。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房间空着闲着。怎么就没有人想起这座烈士陵园呢?
“大爷。那每年地清明节。当地地武警和各个学校地学生就不来这里扫墓了吗?”刘强问。
老头持续冷笑:“没有了。早就没有了。去年这个时候。倒是来过几个你们这样当兵地。说是什么中队地武警。坐在这纪念碑下面。买了好多地酒啊肉啊地。吃喝了一下午就走了。这里平时没人来。他们是来偷嘴地”
老头儿根本不理会钟国龙他俩。背着手唠叨着回到了小屋里:“过了河了。桥有什么用?卸了磨了。驴还养它干什么?若不是我没房住。我也不陪这些死鬼住在这儿喽”
“一群混蛋!”钟国龙在纪念碑地一角。果然看见几个已经破碎地啤酒瓶子。
钟国龙和刘强默默地穿行在烈士墓碑前。一面拔着荒草。给每个烈士地坟前放上一根点燃地香烟。一面仔细地阅读着每个墓碑后面地烈士事迹这曾经是这座陵园引以自豪地地方。那场惨烈地战斗结束后。攻进县城地解放军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这里休整了十几天。就在这十几天里。他们将自己地战友安葬在这里。用一个个木板做成地墓碑标注了烈士地姓名、籍贯、职务和牺牲过程。后来。部队开拔了。当地一位中学教师将这些木版上地文字一一记录下来。建国以后。在当时政府地大力支持下。建起了这座烈士陵园。烈士们地这些信息。被重新用石头刻好。树立在原来地坟墓前。
“孟子云。汉族,山西大同人,生年不详,1941年参军,1948年12月11日,在突破县城外围城防的战斗中。时任三连一排六班班长的孟子云身负三处枪伤,仍然坚持战斗,最终被迫击炮流片击中头部牺牲。”
“彭六蛋,汉族,东北锦州人,生于1927年,1946年参军,牺牲时为三营营部通讯员,194年12月11日。奉命传达营部的作战命令,到达二连阵地,将命令传达后。敌人大举返攻,彭六蛋同志来不及回去,随即参与了二连的反击战,战斗中彭六蛋同志手持缴获的美汤姆式冲锋枪,在连续打死十几名敌人后,被对方阵地重机枪扫中,壮烈牺牲,年仅21岁。”
“张振冬,回族。甘肃天水人,生于1922年,1943年参军,牺牲前任29师第三团一营副营长,在带领一营二连一部冲入县城过程中,于邮电局路口与一百多名国民党士兵遭遇,白刃战中,张振冬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用刺刀连挑三名敌人,最终被子弹击中前胸部,于次日牺牲,时年2岁。”
“于老虎,汉族,湖南籍,生年不祥,1941年参军,29师第三团三营五连机枪手。1948年12月11日作战中。奉命在县政府大楼南阻击敌人反扑,后因机枪出现故障。被十数名敌人团团围住,身中五枪,最终引爆数枚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战后未寻到尸体,只剩残缺地右臂,手中尚有弹弦数根”
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名烈士长眠于此
钟国龙和刘强一个一个地看着,擦拭着墓碑,心情越来越沉重,墓碑前点燃的香烟散出缭绕的烟雾,那烟雾逐渐升腾,最终消散在墓碑之上,天色更阴,仿佛两个人的心情,也仿佛是烈士们欲哭无泪的心境。恍惚中,钟国龙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那场激烈地战斗中,那是一场足可以载入史册的攻坚大战,那时侯的县城,到处的鹿砦与钢丝网,到处是暗堡明垒,敌人的机枪发出噬人的怪吼,一枚枚炮弹在四处撕扯着肉体,血肉横飞,天昏地暗。我们的勇士们一排一排地冲上去,又成排地倒下。那位孟子云班长身上淌着血,怒吼着冲上去,子弹如暴风般卷过来,他猛地倒下,身上又多了一个弹孔,再次站起身来,仍旧向前冲,再倒下,再起来,敌人胆寒了,退却了,他仍就在冲,一枚迫击炮弹就是在这个时候爆炸,四处迸裂的弹片击中他的头部,孟班长挺起身体,打完最后一发子弹,倒在尸体堆中,后面,又一群战士怒吼着冲了上去
21岁地小通讯员敏捷地越过一个又一个壕沟与弹坑,冲上阵地,将营长的作战命令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浑身是血的连长,敌人再次冲了上来,小通讯员顺手抄起一个敌军尸体上地冲锋枪,扣动扳机,子弹一排排地打在鬼哭狼嚎的敌军身上,一具又一具尸体在他面前倒下,彭六蛋,好样的!有小子种!等战斗结束,老子非给你介绍个漂亮媳妇不可!满脸落腮胡子的连长冲他喊。小通讯员血污遮掩的脸上,仍旧露出了羞涩的笑容---笑容就在那一刻凝固,身体被重机枪密集的子弹撞飞出去胡子连长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六蛋!六蛋!你他娘的有小子种,没小子命啊!兄弟们给我冲上去,给六蛋报仇啊!
