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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亭子里静寂得吊诡,窦月芽像是被定住了,怎么也转不开视线,眼里映满那慵懒邪魅的男人,直到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听见有人高声喊着——
“别跑!还不赶紧将他拿下!”
那急促的声音,怎么听都不觉得是什么好事,也适巧化解了诡谲的气氛,窦月芽回头望去,突地听见姑娘们的尖叫声。
仔细一看,还有几个姑娘狼狈地跌趴在林木间。
窦月芽眼角抽搐着,敢情是这几个假装离去的女人一直躲在后天偷窥她和华与剎的互动。好好地不当人偏要当狗仔?如今还真是跌了个狗吃屎,她一点都不同情。
然后,更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从林木缝隙间,她瞧见了一个男人正拖着个女人,要死不死地竟还往亭子的方向退来。
这状况不用猜也不用问,根本就是有人遭歹徒挟持!
是说,这皇宫不都是禁卫几步一哨地驻守吗,竟还让歹徒闯入,这禁卫会不会太弱了点?
就在窦月芽脑袋运转间,那男人已挟持人质到亭外,随即一大票黑鸦鸦的禁卫已赶至,为首的有两人打扮不相同,头上还戴着笑金冠。
“大胆恶贼,还不赶紧放开二皇子妃!”扬剑直指的男人正是五皇子华与刚,面貌粗犷,一脸气急败坏。
而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正是二皇子华与剡,剑眉长目,显得沉稳得多,鋭目从恶贼身上,缓缓扫向在亭内品茗,还不忘敬他一杯的华与剎,教他眉头微蹙。
“二皇子,救命啊。”被挟持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妃,手中还抱着出生才六个月的儿子。
“恶贼,今晚你是插翅也难飞,还不快速速就擒。”华与剡话落,亭内的华与剎竟低低笑着。
窦月芽皱紧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哪里好笑了?这可是生死关头耶!虽说她认出被挟持的人,就是刚刚霸凌她的首脑,但那种霸凌实在是不痛不痒,教她连记恨都嫌累,她满心只希望对方能够脱困。再者眼前正在谈判,是关键时刻,这男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这种说法,只会让人觉得多杀一个一道上路也好。”许是她双眼写满疑惑,才教华与剎心情大好地解惑。
困疑之间,她已听到那蒙面贼人已高声喊道:“既是如此,老子多带一个上路,黄泉路上好作陪!”
这简直像是套好招,教她瞠目结舌。到底是歹徒说的台词和心思都差不多,还是他在战场见多,早已见怪不怪?
“王爷,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护着你。”
她呆了下。“我是说——”
“那不关本王的事,只要他不踏进亭内,本王就不管,只要他敢踏进,本王连全尸都不会留给他。”他那轻松的口吻,简直就像是在说“啊,这茶真是好喝”
窦月芽呆愣半响,再看向亭外。那恶人距离亭子也不过是几步远,要是杀了一个不够,进亭抓她当人质,好拚命逃出生天,似乎也很合理。
所以这人只管后头发展,不管眼前的险恶,只要不犯他,他就不犯人?知道他会彻底地护着自己,多少教她的心微暖着。可问题是,二皇子妃算起来,是他的二嫂吧,是他的家人吧,他怎么不在意?他是不是和他二哥感情很不好啊?有仇,也不该如此无情吧。
“可是王爷在这儿,应该可以里应外合才是。”前后夹攻下,那人肯定逃不过的,不是吗?
“哪来的里应外合?成了是他的功劳,败了倒成了本王的不是,本王何苦来哉?再者他负责统管皇城兵,而五弟更是负责宫内兵马,竟还能让人闯进宫自个儿操练不足,禁卫失责,后果他们得自个儿扛。”他懒懒把玩着质地轻薄的白玉杯,瞧也不瞧亭外一眼,简直视作闹剧一场。
“可是这当下,先救人比较要紧吧。”她对这种自扫门前雪的说法并不陌生,可到底是人命关天,热情点行不行?!
窦月芽正企图再劝说,亭外又响起谈判声,华与剎边听边笑,简直像在看戏,被戏中角色对白给逗得大笑。
可事实上,别说亭外人,就连她的心也高高悬起,毕竟这不是戏,这是真实,她已经瞧见那贼人的刀刺进二皇子妃的颈子,而被对峙叫嚣声吵醒的婴孩发出嘹喨啼哭声。
贼人气恼地抢过婴孩,拎着细弱软塌的脖子,手中大刀依旧搁在二皇子妃的颈子是,大声喊道:“让路,否则我就让这孩子先上路!”
