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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可以漂白记忆中斑斓的色彩,却抹不掉生命里真实的存在。只要爱过就有痕迹
(一)
手握着方向盘,眼神却停留在陌生的前方,车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像是一把把攒心的利箭射向我的身体。我将整个世界默默地凝视,追索而奔驰在“拥堵”的马路上。
(二)
北京的夜色来的那么早,不过是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地面的灯火再亮也不会使黑色的夜空亮起来,虽然这城市里灯火辉煌,却也看不见高空里那一个黑影的舞动,毕竟灯火里的眼睛是看不见黑暗中的飞蛾的。所以,当一个身影突然从斑马线冲出来的时候,无论我怎么使劲地踩刹车,那个身影还是在我的面前倒下了。
我急忙下车跑到车前,问道:“您没事吧?真对不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我自责极了。待我用很快的速度扫视周围的情况后,我发现倒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女人。一身华而不俗的打扮,贵而不娇的气质,在惊讶她妩媚的脸庞和迷人的卷发的同时,还让我看到那双躲藏在忧郁背后的眼睛。
不记得有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任何一段旅途,都是一条主动选择或被动带领的道路,那么它应该还承担其他的寓意:是时间流转的路途、是生命起伏的路途、是穿越人间俗世的路途。所以,当她微笑着对我说她没事时,我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医院。
(三)
医生告诉我不是很严重,只是很普通的脚踝骨扭伤,但她却有多处充血的现象,看来她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最好能在医院观察几天,进行全面的检查,这样会有利于骨伤的痊愈。准备给她办理住院手续,我问她要不要联系她的家里人。这时,那双美丽的眼睛更加忧郁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双眼睛,让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触,是怜悯?还是欣赏?我不清楚,或许只是因为她忧郁起来比笑还要动人。她告诉我不用了,还坚持不在医院待着。
我扶着她走出了医院,一路上我不停的向她表示歉意,她却很礼貌的回答我:“没关系的,真的,也怪我不小心,没有留意红绿灯。”她的大度和淡定让我为之动容,我愣了愣:“你家住哪呢?我送你回去。”
经过简单的交谈后,才知道她不是北京人。把她送到酒店门口,我主动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并递上一张名片自我介绍道:“林海,这里有我的电话和住址,很抱歉让你受伤,但很高兴认识你。”她接过我手中的名片,礼貌的伸出手:“童若研”
安妮宝贝说过:若是有可能,有些事情一定要用所能有的,竭尽全力的能力来记得它。因为很多事情我们慢慢地,慢慢地就会变得不记得。我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目送着她一拐一拐的走进了酒店大厅。
(四)
算算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虽然私底下一直认为这是个游戏,却依旧被磨合了我尖锐的棱角。一次错误的决策让我陷入了困境,这时,我眼前又浮现出若研那双忧郁的眼睛,因为从她的眼睛里我可以想象到自己,一种叫做“恍忽”的东西,是掩饰、躲避、难为。
拨通了若研的电话:“若研,你还好吗?”若研显得很惊讶,似乎没有想到电话里的人会是我:“嗯,我还好。”若研好象听出了电话这头的声音暗哑无力。“你怎么了?你在哪呢?”她又问到。原来若研这些天刚好在北京出差,于是我们约在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屋见了面。
再次见到若研,她的优雅没变,柔媚的笑容依旧掩饰不了那双忧郁的眼睛。我们对视而坐,许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五)
这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每当梧桐兼着细雨,就让我就更容易想起那双眼睛。那双如同雨蒙的天空一样沉静而忧郁的眼睛,那双如同飘落的雨滴一样明亮而多情的眼睛。那双眼睛就那么一直专注的看着我,看得让我心疼。每当这时就会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那双忧郁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岁月的冲刷,还是束缚在她身上无以挣脱的丝丝蚕茧?