“上刺刀!”张振冬瞪着血红地眼睛,将刺刀猛地卡上枪头,第一个冲了上去,面目狰狞的敌人被一下子吓蒙了,几十名勇士像下山的猛虎一样卷入一百多名敌人之间,刺刀发出恐怖的镲镲声,一道道血箭从敌人胸膛中窜出来,冰冷的铁刃淌着血,带着寒光,又猛插进另一名敌人的胸膛。流弹打过来,正中张副营长的前胸,插进敌人胸膛的刺刀还没来得及拔出,在战士们的惊呼声中,他慢慢地倒下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地轰鸣,数枚手榴弹一起发出的吼声,将整个县城都振的嗡嗡做响,硝烟散去,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尸体从半空中飘落,十几名疯狂而来的敌军惨叫着变成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沙袋搭成的掩体上,只剩下于老虎一只胳膊,捏着弹弦的右手还在微微颤动。旁边墙角,那挺被炸飞起来又散落的捷克式轻机枪上血肉附着。当年于老虎偷了日本鬼子地那挺轻机枪参加革命,从此那机枪再不离身,班驳地枪身,乌黑的枪口,不知道曾经吞噬过多少亡命之敌。这次却因为它地失灵,夺去了主人的性命
而此刻,这些烈士们似乎都站在钟国龙与刘强的面前,他们地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愤怒与屈辱,他们没有擦身上的血污,没有整理被弹片撕碎的军装,他们瞪着愤怒的眼睛看着活着的每个人,他们似在倾诉。似在怒吼
你们将我们忘记了么?你们忘了自己是怎么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了么?战火、硝烟、死亡、悲痛、缅怀、纪念,你们全都忘记了么?你们忘记了我们没关系,可是。你们不能忘记这个民族曾经的危难、曾经的血泪,曾经的屈辱啊!居安思危,饮水思源,你们现在地忘记,难道不怕将来付出代价么?当我们的国家与民族再次遭受外辱,当民族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再次来临,人们都看到我们如今地凄凉,你们还能号召我们的年轻人上战场么?他们还会记得战场记得我们这些战场的烈士们吗?他们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因为他们没有到过这里,没有看到我们的存在,他们不是已经忘记了历史,而是我们的历史把我们给淡忘了!
我们有元旦,有春节,有黄金周,甚至已经开始有圣诞有情人节有一大堆与我们民族原来有关的没关的节日,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以国家的名义规定的纪念无数为国捐躯地烈士的纪念日呢?我们更多的看到在国庆节我们载歌载舞,在建军节我们高唱军歌。这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形式,一种做秀,却很少再看到某个日子全国人人民会安静下来,静静地缅怀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们呢?别的不说,就是在这样一座小小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县城里,有多少年轻人可以讲讲它的解放史吗?
(这种有意无意地忽略,实际上已经带来了严重后果!那个曾经给我中华民族带来切齿仇恨的东洋民族尚且能在原子弹爆炸的遗址建起纪念碑,上面尚且可以清楚地记录每个死难者的名字和详细到个位数的遇难者人数,而我们做了什么呢?南京大屠杀。三十万。仅此而已!将死难的同胞人数“精确”到十万位数,这不应该是我们这个文明民族的传统!而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追逐嬉笑的小学生们。难道是他们的责任吗?)
当我们地阵亡将士不再寂寞时,我们地国家就会变得更安全、更伟大,我们的人民也会变得更高尚!每一个有良心地中国人都应该将怀念先烈和英雄传给更多的国人!
钟国龙和刘强在烈士陵园呆了很久,呆得痛心,呆得失望。最终他们不得不离开,两个人约好,以后每天都带上工具来这里,他们要自己把陵园收拾地干干净净。他们还要以两名普通解放军战士的名义,向政府提出建议,要求政府重新重视这里,重视这座前辈们用血肉之躯构筑成的教育基地。(这件事情在这座县城后来的影响十分深远,当地的媒体详细地报道了整个事件,两名执意不留姓名的解放军战士写就的长达万字的“请愿书”在全市最具影象力的报纸上一字不落地刊登出来,报道达到的效果是震撼的,无数热心的群众纷纷响应,政府也令人欣慰地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不但拨专款重新修缮了陵园,还重新成立了陵园管理处,对烈士陵园进行专业的管理。从这一年开始,这座烈士陵园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而被各个学校、单位“荒废”了多年的扫墓活动,也开始重新进行。所有的进展表明,我们可以犯错误,但是我们也要勇于改正错误,也许民族的希望和强大的生命力,就是从这样的一件件小事中彰显的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