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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今天好秋节，月饼买不？”
石生坐在门槛上劈柴。
“咳！”老汉夹杂着咳嗽的叹息，从昏暗的厨房传出。浑浊、枯燥。
“挑两盒，去贵非叔那里赊，给流沙畔那姑娘家送去，别让人家看不起，媒人说过这事有个准。”
“嗯！”石生应着。石生嫂在屋角的青石板上洗衣服。
“唉，带石活去，咳咳”一阵强烈的咳嗽打断的老汉的话。屋檐里一阵浓烟弥漫。
石生迟疑了一会：“阿爹，石活自己去不更好？”
“他自己会去？”老汉似乎动怒了，声音又粗又野。
石生沉默不语。狠狠地劈着坚韧的木麻黄，嚯嚯的碰击声响彻午后静静的村庄。
阳光酽酽地照着。中秋了，偶尔起几阵干冷的风。
石生劈完柴，虾着身子把柴一拢，被一根伶俐的小刺扎了一下，细细的鲜血渗了出来。“猪！”石生愤怒地唾了一口。把手指伸进嘴里一吮，抱柴进了屋。
再出来，石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粗眉阔鼻，四十多了，精壮孔武。眼睛隐藏着浅浅的疲倦和黄丝带，眯起时像伏在阳光下休息的狗。
“石活！”石生朝在一旁和猫玩耍的石活喊“换衫！”
石活痴迷地对四只柔顺的小猫发呆，殷勤认真。猫刚下胎，虎纹的猫崽慵懒地蜷伏在母亲的身旁，舔着脚趾。
石活听了哥哥的吆喝，收敛笑容，慌乱地瞥了石生一眼，低头进了屋。
一阵子，石活换上石生刚买回来的苹果衫鸭子西裤。石活讷讷地上下捻着，浑身不自在。
石活个子和石生差不多，脸上永远带着讪讪的笑。三十多岁人，岁月的磨损似乎没给他留下太多的烙印，倒像牛一样强壮。
石生带着石活来到贵非的小铺。
贵非尖滑的眼睛就亮了，像猫。
“哎哟，石生，大喜大贺，相亲啊！”贵非笑呵呵地一连串地嚷：“要什么，尽管说，尽管拿！”
石生摸摸口袋：“贵非叔，赊两盒月饼，下季”
贵非一听又是赊，两块油脸一皱，马上又笑逐颜开：“哟，说道哪。嗯，这，先拿着。石活这后生，先拿着。”
贵非找了个大红大喜的袋子装了，拍拍石活的肩。石活嘻嘻地笑。“相亲哩，哈！老婆！”
石生喝住他。贵非走进石生低声说：“石生，学精灵点，到姑娘家尽量叫石活少说话，也不知道那姑娘怎样。不过，石生，没必要时就别点破，反正那边也不知道你有媳妇了。”
石生既尴尬又感激，辞别贵非。
流沙畔离石生村约30公里，来往的除了中巴，就是搭着蓬的“三脚狗”一种拖拉机头带三个轮的车。
石生和石活来到流沙畔已是黄昏。熟淡黄的太阳悠悠地浸在树梢腋下，空旷的天空早悬着淡淡的月。石生闷闷地环顾四周，田野景色明亮轻快，是个好秋。
流沙畔不大，很偏僻，稀稀疏疏的草房夹着几幢信盖的小楼。平坦的街巷两旁除了房子就是低矮繁茂的林丛。暮归的小鸟和牛羊满足欢快的恼着。石生问了几个老人，人们很热情地为他俩指点道路，找到姑娘家并不费力。
由于媒人交待过，这家人早就收拾整齐接待客人。姑娘有四个姐妹，大莲二莲都嫁得好丈夫，四莲在外打工。姑娘长得比谁都白净水灵，性子温顺善良，只是小时害病瞎了一只眼，这都是媒人说的。
石生一家倒不觉得什么。石活能讨到媳妇，倒是石家的福气。
姑娘家人热情客气地接待了兄弟俩。
“石活近日得了伤寒，得了咳嗽，今天好得一些，便一起过来。”
石活依石生的嘱咐，讪讪地默不作声。
三莲娘关切地问了几声，摆出月饼，洗些水果，大家客气地让着吃，拉着家常。石生应答地得体又大方。石活只管呆痴地看着三莲。三莲坐了一会，低低笑着就回房间去了。月上半空，石生告辞出来。三莲娘一边客气一边嘱咐，他就知道事成了。只是他觉得心理搭了个闷闷的结。
结婚仪式简单有繁冗，一切繁文缛节过后，三莲娴静地坐在洞房里，鸳鸯镜旁烧着一对红艳仙烛。三莲脸色绯红地思量这段姻缘，简陋的家具和房子，倒不觉得什么，她自知自身的缺陷，也不敢祈求什么，有人家要已经是不错了，何况这丈夫很健壮。三莲正在想着石生时，石活嘻嘻地蹦进来。
三莲吓了一条，又急又气：“你怎么进来！”
“我我”石活呆了呆，指指自己又指指三莲：“我——老婆！”
三莲惊慌地往床后靠，也不顾得矜持地嚷：“石生！石生！”
进来的是石生嫂和媒人。
媒人愧疚不安地指出三莲的误会。三莲可傻了眼，泪水无声地漫过粉脸。石生嫂无限怜悯地安慰她，三莲只是抽泣着无语，这事怎么见人。
事情就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二个月后，三莲回到娘家，再也不肯回石家当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