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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楼去外面吃早餐,富丽酒店的餐厅不提供早餐,这里有一条食品街,早上有很多早餐店,大大小小的,一路开去,引来很多上班族在这里用餐。我买了两个肉包一只菜包一只馒头,一瓶牛奶,一只鸡蛋。一般早上,我就吃这些,很多年都没有改过。
我买好早餐,仍然不改旧习,一边吃着一边往停车场走。我打算吃完早餐去工地看一下情况,现在小唐每天都在这里伺候徐俊他们,工地上的事情就全落在我的肩上。不过工地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今天我过去照旧看一下装修进度和解决一些工人提出的要求,比如有工头提出工人要支工资什么的,然后再看一下昨天上午的那批瓷砖到了没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
“强哥。”突然我背后响起李丽珍的声音。
我嘴里吃着鸡蛋,回头一看,李丽珍一脸怒容看着我。我喝一口牛奶,把嘴里的食物送下肚子,:“什么事?”
李丽珍哇的一声哭出来“你骗我,你昨晚是不是带女人在房里。”
我的天啦,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她又不是我的老婆,凭什么管我这种事情,可是我不敢得罪她,因为我还要利用她,便哄道:“你瞎什么。”
李丽珍揩一下眼泪,:“那你为什么躲在房里不见我。”
我:“我不是了,我昨晚跟朋友出去办事了吗。”
李丽珍指着车子,:“那你的车为什么在这里。你骗人。”
我吃一口菜包,脸不改色心不跳地:“我坐朋友的车去的,我车没有开。你这是吃哪门子酷,来,吃一个馒头。”把馒头朝她逗乐似的塞过去。
“讨厌。”李丽珍被我逗乐了“我才不吃。你又去哪儿?”
我:“去工地做事,好了,别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了,我有空请你吃饭。”
“这可是你的。”李丽珍破涕为笑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把剩下的早餐放到仪表盘上面,像逃似的启动车跟李丽珍话一声道别,就驶离了富丽酒店的停车场,一路朝凯门公寓驶去。
我开车来到凯门公寓的时候,发现在c栋那里围了很多工人还有救护车在那里不停地呜呜叫着,只见几个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两个血淋淋的工人往救护车上塞去。
我把车停到一棵树下,走过去看热闹,发现吴长春在场,便从背后拍一下他“这儿出什么事了?”
“哟,”吴长春惊道:“左老板你来了。哦,有两个工人刷外墙漆不小心摔下来了。”
我一听是这种事情,便没有再多问,不过我瞥一眼血淋淋的工人,还是心惊不已,无论工人还是老板都害怕出这种事情。只见那个包工头满头大汗地不知所措,在医生的指示下,他不停地揩着汗跟医生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一走,在工头们的吆喝下,工人们又继续去干活了。“左老板抽烟。”吴长春递一根香烟给我。
我接过他的香烟点上火,抽一口,:“对了,我听你老婆你最近在外面乱搞女人,你可不要伤她的心,她对你牺牲很多,你应该知恩图报。”我本来不想的,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还一口的严肃腔,仿佛我是什么正人君子似的。
吴长春忙:“左老板我错了,我听你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她。”这话的让我觉得想笑。
我笑了笑没有什么,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自从张蓝那次要我帮她吴长春以来,我多次见到吴长春都没有什么,此时他也是出于一种无聊。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当然哪天张蓝要我收拾吴长春,我肯定会做的,因为张蓝才对我有利用价值也对我有恩,而吴长春只不过是张蓝的寄生虫。这时我见另外几个工头也过来了,便跟他们一一寒暄,然后照例问他们一些工程方面的问题,没有什么问题后,就跟他们到工地上转了转。
现在流行搞包工,就是一个平米装修多少钱全包给工人自己去做。因此有些工人为了多赚一点钱,他们天还不亮就过来做工,晚上做到很晚才回去,有些工人这样做,一天可以赚到三四百块钱。他们一个个有钱赚,虽然累得不像人样,但是一看到我就像看到衣食父母一样,对我毕恭毕敬的。现在做这行的大都是三十多岁以上的,年轻人很少,尤其是90后基本上没有。搞建筑很脏很累,现在的一般年轻人都不愿意干,而这些三十多岁以上的工人,个个都是很能吃苦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什么社会福利都没有,他们不得不拼命地做工赚钱养家糊口,走在他们当中,我再次庆幸自己摆脱了贫困的人生,但是我没有摆脱恐惧的生活。如果工人生产安全上出问题,死一两个工人,我这个工程就白做了。因此我不断跟工头们强调:“你们搞包工制我不管,我只强调两点,第一你们在把好质量关的同时,一定要把好安全关,你们做好这两点我就放心。”
工头们一个个忙:“请左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遵照你的意思去做。”
我威严地:“事情做好了,大家都好。来,今天我取了两万块钱,你们先拿去给工人们支点生活费。”完坐到一张满是灰尘的桌上,摊开记账本,把这笔两万块钱,一一发下去。这些工头一个个用手指醮着口水,把拿到手的钱一张张像点命一样仔细点一番。我以前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每一张人民币就是生命组成一部分的血汗,每拿到一张人民币就止不住开心,现在我用点钞机收钱,一张两张的人民币概念在我的脑子里不知不觉消失了,我知道自己的生活优越,同时为了维护好自己的优越生活,我的恐惧感大了良心小了。这不光我是这样,整个社会像我这样发迹的人都这样,钟先生是这样,龙三也是这样,贾总何尝又不是这样,一个个表面上假正经,在人前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个个满肚子男盗女娼。
