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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中的故乡是美丽的;绿绿的山,绵延起伏环抱着贫穷而美丽的山村。清清的泉水欢呼着、跳跃着,沿着蜿蜒、曲折的河道经过村口一座古塔流向山外的世界我的故乡就座落在这三面环山的山坳里。
村口有座古塔,是村子的象征,它向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屹立在村口,终年守望着山村和山村的人们。
儿时的故乡,是我童年美丽的乐园,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向山间的小树自由自在的成长。虽然也经历着贫穷和饥饿,但仍觉的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当岁月的风风雨雨把头脑中的的记忆剥蚀、冲刷的所剩无几时,而童年的往事却恍如昨日,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大头”是我的邻居,是我儿时的伙伴。大头的头其实并不大,正常。长着一双乌黑发亮、滴溜溜的大眼睛。至所以叫大头,据说是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产婆说是头大。他父亲没有文化,图省事,就起名叫他大头。大头生性聪明,是我们的头领,他许多的本领令我非常羡慕,比如在山上逮松鼠,他能够识别是不是松鼠的窝,不象我们见洞就挖,不是挖出蛇就是田鼠。大头家境贫寒,父亲下井时一次意外冒顶,被砸瘫痪了,终年卧床不起。家里的事情里里外外就靠他妈一个人。大头放学后除了做作业以外,还得做家务。每个星期天的两筐猪草是雷打不动的任务。有一次大头贪玩,天黑了没有打满猪草,便想了个办法,用木棍横支在筐的半中间,上面苫点猪草,看着像满满的一整筐猪草。但没有逃过他妈的眼睛,他妈发现后把他按在地上,拉下裤子在屁股上痛打了一顿,大头哭,他妈也哭。从此以后,大头在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
大头的聪明是伙伴有目共睹的。在农村收秋的时节,是我们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放了秋假,学校交给我们的任务是“看秋”就是在村口用玉米杆搭一个小棚子,棚子的造型也各具特色,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正方形。棚子里面铺上稻草,生上一炉炭火,便成了一个舒适的窝。我们从早到晚都把守在这里。每到中午和晚上大人们收工回家的时候,为了防止村民们往家里偷集体的粮食,比如玉米、豆子、蓖麻之类的东西,我们要收每个大人的口袋,谁收的东西越多就越骄傲,也会得到学校或者队长的表扬。有一个比较难缠的女人非常狡猾,她把玉米棒子别在腰里,以为孩子们不好意思收她。大头硬是当着众人的面从他腰里摸出几棵玉米棒子,把玉米交到“场上”(生产队秋粮打场的地方)后,得到了队长的表扬。我非常羡慕大头的能耐。第二天发现那个妇女的口袋又是鼓鼓囊囊的,我邀功心切,没等大头靠近就毫不犹豫地把手插进了她的口袋,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几个手指头如针刺一般,手伸出来的时候,手指上沾满了蒺藜,原来是妇女的恶作剧。人们哄堂大笑,我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下,妇女的脸上显露着得意的神色,笑着说,这是给大头准备的,谁让你抢了呢。话还没说完,只见大头弹腿弓身跳了一下,用手掸掉了她头上的草帽,她头上的一包东西掉在了地上,原来是用手绢包着的豆子散落了一地。人们又是一阵轰笑,不过这一下给我解了围。后来我问大头,你怎么知道她们藏东西的准确位置呢,他开始不告诉我,后来又禁不住神秘地对我说,你谁也不许和他们说,和他拉了勾以后,他才神秘吁吁地对我说,我妈就是这样“偷”东西的。哇!怪不得大头猜的那么准呢。不过我还是遵守了我的诺言,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这件事。
其实,在农村秋天“偷”集体的粮食和瓜果,在那个年代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不止一次偷过集体的豆角或者玉米之类的东西。有一次父母不在家,中午没有菜下锅,偷了一位大妈屋后种的西红柿,我感到大妈实际上知道是我偷了她的西红柿(因为我每见到她,她总是露出宽容和慈祥的笑容)但她没有声张,她可能念我是个孩子,不和我计较。我非常的感谢她,因为张扬出来即使我是孩子,脸上也不好看,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成年后,我见到这位大妈心里都会涌起一种愧疚和感激之情。
贫穷而又幸福的童年就在这快乐、还有饥饿的时光中一天一天渡过,当大头领着我们把南边的松山,西边的泉水,北边的秃岭玩遍了的时候,把目光转移到了东面村口的塔上。
