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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本文立足于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凯尔泰斯伊姆雷的代表作无形的命运，根据作品中描述的作者亲身经历，孜孜不倦地探索了这样一个主题，即一个人在自己所属的群体被迫屈服于社会强权的时代是如何生活和思考问题的，藉此用人性原色的真实，用时光本有的粗砺去解读历史。
关键词：社会强权生活和思考奥斯维辛
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雷，以表彰他对脆弱的个人在对抗强大的野蛮强权时痛苦经历的深刻刻划以及他独特的自传体文学风格。
瑞典文学院发表的新闻公报说，凯尔泰斯通过在作品中描述自己的亲身经历，孜孜不倦地探索了这样一个主题，即一个人在自己所属的群体被迫屈服于社会强权的时代是如何生活和思考问题的。在纳粹分子疯狂迫害匈牙利犹太人的黑暗时期，还是一个少年的凯尔泰斯在集中营里渡过了4年的痛苦岁月。集中营的生活使凯尔泰斯对人类的本质和生存状态产生了严肃的思考，为他日后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基础。
凯尔泰斯伊姆雷，1929年11月9日出生于匈牙利布达佩斯一个犹太裔的普通市民家庭。1944年，14岁的凯尔泰斯被投到德国纳粹设在波兰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之后又被转到了德国境内的布亨瓦尔德集中营，直到1945年被苏军解放。1949年在布达佩斯火花报社开始了最初的记者生涯，1953年开始自由撰稿人的写作生涯。先后写过三部音乐轻喜剧，并获得成功。六十年代初，开始创作第一部长篇小说——无形的命运。1975年，以自己少年时代在纳粹集中营的经历为素材创作的自传体小说无形的命运经过了近十年的辗转努力，终于得以出版。六七十年代，翻译了大量的德文作品，其中主要有：尼采、弗洛伊德、维特根斯坦等。1977年发表两部中篇小说寻踪者和侦探故事，之后相继出版长篇自传体小说惨败、为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哭祷，中篇小说集英国旗，日记体文集船夫日记及另一个人，思想文集被放逐的语言与电影剧本命运无常等。曾获德国布莱登图书大奖，匈牙利最高国家文学大奖——科舒特奖，德国语言与诗歌学院一等奖，莱比锡书展大奖，德国国家最高文艺奖等多项国际大奖。
本次获奖的作品，就是以他在集中营里的那段生活为背景创作而成的长篇处女作无形的命运。这部作品讲述了一个无辜被捕并被送进集中营的少年凯斯，历经磨难，最终挣扎着活了下来的故事。小说采用了一种独特的视角解读了凯斯在集中营里的各个生活细节。凯斯把集中营的生活当作一种正常的生活，虽然条件极度残酷，却始终不乏快乐的时光，凯斯以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眼光审视着那里的一切。作者极具渲染力的描写让读者感同身受，读者面对的不只是纳粹的野蛮和残忍，更有他们令人费解的无知与无奈。凯尔泰兹通过在作品中描述自己的亲身经历，孜孜不倦地探索了这样一个主题，即一个人在自己所属的群体被迫屈服于社会强权的时代是如何生活和思考问题的。凯尔泰兹用他的笔告诉人们：“生存就是顺从！”它所传达的无疑是一种卑微的个体渴望能“继续活下去”的生存哲学，或者说，它再次重申了那个“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的合理性。人生中的痛苦，特别是二战期间，德国纳粹虐犹狂暴那场人类浩劫，对成年人的伤害远不如对少年那般残忍。无论是肩头还是心头，成年人都能用他们对世事的洞察和坎坷经历，抗衡着扛过去。岁月的磨难已在他们人生外形成一重刚柔相济的壳，外界的攻击倘若没有在这硬度相宜的“壳”上滑过去，尖利地刺破壳，也会因壳的防御而减弱了杀伤力。少年则不同，他们的心智和体魄稚嫩，他们的“壳”正在成形，还处于被苦痛刺激，形成“茧”的初始阶段。