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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昙,传说中的仙界极品之花,因其花“青白无俗艳”被尊为佛家花,西方极乐佛国中善见城之优昙,与备受推崇的阿修罗城的莲、持国天城中的水仙和爱染明王城中的牡丹同属极品,沾皇家的华贵气息,三千年一开,花形浑圆,犹如满月,远远看去,雪白的花朵倒像是卷了千堆雪,有瑞祥之气缭绕,观者受福。
佛经有云,六道中真能发菩提心、修菩萨行的唯有人,生在人道,是一件非常可贵的幸运,而涅盘经卷三十二有言:人身难得,如优昙花,可见,佛家对优昙花之推崇了。在我国的宝鸡寺更把佛教珍品舍利子、贝叶经与优昙花并而提之,是谓佛之三宝,优昙花的祥贵又多了一个现世的见证。
现实中的优昙花只不过是玉兰花众多科目中的一种,山玉兰,是常绿大花乔林,夏日开花,因其夜开昼全的习性,似昙而非昙──昙花偶见即逝,犹如过眼去烟,仅一现耳,而山玉兰则开合数日,经久不凋,盖如昙而优于昙,美之曰“优昙花”优昙花借玉兰之名虽然名列云南八大花之一,而屈原在离骚中也曾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之佳句咏唱玉兰之高洁,但与传说中的优昙一比,总是少了几分艳姿与贵气,让人在观赏之后总觉得有些怅然。
优昙花的第二种版本的传说却是在小说中知道的。与朋友谈起优昙花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小说白发魔女中的优昙花。其实,就我来说,无论是传说中的佛国之花优昙令人向往的祥瑞,还是现实中对山玉兰盖如昙而优于昙肃然起敬的高洁,都不能让我为它们多分感动在其中,或者,因为有了那个侠情一往、凄艳哀决的故事吧,那种生长在天山绝壁上六十年一开的优昙花,更让人为之心系。
轻雪曳曳,月溶溶,
梦醒处,是谁偷挽,水晶帘千层?
一袭优昙怨!
临风飘碎锦,映日飞华绢。
影入镜潭底,香凝玉榭前。
极清且艳的,举世无匹的,雪之花。
它,就是天山绝壁上的优昙花,这种花世上罕见,要六十年才开一次花,红的如火,白的胜雪。据说拿这两种颜色的花调冰水服下,年老的可以变成年轻,年轻的会变得更美。
远古有一个勇敢的塔吉克青年,即将和一个漂亮的牧羊姑娘结婚。他很想采几枝优昙花赠给他所爱的人,于是经过七天七夜的攀登,终于来到了山顶的泉边,正巧守护花草的仙女睡了,他很顺利地摘了一束红花,一束白花。当他走到山腰的时候,仙女醒了,设了许多的障碍不让青年通过。最后,青年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仙女,她让青年带着花朵回去见他的爱人,而她自己却因触犯了天条,被永远锁困在山顶上。她流下的眼泪冻成
寒冰,覆盖在天山上,山上的积雪,就是她在苦难中熬白了的头发。
后世有一个汉族青年,也得到了一红一白两朵优昙花,他也想送给他苦苦思念着的姑娘,可姑娘却因受了感情上的伤害,不肯见他。经历了千山万水之后,他们终于重逢了,姑娘的两鬟也变白了。在青年爱意绵绵的注视下,姑娘吞下了那两朵美丽幽香的花朵。然后,奇迹出现了,姑娘又恢复了一头青丝,和青年携手驰骋于天山上
两个关于优昙花的美丽传说,两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如果,已经永远困锁在天山之上的仙女魂灵不死的话,那么,她知道了因为自己的被困而使后来天下有情人摘得优昙花而成就了无数完美的情事,她也会在绝顶的雪峰之上的孤寂中微笑安然吧。但如果故事只是这样,传说中的优昙花也不过是为完美爱情凭多添了一种道具,故事多了,道具也就终会变得普通了,于是梁羽生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凄美的侠情故事,他在书中写的爱情,让人不期然地想起那些很美丽的、但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已几乎不存在的东西,比如终生不渝的爱,比如长盛不衰的美,而这样的美,是需要一种特别的道具来体现的,那就是这种六十年一开的优昙花。
距离那些传说中的故事多久了?大雪山上的优昙花孤寂的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生生世世也难得佳人一顾,开到后来,就是它们自己,也都倦了,乏了,恹恹无力地在光影交替中,捱过岁月轮转。
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又到漫天飞雪的时候了啊,素洁如练的雪瓣,犹如撤离枝头的飞花,恍然间竟如撕碎的阳光,披散了一天一地,偕了那年初雪的凌厉,驾了风,熙熙攘攘地前后追逐着,一股劲儿地向守侯在花旁的男人身上飘泻。卓一航,这个曾仗剑游侠的剑客,这个一任武当山的掌门,半生纵横江湖之后,过往的一切辉煌与写意如烟尘散尽,而今也只不过是一个护花人了。
就如同没人知道六十年的起点是哪一年一样,也没有人知道这细幼的一丛优昙花花开何年,卓一航想必不知道自己还等不等得到这次的花期了,他唯一知道的是,等下去,一直。
在等待的漫长岁月中,对往事的回想恐怕已经成了唯一的支撑了。
初相遇,再邂逅,三倾情,几句温婉言词,一丝不经意的关心,就赢得了她的芳心。卓一航嘴角弯出一丝微笑,就她的武技而言,只有岳鸣珂与她般配,就她的身份而言,只有王照希、甚至李自成与她般配,她却偏偏将一颗心系在了自身,爱得不顾一切,爱得死去活来。他们之间本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比如出身,一位是草莽女英雄,一位却是官家子弟,一位是绿林道上的“盗匪”一位却是正派的掌门人。但爱就是如此,旁人以为匹配的,恰恰擦不出半点火花,旁人以为不登对的,恰恰你思我想,难舍难分,这就是缘份么? 卓一航想起了他托罗铁臂带给练霓裳的三首小诗,岁月流转,而今记起竟如初写时心情澎湃一样的清晰啊:
蝶舞莺飞又一年,花开花落每凄然,
此情早付东流水,却赶春潮到眼前!
