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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十年前
我生下来的第三天就被父母放在一个竹蓝子里,遗弃在一间破烂的公厕旁。当捡垃圾的养父发现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养父叹着气,准备走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在那个谁都不知道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的年岁,这个勇敢的垃圾工将奄奄一息的婴儿抱回了家。
养父是个鳏夫,家徒四壁,住在一间十来平方的草屋里。家里没有任何东西,他低声下气的从一家大院里要来了半盅狗奶,和着从食堂弄来的米汤喂给我,把我的半条命给捡了回来。而后他就每天抱着我到机关食堂去索要米汤,把我拉扯大了。当我刚会走路,就跌跌撞撞的跟着他去捡垃圾。这样的日子还算凑合。每天的收入能让我们有一顿半能吃上东西。可好景不长,他在和一个乞丐抢一个半碎的玻璃瓶时,一辆红旗轿车开了过来。他死了,而我却不知道他被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以为他也把我抛弃了。我一直在草棚里等他回来,昏昏沉沉的睡了几天。直到被一对年轻男女叫醒。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我紧张极了。
“小孩别怕啊”漂亮的女人笑得很好看。她俯下身来,把一个包袱放在我脚边。
“走了。”男人很不耐烦的催促着。女人看了他一眼,摸摸我的头,转身走了。我第一次听见那么好听的脚步声,像极了父亲用芦苇叶吹的声音,到后来才知道那是高跟鞋发出的。我感觉自己的头皮发热,那个女人摸过的地方正好长了一个疮。包袱安静的呆在原处,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像里面有蛇一样,让我感到害怕。我颤着手指把包袱打开。饼子!我冲了上去,拿起那东西就啃了起来。一口气吃了五个。当我拿起第六个的时候,想到了父亲,或许他还会回来的。我艰难的咽咽口水,放了下来。手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一个用红纱巾包着的东西。我兴奋的迅速打开。天!我傻眼了,是人民币!新的!重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钱!我一把抓在手里,嗅着钱的味道。钱真是个好东西!我想。让它们贴着自己的身体,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了整个身体。象被什么东西温柔的抚摩着,柔得让我心醉,就象父亲给我摸背一样。我又把钱拿了出来,哦,多美的丝巾!它柔柔的躺在我的手心,散发出一股幽幽的茉莉花香。(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哦,多红的丝巾!红得刺痛了我的眼。是那个好看女人的!是那个对我笑,摸过我的疮疤头的女人的。我细细的久久的摩挲着,发现在丝巾一角有两个用红丝线绣的字母。久久的望着那字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到感觉眼里进了沙,用手去揉,揉出了眼泪。我忧伤极了,闭上眼又沉沉的睡去,手中紧紧的握着那个柔软的东西。那时我十二岁。
二十五年后一家五星级宾馆
我躺在床上,悠闲的抽着烟。卫生间里的水哗啦啦的响。“又不关门。”我轻轻的抱怨着。我不喜欢抽烟的时候被打扰。因为总是习惯在这个时候思考。公司的员工大都知道我的这个习惯,不论大小事情,看见我在抽烟,便总是很知趣的耐心等候着。
对江小晴,我尽量的包容。我今年三十七,未婚;她二十五,已婚。她是我众多女人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大概有两年了。
她裹着红色的浴袍在我旁边坐下,顺手从我那制作很考究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抽起来。她抽烟的姿势很好看,不时的从嫣红的嘴里吐出一两个烟圈。我喜欢她那样子:红红的浴袍,红红的嘴唇,更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茉莉花的幽香。
“我要离婚。”她说。
“再等等吧。”
“我等不了了。”
我不再说话,摆弄着烟盒。有钱真好。我想。连烟盒子都是带指纹的。
“我要和你结婚!”
