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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果然如同连骏所预料般发展。
连骏重回连府,是连老夫人及荷夫人梦寐以求的美事,但美中不足的是辛海棠也一样回来了,而且还彻底霸占住连骏,几乎不肯让他与她们碰面。
当然,她们笃定自己所想的就是事实,拒绝承认事实其实是连骏霸占住辛海棠。
此时,两位夫人正闷闷地坐在偏厅里喝茶,无巧不巧,辛海棠打从门前经过。
两人还没发难,辛海棠已经向她们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夫人。”“哼!”两双斜眼轻睨,彷佛要将人千刀万剐。
但辛海棠文风不动的承受,维持着一副为人奴婢应有的恭敬听命模样。
反倒是荷夫人按捺不住了“辛海棠!”
“奴婢在。”
“我要你现下便消失在我眼前,离开连骏,滚出连府。”
“是,奴婢遵命。”不待眼前两人面露惊喜,辛海棠已经继续说下去。
“只是还请两位夫人宽限些时间让奴婢打点包褓,准备骏少爷路上所需物品。”
“你走就行了,关骏儿什么事?”连老夫人蹙眉道。
“因为全大夫说了,骏少爷走到哪奴婢便跟到哪,反之亦然。”
连家两位夫人这才想起全大夫先前的再三叮咛,一时哑口无言。
“可是你现下也是离开骏儿的身边哪。”荷夫人鸡蛋里挑骨头,反驳道。
“是,奴婢是趁骏少爷好不容易睡下的空档,想去灶房为他做些补血气的膳食。”
“骏儿晚上没睡好?”连老夫人一听,赶紧关心地追问。
“是,纵使奴婢为骏少爷灌注内力,但他仍然有些睡不安稳。奴婢私下请教过全大夫,他说这样的情况只要骏少爷的身子好转便会跟着有所改善,所以奴婢打算同时以食补的方式来增强骏少爷的体力。”
“所以骏儿这种情况是会好转的?”连老夫人舒眉再问。
“是,假以时日必见好转。”辛海棠颔首道。
“那么,到时候你要多少银子才肯离开他?”
“咦?”没想到连老夫人会忽然这么问,辛海棠一愣。
“是啊,不管你要多少,我们都会照付的。”荷夫人一听婆婆么说,马上跟着道。“你拿了银子就走得愈远愈好。”
辛海棠吃惊更甚,瞠目结舌。
“或者,你想找个好归宿?”连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一点我也能安排。”
辛海棠终于敛起诧异之色,摇了摇头。
“怎么,拿乔吗?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没有必要好声好气的招呼你。”连老夫人没能得到辛海棠的应允或屈服,恼怒逐渐浮现于脸上,荷夫人亦然。
同时她们亦大惑不解,一般而言,一个丫头肯同意男主人染指,不是为了钱财便是为了身分,如今辛海棠算是赢家,只要一颔首,钱财及身分皆唾手可得,她却不肯爽快的点头,又是为了哪桩?
莫非真是为了情?她果真爱着骏儿,骏儿也真的爱着她?
不。连老夫人在心中对自己用力摇头。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听闻过也见识过不少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没有哪桩有好的结局,多半是丫头或男仆贪财谋利,想藉由对方少爷或小姐的身分地位获取包多、更大的利益,这才是世上真实的道理。
思及此,连老夫人便定下心来,冷冷看着眼前俯首不语的辛海棠,等着她翻脸,或者应该说露出贪财图利的真面目,然后满足她所提出的要求,打发她走人,这件事就算顺利解决了一半。
至于连骏那里,她们婆媳会尽快安排他娶个门当户对的贤妻,如此一来他在朝廷中亦能站稳脚步,往后必定能光耀连家门楣。
辛海棠慢慢抬起小脸,将连老夫人的心思拉回来。
她看着连老夫人,张开小嘴说:“不。”
“不?”连老夫人一愣,与荷夫人互换一记诧然的眼神。
“是的,奴婢说“不””辛海棠姿态谦卑,却说得振振有词。“别的不提,奴婢是骏少爷的贴身丫头,这世上只有主子不要丫头的道理,焉有丫头弃主子而去之事?所以奴婢不会因为钱财、好归宿的引诱而离开骏少爷。”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骏儿喜欢你,想娶你吧?”荷夫人情急的斥责道:
“你只不过是个丫头,他不过是玩玩罢了!”
“夫人,您怎么说奴婢不好都没关系,但请别羞辱骏少爷是那种好色的纨袴子弟。”
辛海棠语气和婉,却带着一针见血的锐利。“骏少爷曾经告诉奴婢,两位夫人对他谆谆教诲,千万不能因为自己是名门世家的子弟就轻视他人,更不能仗势欺侮比自己低下微贱之人,他说,他将两位夫人的每句教诲皆谨记于心,方能长成品德高尚之人,否则奴婢又怎么为骏少爷锺情倾心,愿意服侍他一生一世?”
