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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一词,有两个含义:一是指看着书本,出声或不出声地读;一是指学习功课或进学堂就读。我自少喜欢读书,就包含这两方面,但我读的书不多,也是指这两方面的意思
先说进学堂就读的“读书”时乖命蹇,抗日战争爆发,广州三水相继沦陷,国破家亡,举家逃到韶关又再次生离死别,被卖到兴宁县石马乡一农民家做养子,那年大约是1941年,我十岁多吧,第一次进学堂读书。
那是一间简陋得再难简陋的房子,不是旧式书院之类的私塾,更不能称为学校。它唯一的优点是在幽静的山麓下,加上只有一个老师,十来个学生,就是下课也热闹不起来。课程只有语文和算术。语文多是学会写物品、地方的名称;算术是学一二位数的加减乘除。真的要说课本,也只有一本叫增广贤文的,这本书呀,是我人生启蒙的“指路明灯”:“昔时贤文,诲尔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教师是年轻人,要求学生很严,要我们死记硬背得滚瓜烂熟。我对我的启蒙老师崇拜得五体投地,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博学多才的人。他给我的第一个“新闻”是张学良捉放蒋介石的“西安事变”曾使我激动万分,义愤填膺,大骂张学良是“蠢猪”••••••。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甚至日军偷袭珍珠港也已经过去了。我在那山坑坑里读了几年书,也没听他讲过“珍珠港事件”恐怕他也未知道这件世界大事。40多年后的1983年,我随广东作家代表团赴兴宁县四望嶂煤矿采访路过那里,有幸重会了这位在我人生中唯一的老师,接待的干部告诉我,说早在解放初期,全县整顿小学,把文化知识差、学历低的教师清理出去了,他是属于此列。我很惊异,不敢相信,我仍然深信他有高深的学问。
也许,那时国难当头,山河破碎,身世漂零,竟逢安身立命之幸,能有读书学习之福,自然倍感读书之乐!那“课本”增广贤文,也自然成了我的“圣经”指引着我人生处世办事的哲理!
现在要转到“读书”的第二个含义,即手捧书本看着,出声或不出声的读书。这种“读书”应该说,也是很快乐的。
抗战胜利,我回到了家乡三水西南镇。那时我正值十五、六岁,是进学校读书的大好年龄,可是西南镇已成一片废墟,百业萧条,两餐饭也难顾及,哪能进入学校。
生活有另一种“活”法,读书也有另一种“读”法。这种“活”再苦也甜,这种“读”再苦也乐!
在饱尝失学失业,贫困拮据之时,我又从家乡闯去广州,在西横街一间药材店做杂工。西横街距离文德路极近。文德路整条路都是卖旧书的,旧书很多很多,又很便宜,打工仔工资虽然少,但想买些旧书也不难,因为旧书多是当废纸论斤买入,再便宜也有得赚。我记得舍得以微薄工资买来读的书有说岳全书苦儿流浪记鲁宾逊漂流记,后来还有高尔基的我的童年母亲等,都是我很喜欢读的书,读着读着,其乐无穷。何乐之有?它给我思想,给我文化,给我知识••••••虽然是乐,但我也不敢说读了很多的书。
伦文叙故事中传说湖广柳先开争夺状元的捧月诗开头两句:“读尽天下九州赋,吟通海内五湖诗。”诗可夸张,但不实际,单是全唐诗就有几万首“读尽”了吗?说“吟通”更错,此诗至少有两处平仄错误。
我又承认,我读书是取其乐而非受其苦,所以如匡衡“凿壁偷光”的艰苦我是做不到的,更难做到三字经的“头悬梁,锥刺股”宋真宗劝学文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大大不及增广贤文中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两句,这个“高”就是“崇高”、“清高”、“孤高”、“高尚”这样的理解,你就会进一步品味出读书的乐!200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