咖啡屋那晚之后,若研又来过北京几次,可每一次都是在她回到南方的那座小城后才告诉我的,我多少有点失落。
在我的追问下,我才知道若研在一家外企工作,经常会来北京分部开会。我和若研就这样通过电话、短信、email联系着。
(六)
入冬来的第一场雪,窗外飘着零星的雪粒,触地即化,如南方的落雪,虽不大,漫天飘洒的灵姿仍让人欣喜不已。南方,那不是若研在的地方吗?于是我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机拔通了若研的电话。听着耳朵里传来响铃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心里还不停的催促着,若研,接电话、接电话。电话终于接通了:“若研,北京下雪了,你那里呢?”我来不及等若研开口就抢先说话了,还想继续跟她显摆这第一场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凶悍的声音犹如炸雷般响起:“你还敢接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呆住了,即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电话声。我打错了吗?我立即翻查了一下拨出的记录,确信没有拨错,那么电话里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刚才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着,我不安的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心里不停的念着:若研,你还好吗?若研。我不敢轻易再把电话打过去,怕给若研带来更多的麻烦,我只有等。
天快亮了,窗外的雪花依旧飘着,若研还是没一点消息。
又过了几天,我终于接到了若研的电话,她告诉我她没事,她说那晚她丈夫喝醉了,所以冲着她吼了几句。丈夫?她结婚了?她一直没告诉我呀。不,她没有必要告诉我。我们从来没谈及过感情,她当然没有必要告诉我。
(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与若研同样保持着联系,只是我尽量注意不要在下班时间去打扰她,不想给她造成压力,不想让她为难。
每天中午我们都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们常常会利用半个小时来通电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在说话,似乎若研也非常喜欢听我说。我给她讲我的过去、讲我的家庭、讲我的公司,甚至讲我以前的女朋友我能想象到若研听得很认真,也能想象到若研脸上露出的甜美笑容,还有隐藏在闪亮眼睛背后的忧郁。
谈判、开会、计划书,一大堆的事让我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5点了,难怪我说怎么天都快黑了呢。我起身要走,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那是我和若研专用的手机铃声,我急忙拿起电话确信听到的是若研我才说话。从那次的事件之后,无论我俩是谁打给对方的,我都要确信是若研才会出声。“对不起啊若研,今天太忙了,忘了给你打电话。”若研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在你公司楼下,今天中午到的。”
我一口气冲下楼去,当我刚走到写字楼楼口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凄冷的风在摇曳若研紫色的大衣,曼妙的身段配着若研及腰的卷发,真的很美!缓缓地走到若研面前,站定。我们的目光相遇了,目光里仿佛走过日月晨昏的交错,越过千山万水的阻隔,两颗眼神的交汇,那么的清澈如故,那么的熟悉亲切。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牵着若研的手向停车场走去。
(八)
我带若研回了家,轻柔的灯光,浪漫的音乐,我把若研搂在怀里,一只手温柔地拨弄着她的长发,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柔软的腰肢,生怕重一点,就折断了她。我分明看到若研的眼角处划下一道泪痕,我用手臂紧紧的搂着她,用脸去摩挲着若研脸上的那些泪。
今晚的月色比平常的还要美。我轻轻地褪去了若研全身的衣物,让她一丝不挂的站在月色之下。一头乌黑的卷发如波浪般层层叠叠,似乎有生命一般。我把灯光打到了最暗,若研洁白的彤体依然若隐若现,特别是她的全身在月色的笼罩下,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优美的曲线更是展露无疑,如同降落凡间的天使,只是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一道道伤痕与她的身体格格不入,显得有点刺眼。我轻轻地抚摸、亲吻那些伤痕,多希望时间永远就停留在这一刻,让我们徜徉在痴爱的长河里,让欲望淹没了我。
(九)
若研在北京的事办的差不多了,我心里虽然有12个不愿意,但也不能让若研不回去,那里有她的工作,她的家庭,她的亲人。其实跟那些相隔千里的恋人相比,我们幸运多了。若研经常来北京出差,每次她来,我们就似小别胜新婚的夫妻,或是象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尽情地享受老天给我们的恩赐。
每一次当我抚摸着若研身上的伤疤时,我都会问她怎么回事,若研总是笑着对我说是她不小心摔的。而我每一次也是一手搂着她,一手指指她的鼻尖说:“你呀,真不让人省心。”
我们就这样恬淡的生活着,纵然什么也不说,感觉也很好。只要若研在北京,我都会很细心的去照顾她,疼爱她。白天在外奔波一天,回到家里,我总会给若研端上一盆热乎乎的水让她暖暖脚。若研是南方人,对北方的气候还是有些不适应,半夜起来,总会给若研倒上一杯温水,轻轻地摇醒她:“若研,醒醒,来,喝口水。”每每这时刻,若研总会惊诧的看着我,然后大口大口的把水喝光。我想若研肯定是对我的举动感到意外,其实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为自已心爱的人去做这些事不需要理由,而是我认为我应该去那么做。
每一次在若研离开北京的前一晚,她都会依偎在我怀里问我:“你爱我吗?”每当若研问我爱不爱她的时候,我都会用同样的一句话来回答她:“用爱来定义我们的关系太不恰当了,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要用这样的一句话来“伤害”若研。我只有假装对她的失望视而不见,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能保证给她幸福的一生,我暂时只能把这份爱藏在心底。我清楚的知道,那个字,太重、太沉了!