因此，奥斯威辛那种摧残，对无形的命运中的久尔吉，或者说对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的入侵，是侵蚀入骨的。那经历、那苦难，渗透进他人生，成为一道无法遮盖、无法磨灭的阴沉底色。奥斯威辛的惨痛已丝丝入扣地融入他记忆的肌理中。由此，在无形的命运小说结尾中，少年久尔吉才会说：“幸福如同某种绕不开的陷阱似地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窥视着我，因为即使在那里，在那些烟囱旁边、在痛苦的间隙中，也有过某种与幸福相似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只过问我的不幸及那些‘恐怖的事情’，然而对我来说，也许只有这种体验，才是最难以忘怀的。”
由此，我们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在独裁统治下，在一种残酷的、充满敌意的、疏离的文化环境中，我生活得太久了，结果，发展了一种特殊的文学意识。从这些深沉思考的文字中，我们看到一个作家如何恪守记叙历史的真实使命，在国家对文学强加控制和干涉的荒诞而悲哀的时期，弄清楚这一点是很重要的。的确有这样一种存在，以人的尊严笔的辛辣行走并昭行于世，成为专制暴力加上利欲熏心的时代底色中一棵特立独行的芦苇。
面对铺天盖地在一个只有谎言被严肃对待的世界上，如何坚持你自己？坚守你金子般厚重独立？生活，其实，完全可以追求权势利欲，抑或保持平庸委琐，因为趋名逐利立命安身原本人的天性。正因如此，才凸显凯尔泰斯坚守的无比珍贵。如美国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台词，有一种鸟儿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来自内心的挣扎与诱惑，还有拂不去的孤独寂寞，比来自外界力量要残忍强大许多，因为，凯尔泰斯。伊姆雷必须先战胜自我这个魔鬼，惟此，他才能游离于权势集权与物质烦嚣之外，以维持生命的最低要求，蓬头垢面地丰盈着人类的永久精神。
约翰诽枚髟倒核膊皇且蛔河欤诖蠛锒谰帷c扛鋈硕妓埔豢樾嗤粒映烧雎降兀绻幸豢槟嗤帘缓k迦ィ分蘧突崛逼湟挥纾赫馊缤蛔较浚踩缤愕呐笥押湍阕约海诿扛鋈思蚁缍荚诼傧莸牡毕拢┧埂r聊防滓云涓鎏宥捞厮伎颊境扇诵陨畛恋囊淮缇啊？0世纪专制体系的作风就是，将个体铲除干净，迫使人们挤到巨大的集体的围墙边上，人们马上就能认出来的显眼的名字被钉在墙上，打上特权阶层的烙印或显眼的标志。发端于外界的某个处所的突出重围，是每个有良心的人都熟悉的，凯尔泰斯也不例外。现代文明，面对诱惑，人，果真就那么容易失去定力？人的精神高贵，当真就只剩下一堆灰烬，疏疏点点，点缀我们头顶这方充满物质诱惑的漫天星斗？思想追求与沉重肉身，形而上的精神向往与形而下的物质贪婪，注定人们在两难中经久徘徊。在专制与集权重扼下，个体不应该被碾成粉齑，起码说，精神上不能。因为，那是一种漠视个体苦难，以拯救人类心灵为已任的优秀个体独白，那是一股从意象荒原土壤中倾泻而出的人类精神崇高的苍凉凄美。铺开人类文明历史的长卷，应该没有前无古人的悲哀。俄罗斯文学那种高贵气质，那种直抵人性苦难的决绝，残忍撕破专制黑幕的视死如归，那种博大恢弘具有人性回眸的柔润深情，在托思妥耶夫斯基笔下酣畅淋漓，衬映在西伯利亚劳改营阴霾天空下川流不息的苦役、饥谨、麻木、疯癫乃至血腥杀戮，那是漫无边际黑暗光明一瞥的动魄惊心，让面对罪恶渊薮的人们触摸到文学的无边温暖。
时代洪流象一个无法摆脱的巨大旋涡，裹挟一切墙角下的自我，专制以催枯拉朽的无情消洱着任何异化个体的存在，在这块充满血腥灾难的东方土地上，还能有人象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雷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在一种残酷的，充满敌意的，疏离的文化环境中，整合自身内部两个分裂的自我？干预社会，关注弱势阶层，为知识分子的首要任务，重视社会批判，担当时代责任，摈弃纯粹追求形式的呻吟与造作，亦是所有知识分子的内省，究其职责，他们难道不应该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大众报警器，社会正义公平的最后一道良心砝码？
