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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的童年,是在渭北平原一个僻静的小村庄里度过的,那里风景优美,景色宜人。春天,到处都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夏天,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全是滚圆滚圆的大西瓜;秋天,遍地的棉花,远远望去就像盛开着的白莲;冬天,白雪覆盖了整个小村庄,天地之间一片肃静寂然。在这片黄土地上,我和小伙伴们终日沉迷于捉迷藏、打滚、翻跟头、采野花每次都是在母亲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唤中,才极不情愿地踏进家门。
一
小的时候,队里仅有一台二十一英寸的“黄河牌”彩色电视机。那时吃过晚饭,大人小孩就聚集到队里的仓库。
那是一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房屋,斑驳的墙壁已看不出本来色彩,四周没有窗户,平常放着队里的劳动工具,冬天的时候,半个仓库都堆满了僵硬的死老鼠。那几年老鼠特别猖狂,如入无人之境随处可见,队里经常组织灭鼠,死老鼠存放到仓库做统一处理。所以,一到冬天这里就成了死老鼠的家,里面阴冷潮湿,还有一种怪异的味道。好在没人注意这些,有电视看已经不错了,来得早的人就挤在前面,晚的只好踩在老鼠的尸体上,有的老鼠死的时间不长,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因为个头矮,和小伙伴常站在老鼠尸体堆积最多的地方。
那时候,电视的频道很少也就一二个,且效果不是太好。全队的男女老少就看同样的节目,记得最早看的是日本电视连视剧血疑、排球女将,大陆的上海滩、霍元甲、陈真。周末的时候,死老鼠上面也站满面了人,就和小伙伴去邻村五六里远的地方看,不是本村的孩子,难免要受到排挤,有时只好爬在窗户上。因为小有时也不太明白,可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年龄大的孩子常取笑我们:狗看星星。只记得每到周末就会很高兴,像出席一场盛大的宴会,天还没有全黑下来,便吆五喝六聚集到一起出发。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就会抄近路,从麦田里穿行而过,一路追追打打,到也热闹万分。
二
那时,父亲在县城上班,周未才能回来。母亲一人操持着家务,忙完了地里忙家里。她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农家妇女,做什么事都井然有序,常把我们兄妹四个指挥的团团转,我们怕她胜过了怕父亲,因为只有完成母亲分配的任务,我们才能出去玩。
放学后,我们兄妹四个扔下书包就去写作业,写完后各个神色匆匆,像是进行比赛似的,大哥和二哥,提着篮子飞也似地去田里给猪拔草;姐姐更是,天还没有黑下来,就拿根棍子把鸡追得满天跑,可怜那鸡还没有玩够,就被她早早的关进了笼子里;我的年龄小,任务也最轻松,就是提尿盆,母亲还没有从地里回来,我的尿盆就进了房间,为此没少挨母亲的骂。
我和姐姐还有一项任务,就是扫院落。母亲说:大的扫地,小的倒垃圾。每次看着姐姐慢吞吞扫地的样子,我都急得抓耳挠腮。她看着我不紧不慢地说:嫌慢,换掉!我一掂量,当然不能答应,谁都知道扫地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从前院到后院还有大门口,没有十分钟是不行的,而倒垃圾相对就要容易多了。每次她都比我早玩几分钟,这是最让我耿耿于怀的事。那时心想:要是有一种地,可以先倒垃圾,该有多好。
三
暑假的一天,烈日悬挂在半空,没有一丝风,热得人都快要窒息。我和同学在家玩,姐姐的同学来了,看到姐姐不在,她对我们说:“和我一起去田里拨草,行吗?。”我们摇着头说:“天太热,不想去。”她又说:“我发现了一个好去处,那里的玉米地里种着好多向日葵,上面结满了葵花子,你们难道不想吃吗?”一听有向日葵吃,我们的口水就来了,忙说:“那行,那行。”然后,头顶烈日跟着她屁颠屁颠的来到田里,边拨还边问:“向日葵在什么地方?怎么没有看到。”她看着我们诡秘地笑着说:“再往前走,就快到了。”结果那片地,被我们从南走到了北、从东绕到了西,也没有找到向日葵的影子。后来,在我们的一再追问下,她才说:她是骗我们的,根本就没有向日葵,她不想一个人去田里,就哄我们给她做伴的。听完这话,我们气得要死。
从地里回来,还没有走到村口,就听到有人在远远的呼唤,原来是小伙伴的父亲。在我们走了时间不长,村里来了一个卖艺的,带着一只可爱的小猴子。她父亲说:表演了很多精彩的节目,有猴子爬杆、翻跟头看节目的人围了一大圈,他找了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卖艺的都走了好一会儿。我们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肠子都要悔青了。长这么大我们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猴子,本来我们是有机会看的,却上了姐姐同学的当,跟着她白白的跑了一下午,向日葵没有吃到一颗,猴子也没有看到。
事隔多年后,姐姐的同学去了省城工作,每次见到她,都要愤愤不平地说起此事,她满怀歉意地说:“请你们去动物园看个够,想看多长时间都可以,实在不解恨,还可以送你们每人一只猴子,带回家研究个仔细。”
四
星期天的早上,姐姐无缘由被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她噙着泪对我说:要去城里找父亲。我立马响应说自己陪她去。然后告诉大哥:我们要去城里。当时我只有四岁,姐姐也就六岁的样子,大哥听完我们的话未置可否,他才不相信我们的鬼话呢。
记忆中,去县城要走一段长长的土路,然后顺着柏油马路一直往南走就到了。平时都是坐着客车随大人去的,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可是,那天我们竟整整走了一天。
我们十点左右出发的,一边走,一边玩。开始还为自己的壮举感到自豪,走了没一会儿,我就大喊累了,要坐下来休息。姐姐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疼地说:“要不,你回去吧。”我倔犟地说:“不行,要回都回。”就这样一路走走歇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头晕眼花,又累又渴又饿,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这时姐姐看到路过一辆拉粪车,跑过去对赶车的老大爷说:我妹妹太累了,能不能带她一段。老大爷看我们怪可怜,就让我坐在车尾,我双腿一伸就可以够着地,姐姐就跟在车后面。
我们就这样,渴了爬到水渠上,饿了吃几颗野葡萄,累了就坐在路边,那条柏油马路漫长得总也走不到尽头,一直到天黑了下来,才到了县城。来到父亲的单位,他人却不在,我们只好在他单位附近的煤堆上玩,后来躺在煤堆上睡着了。睡得正香时,被一阵呼喊声惊醒,原来是父亲,他喝得醉醺醺的刚从外面回来,听同事说我们找他,酒也醒了一大半,看着眼前的两个小黑人,浑身上下实在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他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抱起我们就走,给我们梳洗过后,又买来了饭菜,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父亲的泪涌了出来。
母亲也来了,下午的时候她发现我们不见了,大哥说我们去县城了,开始的时候她也不相信,找遍了整个村庄这才焦急了。她骑着自行车,逢人便问,听人说:一辆大卡车里面拉了两个小女孩。那时,她以为我们被坏人骗走了,这辈子再也看不见我们了。说这话时,她已泪流满面,哽噎着不能再言语。
这次的离家出走,就这样不了了之,从此母亲很少再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