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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非相逢在眼前 我俩也曾早晚常相见
为什么总是见一个面头一点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我们并非相逢在眼前 我俩也曾早晚常想见
为什么总是见一个面头一点
不能够情意两缠绵
心里分明是长挂念 我有话要说一遍
只怕说出来也枉然 只能够把话儿咽 -----蔡琴
旋律并不忧伤,蔡琴的老歌一如怀旧时的心事,淡淡弥漫,淡淡张扬,一丝一缕织成了一张网,网住心最脆弱的部分,沉湎在其中,心有点疼痛,却无伤口。
歌声有深秋的味道,风儿轻寒,吹散了一夏酷热,叶儿萧瑟,落满了山间石,石上泉,心就想随之漂流到任意之处,不想挣扎。
山城的石板路,一阶一阶伸向远方,踩上去,似乎踏上岁月的船,一起一落都有故事,那些故事是无声的诉说,等待有缘人能懂,一年又一年,不知道有谁听懂了,或许最终没人能懂。
路两旁的老房子已经爬满了青苔,郁郁葱葱的,无限的时光就融化在里面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路过的时候就想,千百年前是不是墙头有风筝在飞?墙里有人在笑?高墙深锁不住的春意盎然,而墙外是不是也有人痴痴的等着,一堪窥美人珠颜?
任风雨无悔? 在走过那条路的时候,我们相向而行,涌动的人群中,很容易捕捉到对方的身影,然后一点头,眼含一个微笑,擦肩而过。日复一日,相向,相遇,相分,在那条路上,我们把岁月走成了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存在。
我们常见,却从没交谈,我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知道我,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人从城市东边走向西边,也有人从西向东,每天相遇但不小心把彼此看成了风景,相见一生,一生陌生。我与她也是这样!我们是城市里熟悉的陌生人。
我每天看见她,我们其实很熟悉,在很多个有薄雾弥漫的早晨,空气中有新鲜露水味道,我看见她,我知道她换了个发型,或者穿了件新裙子,或者是换个小巧的拎包,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笑意,她知我看出来了她的变化。又某天,我在她脸上看见了隐约的憔悴,看到了她深藏的不如意,我看着她,眼里送过去一抹关怀,一个问候,她微微的笑,收到了我的温暖。
有时候我想,我们很可能在童年时同在一个幼儿园,我吃过她的苹果,她吃过我的梨,在一起玩过家家,也许她还是我的新娘,或者我们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同级不同班,我们恍惚的面熟,但从来不相识。然后是往事被一岁一岁的遗忘,彼此能记得的同样少。或者我们只是因为走上了这条路,一天一天的相见,心里才有了各自的样子,我们之间不过是少了缘分,于是我们现在就只有这样陌生着熟悉,在同一条路上来来往往。
又一天,小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殷勤的为她打着伞,高大,俊朗,露在伞外的肩头上被雨淋湿了大片,她看到我时满眼盛着幸福的笑意,我的心微微一酸,仿佛有什么离去了空空的,但转念间我想我应该为她祝福,她能够得到幸福这没什么不好。慢慢的,石板路上相遇的有四个人,我,我的她,她,她的他。四个人,两个世界,两个世界因为我与她而有了联系,但其实还是我与她的世界,我们依旧一个眼神,眼神中的一个微笑,在那微笑中,彼此读着对方眼里的欢乐或是忧愁,只有我们能懂。
十几天不见她了。不知道她有了什么事,不再在这条路上出现,我的心里有一丝牵挂,只是牵挂。也许她也只是我眼中的风景,熟悉的存在,有天消失了,也就是消失了,偶尔挂怀,然后慢慢习惯少了她的石板路,继续走我自己的路。当我的牵挂慢慢淡了,她又出现了。
她有点胖了,容光焕发,眉角唇间写满了春意,身上的衣服鲜艳夺目。她结婚了。嗯,很正常,我对自己说。再相遇的时候,她手里不再是一个小包。或几根葱,或几种蔬菜,有时候看她脚步匆匆,鬓发微乱,素面朝天,大概起的晚了,她有了成熟女人的味道。我们相遇,微笑,微笑中窥见她的赫然,微微的不好意思,我笑着:没关系,这就是生活
我也结婚了。
我的手里也时常拎着一些生活物资,我们相遇,彼此看对方的手里,温暖的微笑,生活虽然琐碎,有无奈,但也有美好。我们重新恢复两个人的世界,我的身边无我的她,她的身边也不再有她的他。下雨的时候,也没人为她撑伞,伞下不再有淋湿的肩头。我们互相笑,婚姻是浪漫的终结者,也许现在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吧,我们都学会了面对真正的生活。
我们都有了彼此的孩子,我的是女孩,她的是男孩。
我们偶尔会抱着孩子相遇。
我们偶尔会推着孩子相遇。
我们偶尔会领着孩子相遇。
我们一样微笑,我们的孩子也学会了相互微笑。
春天过了,夏天过了,秋天来了,冬天走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复一岁。
我们相向,相遇,相分,在那条石板路上,我们共同把岁月走成了河!
我们用眼神微笑,我们用目光问候,我们没说过话,但我们熟悉得能认出彼此的影子。
她的眼角纹路已经如叶一样脉络清晰,她的容颜也如鲜花凋零般没了艳丽,我的鬓角颜色已经如霜一样染成苍白,我的身躯也不复先的高大挺拔,不中不觉中,岁月的痕迹悄悄的在我们的脸上刻上风霜,我们互相凝视着,已经浑浊眼神后面藏着最后的余温,我想,应该问问她的名字,就为了一年又一年的相见,一年又一年的微笑,但我终于没有问。
老了。我们。依旧不变的是那石板路。
终于在那么一天以后,我再没有看到过她。偶尔我会记起她,有一点牵挂,但那牵挂只是淡淡的,没有道理。终于有那么一天,我慢慢走在石板路上,往事象潮水般来了又退,我感觉到在那墙上的青苔里,刻画着我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
只是,我们没故事。
我送走我的妻,在这世界上我终于寂寞。
有时候,我就会顺着这条石板路走下去,走到陵园去陪妻,我是寂寞的,我怕妻也寂寞,在那里我们可以相互取暖。望着那一排排长长窄窄的墓碑,我想她也许就在这里,这样想着走着,我就看到了她,静静卧在离妻不远的地方,墓碑上她的照片已经发黄,只是眼神依然明亮,仿佛带着笑意,笑我们再次的相遇。
经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我早已经忘记悲伤的味道了,但我此刻是悲伤的,说是悲伤,眼睛却无法湿润,我们今生无缘,来世无约,只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在一条路上走了一生,一次一次的相遇,然后一次一次的错过。
一年又一年
把所有的相视化在风里,把所有的相遇变成往事
在风尘岁月里----陈列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