然而，作为社会良心的中国知识分子，却屡屡在重大社会事件中缺席、噤声，甚至谎言连篇。本应肩扛黑暗的闸门，其实何曾关注道义担当以及群体悲悯意识，他们关注不过如何从社会边缘进入权利话语的核心，以及玩耍文字的作态惺惺。扭曲，变形，失语，造作，谄媚无耻，帮闲乃至帮凶在今天早已演绎成司空见惯的热闹非常。世俗大红大绿的背景乐中，蛰伏心理深处的盲从意识，对名欲地位毫不掩饰的极度贪婪，互为攀比失却脊骨这方演罢那方哄哄登场。他们成群结对沦陷于早已习惯的政治语境，麻木委琐，前赴后继般飞蛾投火。他们居高临下兼施廉价种种施舍，却仍然无法洗却对社会阶层骨子里认定，在对政治约定俗成的无耻默认面前，他们，无法不保持缄默木然，一个凯尔泰斯便足以让中国知识分子羞惭喟然。
它始于奥斯维辛，仍然在我们的时代继续发展。我的意思是说，奥斯维辛之后，迄今为止，尚未发生过什么足以根除或杜绝奥斯维辛的事件。在我的作品中，纳粹大屠杀从来就无法用过去式来表现。凯尔泰斯。伊姆雷如是说。奥斯维辛的铁轨，弯曲延伸在人类几千年文明车轮下，寒光四溢，仍然在拷问良心没有泯灭的人们。罪恶，血腥，始终还是现在进行时。
当然，人们关注更多的是轰烈战争消灭异族异己的方式，对于那些从未体验过文化的大众，潜移默化将意识形态也作为文化的人们来说，能从那多年熟悉的专制政治施加催眠术的集体梦魇中走出？身在地狱，或许，完全体会不到阳光下的正常温暖，甚至误以为天堂仅一步之遥，肉体最终如何依惯性而行，精神究竟多少已被体制化，从而对体制化游戏早就见多不惊？如果，我们摧残人性的历史，从焚书英雄到文革的辉煌，全都改头换面成啼笑皆非的游戏，我们对灾难的所有回顾应该不难消解在举国上下游戏一片的嬉笑打闹中。如果说，苦难是荒诞不羁的，那么眼下游戏难保不是与时俱进”时代的内涵与外延？进一步说，是否意味着我们的后代还要在这种游戏中匍伏、蹒跚一篇篇匍匐于地的历史，居然翻过浓厚血腥，将幕幕杀人喋血演绎成无比精确的真实与好看，令人想起老栓的人血馒头，好象比上世纪悠然多出许多喝彩呐喊，窃以为，那是另一种荒诞形式的三呼万岁谢主龙恩，真有点所谓天人合一的滑稽翻版，不过，这天并非受之天地父母的自然，而是皇根城下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历朝真命天子。
一个至今仍然立不起的民族，起码在思维与心理定势上。
如果，用人性原色的真实，用时光本有的粗砺去解读历史，可以看到，一个民族，曾经上演过多少荒诞不稽，那种把个体生命的所有尊严与崇高解构为至高无上的国家与阶级利益的可耻窒息。当中国的文化千百年来致力打造精致为无以复加，当悲天悯人的文学情结沦落成走马灯般的插科打诨，当我们已完全冷漠一切有形生命与无形精神的消失，如同美国电影野兰花道白：当游戏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一切从坏变成更坏。
也许，声音终将化为虚无，包括这块土地上消失湮没过无数优秀生命。再一次悲哀理解，往事并非如烟作者章诒和所说，屈辱地活下去，只是为了将那一代优秀灵魂的内心展现于世时字字带血珠玑，以及那哭泣笔墨中辗转折射出苦命中国周而复始的苦难庸常。凯尔泰斯。伊姆雷活在他的大陆里，他只为他所坚信与承担的大陆而生存。几十年来，那儿早已树木参天，沃野葱郁，那么，在我们脚下这块土地上，收获的思想种子难道全然是荒寂不堪乃至虚无？流行季风，一阵紧似一阵，在这块东方大陆。但愿，刮去的不会是整个民族的最后遗忘。遗憾的是，整个民族的可怕苦难，竟然堂尔皇之被商品化符号化解构颠覆，一个喋喋不休只是指责他人不去反思，多年来，竟连自己头上疤瘌一直不敢脱帽。
没有由于常常没有什么，人间被割出质的鸿沟，大事，小事，无不如此，夜驿车语。同样，有了什么，人间也被割出质的鸿沟。反之亦然。不同的实在与虚无，那将是我们终生无法逾越的思想鸿沟。世事沧桑，斗转星移，文明亦将人类征服一次次演绎到假象中临界，科学范畴中对宇宙太空的无尽探索，对自身生命无限认识，而现实中却发现真正认清自己、成为自己不过满纸谎言甚至难乎其难，这仿佛成为人类不得不面对的悖论与悲哀。路漫漫，一代代殉道者前赴后继，或许那是我们无法摆脱的梦魇与宿命。