(十)
这些年,我把所有的精力倾注到生意上去,好像已经忘记了要给一个女人一份浪漫和一份向往。若研的电话越来越少,每当我打过去的时候,她总是很刻意的在回避,要么就保持沉默。我并没有介意,记得有人说过:爱,和炭相同,烧起来,得想办法叫它冷却。既然若研在我的身上看不到一丝幸福的方向,我就没有理由要她苦守这份未知的等待。然而,我竞没有丝毫的觉察到这会是分别的将至。
(十一)
我力量的真正源泉,是一种暗中的、永不变更的对未来的信心。甚至不只是信心,而是一种确信。我确信我要给若研幸福。
当我签下一份份合同,交易成功一单单生意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若研。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若研默默地帮助我、支持我。我要让她与我一同分享这份成功的喜悦,更重要的是我要告诉她,我要让她知道,我要给她幸福。
电话怎么也拨不通,好多天过去了。
忙碌的工作和繁复的应酬,让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心想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去找她,然后带她走。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一个与若研有着同样温柔声音的电话:“喂,林海吗?我叫童若瑶,是若研的姐姐。”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沉默了一会:“这次借着来北京学习的机会,有份东西要交给你。”
半年前,长期潜伏在若研身体里的病魔对她进行了大举功击,因为若研的绝望,因为若研的消极,让她放弃了治疗,无情的病魔竞冒然地剥夺了她活着的权利。
我接过了若瑶手里递过来的一本厚厚的本子,那是一本厚厚的日记,看着那一页页被泪水浸满的纸笔,我惊呆了。
“他又打我了,为什么?既然他不信任我,为什么不跟我离婚呢?把我留在身边,难道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来北京开会,应该是我最开心的事,这样我就可以躲避他可怕的目光和随时都有可能挥来的拳头。但是,心中的阴影仍挥之不去,残暴的毒打声,以及我声嘶力竭的救命声一直在我耳边萦绕。突然,听到一声紧急刹车声,我倒在了地。其实他的车没有撞到我,只是我害怕了这些突然袭来的声音。”
“每天让我最开心的就是跟林海通话的那半小时。”
“今天,他又打我了,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下手重,我怕极了,这样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我想离婚,可每每看到妈妈老泪纵横的脸就想起她说的话:若研啊,忍着点吧,谁叫咱家过去穷呢,你从小又有病,你爸死得早,咱家孤儿寡母三人都是石垒一家接济的呀,没有人家,你们姐俩早饿死了。人啊,要学会感恩。”
“石垒的爱,我承受不了,酒醉后殴打,醉醒后道歉,我一次次的原谅他,又一次次的对他绝望。”
“他终于同意跟我离婚了。”
“今天去北京出差,我第一次心情轻松的给林海打了电话,但我没有把我离婚的事告诉他”
“面对林海夜里给我递过来的水,我感到震惊,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关心过我,在他那里能让我感到一丝欣慰,让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女人,需要男人的呵护。”
“你爱我吗?我问林海。林海的回答让我失望,他一定是嫌弃我结过婚。”