才六个月大的孩子怎受得了这般对待,啼哭声转为凄厉而后无力,小脸涨得由红变紫。
“住手!”华与剡见状,沉稳面容彻底崩塌。
这孩子可是第一个皇孙,深受皇上疼爱,断不能失去这个孩子!然而,眼前他却是无计可施,一旦退让,恐怕就要让贼人扬长而去,妻儿能否脱离险亦不得知,可他要是不退,眼看那孩子就快要咽气了!
华与刚已沉不住气地想要冲向前,却被他挡下,他目光移向亭内的华与剎,彷佛恼怒他竟不出手搭救。
就在瞬间,贼人抓着婴孩,拖着二皇子妃想闯入亭内。
窦月芽吓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颀长俊拔的身形已立在面前,就连挂在腰间的长剑也不知何时出鞘,闪耀慑人银光。
她的心隐隐激动着,长这么大,她向来自立自强,再大的难关她都咬紧牙关度过,从未依靠别人帮助,更不曾想过有人会站在她前头,替她挡去切身的险况。
“退开。”华与剎语气轻柔,眉眼间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贼人一见他,将二皇子妃和皇孙给拽得更紧,侧身对着华与剡等人,于是众人逮着他身露破绽的当头,一鼓作气向前,岂料贼人彷佛有准备,高高抓起皇孙像是要抛掷在地,但他威胁的话语都还未说出口,华与剎手中的长剑便迅如疾雷扬去,斩断贼人的手,顺势横斩,硬是将贼人面前的二皇子妃斩首,贼人的胸口溅上血水。
所有动作,只在一瞬间,他甚至还有余裕接住掉落的皇孙。
华与剡和华与刚愣在当场,只见华与剎微抬眼,笑得邪魅。“这不就得了?”
窦月芽的视线被他宽大的肩背给挡住,但夜风扬起,她闻到浓厚的血腥味,看见落在地上身首异处的二皇子妃。
不久前,她才盛气凌人地霸凌她,岂料眨眼间,她已身首异处一阵反胃,教她不住地干呕着,庆幸自己并未用膳,否则她肯定肝胆都吐出。
华与剎听见她的干呕声,只是好笑地扬了扬唇,下了阶,长剑抵在贼人的咽喉上,只要那剑微挑,他会立刻下黄泉,贼人突扬声大喊。
“王爷,你怎可如此?是王爷要属下如此行事!”
那音量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窦月芽更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华与剎的背。
然而华与剎只是低低笑着问:“本王为何要你这么做?”
“是王爷要属下杀了皇孙的。”
“杀了皇孙对本王而言,有何益处?”他一脸虚心请教。
“多说无益,四弟还是到父皇面前解释吧。”华与剡不知何时来到身旁,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来人,将贼人押下。”
几个侍卫立刻向前将身受重伤的贼人给架走。
华与剎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有何不可?”收了长剑,回头笑睨着面色苍白的窦月芽,他笑眯了勾魂眼。“怎么,就这么点能耐,你要如何成为本王的妃?”
窦月芽不敢相信他竟笑得出来。面对那不全尸首,他竟能谈笑风生
华与剎哼笑了声,回头跟着其他两个兄弟离去,而窦月芽发现,二皇子根本连看都没看二皇子妃一眼这是哪门子的夫妻,哪门子的世界?
她,通体生寒,胆颤心惊。
兴和殿内,宫宴早已撤下,五个皇子跟着皇帝来到后头暖房。
华与剡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禀报。“那贼人要是真与四弟一点关系皆无,又为何口出此言?”
“那贼人呢?”皇帝沉吟着。
“回父皇的话,儿臣已派御医救治,就为了让那贼人道出实情。”华与剡说着,目光却是落在华与剎身上,彷佛非得藉此整治他。
“与剎,你作何解释?”皇帝坐在案前,鋭利眸子直睇着最为倚重却同等防备的儿子。
华与剎无奈扬笑。“父皇,先是射骑比试时有人在纸鸢上头裹了毒粉,而后有有人莫名闯入宫中挟持了二皇子妃和皇孙,父皇理该先论失责禁卫,再论皇城卫,否则又岂会给人下手的机会?”
