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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红楼梦实在不该冠以什么主义的头衔,尤其是在宝玉的观念或字典里,在作者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鸟主义的概念,而此处我之所以用了“唯美主义”这个生造的词汇,一是为了叙事,故不得以;二是相对于前辈提出的红楼梦乃“唯人主义”的概念而论,也算是凑凑热闹了。
“唯美主义”这个词是我生拉硬造的,原与宝玉及一切前辈和主义的发明者无关。这只是我从自己的立场和眼光去解读宝玉而现造的一个概念,故不论通不通,且为之一说,或可增谈资。
“唯美主义”者,顾名思义,即唯“美”是务,把追求“美”的真谛作为目标,把“美”作为一种人生的信仰,把“美”作为崇拜的对象,是“美”的奴仆,用“美”的眼光和标准去评价和判断、衡量人和事物,此曰“唯美主义”
红楼梦中的主人翁贾宝玉用我的眼光考量了去,正是这么一位“唯美是务”为美痴狂的“唯美主义”者”他的多情是为了追求“美”他认为,只要是美的事物都是有价值的;相反,则一文不值。他为了追求美,呵护美,哪怕把自己“化成灰”“变成烟,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也要把他的“一生事业”进行到底。何所谓他的“一生事业”?宝玉这位“无事忙”也有“事业”吗?“唯美是务”就是他的“一生事业”
在宝玉的眼里,日月山川,花鸟虫鱼是大自然的美,他爱,他珍惜,并为之痴狂;所以当他见着河里的鱼,见着花花草草,也会对着自语一番,和它们喃喃私语,好象和它们心有灵犀。在宝玉的心里,这些大自然赐予的美的事物都是有灵性的,都是有价值并且应该得到呵护的。而那些个天地间清灵之气独忠的水做的女儿则是人间美的极至,更应该得到无微不至的呵护。他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奇特的是宝玉的“唯美”观里只女儿是美的,除此之外,男人是臭的,嫁了男人的女人更是比臭男人更可厌,更可杀。他不惜贬低了自己,来彰显女儿之美。宝玉的此论成了后世几百年来女人骂男人的口头禅;“臭男人”成了今世乃至百世后的男人们的“紧箍咒”(一笑尔)
宝玉把男人和嫁了男人而沾染了男人臭气的女人说得这么的不堪,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些人都是美的极至的清静女儿的摧残者,对于这些美的蹂躏者,宝玉恨之入骨,恨不能“钳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他要用他的“一生事业”来呵护这美的极至的清静女儿。
宝玉是美的奴仆,是美的极至的清静女儿的奴仆和看护神。他是“唯美”的践道者,他在“美”和美的女儿面前是很谦虚的,甚至是自卑的;他恨自己错投了男人胎,怎么不生就一个女儿身。在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那回书中,他被丫鬟们称之为“臭小厮”羞得他无地自容,反观自己,顿觉自己浊臭不堪。在美的极至的女儿面前,宝玉是自卑的。
宝玉对众女儿的爱护超越了地位和身份的界限。他甘愿充当众丫鬟的奴仆,他甚至以此为荣;这和当时的男权社会的道德观念完全是相背离的,可以说宝玉的这些观念和举动都是破天慌的,于是他受到了男权社会的“众人皆谤”但如果没有了这“唯美”的追求,那他就认为没有了活在俗世的价值和意义。至于那些个不知道爱美怜惜美的人,他通通视为“泥猪癞狗”即使生在王公侯府,也不过“锦衣裹了朽木,玉食填了粪坑”在宝玉的富贵观里,富贵也会限人,而富贵只有那些美的女儿才配享用,才不至于糟蹋了“富贵”