“你听见没有?我要你娶我!”她气愤的吼起来。
“你别这么傻!”我冷冷的瞄了她一眼。凡是和我呆过的女人都想和我结婚。而往往在提出她们的非分之想后,我就绝对和她们绝缘。当然这还得感谢我的那些钱兄弟。它们是我用十年的时间从泥土里挖出来的,让我成了宏泰建筑公司总裁。
“我是傻!”她把枕头砸在一个玉石台灯上。“我这是何苦?”她边哭边笑。她是很傻,堂堂一个财政局局长的女儿,旅游局的副处长,一个有夫之妇,竟然放下自己的尊严,死心塌地的爱着我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靠垃圾养活的孤儿;一个根本没有心的男人——我的心在二十五年前已经死了。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我把最后一支烟掐灭了。
二
我望着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茉莉花的味道。她可能四十五岁左右,但岁月仍然掩盖不了她年轻时的风华。嘴和她的女儿一样,微微上翘,薄薄的、红红的。但她明显的比她女儿更有女人味。小晴总是浓妆艳抹,而她只涂了口红,却格外的显得妩媚。眼角也象嘴一样微微的向外斜伸着,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二奶奶。
“你应该离开我的女儿。”她缓缓的说,像只骄傲的孔雀。
我看着这个显然比我年轻的成熟男人。突然明白了小晴为什么会为了他而离婚。他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棱廓分明的国字脸,五官端正。最注目的是那双眼睛,象鹰一样的有着高傲、冷漠与倔强。我突然有点失望,对自己的失望。以为会象以往处理任何一件事情一样,把这件事情很轻松的处理掉,但这次胜算不是很大。
“你应该离开我的女儿。”我缓缓的说。我想应该静观其变,以一变应万变。而这一变要绝对是杀手锏。
“对不起局长夫人,这话您应该对你女儿说。”他冷冷的说。
我没想到他会先发制人,愣了一下。
“你的生意做得很好。”我笑了笑,我相信自己的魅力,尽管我已经四十五了。这是个有意思的谈判者,我想。
他不禁也笑了笑,没有说话。也许他认为话太多,就容易在对手面前露出破绽。他的确是个相当老练、成熟的男人。
“局长经常提起你。”
“荣幸”
“他很赏识你”
“不敢当”
“我们很爱小晴”
“这很明显”
“所以我们希望你离开她。”
我沉默了。我不想伤害眼前的这个女人。尽管我鄙视自以为是的女人,在我眼中所有的女人脱下衣服没有两样。可是在她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幽幽的茉莉花味道。如果换了另一个对手,我会毫不犹豫的反击,但这个女人让我感觉有种熟悉的亲切。
“我能请你跳个舞吗?”我挑衅的看着她,我从未主动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而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竟让我有渴望亲近的欲望。
她再次愣住了。她不知道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从容的走下了舞池。她不用顾忌太多,因为我做得非常的周到,事先就包了一家星级豪华ktv。毕竟我们都算是公众人物。我们静静的跳着,谁也没有说话。我开始放松,而她也像渐渐陶醉在我根本听不懂的英文曲子里。
“我听不懂英文,但觉得很好听。”他先发出了声音。
我嫣然而笑。这是休斯顿的保镖里的,我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曲。我听人说过这个全市身价最高的男人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是从“泥土”里冒出来的爆发富。
我楼着她的腰,丝绸的面料再次让我感觉很熟悉,柔柔的、滑滑的,象我衬衣口袋里的那方红丝巾。我突然想和这个女人上床。“该死”我咒骂着自己,不禁为自己的非分想法恼怒。虽然我的私生活一直都很混乱,但我绝对不会冒犯一个纯洁的女人,(在我看来她和我的红丝巾一样纯洁。尽管我的丝巾上面有一点血迹——二十五年前,为了从一群小流氓手中把它夺回来,我和他们撕打,被他们用砖打破了头。)
“离开我女儿”她轻轻的说。
“我会告诉她”我终于妥协了。我并不爱小晴。也从未想过结婚,钱可比女人要亲切得多。如果女人是好东西的话,如果真如世人所说的“伟大”的话,那么那个用肚皮生下我的女人,怎么会把我抛弃或是怎么允许她的男人把我丢在厕所边。所以我不能让一个女人做我的陪葬。
“谢谢”她松开了我的手,可能已经感觉到我是个危险的男人。我感觉自己的手心还留着她的茉莉花香,还有着她衣服的柔感。
三
“我们谈谈好吗?”我回忆着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着淡淡的忧郁,不象她第一次出现时那样冷漠、高贵。
我不知道自己和她还会有什么瓜葛,但我很乐意再见到这个女人。在半年前就和小晴分手了,其中小晴来找过我几次,但都被我拒绝了。我向来是个注重承诺的人。
“也许我不该把你们拆散”她盯着我旁边的一个仿古花瓶。
“你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冷冷的说到。我有点厌恶她了,我讨厌婆婆妈妈的女人。今天她没有抹香水。
“你可能觉得我好笑。可我是个女人,一个母亲。”我心里堵得发慌,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小晴去美国了。她说是为了报复我。”我沙哑的说,这几个月我总是以泪洗面。
“她和一个六十多岁的有妇之夫同居。那个男人足可以做他的爷爷。她说她恨你,更恨我。所以她要报复我”我止不住哭了,在一个比我小的陌生男人面前,为了我心爱的女儿,我放下了骄傲、尊严,甚至有点不顾廉耻。
她的第一滴眼泪掉进了咖啡杯,在里面荡起一圈涟漪,然后静静的消失了。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我很久没有看见眼泪了。在养父死后,也再也没哭过。一直以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咬着牙把血往肚子里吞,从未掉下过一滴泪。
“我很爱她,从小就宠她,让她象个高贵的公主。可她却任性极了,象匹野马,谁也管不了她她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就一个孩子?”