话落,华与则眉头深皱,华与剡和华与刚脸色微变了下,立刻双双跪下。“儿臣失职,求父皇恕罪。”
“这事朕会处理,倒是你,还没跟朕解释个详实。”
“父皇,如果一切皆是儿臣所为,在儿臣拔剑时,儿臣便不会留他一丝残命来指控儿臣,这栽臓的手法着实拙劣,求父皇彻查,儿臣也愿意与那贼人当殿对质。”华与剎笑意不减,好似对皇帝的猜疑无动于衷。
“查是必定要查的,但四弟也不该一剑斩了皇子妃!”华与剡话题一转,反口咬住这事。
华与剎神色不变地反问:“在那当下,我只能选择救一个,而我该救的是谁,若判断失误,可能一个都救不了,面对那险况,二哥,换作你是我,你能怎么做?”
华与剡被问得无法反驳,又见华与剎看向华与刚问道:“五弟,你也在场,你认为呢?”
华与刚看了看始终沉默不语的大皇子,只能没辙地挠挠鼻子。“我没办法说四哥做对,但也无法说四哥做错。”毕竟那当下,生死悬在一念间,能做何反应?
他是真的被华与剎那一剑吓着,他完全没犹豫,举剑就斩,剑法凌厉狠絶,不留后路,好似不管今儿个是谁被挟持,他的做法都不会变。
那狠劲,教他头皮发麻。
皇帝听至此,乏力地摆了摆手。“这事明日再议,倒是与剎朕决定你的属地在近泽,今日你既已赢了比试,硕公主自然就指给你下个月大婚后,带着她一道前往近泽。”
华与剎抬眼,目露惊诧和恼意,而同时,华与剡怔愣后垂眼暗抿笑意,华与刚和华与则对看一眼,华与剀则是眉头一皱,只觉得父皇在这当头提这事,像是压根不信四哥。
只因要是连属地都决定了,就代表着皇位继承的名单,不可能出现四哥的名字,将四哥赶往属地,表面上是拔擢,实际上却是将他发派北防。
心思微转,他看了华与剎一眼,瞧见了他眸底的怒意,也瞧见了二哥落井下石的笑脸,五哥撇唇冷哼了声,唯有大哥始终垂目无表情。
“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
“儿臣遵旨。”
几个皇子分别退出暖房外,临行前华与剡得意地笑睨他一眼,华与刚则拉着始终沉默的话语则先走一步,留下拖着牛步的华与剀。
“四哥。”他想了想还是启口换住兄长。
“有事?”
“四哥的剑够快,就算不杀二皇嫂,肯定也救得了皇侄和二皇嫂,为何”
到嘴边的话突地顿住,只因瞧见他四哥表情。
“谁教她欺辱了盛兰。”带着笑意抛下这句话,华与剎径自举步离开。
华与剀浑身爆开恶寒,不敢去想象四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他是打小和四哥一块在坤和殿长大,可他和四哥却不若外人以为的那么亲,他总是看不透四哥在想什么,如今四哥这抹笑,好似早已不把人命当命,砍一个人,就像是割一把菜
可难道四哥会不知道二皇嫂娘家可是兵部尚书家?他斩了二皇嫂,难道就不怕闹出大事?再者,他根本不认为四哥会为了替盛兰出口气而赌这么大。
如今,父皇因为这事将四哥调往近泽四哥还是笑了,尽管脸上有怒气,但他却直觉那怒气是假的,是演给别人看的,笑意才是真的,似乎他达到了某种目的。思绪在心底转了几回,他无声轻叹。
华与剎来到宫门外,王府马车正等着。“卓凡,回府。”
“是。”
坐进马车里,华与剎止不住脸上笑意。
到手了,近泽三十万大军的兵符!在上一回的人生中,盛兰死了,他留守京城,近泽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被剥夺,在桂皇后死后,他迎娶了首辅之女为妃,身为首辅外甥的华与则遭他使计中伤而被流放,之后他再挑拨华与剡和华与刚互相残杀,最终再借定国公桂子玦的东北兵,一举杀进宫里,得到皇位。
如今,盛兰未死,得到她,他一样可以得到桂子玦的支持,但是为了得到桂子玦的兵力,他不该再迎娶首辅之女为妃,造成和桂子玦之间的嫌隙,为了未来完美的登基,除了东北军,他要得到最精鋭,而且完全听令于他的近泽大军。
而今晚的闹剧,就是为了让皇上猜忌,将他发派北防,唯有如此,他才能重掌大军!