我把钱发给每个工头后,再由工头自己私下里去给工人支生活费,这是每个月都应该做的惯例,一般我每月给工人支出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做他们的生活费,多了不能,不然工人会跳槽,或者他们做错事拿了钱就跑了不负责任,因此我必须扣下他们三分之二的工钱等工程完工再悉数结清,这是行矩。工头们从我这里把钱领去,就私下里去给工人们支生活费,这些工人毕竟不是工厂里的普工,他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如今这行缺人手,工头们不敢得罪工人,钱一到手,他们都乖乖地去给工人支生活费。
我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那些工人都拿到了生活费,三十来岁没有老婆在身边的,或者至今还未娶老婆的,他们拿到钱就在笑着商量去哪里玩鸡婆,有的建议去酒店玩桑拿,有的嫌太贵,认为玩一次桑拿至少要四百块太划不来,于是有人就分享自己在某某路的发廊搞一百或一百三的鸡婆故事。他们一个个的哈哈直乐,有女工在场,他们还拿女工开玩笑,彼此得好不乐乎。
“小凤你看你这么胖,你老公那么瘦,他的好东西都被吃了。”
“死柏华,你放屁呢,你婆娘那么胖,你没有跟她在一起,她是吃谁的长胖了。”
“小凤你以为你本事大,真的把你老公吃瘦了,他总是跑东门酒店,你不知道吧。”
“哈哈,你们这色鬼”
我一进去,他们就一个个闭嘴做事,那个小凤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在做小工。我看了一眼他们,他们反正是做包工的,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只要把工程质量搞好就行,于是我走出去,他们随即又开起了淫荡的玩笑。生活真是无处不淫荡,穷人有穷人的淫荡,富人有富人的淫荡,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淫荡的欲界。
我继续挎着公事包,拉起一张老板脸在工地到处去转悠,反正没有事情做,就到处看看,这里的工头大都跟我做工多年,他把的质量关我比较放心。但是走到902套房时,我却发火了。墙面漆喷得好多流印,我把负责的工头喊过来,冲他怒道:“你们这是怎么做事的,这样也行啊,是谁做的,把他喊过来。”
工头忙赔小心:“对不起老板,这是昨晚肖师傅他们夫妻俩加班做的,我把他们喊过来返工。”完慌忙出了门,我在房间里看着满墙的流印一肚子火气,这些工人你对他们好一点,就骑到头上来了,这几天我对他们放松了质量要求,前天有一个工人灰刷得不好,我只要他返一下工,材料费我出,我以为这样会感动他们,那知道现在他们给我整出更大的事故来。我一眼就看出,这是工人为了图快做出来的结果,也就是工人不等头漆干就接着喷二漆,这样一天可以多赚一倍的工钱不止,他妈的把我这里当印钞机了。等一下工人来了,我不让他吸取教训哪还得了。我这样想着,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愈踱愈来气,愈想愈想发火。
不一会儿,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穿着破衣服,满身是油漆地走进来,我一看到他们的可怜样子一肚子的火气小了不少,便只板着脸指着墙面上的油漆流印质问道“你们这是做的什么,会不会做油漆,”到这里看到男的一脸蠢相又止不住紧接着补一句“不会做趁早混蛋。”
“老板,”女的狡辩道:“这是昨晚大的太阳灯坏了,我们用小的太阳灯,一时没有看清。”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这是没有理由可找,把这个责任想推给太阳灯。那个男的则在一旁不吭声,昂着头在那里看墙面。我知道他们夫妻在对我唱双簧,用女的来狡辩,男的装逼。这些人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负责任,总把责任推给别人。我跟工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早就门儿清,他们不被抓到死把柄,会有一万个歪理来推卸责任的,哪怕把责任推卸给太阳灯。
我的火气于是重新上来,同情他们的心荡然无存,指着那个女的暴喝道:“你骗谁啊,这明明是你们喷的头漆没干接着喷二道漆,这样可以多赚到钱,你们把这里当捡钱是不是。”
工头忙抢道:“老板,这个事情,我也有错。他们是我堂弟,我会叫他们以后注意的。”
我听工头这么,又见这对夫妻确实蔫了,便语气缓和一点,:“返工,损失费你们自己顶,罚款两百,今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走人。”完那个女的还想狡辩,我懒得理她,完径直走出902,油漆工容易找,我才不把他们当回事,现在我是大老板,外面大把油漆工想找我给工做。
“他当个老板了不起。”女的在。
“好了,少两句,钱还在他手上。”工头的声音。
女的:“我们做了事,他敢不给。”
工头忙:“小声点,别让他听到了,你就这嘴巴。你们才来不知道,他是黑社会的,这里以前一个黑老大还被他差点打死。”
“哥,那你怎么办?”男的声音。
工头:“怎么办,我昨天不是叫你们迟点喷二道漆吗,你们就只晓得赚钱。现在还能怎么办,打一层沙,重新喷二道漆。”我在走廊里听到他们在我的话,走进905房间,这里有两个工人在喷漆,他们看到我就像见到魔鬼一样低头认真做事。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走出905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贾总的电话,我忙恭敬地接道:“喂,贾总啊。”
贾总在手机:“左强,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空?”自从我救了她女儿后,她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改口称我为左强了,这样听起来特别让我受宠若惊的,感觉很亲切。
我笑道:“有啊。贾总你有什么指示啊?”