“二十五年前,一次车祸,让我丧失了生育能力。”她又掉下了一滴泪。
我忽的站了起来,握紧拳头走到窗前,一拳打在墙壁上。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的加速,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爆炸似的。同样的茉莉香!同样的车祸!难道只是巧合?
“是在哪个地方?”我问。
“a市”
她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我的变化。我感觉我的脸狰狞得象个魔鬼我要报复!天,二十五年了,机会降临了!老天真有眼啊!可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江小晴!对,这是他们的致命点。
“说吧。你要我怎样做!”我冷冷的说。
“请你让她回来,她只听你的”我迟疑着说,深深的望着他。“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但我别无它法。我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而且我得了癌症。”我惨然一笑。这是报应!是那场车祸的报应!那年我丧失了生育能力,我的父母也相继死去,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本想抚养那个被我们撞死的老人的孤儿,却遭到了江家所有人的反对我的心早在那年死了,生命对我毫无意义,而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牵挂的就是小晴。她是江家亲戚的孩子,可我把她视为珍宝,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我要死了,死又有什么可惜的呢,只要小晴能幸福,死也瞑目了,但她却我痛感疾首,却无可奈何,只能求这个男人。
他转过身来,眼里充满了泪花。“你是个好女人,好母亲”他说。“我会为一个母亲去做的。”他快步走了。他告诉我会立刻打电话让秘书订好后天的飞机票。他必须在一天内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守承诺的男人。我不觉对他有了点好感,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四
“请您务必为我保密。”我在上飞机之前接到了她的电话。对方已经挂机,但我依然听着里面传来的盲音。我再也无法伪装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爱上了这个比我大十岁的女人。是宿命?还是孽债?我不知道,但却很想知道。望着窗子,感觉在云层中穿梭。多么可笑,二十五年前,我还差点饿死在那个草棚里,而今天却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那方红丝巾依然静静的躺在衬衣口袋里,一如当年那样红,那样细柔,却让我觉得无比的沉重。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脑海里依然保留着当时他揍那个美国男人的姿态。他的力量让我吃惊,更让我兴奋。他从没有为我做过什么,而这唯一的一次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他在吃醋吗?他是爱我的吗?我想着,心里无限矛盾,但有着一丝甜蜜。我想通了,不管他愿不愿娶我,都会永远爱他。自从遇见他过后,我就从心底背叛了自己的前任丈夫。尽管爱他,让我失去了父亲的信任,母亲的宠爱,但只要有他,自己就无所求了。我如释负重的叹口气,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也许我该感谢母亲。”我想。
下步该怎么办?我抽着烟。我又想起了养父,虽然早已记不清他的面目了,但他的形象一直都保留在我的脑子里。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牵着我拾垃圾的情形
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实行报复以慰我那可怜的养父
“爸!”小晴在他父亲的脸上吻了一下。我望着眼前江海鹰,他全然消失了在公众场合的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情,完全是一个慈父形象。
“小施,我们单独谈谈。”江海鹰向我递了个眼神。
“妈呢?”小晴拿出了为她父母买的礼物。
“你妈听说你要回来,和冯妈一起买菜去了,准备亲自下厨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鲤鱼。”江海鹰边说边往书房走去,我也跟了过去。
我们都在抽烟,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茉莉告诉我了。”
“茉莉?”
