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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说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一个乞丐”当然我亲爱的女儿也不例外，她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小的裸着身子的乞丐”来“乞求”我“爱的财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老诗人一个多么绝妙的比喻啊。可是换一个角度，我又想：哪有这么可爱的乞丐，让我心甘情愿地施与她我的整个世界呢？所以看着“有成堆黄金和珠子”的可爱的无助的小乞丐，我更觉得她像是一个寻路的人。她用啼哭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发出第一声询问，她那一声啼哭也就紧紧地牵住了母亲的心，我发誓要做一个合格的引路人。
关于生病
在女儿还不懂得为什么的时候，在她还不会使用语言的时候，她会用痛苦无助的表情向我询问：怎么了？
我竭力用一些简单的、儿化的口语絮絮叨叨地说给茫然的、小小的女儿，然后在她的大哭声中焦急笨拙地弄洒一勺勺药水。我迫切地盼望着女儿快快地长大，我就能够用我并不丰厚的医学知识明白地解释给她。可是那时，我除了依靠一些药物引领女儿走出病痛之外，无法引领她回归健康的快乐。
时间的飞驰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迅疾。女儿生病的时候已不再用我过多地哄骗和解释，就可以乖巧地喝下微微苦涩的药剂。甚至在我生病的时候，还不到一岁半的女儿就会清理出沙发让我休息；如今三岁多的女儿还会劝慰我说：“妈妈，生病也没有什么的，你坚强一点，我生病的时候也很难受的。”在我要陪她出去玩的时候，她温柔而欣喜地说：“妈妈，你好了吗？你全好了吗？你真的能陪我出去玩了吗？”这一连串关切的询问，好像为我打开了健康的门扉，我的心里暖融融的——有女儿真好！
关于漂亮
大家都有点遗憾我白皙的肤色、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眉毛——虽说不上如何美丽超群，作为女性总还说得过去——竟然一点也没有遗传给女儿。女儿黄黑的皮肤、小小的眼睛、淡淡的眉毛，但在做妈妈的眼里同样迷人可爱，我常常对着她说：我的女儿像花一样漂亮！我这样说也有要增强她自信的成分。可是外人总喜欢说上一句：这孩子要是长的像她妈妈多漂亮啊。女儿就总会认真地问我：咱俩到底谁漂亮？我就违心地说她漂亮。
一天，我们母女俩花枝招展地从花卉市场回来，院子里的人们都夸漂亮，一个姥姥又口快地说：“可爱的小家伙，要是和妈妈一样漂亮就好了。”这话已经听得耳朵出了茧子，怏怏地上了楼，我以为女儿转身忘了这件事，因为她要和我一起画那些我说不出名、她自己给命名的花儿：毛毛虫花（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穗子）、球球花（形似一个个圆球）、挂钩花（像晾衣架上的钩子）等。画完后女儿看了看我画的，又看了看自己画的说：“妈妈，我画的花儿，还没开你画的花儿那么漂亮呢。”我正为她的狡辩哭笑不得，女儿陷入回忆中似的说道：“妈妈，我没有那些花漂亮。”我看她平静的面容上并没有沮丧，我也笑了。她又很认真地说：“妈妈，你也很漂亮，你比我漂亮。”第一次听她承认，我竟有些担心起来，她又狡猾地笑着说：“妈妈，你知道你长得像谁吗？像我！”我再一次为她的狡滑哭笑不得，这一回她自信地说：“我长大了就和你一样漂亮，因为我比你可爱！”
是啊，我怎么一直就忘记了那句名言呢：人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的。亲爱的女儿，你在妈妈的眼里是最最可爱的，所以也就是最最漂亮的清秀佳丽啊，即使三千美女也不换呢！
关于脾气
我是一个急性子，加上头脑反应比较快，虽然知道外敛，但是在外敛的紧，在家里就不耐烦的多，家里人不止一次地告诫，可我仍是浑然不觉。倒是女儿——这个继承了我衣钵的小小人儿也动辄发脾气，谁要是会错了她的意，两句话不来就变了腔调。有时我和她和颜悦色地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会问：“妈妈，为什么有的人就爱生气发脾气呢？”我常常哑口无言，胡乱地塞责。
一天我把一本书上印错的字修正过来，女儿兴奋地问了一遍又一遍，我不耐烦起来。女儿转身走开的时候说：“你最爱生气！”我惊讶的认真起来：“我什么时候最爱生气啦？”“你刚才就生气了！”女儿毫不示弱。我也寸步不让：“谁说我刚才生气了？”女儿看我一眼说：“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圆形的，是方形、是三角形的！”我想了想，为她形象的比喻有点绷不住笑，方形三角形可不是有角儿扎人嘛。“你动不动就生气，说我的时候就这样——”女儿说着做出撅嘴皱眉的表情，然后柔和地接着说“妈妈，你这样的时候真难看！”天哪，这话竟是出自一个三岁孩子的口，是我多少回难看的表情才让女儿升华出了一个这么准确的真理。我怔怔地看着突然长大了的女儿，见我如此，女儿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不管大人小孩，生气的时候都难看，我以后就不生气了。”
好的好的，亲爱的女儿，妈妈以后也不生气了，总说“圆形的话”妈妈也要做一个不难看的人！
关于死亡
晚上，并不喜欢西游记的女儿拿着个金箍棒比比划划，为了让她了解除了孙悟空师徒四人之外的人物，我抢过来金箍棒说：“你是个白骨精。”女儿绝不示弱抢回去说：“你是‘白肉精’。”呵呵，我只想过“黑骨精”才和“白骨精”相对呢。说笑了之后，我摸摸自己肚子上的“白肉”说：“我是长肉了，女人长肉就是老了。”话音刚落，正玩得起劲的女儿立刻用一种极不情愿的口气反驳道：“没老！妈妈不老！妈妈是年轻的女人！”我惊讶地问为什么，女儿委委屈屈地解释说：“因为老了就会死的，我不愿意妈妈死！”躺在床上的时候，女儿仍不能释怀地问我：“妈妈，人为什么会老、会死呢？”我不愿意在女儿幼小的心灵里播种阴霾，也就不能明确地回答女儿了，我只是安慰她说：“妈妈不老，妈妈不死。”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女儿看着我的眼睛关切地说：“妈妈，你的眼睛里这儿有点红，这儿也有点。”我笑笑说：“大人的眼睛就是没有小孩子的清澈，你看你的眼睛里就是没有杂质的。”女儿很善解人意地安慰我说：“等我长大了也会那样的。”亲爱的女儿，妈妈可不希望孩子的眼睛长大了就变浑浊啊。女儿仍然没有忘记昨晚的话题：“妈妈，长大了就慢慢会老了，会死了。妈妈，等你死了，我也死了，我又和你在一起了，是不是？”小孩子关心起这么厚重的生命话题真是让人感到沉重和伤痛，我说：“那要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呢。”
女儿展颜笑了，也许对于死亡，她还没有任何的经验，谈过之后好像云朵走过天空，没留太多的痕迹。我也笑了——“生和死是一件事，就如同江河和海洋也是一件事”——我想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我和我的女儿还会在一起啊！
我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像是一个寻路的人；作为母亲我常常扮作智者，为她指点迷津、引路导航。可是面对人生各种各样的思考，有多少时候我会突然迷失在孩子丰富的思想渡口，这时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寻路的人呢？纪伯伦说：“我们可以给孩子以爱，却不可给他们以思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那么在养育孩子的旅程中，我们要不断地蹲下来，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牵着孩子柔软的小手，陪着孩子平等地交流，和孩子一起快乐地成长。
2004-0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