荷夫人一时语塞,连老夫人则神情深沈莫测,沈敛的眼神直勾勾打量着辛海棠,像是要找出她撒谎的影子。
辛海棠却毫无畏惧的迎向两位夫人打量的眼光。
四下俱寂,直到连老夫人再度开口:“所以,你是真心爱着骏儿?”
“是。”辛海棠应道。
“爱了多久了?”
“奴婢服侍骏少爷多久,便对骏少爷倾心了多久。”辛海棠再道。
“爱得有多深?”
“奴婢会一生一世在骏少爷身边服侍,富贵贫贱始终如一。”辛海棠露出一抹淡笑。“奴婢愿意为骏少爷拚上这条贱命,不足为惜。”
若说辛海棠先前连番振振有词教连家两位夫人对她刮目相看,不再将她视为想攀荣附贵的奴婢,那么最后这几句淡然之语,更教她们瞠目结舌,久久无法回神。
“罢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遵命。”辛海棠再次行礼如仪,退出偏厅。
“娘,您怎么看?”荷夫人看向连老夫人。她不想承认,但是辛海棠的话的确让她对这个丫头大为改观,无法再讨厌这个丫头了。
“嗯”连老夫人沈吟着,仍多有保留。“冠冕堂皇的话任谁都会说,暂且再看看这丫头会如何表现。”
连骏向朝廷告假养病一事,许多人都极为关注,不仅因为他是皇上破格下旨连升三级的官,更因为他那不容人小觑的背景,还有最重要的,他本身卓越的才能表现,总之,在他搬回连府养病的这段期间,饶是后院内堂里一片清幽,大门前厅可就热闹无比。
“阿骏,你家门口可真是人山人海,挤了一丛又一丛代主子来投拜帖的仆役。”越楠生边说边比画,双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半弧。
“一丛又一丛,你是在说人还是杂草?当阿骏他家是庭园不成?”林一郎不客气地挑他语病。
“阿骏他家本来就有庭园啊这有什么好笑的?”越楠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看着放声大笑的林一郎以及强忍笑意的连骏。
“没、没事。”连骏摇头,很难向越楠生解释,他说起话来喜感十足,就是教人忍不住想笑。“好了,告诉我,兵部公府现下的情况如何?”
林、越两人是极少数知道连骏为何装病版假的人,也理所当然的成为连骏得知外头消息的管道。
“喔,情况变得很有趣。”林一郎大有幸灾乐祸之感。“你一定不知道,公府里情况妙得很。”
与在朝廷中相同,兵部公府里也有着暗中支持党派之别,有些人选择依附连家旁系远房的势力,各自角力,却万万没想到现下出头的是本家的连骏,于是有人在大惊之余,便想办法要与原本的势力关系了断,想巴结林、越两人,透过他们攀上连骏。
另外也有人从对立而决定连手,打算把连骏整倒后再来瓜分应得的利益,所以也找上了林、越两人,想拉拢他们入伙。
“换句话说,我们现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喔。”林一郎得意洋洋地道出结论。“每天都有人请客招待酒食,真好。”
闻言,连骏哭笑不得地道:“嗯,真好。不过,你来就是要跟我炫耀每天都有人请客?是要顺便找我一同赴宴?”
林一郎“哈”了一声。“最好是这样,那就枉你“千辛万苦”地在家“卧床养病”啦。你这个病人还是乖乖在家里多吃点补汤药膳,放心,我和楠生会代劳去吃那些山珍海味的,哈哈哈!”
越楠生也跟着大笑。
“你们”
连骏一副满脸无奈的模样,但其实辛海棠知道他内心是喜悦无比的,感动着这两位好友并没有接受周遭那些人的利诱,而是站在他这边,才能把这种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
宾主尽欢,若不是碍于他是“告假养病”连骏真想留林、越两人住下,如过去那般秉烛夜谈,而不是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就结束会面,送走两人。
“真可惜。”连骏扼腕道。
“日后您还有机会与林爷、越爷聚会的。”辛海棠柔声安抚他。“现下还是请您快快回床上休息。两位夫人知道林爷、越爷告辞离去后,一定会尽快过来探望您的。”
“唉!”连骏也知道辛海棠所言为实,不过还是很夸张地摇头晃脑叹息。
“我这场病生得可真不容易。”
果真如辛海棠所言,连骏才躺回床上,连家两位夫人便联袂前来探视,对他嘘寒问暖,直到连骏说自己累了想休息,她们才肯离去。
白天事情多,入了夜后才得以清间,连骏强忍着惺忪睡意等着辛海棠沐浴净身身完毕。
须臾,辛海棠娉婷现身,款款走向床铺,任他一把拥入怀中。
她含羞带怯地吻上他的唇,两人耳鬓厮磨好一会儿,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爱欲缠绵,却又亲昵甜蜜得更胜鱼水交欢。
夜色愈发深沈,万籁静谧,屋里的灯烛几乎已全都灭熄。
另一头,数名黑衣人悄然无声的从一道小门窜入连府。
黑衣人们借着微弱的月光,彼此点头交换眼神,比了几个手势后,便各自散去。
未几,第一道火焰在暗夜里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