一进睿王府,他忍不住笑意地道:“卓凡,去把谢祖找来。”
“是。”卓凡看了主子一眼,心底清楚,有事发生了。
他的主子是个爱笑之人,然而当主子噙笑时,总是有所图谋,有人命要消失之时。
华与剎纠正王府主厅等着,喝了一盏茶,就见卓凡领着脸色苍白的谢祖走来。
谢祖走得极缓,眉头微拢,彷佛身体不适。
“属下见过王爷。”谢祖掀袍单膝跪下。
“不用多礼。”华与剎笑与他对视,突地呀声道:“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谢祖颤了下,随即恢复冷静道:“属下许是染上风寒,回头熬帖药服下便好。”
“是吗,既是如此,可要好生休养,本王未来还打算重用你。”华与剎笑眯眼,从怀里取出一枚通宝银把玩着。
通宝银是八方王朝通用的钱,一枚通宝银约莫等于五两银,一面雕饰四爪夔龙,另一面则是雕着通宝两个字,通常为皇族贵冑间才有,民间虽可用,但流通量并不大,反倒成了民间争相收藏的至宝,价格远超过实质的两数。
“多谢王爷赏赐。”谢祖低下头,额上2早已冷汗涔涔。
“对了,今儿个怎么没瞧见其他几个好家伙?”华与剎把玩着通宝银,看似随意地问。
以谢祖为首,是他尚在京城执掌皇城卫时,从皇城卫里挑选出的暗卫,会称为暗卫,自然就是在暗地里为他做些肮脏事,甚或潜伏在其他皇子身边当眼线,当然偶尔也会出现那种窝里反,阵前倒戈的烂角儿。
谢祖闻言,冷汗几乎湿透他的背脊。
宫中闹的事,他岂可能不知?但吊诡的是,被逮的明明只有一人,其他人却不知道为何也未回来回报难道王爷早看透他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华与剎倒也不急,像头慵懒的豹子,搁下通宝银,径自倒了杯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谢祖,你可知道为何本王每每要你们办事后,回头与本王饮上一杯茶?”
谢祖不解抬眼,对上他笑得邪魅慑人的眼,心头狠狠一颤。
“那是因为每每要你们办事之前,本王都会差人在你们的茶水饭菜里下毒,只要你们来得及回头,喝上这杯茶,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法子一直以来成效卓越。
“王爷你——”谢祖欲起身,一直在腹间盘旋的疼楚瞬地转为剧烈,教他踉跄跪倒在地。
“你是要问本王明明没发派你任务,为何还这么做?”华与剎笑得愉悦,冠上珠玉璎珞交击出清脆声响。“你待在本王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本王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本王下毒自是防备,你私底下做了什么,岂逃得过本王的眼?”
“王爷早就知道属下和大皇子”
“还不说实话?”他哼笑着。
“属下该死,属下不该受重金诱惑,但属下尽管接受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重托,但也不忘从中挑拨,好让”
“唱戏不成?真不知道你唱的是哪出,本王没兴趣听。”华与剎懒懒打断他未竟的话语,徐缓起身。“你收了二皇子的重金,在纸鸢上动手脚,要是上头的火药没被本王先打掉,一旦引爆,毒粉四散,正中本王和其它皇族,那可是絶好的法子,而后听令大皇子行事,再派人潜入宫中欲杀皇孙,好让二皇子因痛失爱子失了皇上宠爱,教皇上严办五皇子或本王这招,挺高招的,一箭数雕啊。”
瞧谢祖面无血色,满脸难以置信,华与剎不禁摇头失笑。“只可惜,万事皆败。你忘了本王性本猜忌,早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纸鸢一事本王早就识破,再加上皇孙被护个死紧,你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最终还是本王派去的人有能耐。”
谢祖听至此,神色恍惚,喃喃自语“原来是武平出卖了我。”
武平正是被王爷所伤之人,谢祖听说是他将王爷给咬出来的,他蓦地意会,追问:“就连他的说词都是王爷交代的?”
