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一

边缘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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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应该是个幸福的女人。如果幸福包括家庭和事业的话。丈夫是她的大学同学,她学文学,丈夫学体育。头脑聪明,思维活跃,四肢发达,粗枝大叶。江枫正好是丈夫的互补沉静、纤细。当年,在同学眼中,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时,她象天下所有热恋中的女人一样,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她那时坚信爱情是可以当面包的,是可以一辈子享用的。或许当年那些因为爱与被爱而犯傻却傻得可爱傻得妩媚的女性,回首往事时,多多少少带点伤感的,但多少也仅此而已。伤感只是一种在男性眼中无聊犯傻的小资情绪而已,对于女人,这种情绪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就如江枫时常心血来潮的花几百块买下一条裙子,欢欢喜喜的拿回家,却发现这条裙子象是某某也有,于是后悔莫及而又无可奈何。她决不会俗得和那些商贩吵吵闹闹,拉拉扯扯,更不会和其他女人穿同一件衣服。于是,她伤感起来,是为了一种完美主义,还是心疼那几百块钱,还是别的,她不知道,大概女人天生就是容易伤感的小动物,只不过大多数女人是不会傻到让自己陷入一种伤感中去,而是又莫名其妙的掉入了另一个伤感的旋涡,转两圈又出来。因为,女人们知道,凡是爱自己的丈夫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抑郁寡欢的,他们会极力的讨好,而越是这样,女人就越多愁善感。聪明的女人总是不着痕迹的让男人围着自己转。恋爱中的女人是傻瓜,结婚后的女人是智者;婚前的女人是小白兔,婚后的女人成了猎齿鹰。而女人的这点小资在丈夫眼中,则如鸡肋一样的东西。厌烦女人的无病呻吟,但女人如没了这点,好象又少了点什么。中国的男人喜欢看见小媳妇唯唯落落,战战兢兢端着洗脚盆站在旁边的。好象有个中国男人也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有个外国男人借女人之口说过:去女人哪,别忘了带上鞭子。可惜的是这个男人没有带上鞭子,带去了致命的羞涩。而中国的男人要聪明得多,一面大气凛然,浩然正气的宣扬男子哲学,一面又灯红酒绿,紫醉金迷的混迹于东周交际花的石榴裙下,甘做柳下惠。

    丈夫是江枫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所以她就少了对初恋的伤感。同时少了不少麻烦,也少了一笔可以值得回忆的财富。对于前者,她记得那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好象特伤感,泪也特多,那仿佛哭尽了一生的眼泪,难道真有“还泪”之说?看来贾宝玉整天混迹于帷幔之中,是深入调查了的,不然怎么知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看来,还真是至理名言。对于后者,她对此嗤之以鼻。如果女人惯于将失恋当财富的话,那那女人绝对是傻得无可救药。或者是女人聪明得想学阿q。而江枫的大学同学“大波”便是后者。如果初恋真的算得上是一笔财富的话,失去这笔财富,对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因为她觉得就丈夫这笔财富,就足以让她享受不尽了。至于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是另一个男人,另一笔所谓的财富,其实财不财富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一辈子不能重复另一辈子的事,那是很悲哀的。江枫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一个男人因为厌倦每天必须重复脱衣穿衣而自杀的事,尽管那是小说,但对于一个学文学和教文学的人来说,那足以让她深思很久。周国平说过:忧郁是厌倦和刺激的儿子。当一个人厌倦了自己的生活,必将跌入忧郁的情感悬崖,万劫不复。拜伦就是一个,歌德是另一个。前者这位“年轻的老人”最终客死异处,而后者这位“年老的小伙子”却用整个一生将厌倦与忧郁进行到底。而中国的海子、三毛、顾城他们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早早的去了天国。江枫曾为他们哭过,也为他们笑过。用校园里的行话来说:中文系的是傻子,数学戏的是呆子,美术系的是疯子,体育系的是蛮子

    “想什么呢?”浩翔问道。那眼神似乎要看透她似的。她掩饰性的笑了笑。她怕他的眼睛。每当他看她时,她就感到自己像站在一个显微镜前一样。他们有着惊人的默契,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有着相似的言论和思想。就连平时一些小事情也将此体现得淋漓尽致。比如两人进商场,都会看中同一件东西,而毫不犹豫的买下来,而他们相中的原因往往不异而同。对于这些惊人的相似,浩翔戏说自己有特异功能,而她以为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他的眼神总让她感到不舒服,让她难堪,就像被剥光了衣服,被迫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这个公众是自己的丈夫,但她觉得再亲密的人也应该有一点距离。她并不赞同“距离就是美”而只是觉得,如果两人在有限的空间亲密无间,毫无空隙,就会喘息,甚至窒息。要知道,我们脆弱的生命是多么需要新鲜空气。江枫没有理会丈夫,径直走到窗边,她喜欢窗子,透过它,她能感到一种原始的涌动。她喜欢看微尘在阳光下飞舞,那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她喜欢看最后一抹红晕消失在天际,那是一种质朴的回归。每当此时,她静若处子,仿若一叶扁舟,静静的躺在湖里,偶尔划开一轮清愁的涟漪。回过神来却发现,屋里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角,天气好象冷了。她无趣的将自己甩到沙发最深处,发现沙发上有张纸条,是浩翔留下的。她长嘘了一口气。纸条上写着:我去王局长家打牌,晚饭放在冰箱里,自己热一热,别吃方便面。她赤着脚走进书房,将纸条轻轻的放进一本不知名的作者的书中。这本书是前年在一个旧书摊上看中的。当时,她被那泛黄的封面所深深吸引。呈玫瑰状的暗纹在封底毫无顾忌的怒放,似有一种傲视的而又不甘冷落却又无可奈何的落寞。那颜色泛黄,陈腐中点缀着丝丝怀旧的味,可能就是那点孤寂、那点落寞、那点陈腐与怀旧,她花了足可以买春上春树两本正版书的钱买下了它。拿回家后,浩翔也大大称赞了一翻,然而他们从来未曾读过它,他们一致认为“它,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书里珍藏了很多类似的纸条,使原本很厚的书增加了一倍的厚度。和丈夫之间的历史仅此而已。而每当打扫书房时,她举手头足都特小心,她觉得那书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很沉很沉。她曾试着停止这小孩似的幼稚把戏,可浩翔却顽固的坚持下来,凡是被她遗弃的纸条竟然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她百思不得其解,而直到无意中发现垃圾箱里的纸条,才明白过来。她为丈夫这种克隆游戏感到好笑,同时也小有感动,尽管,她不知道丈夫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相信他做事一向是很有理由,也很有原则的。这次她觉得惭愧,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他。她是一个不喜欢繁琐的人,所以当看见那些纸条莫名奇秒的占据着书中文字的位置,她有点生气,但又习惯性的将纸条放了进去。两个人的世界,在矛盾中必须要达成协议,必须要统一。她自嘲的想:这真是把马克思列宁主义运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