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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啼
我一直在听那些鸟的歌。
那些鸟没有在空中飞,没有在枝头站立,它们被关在几个不同大小、却形状相同的笼子里。那些笼子自房顶垂到接近地面,我有些惊异,以至于张望了好久。那是钢筋水泥铸成的房子,从什么地方才能打上孔,将笼子吊上去呢?细看之下,原来是吊在了那家商店的窗子下。那些鸟在笼子里上下跳跃着,叫得很欢。你方歌罢我方和,声声婉转、悠扬,一直从黄昏的街道传开去。突然想起自己家以前的小院儿,窗外是一些直冲上天空的绿树,每一天,鸟儿的歌都会张扬着吵醒黎明。推开窗户,空气和阳光便会一起涌进来。那些鸟儿们,则开始抖擞着身形,云里树里自在逍遥,我那时觉得自由真是一种最快乐的感觉。而此时笼子里的鸟,被关着也在高歌,也实在叫人欣喜,因为它们没有忘记不管在哪里都要快乐。
是的,自由在心,而不在身,人也要一样,在哪里都不要忘了快乐。
离别
我问一个朋友:这个春天,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离别呢?
她躺在我的身边,没有回答。我深知她刚刚三十年的人生中,也曾经经历了一次次生死离别。城市中深夜里残留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飘了进来,我们的叹息在有些迷离的夜色中辗转着。许久,她说,不要为离别伤心,就像两个伙伴在乘同一列车,可是他到站了,就必须下车,而你还要必须向前走。
我要如何去理解,这种伤感的理由?
这列车的旅程为什么不能长一点?这列车为什么又只售单程票?它到哪里是终点,谁又在下一站等候?可是,车不停,就一定要往前走,车窗外飞逝的时光和下车的人一样总是被留在车后头!
一瞬间,想起一句话:想我这一生,爱的,不爱的,一直都在告别中!现在想来,你周遭的万物,真的决不会因为你的爱与不爱而留或是走。你喜欢,花要开,你不喜欢,花也要开;你喜欢,花要谢,你不喜欢,花也要谢。什么都不是你的,你的存在是为了消失,而相聚的时候便注定要有别离!
这世间,缘起,聚,缘灭,散。缘起缘灭,非你我能抵得过。只是要记得,我的同伴,我们同行过,这条路上,我们曾留下共同的呼吸,也许走来无声,离去无语,我们也一定一定要感谢和珍惜生命中的每一次随遇。
树也怡人何须花
一次外出去游玩,一个同伴颇为得意的对我说:你知道吗?我的办公室窗前有一株桃树,现在桃花开了,我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桃花。她是负责管理图书的,我皱着眉头看着她,想像着她每天俯首能嗅书香,举目看桃花朵朵的生活非常羡慕,不由得也想起我窗前那两株树来。
我的办公室窗前没有桃花,倒是前面不远处有两株树。一个人的时候,我工作累了,便会久久地望着它们。冬季的时候,它们很瘦弱,其中的一株形状有点特别,树干开始是直的,但在快接近树顶的时候,却突然打了个直直的弯,然后又像向上挺了起来,就像一个人弯着腰却扬着脸,像是在寻求,更似在期许什么。另一株则静静地立在那儿,很淡然的样子,枝条都能数得清。它们在淡白的天空,划上了几笔灰色的线条。那时我想,从它们的身形来看,就算是到了应时的季节,定然也不会枝繁叶茂。可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树影里,我也读不出悲凉,反倒能感受到一种欢喜在里面。总觉得这两株树就是活在自己的心里,想必它们必定是一年又一年,平静着生长,看鸟儿停歇离去,看花开花落,看悲欢离合,一切尽在眼里,却又都在心外,这算不算一种超脱?
这个春天,它们居然丰满起来了。由于丰满,看上去它们的距离近了很多。叶子和叶子在我眼前相触,生命的喜悦也似乎渐入丰满之境了,我想就算春去冬来,叶子和叶子相拥而落,它们仍会如此,无声无息,更会无所谓增减。不知这样的生命与同伴窗前那桃花的生命相比,如何?
佛经上说:灯能显色,如是所见,是眼非灯。眼能显色,如是所见,是心非眼。同伴眼里看到的桃花其实是她心里的桃花,境由心生,心里有关乎美的意念,美则处处现。而我静心去读窗前的两棵树,便如她赏花一样怡然。
茶亦醉人何须酒,树也怡人何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