“那当然,最危险的做法,有时最能自保了,是不?”华与剎噙笑反问。“谢祖,你猜本王现在想做什么?”
“王爷要杀要剐,属下没有二话。”他从王爷年少便陪侍在旁,见过背叛王爷的人是什么下场。当初他会铤而走险,也是因为他打内心畏惧着王爷,想借他人之手将王爷除去。
“说那什么话?你好歹也跟在本王身边那么多年,本王岂忍心动手?”
那轻柔的笑音,彷佛一条绞绳,绞上了谢祖的喉咙,教他惊惧莫名。他不怕死,就怕王爷可怕的手段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样吧,你跟本王赌一把,要是赌赢了,本王就放过你,要是赌输了就别怪本王。”华与剎从桌面拾起通宝银,回头看着他,弹起通宝银,收在掌心。
“谢祖,你要赌哪一面?”
谢祖直睇着他,嘴角扯出苦笑。有什么好赌的?赌与不赌都是死!王爷把玩通宝银时,便是他拿人命玩乐之时,他又不是不知道。
“谢祖?”他噙笑再问。
“夔龙。”
华与剎摊开掌心,讶道:“可惜了,是通宝不过本王可以给你机会,给你百步的机会。”
谢祖面色不变,之因这把戏他是见识过的,真正逃过的没有。
“从现在开始,给你百步的机会,百步之内,本王不发箭,但是百步之外,生死立见。”华与剎一弹指,卓凡将早已备好的弓递上。“谢祖,走吧。”
谢祖闭了闭眼,突地转身就跑,就见亭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十数个暗卫,一张纸熟悉的面容,全都是近泽三十万大军里的精鋭,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华与剎早有防备,就连今晚的事,华与剎都早已知情,甚至趁机一网打尽,说不准还能把罪嫁祸到其他皇子身上。
于是,他拔腿狂奔着,拼着一百步外的一线生机。
而华与剎早已走出厅外,将八尺大弓拉得饱满,突地掀唇问着身旁的卓凡。
“卓凡,你猜本王想射他身上何处?”
“属下难揣王爷心思。”卓凡低声道。
“也对,你要是能猜中本王的心思,那就麻烦了。”话落。箭翎凌空而去,饶是谢祖早已跑得只剩一抹影子,他依旧准确无比地射中他的肩头。
谢祖哀号了声,脚步压根没停。
“王爷,要追吗?”卓凡微眯起眼,知晓主子的箭并没有要了谢祖的命。
“本王说过,只要他没死就由他去。”华与剎把弓递给他。“本王打一开始就没要他的命。”
“可是他”
“本王留他,自有用处、”华与剎笑着,回头睨着他从近泽三十万大军挑出的精英暗卫道:“本王惜才爱才,但是包藏祸心者,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必定碎尸万段,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属下遵命。”
华与剎笑睇着众人,他不允众人背叛,可却是打心底不相信众人。这是他的天性,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
他早知谢祖的心性不定,早晚叛乱,如今不过是提早处置罢了,由着谢祖去投靠其他人,而身上的伤足证明他事迹败露,但要是投靠大哥,大哥断然不信他会失手留谢祖一命,要是二哥的话,肯定照单全收,如此一来就从二哥先开刀吧。
届时谢祖又能投到谁的麾下?最终,他会让谢祖知道,留他一命,不过是他早预测到他最后的落脚处。
这并非是因为有当初的记忆,而是他太熟知人性就算这一回绕了远路,他一样可以用实力证明,他会再一次君临天下,彻底将八方王朝闹个天翻地覆!
窦月芽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内心的病,尽管过了多日,她依旧忘不了夜色里,恶如罗剎的华与剎,那邪魅得教人畏惧又不自觉沉迷的笑。
太可怕,太可怕了,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得想个法子离开,要不至少也不要嫁给那个可怕的男人!
想起那滚落的人头,一股反胃感又冲上喉头,然而这两日她怎么也吃不下东西,就算想吐,也只是干呕折腾自己。
“盛兰,听说你又病了。”华与剀摆了摆手,示意寝殿外的宫人免礼,径自入寝殿,瞧她又干呕了下,他微皱眉回头道:“硕公主病了,怎么没找御医?”