由于年代的久远和村子里发生与塔有关的故事,村民们赋予塔许多神秘的色彩,在幼小的心灵给我们儿时的伙伴们蒙上一层恐惧。有的说塔里有神仙,有的说有魔鬼。听大人们说村里的老支书在破四旧时,带领人把塔外用砖雕刻的动物的头像全部打碎了,触犯了神灵,最后疯死了,死在塔里。这座古塔尤其老人们是谈塔色变,更严厉的禁止我们靠近。但是恐惧并没有阻止我们的好奇,它毕竟是山村最高的建筑,再加上冒险是孩子们的天性,大人们越是禁止越增加了我们的好奇心。终于在一个星期天,大头领着我们三四个孩子来到了塔内,向上一看,我有些害怕,塔内除了最高处六层的楼板完好无损外,其他的全被火烧掉了,露着黑乎乎的木头。我有退却的念头。大头说没事,他说他亲眼见过比我们大的孩子上去过。他这样一说又增加了我的信心。大头开始给我们演练,塔内的墙上每隔上几行就有许多砖窟窿眼,手脚并用上起来也不算费事。然而,上到二三层的时候,向下一看,腿有些发软,禁不住怯生生的叫大头。大头回头恼怒的骂我“不要往下看一直上”快到第六层的时候,砖眼少了,有一个砖眼很浅,只有用右手抠住这个砖眼,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提,两脚悬空,左手抓住六楼的楼板口为止。也许是第一次上紧张的缘故,或者我的右臂膊力量小,左手怎么也够不着楼板,右手快要脱出来了,那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精神快要崩溃了,几层高的楼掉下去可想而知。正在这个时候,大头的手伸了过来。当我爬上六楼的楼板时,我向一只落水狗一样喘着粗气,瘫座在地上。要不是大头的手及时伸过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肯定已经一命呜呼了。
半天喘了过来,才打量这个小小的“阁楼”正南是个圆圆的窗户,远远的眺望,错落有致的田野、茂密的松山、尽收眼底,确实赏心悦目。真感谢大头,要不是他,我能看到这么好的风景吗。这时早已经忘记了刚才上来时的恐惧。回过头来,才知道阁楼内净是鸟粪。正北是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上是个王母娘娘的画像,那时候让我看来王母娘娘只不过是个胖胖的、慈祥的、面带微笑的婆婆罢了。那个粉红色面若桃花的、胖胖的婆婆便永远镌刻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心里一下喜欢上了这个穿着凌罗绸缎的美丽的婆婆,她是我生平见到的最好看的一幅“王母娘娘”的画像。从塔上下来后,我神气了一段时间,因为那天就我和大头上去了,其他的都吓软蛋了。我有了和伙伴们吹牛的资本,从伙伴们羡慕的眼神里我体验到了满足和自豪。当我慢慢的从这种喜悦中走出来的时候,一件灾难降临了,是那样的瘁不及防
那是一个晚上,我早早的睡了,当我被吵醒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是被大头妈凄厉的哭声惊醒的,在山村那静谧的夜晚,大头妈的哭声是那样的撕心裂肺,我跑出去后,大头的大门口围着一群大人。他们在低声议论着,我慢慢的明白了,原来傍晚的时候,大头去打猪草,偷了生产队一颗南瓜,被人发现后,大头钻到地里不见了。一直到晚上,大头都没有回来,大头妈便怏人去找。最后在塔里找到了,但大头已经死了,身边是他的箩筐和猪草,还有一颗摔破了的南瓜。我在大头家的炕上见到了大头,他静静的象睡着了一样,只是鼻孔和嘴角有着一丝丝的血迹我记得我那是时没有一点的悲痛,只有恐惧。只是我成年后想起来,却是潸然泪下,大头可能是想把那颗瓜藏在塔上?我想他是不愿意丢掉那颗瓜吧。他一定是从五层上摔下来的,我常常这样想。
从那以后,我没有去过塔里,伙伴也没人去了,对塔的恐惧有增无减。大人们更加紧了对我们的看管,认为塔里一定有了妖魔鬼怪。不然的话怎么会死在塔里。
岁月无情的逝去,我一天天的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觉的现实生活是那样的纷乱而模糊,而童年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当我对现实生活有了自己的评判和看法的时候,我又一次去了塔内。塔仍是那个样子。对于塔,我没有了童年的恐惧,而是一种亲切,我甚至感觉它犹如一位默默的含冤的老人。总之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塔内时,大头临死前的形象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恍若昨日。瞬间我产生了这样一种幻觉,我觉的大头没有死,死了的是我,只是我的灵魂尚在。
走出塔内,回头望去,发现塔门上镶嵌着一块不大的石匾,靠近仔细辨认“西域萱”三个斑驳的字依稀可辩。西域萱,萱字怎讲?在辞海里萱有两种解释:萱草,古人认为是一种忘忧草。萱堂,指母亲的卧室,也指母亲。我迷惘,困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头的母亲,她面容衰老,白发苍苍,哽咽着问我,大头呢。我说,我就是。她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灿烂。笑着、笑着变成了那个面若桃花的王母娘娘,她微笑着对我说,我是西天的王后,你的先民们请我来是住在塔上保佑他们的。我被王母娘娘的微笑和真诚感动了,我流下了两行长长的热泪。你能保佑我吗,王母没有回答,驾着一缕祥云西去我绝忘了,保佑我的人走了,我痛哭起来我哭醒了。
梦醒后,我恍然明白,梦告诉了我什么是——“西域萱”
童年的岁月无情的逝去了,留下的是难忘的记忆。就象村边的那条小河,潺潺的河水也象岁月一样消逝了,留下的是干枯、裸露和被垃圾拥挤着的河道。村里铺上了油路,村民们过上了富裕的日子,我也走上了新的生活;可我依然怀念旧的岁月,怀念我故乡永不退色的往事。
2004-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