在世界文坛上，以大屠杀为主题写出不朽篇章的作家很多。为何偏偏匈牙利的凯尔泰斯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青睐呢？这正如瑞典文学院所指出的，凯尔泰斯的作品探讨了“在一个人们受到社会严重压迫的时代里继续作为个体生活和思考的可能性”他的小说中“没有任何道德愤慨和形而上抗议因素，可恰恰正是这一点使得他的描写获得了令人震惊的可信性”这段话实际上在肯定凯尔泰斯作品的深度和高度以及艺术独特性的同时，已将他同其他大屠杀文学创作者区别了开来。凯尔泰斯的作品题材虽老，但其中充满了人道主义和关怀精神“凯尔泰斯虽然少年时期就被关进了集中营，但他以极其理想主义的形式存在着，他的精神鼓舞了所有人。这种精神正是历年诺贝尔文学奖所注重的。凯尔泰斯虽然不是有创新力的作家，但他的精神力量打动了评委。”无论获奖者是多么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一个世纪以来诺贝尔文学奖表现出来的文学和道德的价值尺度从整体上看都可以为创作者、研究者和爱好者提供有益的启示。从文学角度看来，诺贝尔文学奖推崇的是小说家和诗人在语言和文体上的建树，同时包括他们对于文学传统的继承和发展；从道德层面上看，诺贝尔文学奖表彰的是个人对良治社会的卓越贡献。如果人们总是能从积极的一面去审视一个众说纷纭的奖项，则善莫大焉。
要了解凯尔泰斯，不仅要读他的处女作无形的命运，更要读他在文学成熟期的颠峰之作英国旗，这样才能寻踪作家思维的轨迹，才能理解作家作品的深刻内涵。从创作时间上看，两部著作相差了近三十年；从小说内容上看，英国旗是无形的命运的续篇；从文学角度来看，无形的命运是在传统小说的写作中隐现了“凯尔泰斯式思维”的火花，而在英国旗中“凯尔泰斯式思维”已经与“凯尔泰斯式文学风格”完全统一了。品读凯尔泰斯的小说英国旗，是进行一次孤独的、震人心魄的心灵历险，凯尔泰斯是世界文坛上罕见的几个能够用文字直接、准确地表述思想的作家之一。凯尔泰斯不是为了讲述故事而讲述，也不是为了记录历史而写作，正象作家在小说中所说的：是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是为了“表述跟本就不可能表述的生活”凯尔泰斯芬聊防呈俏幻逼涫档淖骷遥司裆系纳娑醋鳎俗鋈死嗟闹と说男醋鳎米约何4醯摹8鎏宓纳簦匀死唷霸5摹11衷谌栽诜56医椿够岱5亩槁洹狈3鼍妗u缢担骸耙残矸抢硇缘摹10薹n馐偷牟皇切岸瘢巧颇睢！闭饩褪且桓銮籽奂と死嗖锌嵬郎保？00万同胞被杀后巧幸生存下来的人的理性言语。
在小说的结尾，邻居让科沃斯忘却所有残暴的记忆，这个建议虽然难以做到，但是邻居更多的也是出于好意，因为带着这段心理重负是无法生活的。而科沃斯对此作出了强烈的反驳，他说：“人是无法开始新生活的，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继续旧的生活。人无法命令记忆停止思考。忘却，从经历者失去生活价值的意义上说，无异于一种剥夺，所有的正直与昔日所有的步伐都会失去它们的意义。”
这也是在本书中不断反应着的信息。科沃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观点：为什么他所经历的生活，与同时代人比起来就不如他们有价值？一个弱者在暂时的、貌似强大的霸权者面前所做出的无声反抗，而这种弱者的行为最终是得到肯定的。
通过这本小说，深刻而充分地揭露了法西斯分子对人类所犯下的可耻的罪行。对于这些历史我们或许可以饶恕，但绝对不是忘却。如果我们能够充分认识这场人类历史上的劫难，那么，我想我们必将拥有一个不会重蹈复辙的亚细亚。
参考书目：
（1）凯尔泰斯芬聊防住段扌蔚拿恕飞虾r胛某霭嫔？002年
（2）凯尔泰斯芬聊防住缎纳鳌桓稣媸档墓适隆罚ā妒槌恰？002年11期，黄灿然译）
（3）谈大屠杀（同上，陈春敏译）
（4）昂智慧运用虚构艺术进行理性思考--评2002年诺贝尔奖得主凯尔泰斯芬聊防椎拇碜鳌次扌蔚拿恕怠贰兑肓帧？003年03期
（5）爱是最重要的——凯尔泰斯答德国法兰克福报2002年10月13日的采访（同上，未注明译者）
（6）谁的奥斯维辛——1998年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的演讲（文汇报2002年10月31日李震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