“今天中午突然感觉有些恶心想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五周了。我有孩子了,那是我跟林海的孩子,我心里无比开怀,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要用这个可爱的小生命给予林海回报。”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今晚,我所有的希望都被破灭。石垒喝醉了酒找来了,我还是跟从前一样心惊胆战的看着他的脸,生怕一不小心又惹的他大打出手。他说他爱我,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双手用力的掐着我的手臂使劲的摇晃着,还发誓从此跟酒一意绝饮。这些话我早听得麻木了,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可是换回来的又是什么呢?是我遍体麟伤的身体和绝然离去的心。突然的娠孕反应,让石垒发现我怀孕了,顿时,他暴跳如雷,那血腥的一幕又上演了。一阵拳脚之后,他也累了,摔门而去。那是一个高大彪捍的男人,我怎么能经得起他狰狞凶狠地打骂。好不容易爬到电话机旁,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我无意中听到医生告诉姐姐:肋骨断了三根,已经暂时接好,只是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还有,她已经出现严重的心衰,必须要马上手术。孩子,我的孩子。我没有哭的昏天黑地的,只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姐姐帮我给单位请了长假,每天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那飘动的桐花,两行泪一泻而下,并不为我即将要结束的生命,而是为了我跟林海那还没有出世的孩子。那可怜的小生命啊,又有什么过错呢?”
“妈妈,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让我走好吗?他的爱太血腥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中渡过!原谅我,女儿真的累了,为了感恩,我把我一生的幸福和那未出世的孩子都交出来了,我们不欠他们的了。”
“林海,我要走了,在我短暂的一生中,有过你的陪伴,我已经很满足了,请原谅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走了,当你在漫漫长夜里思念我,感伤痛苦的时候,遥远夜空中有一颗最亮的星星,那是我为你流泪的眼睛。当你悲观绝望的时候,天空中有一道最美丽的彩虹,那是我给你的鼓励和祝福。当你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希望你记得,我一直,一直都守候在你的身旁。”
“林海,还记得我曾无数次地问你爱不爱我吗?这一次,我是最后一次问你了,如果,如果我用去天堂的资格来交换,能听你说一句你爱我吗?”
看完了若研的日记,纵然我内心被撕成千万片,也掉不出一滴泪来。接下来的48小时里,我一直怀抱着这本日记本子不肯松手,回忆像潮水般席卷而来,我又见到了若研轻盈的身影、卷曲的长发。
(十二)
没有人能对抗无欲无求的赤诚。我用大半生的时光等待这样一个女人的出现,然而,却没有勇气对她说上一句“我爱你”生命,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更容不得我们有太多的犹豫和徘徊,当我为了世俗的目光而裹足不前的时候,生命,已离我一天天远去。
看看窗外,有夜枭飞掠而过,苦苦找寻,依然见不到若研的纤纤背影。那个流动的热望,早已枯逝成一段生命的轨迹。纵然我的双臂举成一叶风筝,再也无法牵回她苍白的灵魂。
(十三)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再也见不到若研了。抬起头看着苍白的天空,白日苍云。女人一生一世等着盼着的,无非是一双温暖的手和足已能够无怨无悔承担她一生幸福的肩膀。
一个人独自开着车穿梭在城市的黑夜里,这城市早已寂寞的象一座孤岛,在静谧的环路上,甚至会听着cd机里伤感的歌而黯然泪下。
多少年过去了,当我依旧在深夜、在人们都熟睡后时与这条回家的路接近,它变得包容和恬静,慢慢地,慢慢地我习惯了与它的这种情感。在一天的喧嚣后,它让我的心灵沉淀得无比透亮,仿佛与我对话。我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倾诉我的所有,并贪婪的向它索取安慰与拥抱,随后,它再悄悄地躲在黯淡的街灯背后,唱一首送我回家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