“就是我太太。”你不配有这样的妻子。我恨不得打他一个嘴巴。
“你们怎么打算?”
“我并不爱你的女儿。”我冷冷的看他。
“但她爱你。茉莉非常的爱她。她希望你们结婚。”他象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别忘了,我不被人所左右。”
我无比鄙夷眼前的他。尽管我们有工作上的来往,但打心眼的蔑视他。我知道他的江山完全是凭着他的父亲的关系坐上的——他父亲曾是革命老区的功臣。在我出身的a市当过市长。那是一位好干部,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包括我小时侯生活过的孤儿院都是他父亲提倡修的。当我知道这个男人正是当年开车撞死养父的人时,(尽管我知道是养父自己违背了交通规则)我恨他,恨他将养父草草的埋葬了,让我至今都没找到养父的坟墓;恨他是她的丈夫。我忽然想起了那条丝巾上的字母“ml”原来是她的名字的缩写。我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当中。我恨他们,但却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并且一直潜意识的爱着这个叫“茉莉”的女人。我现在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我以为自己被父母遗弃,痛恨所有的女人。而事实上在辉煌的这几年里,我的确玩过无数的女人,形形色色的都有,包括小晴。准确的说她算半个,她身上的那股茉莉花香和红丝巾上的一模一样,这一点深深的吸引了我,让我一直很忍让她,因为我不想失掉一个让我感觉亲近的女人。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行为不可思议,而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以前所做的一切,所为的一切,都因我一直深爱着二十五年前那个给予我红丝巾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小晴的母亲,芹茉莉。是爱?是恨?是恨?是爱?我该何去何从?
“爸,这是真的吗?”小晴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什么东西。
“是真的,乳腺癌,中期。”江海鹰的眼里涌出了泪花,真是难得。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小晴在他父亲的怀里啜泣着。
“你母亲怕你担心。她非常非常的爱你。”
“妈妈什么时候动手术。”
“她说等你回来后。”
我静静的走出那个让我伤心的房子。我以为我会恨那屋子里的所有人,但我错了,因为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叫茉莉的女人。本以为当时她只是骗我的,只是想利用我把她的宝贝女儿带回来,而这些竟全是事实。我想到了父亲死的那个晚上,我一直在草棚里等着他回来,直到晕过去,醒来后又望着那扇快要倒塌的门直到再次醒来,看见一对年轻男女芹茉莉俯下身来,把一个包袱放在我脚边,然后看了我一眼,摸摸我的头,转身走了,然后我发现了钱,发现了红丝巾这是孽债!他们杀死了养父,而芹茉莉失去了生育能力,现在又得了绝症。可这个女人是无辜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的丈夫啊。老天,你怎么没长眼睛呢,你怎么如此的不公!我把脸深深的埋进红丝巾,泪水浸润了整个火红的方巾。
五
我再次见到了她,想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我苦苦等了二十五年,寻觅了二十五年,爱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了,我每时每刻都在回忆着她,呼唤着她,而现在她就在我的面前。也许很快就要永远消失在我的面前,而我一生中的爱也将永沉海底。是的,我要告诉她一切!我要和她一起沉入海底。这二十五年来,我之所以苟延残喘的活着,只因为有她的红丝巾温暖着,有对她的爱支撑着,而她却要永远的离开我了,我一定要告诉她,我爱她,从二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开始。我鼓励着自己,但当她缓缓向我走来的时候,事先想好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形无踪。
“谢谢你。”我感激的望着他。忽然我在他的衬衣口看见了红丝巾,看见了那两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字母。他立刻把丝巾塞进口袋。
“你,你这是从哪得来的。”我早已把一切都看清楚了。那正是我的丝巾,是结婚时母亲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了一个孤儿。
“我就是那个孤儿。”我眼里含着泪花,本不想让她在手术前知道。天!这是孽债啊!
她脸色苍白。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流了下来。“这是孽债!”