“奴婢——”
“不关她们的事,我不是生病,是”她抿了抿嘴,低声喃着“是被吓的。”
华与剀扬眉,总算意会。“也是,那场景连我瞧了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更遑论是娇生惯养的你。”
是是是,和他们相比,她确实娇生惯养极了,对那种场面一点都不习惯也不打算习惯。
“那就是四哥。”坐在床前的高脚椅上,他语义不明地道。
可是窦月芽一听就明白。她忍不住想,和她同样目睹那一瞬的姑娘们,不知道还敢不敢靠近他,如果胆子够大,麻烦把他打包回家吧。
“你怕四哥了?”
窦月芽撇撇唇角,苦笑不已。那已经不是怕,而是就算没看到他,那一幕还是在他脑海里不断地重演,令她本能地排斥那个人。
“我也有点被四哥吓到。”他说着,懒懒地靠上椅背。“四哥那个人桀骜不驯,行事向来凭心情,但事情轻重缓急,四哥向来拿捏得极好,可是这回他竟出手杀了二皇子妃,这实在太不智。
窦月芽眼角抽搐着。怎么听这说法,好像他在意的只有华与剎的行事动机,而不管那条人命?
华与剀逛凭她的表情,就将她的心思猜个七八成。“盛兰,这就是皇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她明白这些干么?她要回家,她会找到方法的!
“宫宴那日逮着的贼人,听说当晚就死在御医馆,御医验尸,确定那贼人不是伤势过重而是中毒身亡,可他在御医馆昏迷不醒,里奇外外又都有禁卫守着,谁能喂他毒?”
窦月芽对这事真的一点研究的心思都没有,可瞧他说得那么认真,之能配合着追问:“结果呢?”
“我二哥和五哥成了最大嫌疑者,因为二哥统管皇城卫,五哥掌管宫中兵马,是宫中军司头,而统管禁卫的太尉是二哥的舅爷,岳父更是兵部尚书,你懂这其中关系吗?”
他眉头微皱,稍稍组织他说的人事脉络,推测地道:“造反?”
华与剀微诧地看着她。“变聪明了。”
他悻悻然地哼了声。“我是真人不露相。”别把她当成那个养尊处优的正主盛兰,她是个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打滚过的人。
“所以四哥没事了。”
绕了一大圈,窦月芽总算是搞清楚状况了。那晚,贼人说是华与剎所指使,如今算是沉冤得雪,可喜可贺。
“帮我跟他说声恭喜。”这么点小事,她不会吝于表示。
“你不相见四哥?”华与剀不解地眯起眼。
“我这儿谁都能来,他想来自然会来,我想不想见他不重要吧。”他住在华丽的鸟笼之内被豢养着,这儿门禁有不严,他要真想来,她能对他说“滚”吗?
她的勇气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你没了记忆,整个人都不同了。”
窦月芽神色不变地睨着她。“不然我还能怎样?全都忘了对我何尝不是好事?一切重来嘛。”
“不见得,因为已经洗清四哥的罪嫌,所以皇上已经下旨,下个月你将嫁进睿王府,并且随四哥前往属地近泽。”
窦月芽瞪圆水灵杏眼,像是听到多么不可思议的话,半响之后,她试图镇静地问:“敢问抗旨的下场是——”
“论斩。”
华与剀打趣的口吻压根没有安抚到她,她又回想起那一幕,好似又看见二皇子妃的头掉落在脚边,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教她不禁又干呕出声。
“盛兰,你不要紧吧?”华与剀探手欲拍她的背,却又缩回去。毕竟两人虽亲如兄妹,可四哥警告过了,往后他得喊她一声四嫂。
“我很要紧”她想大哭一场抗议老天的恶作剧。
就算你忘了四哥,但相处过后,也许你“
窦月芽嘴角抽了两下。不可能的,她光是想到他就想吐,怎么可能喜欢?
对他短暂兴起过的欣赏,已被他一剑砍碎了!
“可是圣旨已下。这婚事是万不可能——”
外头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开门声,硬生生打断华与剀的话,只见来者诚惶诚恐地跪下。“启禀八皇子、硕公主,皇后娘娘病重。”
“什么?”华与剀蓦地起身。
窦月芽眉头一皱,才两天没见面,皇后怎会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