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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加快了脚步。
“嗨，是你。”
你扬过头，一张秀美而令人心跳的脸，怔了一下：“啊是你。”
“我上学校去，你呢？”
“我也是。”
一起走。
因为是同学，因为都爱好文学，因为
我心中的那花朵，在不经意间已经绽放。
“最近在读什么书？”我打破沉默。
“泰戈尔的飞鸟集。”
飞鸟集。我读得正狂热。此时我的心中，仿佛一只鸟飞到了窗前，我脱口而出：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歌唱，又飞去了。”
你接了上来：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到那里。”
夏天的飞鸟，不正是少男少女心中的秘密吗？美好得令人心醉，而又飘忽不定。那颗受折磨的心，就像那秋天的黄叶，在孤独地叹息。
当然，这些话都停留在心中，说不出口。
一路说着泰戈尔的诗。一路写着我们青春的诗。
“我到了，再见。”你嫣然一笑。
我一怔。才到初中门口，怎么就说再见了呢？
“再见。”我言不由衷，看着你的背影走进校门。
终于反应过来，哦，错了，不是春儿，是你，丽萍妹妹。
二
那年我上高二。高中在城里。
春儿的妹妹丽萍，比我们低两级，正上初三。她说过她有一个长得很像的妹妹，像得只是轮廓小了一号。
上初中时，我和春儿都是班委，交接班务日志时，有机会单独会面，并例行公事说一两句话。尽管这种单独会面和说话的时间只有几秒。但在心中，说过的话儿何止千千万。有一次办交接时，不小心两手相触，仿佛触电一般，瞬间两人的脸都红了。那是青涩的年代，这种美好足以铭记一生。
高中。我读理科，春儿读文科。不在一个班，男女生很少说话。
周末放学。
鬼使神差般，我拐了弯。春儿家我没有去过，但听她说过，在路上看得见。我也不管唐突不唐突，反正错认了人，还没有难堪，得说声谢。
一座大院子，青瓦高屋。只有一家开着门，问人。
又见面了。
“姐还没回来。”你先说话。
“哦上周路上”我说了“谢谢”
“没什么。我知道你弄错了。”你笑了，笑得无邪。
“知道了还和我说话，不怕遇到坏人？”
“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而已。我姐说过你。”
我不再偷偷看你。“你们姐妹俩真的长得太像了。”
“姐可能要等一会儿才回来，给我讲讲泰戈尔吧，我有好些读不懂。”
三
春节。准确地说是正月初一。
我心里堵得慌。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骑上单车就走，什么也不再考虑。
意外！锡兵也在！而且比我先到！
我、春儿、锡兵，初中时的同学，高中时也是同学。
气氛不好。
一起做汤圆。
说话东拉西扯。
好像要下雨了。
有人把我“救”了出来，说是要请教什么。
当然还是说诗。说飞鸟集，说七里香，说汪国真。
你给我读诗：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的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你读诗的声音很轻，仿佛没有重量的花香，却流进我的灵魂，让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四
四年后。我以我的方式读完了大学，来到这座城市西郊一家企业工作。
说是工作，实际上也是打工。多读了几天书，坐办公室而已。
偶尔下车间。
“你丽萍！”
谁又能想到，我们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里见面。
约好，下班后一起走。
“你姐在哪？”高中毕业后，我只知道我们都没有考上，心灰意懒，都不再联系。
“姐在河北上大学。”
你说，你也考了二中。和我一样的学校。后来没有考上大学。也不想复读。就出来工作了。很孤单。
“你刚进厂时，我就认出你了。就像当年我读初中时，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你，而你却不知道。”你说。
“你读完了大学，你还在坚持自己的梦想！”你对我如数家珍，仿佛影子般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这么几年艰辛地走过。
“你有女朋友了，我见过。”你幽幽地说。
我愕然。我的一切，仿佛透明。
难道，你依然像你当年读初中那样，站在远远的地方看我，而我却不知道？
第二天，你没有来上班。
从此，我几乎永远失去了你的消息。
如果你能看到这篇文字。我想说的，都写在了这里。
五
“而沧桑的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席慕蓉的诗，仿佛偈语。
我在心里念着，响起的是你的花香般的声音。
泰戈尔有一首诗：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
是那最好的选择了我。
我却错过了。
——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