“求你别伤害我的家人。”她哀求我。我看见了她眼里的悲痛和恐惧。我好想抱住她,吻干她眼里的泪。
“不。我想过,但我不会做。”
“那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
“你还是想报复!你想利用小晴来报复!”她狠狠的盯着我。我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愤怒。
“我不是!”我多想挖开自己的胸膛,让她看看我的心,哪怕滴血而死。
“你是!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恶魔!”我看见她的脸苍白无比,我好想抱住她,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秒时间,死而无憾了。
“因为我爱你!”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我爱你。”我喃喃的说。我爱你。茉莉姐。从二十五年前,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除了养父之外,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只有你,只有你二十五年了,我每时每刻都把你的红丝巾放在口袋里记得有一次我去街上要饭的时候,遇见了一大堆流氓,他们抢光了你给我的钱,抢走了丝巾,我给他们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让他们还给我,他们不给,我就和他们撕打,被他们用砖头打晕。醒来后,手里紧紧的握着丝巾”
“你别说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不,我要说。我爱你,二十五年了,我从没爱过任何女人,包括你女儿,除了你”“不许你侮辱我的女儿。”我打了他一耳光。这是二十五年前那个让我牵挂和愧疚的孩子吗?我好痛心,我应该坚持抚养他的。
“我爱你。”他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弄得好疼。
“我爱你”
“你放开!”我顺手抓起桌上的杯子向他脑袋砸去。
顷刻间血流到我们两人的手上,但他依然没有放我。
“你流血了!”我惊叫起来。他这才把我放了。我快速用丝巾堵住伤口。丝巾立刻被血浸透了。
我笑了,感到无比的欣慰,如果我的爱能够换来这个女人的爱抚,我宁肯一直就这样流下去。
“象你这样年龄的男人不应该如此的冲动。”我开始真正意识到他再不是二十五年前那个眼里充满了羞涩和胆怯的孩子。
“爱一个人不需要克制。”
“你别这样说,我会把你当做弟弟。”是的,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希望这样。
“不,我不是,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女人。一直思念着你。”
“你别再说了”我很乱,很难过。他不再是那个小孩,是一个男人,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我是个女人,一个早已没了爱情滋润的女人。面对他炽热的目光,我迷离了。这个男人竟然爱了我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我深深的被感动了,泪水泛滥似的流了下来。
“茉莉,我不会扰乱你的生活。”我深情的望着她,流着泪。
“我只是偷偷的爱就行了。”
“求你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认为值得就行了。”
“你,你别这样。”她再次哭了。我怎么又让她哭了?该死!
“你爱你丈夫吗?”
“我爱我的女儿。”自从二十五年前的那次车祸,我再也没有爱过江海鹰。但为了仅有的女儿,我没有离婚。
“是因为那次车祸?”他猜到了我的心思。
“是的。”我坦然的看着他,手依然轻轻的摁着红丝巾。
“能让我抱抱你吗?”我急切的望着她。我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急切的想要占有她,但我害怕伤害她,伤害她比杀了我自己还难受。
她迟疑片刻,依然保持着固定的姿势。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紧紧的抱住了她。她努力的挣扎着,但我更紧的抱着她。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妥协的说到,眼泪一滴滴的流到她的脸上。我不忍看她那因为激动而更加苍白的脸。
“谢谢你。”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衣。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一定要挺过这次手术。”我哽咽着,声音沙哑。
“你一定要活着。答应我!”我恳求她。
“我答应。”她含着泪对我微微一笑。
“求你照顾我的女儿。她爱你。”
“我只爱你。”
“求你,为了我,照顾她。我怕”我感到她在发抖。
“求你!”
“答应我!”她挣扎着往下跪。“答应我!”她的手好冷好冷,象冬天的冰。
“我答应你。”我颤栗着,和她一起跪在地板上。
“谢谢”她泣不成声。
“我们很多人都在为爱而爱,为无爱而爱。”我无奈的说,仰天而泣。
“是的。”她的眼泪在一刹那间崩溃而出,像血一样,有着茉莉花的浓香。我的心痛得难以呼吸,我是如此的深爱着她,却要被迫接受她的女儿。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爱而爱,为无爱而爱”不!不!当我准备再次抱紧她时,她冲出了ktv。丝巾滑落于地
我踉踉跄跄的走到窗前,紧握着丝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在瞬间溃崩,支离破碎的,漫天飞舞,手中的红丝巾滴着鲜红鲜红的血,缓缓的向地平线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