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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那年92岁,突然的走了。那一天,千里之外的我正躺在病榻上打着点滴,殷红回落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恐惧萦绕着我的心头挥散不去。
我生于26日,距生日那天刚好还有26天。更巧的是,那天是姥姥的祭日。而我又一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
阿奇霉素的针剂刺激着我的血管和肠胃,让我感到浑身的疼痛和肠胃的恶心。大夫说,打针前要吃点东西,可是我不想吃,就这么打吧。疼就让他疼去吧!我亦无所顾忌,只因我的心已经充满了对姥姥的思念。思绪随着秋风飘摇,回到了我的童年,姥姥的身边。
我自小在姥姥的身边长大。在我1岁的时候,由于家里孩子多,父亲又多病,父母就把我送到了乡下的姥姥家,那时候我刚断奶,到了晚上总是可劲的哭,姥姥实在无奈下,就拿出她那已经干瘪的乳头塞进我的嘴里,我鼓足劲的吸,久而久之,我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满足却又很无奈的慢慢睡着了。所以,从我记事起,我总是把姥姥当成是我的亲人。
也许是我比较愚钝吧!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姥姥才是我的母亲。而我的父母我却没有什么印象,唯一留下的就是舅舅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回城里那个我的家,取些当时的美味食品,一些糖果饼干等吃的东西。回家后姥姥就把每一块糖果,最少分成五小块,每次给我吃上一小块,我也是吃得美滋滋的,总觉得还没过瘾怎么就又吃完了。
小时候我特别淘气,每次做错事时,姥姥总用她特有的方式教训我。只见她,手里拿着根扫把,嘴里骂着小劈叉(至今我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想是他们当地人骂孩子的方言吧),用她那曾经缠过的小脚,费劲的追赶着我,而淘气的我总是灵巧的左右躲闪,总让姥姥打我不着还累得够呛,最终常常以放弃而告终。
姥姥无论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也算是跟着姥姥从小见了不少世面吧!姥姥的姊妹很多,孩子也多,可以逛的地方自然数不胜数。
姥姥的姊妹,我都称她们为姨奶奶,记忆中有一次去姥姥的最小的妹妹,我的七姨奶奶家,姨奶奶看着清秀瘦弱的我,爱怜的不得了。拿出她们家所有的好吃的给我。印象最深的那次,姨奶奶煮了很多的鸡蛋给我吃,都是超级大个。我边吃边喃喃的说“姥姥,姨奶奶家里的鸡蛋怎么这么大呀”!顿时引来哄堂大笑,姥姥边笑边说“妮子,这不是鸡蛋,这是姨奶奶家鹅下的蛋”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鹅长什么样。
我的姨妈,姥姥的长女是位医生,姨父是设计院的工程师。她们都住在省城。是姥姥众多孩子中条件最好的。每年冬天最冷时,姨妈就把姥姥接到了她们有暖气的房子。我这个姥姥的小尾巴,自然也是享受着和姥姥一样的待遇。有一次,姨妈她们单位发糖豆,姨父便给了我一袋。我一粒一粒的放进嘴里,咂着味,想着天下竟有如此美味的糖豆,那种香甜我这一生都忘不了!姨父看我吃得香,便神秘的告诉我,说“这个叫巧克力,吃一粒就相当于吃两个馒头”天哪?那我岂不吃了十几个馒头了,怎么没感觉到饱呢!姥姥搂着我,笑着说我真是个傻妮子。我躺在姥姥的怀里,那么温暖和舒适。
跟着姥姥的那些年里,我遇到了很多人生中的第一次,让我长了不少的见识。
当然,城里的父母家,我还是很高兴且很愿意回去的,又有好吃的、好玩的,最主要是好像离家去郊游一样。记得有一次,我和姥姥、表姐我们三个人,一老两小的,像蜗牛似慢慢前往回家的方向,一路上,欣赏着美景,享受着郊游的快乐。走到中途,那棵大柳树下,就要休息上小半天。在当时,大柳树就是标志,到了那里距离回家的路就只剩下一半了。
在这里,我要特别说一下大柳树。在我的印象中,它很粗壮,我和表姐两个人手拉手环抱着,还不到她腰围的四分之一呢!她是一棵存活了几百年的垂柳,不懂事的我们每次走到她的柳枝下,便在她的身上,一刀一刀刻下我们的名字。大柳树已经很老了,像姥姥一样!姥姥走了以后,大柳树也因为拓宽道路被伐了。即使这样,每次路过大柳树的地方,我还是很怀念的在寻找,想着这应该就是当年大柳树的家吧!
到了八岁那年,因为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我才被接回了城里的家。以后我就只能寒暑假回去看姥姥了。对于我来说,那不仅仅是看姥姥,还有我童年的乐趣。
很多年后,我在外地上学、工作了,就不能经常回去看姥姥,但我还是抽空每年过年时,去看看她,买些她爱吃的水果和甜点带过去。已经没了牙齿的姥姥总是开心的笑着,那么慈祥可亲。
2003年那年,对我来说是难忘的一年,也是痛苦的一年。姥姥那年92岁,撒手人寰。
那年过年时,姥姥已经生病了,我去看她时,她已经像一把骨架包着一层皮似的,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了。看见她那副样子,我真的好想哭,可我不能,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眼泪,依然像以往一样调侃般微笑着给姥姥说“姥姥,好好养病,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打针吃药哦”!姥姥心里很明白,嘴里小声说着我已经听不见、也听不懂的话,但我心里明白,她是在让我放心,她会好好的活着。其实那时候的她,已经不愿意接受任何治疗了。我明白姥姥,她觉得自己老了,她不愿意拖累儿女了。那年她的大女儿,我的姨妈已经七十多岁了,多年患有心脏病和糖尿病。最小的女儿,我的妈妈也已经六十多岁了。
2003年的非典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4月份我从北京出差回来后就被单位隔离在家了,忽然没来由的就大病了一场。姥姥走的那天,妈妈还在照顾我,电话打来后,妈妈伤心并遗憾的回去了,她也没有见姥姥最后的一面。我因为要看病打针不能回去。也正因为没去看她姥姥最后一眼,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今天,我又一次躺在病床上,想着我亲爱的姥姥,想着和姥姥在一起的美好日子,不觉,泪水已经盈眶而出。
善良而慈祥的姥姥,您一定在天堂吧!你在那里过得好吗?外孙女好想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