宝玉对“美”的理解和追求超越了时代和一般人的理解及思维范畴。他对“美”的崇拜和追求几近痴狂。但理解宝玉的这种近乎痴狂的“唯美”心理是解读这一艺术人物的关键,否则容易把他看成是专爱在女儿队中撕混,百无一用的色鬼,或是多情的花花公子;甚至有的人把他看成是“泡妞大王”这些说法和理解都是表面的、肤浅的,都是错误的。至于有的论者说宝玉的爱有自由、平等、博爱的资本主义思想萌芽,我认为这更是“隔袜骚痒”
支撑宝玉人生的只有“唯美”二字,呵护美、追求美的所在是他的“一生事业”;所有那些有损美,违反美的人和事物在他眼里都是应该被抛弃,都是没有价值的。宝玉对“美”的信仰有多深,对“美”的追求有多虔诚,那么,当这些个水做的女儿,这些个“美”的化身遭受摧残和蹂躏时,他的苦痛就有多深、多痛。正所谓爱有多深,痛就有多深。
宝玉关于“美”的最突出的一个标准就是“自然天成”这和他的父亲及众清客的审美观点大相径庭,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了众人的审美眼光。这在第十七回书“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贾宝玉机敏动诸宾”中得到充分的展现。宝玉的审美眼光和审美情趣超凡脱俗,常人难及;这从他拟的一系列扁额、对联中就可窥一般。雪芹笔下的贾宝玉的“美学”修养是旷古烁今的,因为作者雪芹就是位美学大师,他一身皆数艺。据雪芹的好友透露,雪芹有四绝,即是诗、画、琴、剑。也就是说雪芹不仅是位小说家,同时也称得上是位诗人、画家、音乐家、武术家,只不过世人因为他写的红楼梦的原因而掩盖、忽略了他其它方面的才华。雪芹的博学多才造就了红楼梦中的盖世“美学”奇才贾宝玉这一艺术人物。在山水自然风光上,他的审美眼光是“自然天成”为要;若放在水做的女儿身上也是如此,他主张上天“因情赋性”主张纯真之美。也正因为如此,在他的眼里,嫁了男人的女人就不再美,比臭男人还更可厌、可杀,因为嫁了男人的女人不再有清静女儿的纯真之本色。
美的人和事物都是单纯的,起码是不失本色的,那些虚伪的外衣都是有碍美的。宝玉的这种审美观点和眼光放在当代也是准确的。但是单纯的、美的事物和人容易受到摧残和打击,正所谓“好物易碎”这是人世间的法则,也是“美”的悲剧。在宝玉眼里,人世间最美的莫过于真情至性的水做的女儿,那不掺一点私心、杂质的女儿之真情更是人间难得;这是清静女儿的专利。因此,当他看到“龄官划蔷”时竟也痴了,被雨淋了一身竟不自觉,反而提醒龄官下雨了。人间之真情是人间之真美的所在,也是最能打动人的所在。这也是红楼梦的大旨谈情之最大魅力所在。
宝玉对女儿的审美观也体现在他对钗黛的态度和感情归宿上。宝钗因为规劝宝玉走仕途经济的道路而遭到了宝玉的厌弃;黛玉则从不对他说这些混帐话,若如此,他也早和她生分了。这听来可笑,但细究起来却是因为宝玉和宝钗的审美态度不同,人生态度也不同。宝玉的人生态度是“唯美是务”的,他才不去想当什么国贼禄鬼。这和诗意化的黛玉正是气味相投。再者从红楼梦中的多次聚会咏诗中也可看出来,虽宝钗的诗也写得非常的好,但从未得到宝玉的一字半句的夸奖。然而,对黛玉的诗句则是极加的赞赏,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动得泪流满面。这其实完全是因为气味相投的缘故,可谓是心相通,情所感了。
红楼梦中宝玉的眼光可谓是纯美、唯美的眼光,不含一点的杂质,这是宝玉这一人物的超越性和永恒性之所在。“美”是一切艺术存在的根本价值所在,也是人世间永恒的不老的法则。
诗曰:
一生事业“无事忙”
似傻如痴人皆谤
觅得真情美所在
常叫公子枉断肠
2009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