浮沉道力未能坚,慧剑难挥只自怜,
赢得月明长下拜,心随明月通裙边。
补天无计空垂泪,恨海难填有怨禽,
但愿故人能谆我,不须言语表深心。
而在当武当同门与她发生激烈争斗,双方均势不两立时,一方面要求卓一航尽掌门之责,另一方面要求他尽情人之责,他肝胆欲裂,无所适从,在昏迷中受同门师弟的怂恿,向她连发的那三弹弓,那三弹是怎样的伤了她的心啊,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心碎的声音是如此的萧然,而当她跳出山谷,心又会是怎样的在蜿蜒流血呢?伤心,愤怒,爱恨交织,她大概无法理性地站在他的立场思考问题,只是强烈地感到委屈与伤害吧,在极度的疲劳与痛苦中,她沉沉睡去,醒来临溪一照,竟已是满头白发。为情消得人憔悴啊!
“什么爱,什么恨,都付之流水,随他去吧,自此世界上再也没有玉罗刹了,我要到该去的地方。”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决绝啊!说完,飘然而去,再不见踪影。
天山,白发魔女。
得知她已白了少年头,并隐遁天山之后,他的想法是:“她不见我,我也要见。即使终于不见,住得和她相近一些,我也心安一些。” “莫说她白了头发,即算鸡皮鹤发,我也绝不变心。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此情不变。皇天后土,可鉴我言。
于是他一剑单身,迎晓风,踏残月,穿过三峡之险,从湖北到了四川,从四川进入陕西,又从陕西来到山西。几个月的旅程,时序已经从木叶摇落的秋天到雪花飞舞的寒冬了。当追到天山,表明自己的坚贞不移,她却始终没有答应他。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缺,再也不想去承担一段美丽的情缘,就让它留在时间的空隙中,若隐若现,在永恒的忆念中回荡。
或许也是正如小说中所说:“玉罗刹心灰已极,想起十多年来的波折,如今头发也白了,纵许再成鸳侣也没有什么意思。玉罗刹的想法本就异乎寻常女子,在她觉得想和卓一航谈论婚嫁之时,便一心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到如今几度伤心之后,她觉得婚嫁已是没有意思,也就不愿再听卓一航解释,宁愿留一点未了之情,彼此相忆了。”
他找到了挚爱着的她,却只能像看着头顶上的星星,离自己像是很近又像很远。
后在天山历经风霜,终于再见到她时,怎奈她却仍不肯重续旧欢。所有的悲欢离合,所有的情境,都只会经历一次,而任何一种经历,都是一刹那的因缘,转瞬即逝。
于是,卓一航只能耐心地等待下去。
他找到了传说中能令青春恢复的优昙花,却要在六十年后再开花。他发誓,一定要守到花开时,把这红的如火、白的胜雪的优昙花亲手捧到她的面前,白如雪的发啊,还请恢复青春吧!
但过往的一切真的就能重来么?永远不会了。
等待,其实是最好的结局。人生本来就少有圆满之事,而美丽的东西只能是星星,只能像星星那样遥不可及,才会永远美丽。在现代社会,爱情如同快餐,如同一次性消费的物品,太多的一见钟情,太多的来去匆匆。卓一航与玉罗刹的相恋,也包括所有武侠小说中的恋情,读起来恍如童话一般。
忠贞不移,海枯石烂,此心不变,这样的情爱是我们向往的。
但,世间真有这样的情爱吗?
有没有不重要,就如同优昙花开不开已经不再重要了,守护它的同时就是在着守护着一份地老天荒的传奇!
盈盈一笑间,尽把恩仇了。虽言补天无力,且伴花容相照。
昨宵凌绝顶,今朝花竟艳。往事都随飞雪,随风化作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