贾总在手机里笑道:“是这样的,你救了我们女儿,至今我和我家先生还没有亲自感谢你,昨天我家先生从新加坡回来,所以我们想今天中午请你还有两位恩人一起来我们家吃个便饭。”
我受宠若惊地:“贾总你们太客气了,我能够捐点血给悦悦这是我跟悦悦的缘分。好吧,我会准时赶到。”
“那好,我们就这么定了,十一点半你过来。”贾总完跟我声音有一些不自然地告辞了。
我接完贾总的电话,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了,那我得回去准备到她家吃饭。去贾总家吃饭,我得庄重地打扮一下才行,人家毕竟是东莞的上流社会人家,去他们家不能像我穿着普通衣服进工地一样随便,得回富丽酒店换一套像样的衣服,至少得穿一身sk。
我跟工头们交代完一些事情,就开着车回富丽酒店,一路上畅通无阻,心情在欢快的流行音乐声中也舒畅不已,当然多少有一点紧张,毕竟是去一个大人物家里。我虽然已经见过世面,但是去贾总这种大人物家里做客,还是止不住心里有一些怦怦跳。
贾总的老公叫申家华,是东莞响当当的风云人物之一。对他的历史我曾经跟徐俊在闲聊时,听徐俊过。申家华是湖北通县人,当年申家华在通县是一个出了名的“恶棍”他做“恶棍”的故事在文革时期就已经家喻户晓,这个故事得从他的父亲被整死起。
那时候,有他父亲申树人是老县长,是一个被称为“孤胆英雄”的老革命,也是个倔强的老头,无论什么运动,他都有自己的老主意。“大跃进”时,他不跃进,粮食产量全省最低,困难时期他耍手腕,擅自给县里留粮食“四清”的时候他便不清了,只因为是老革命,这一关一送地都熬过去了。申树人告诉子女,他这样顶撞上级,都是为了通县的老百姓,他当官的目的就是要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个温暖的家,这个家教一直让申家华引以为豪,他从小就视父亲为偶像,并且也立志将来要当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官,然而在“文革”中,他的理想破灭了。
在“文革”到来后,申树人终于被人陷害,他被革委会打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送进了劳教农场,住进了牛棚。战争期间,多少次枪林弹雨,多少次生与死的考验,申县长始终是笑对人生,快意恩仇录,充满着革命的乐观主义,因为他心中装满了革命的理想。然而,一心为人民服务的他却被不为人民服务的领导陷害不,那些曾经被救护的人民也起来痛骂他批斗他。为了人民过上好生活革命一辈子,为了人民过上好生活不顾个人得失跟恶霸领导对着干,到头来,人民不但不帮他话反过来还批斗他痛骂他,他实在想不通,死活不服批斗,结果,经常被人民和批斗的干部打得头破血流。
不用在那个搞家族朱连的文革时代,申家华那个臭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时,他还很年轻,还在读大学,学校革委会和领导要求他跟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父亲划清界限,他不但不答应,相反还在学校贴大字报想为其父鸣冤。因此这个不知好歹又顽固不化狗崽子也被打成了坏分子,送到他父亲劳改的农场,每一次批斗,他都会被拉去跟父亲一起挨斗,他每次挨斗的时候还大骂老百姓是忘恩负义的蛇。如果不是年轻力壮,他早就被打成了冤魂。他父亲很欣赏儿子的硬骨头,每次这两父子被抓出来批斗,会引来很多人看热闹,他们听他们父子俩骂中国人是忘恩负义的蛇,看干部们拿棍子打得他们头破血流。当时在通县众所周知,劳改农场有一对顽固不化的父子,因此改造这对父子成了劳改农场最艰巨的革命任务。
这个最艰巨的任务,后来被场长很容易地完成了,原因是申树人吊死在一棵泡桐树上,他杀与自杀的争论,至今也没有结局。卸申树人尸体的时候,申家华亲自动手,他居然还笑。吊死的人,面目极为可憎,这也是民间一直用吊死鬼吓唬人的重要原因,申树人的死相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