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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极怕猫狗的,我害怕猫狗碰到身上那种毛乎乎的感觉。与丈夫谈恋爱,第一次去他家看望老人时,进屋还没坐稳,一只大白猫就蹿到我的腿旁,转来转去,吓得我一下子跳起来,又喊又叫,全无淑女风范。小姑赶紧将猫抱走,关在另外一个房间。在饭厅吃晚饭时,猫不时地挠门,弄得我满桌子的菜,也没吃出个滋味,总是盯着关猫的房门,唯恐猫跑出来。
送我回家的路上,丈夫说:“二妞(白猫名)挺可爱的,特别通人性,你怕什么呀?我和我们家人都特别喜欢猫,你怎么也得锻炼着爱我及猫啊!”
及猫挺难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虽然慢慢对猫不再那么恐惧,但是,我始终没有与二妞建立起感情。住在婆婆家时,我总是离猫远远的。二妞确实通人性,它知道我讨厌它,也就不搭理我,我住的房间,它从不进去。
人生有时是很奇妙的,数年后,我这个不喜欢猫的人,竟与猫结下了不解之缘。
九四年,我坐车出差,出了一次车祸。头部伤的很厉害,缝了十八针。康复后虽未痴呆,但一到下午,脑供血不足,总觉迷迷糊糊,公司就让我工作半天。
一天中午回家,顺路买了两个大麻花。那天很热。我到家,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樱桃树下,边吃边乘凉。一只黑黄毛相间的大花猫,慢慢凑到我跟前,喵喵地叫。我掰了一块麻花扔给它,它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隔壁的于阿姨看见我喂猫,说:“这是只母猫,怀崽了。”我忽生恻隐之心,回到厨房,找出一碗剩饭,拌点剩菜,端给花猫。花猫冲我喵喵叫,似在表示感激,遂又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看来,它是真饿了,一会,一碗饭就吃地干干净净。
第二天中午回家时,走到院里蓝球场,那只大花猫悄悄地跟着我走到家门口。家里没有剩饭,我索性从冰箱里拿出一条鱼,用小锅煮了,端给花猫。花猫高兴地边吃边呼噜,吃完后竟不走了,就趴在樱桃树下打盹。这下子弄得我好象有了责任,每天都得给猫准备点吃的,它是孕妇啊。
一天早上,下着毛毛细雨,我还没有起床,就听门外大花猫使劲叫,还不断挠门。我跑下楼,开开门,于阿姨也开了门,只见大花猫趴在地上呼呼喘气。于阿姨说:“它要下崽了。”我本能地缩回屋里,吓得说:“那怎么办呀?也不会接生啊!”于阿姨笑我:“别害怕,给它找个纸箱子,放我们家仓库,再把它放到纸箱里。放好后,关上门,我们谁都别看,过两个小时就生完了。”
这段时间,虽然天天喂大花猫,可我还是不敢摸它,一想到它肚子里还不知有几个崽,更不敢碰了。我赶紧找好纸箱,放到仓库里,又跑到勤务连找个战士,帮我把大花猫放到纸箱里。关好仓库门,我已满头汗水。不是累的,是又紧张又害怕。
那两个小时,我坐立不安,想到仓库看看,又怕惊吓了大花猫生产。想想,还是打电话问问于阿姨,该给猫准备点什么吃的。然后煮牛奶,做鱼,忙个不亦乐乎。过了两个小时,我叫上于阿姨,一起去仓库看大花猫。轻轻打开门,悄悄走到纸箱前,哇,真是英雄母亲,大花猫竟生了六只小猫!两只白的,两只黑的,还有两只黄白毛相间的。小猫崽象耗子似的,一点也不好看,但已被大花猫舔得干干净净,趴在妈妈的肚子下。我赶紧回屋,将牛奶和鱼端到仓库,摆到纸箱边。大花猫从纸箱出来,很快将牛奶和鱼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回到纸箱里,看着我喵喵叫,似乎在说,我们娘七个谢你了!
那段日子,我心里装的就是这七只猫。每天给大花猫做鱼煮肝。大花猫吃得好,奶水多,小猫长得快。半个月出头,一个个小猫就毛绒绒的,可爱极了。院里的小孩和战士都爱跑来看,邻居们也经常给猫送鱼吃。一时间,弄得人猫其乐融融,整个院子都增加了生气。
慢慢地小猫会吃东西了。九月初天气还暖和,大花猫领着小猫,白天在院里转来转去,晚上回到仓库里。儿子捡回战士扔的铺床用的稻草垫子,上面又铺了一张旧凉席,猫儿们睡在上面,挺舒服的。
一天,我做了一条大鱼,端给趴在仓库门前的大花猫吃,只见它闻了闻就走了。我好生奇怪,怎么,不爱吃鱼了?转身将晾在外面的衣服收回家。我再出来时,只见六只小猫围着盘子你争我抢地吃着,待吃得杯盘狼藉后,又一哄而散。大花猫慢慢地走到盘子前,吃剩下的鱼头鱼尾。原来,刚才它是叫孩子们回来先吃。我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一种柔柔的感觉,小生灵表现出的母爱更让人感动。我突然意识到,我已对这七只猫产生了深深的感情。
小猫两个多月的时候,大花猫突然出走了,院里院外一连几天都没找到。我很着急,它的六个孩子不要了吗?院里的阿姨都说,小猫长大了,老猫就不管了,它不会回来了。我一下子觉得责任大了,难道大花猫把小猫托付给我了吗?
六只小猫因大花猫奶水好,喂的也好,个个都长得虎头虎脑,人见人爱。丈夫笑我说,不喜欢猫的人,养的猫倒个个都是精品。
小猫好看,要的人就多。院里阿姨的亲属要走了两只,朋友要走了两只。所送之人,我都详细考问,送人也得送个好人家。每送一只小猫,我都给带一大袋猫粮做嫁妆。剩下两只黄白毛相间的(儿子起名,黄毛多的叫黄咪,白毛多的叫白咪),谁要,都舍不得给了。
丈夫用旧木箱给黄咪和白咪做了个窝。不知他从哪弄了两块旧地毯,钉在箱子里面保温,还做了一个小门帘,方便咪们进出。做好后放在葡萄架下。黄咪和白咪白天在院里玩耍,晚上回窝睡觉,生活的很惬意。
十月末,天气冷了。一到晚上,黄咪和白咪总是顺着葡萄架爬到平台上,再跳到窗台喵喵叫着,想进屋。我对猫已有深深感情,未等丈夫和儿子建议,就将两只咪彻底清洗,收进屋里。
黄咪和白咪是在院里长大的,精力特别充沛,爱活动。进屋后,它们俩高兴极了,楼上楼下跑来跑去,追着线团满屋转,吊在窗帘上打秋千。一时间,呼咪喊猫,家里热闹成一团。丈夫乐得说:“将来有了孙子,也不过如此”
黄咪和白咪很聪明,慢慢地适应了家里的生活。不再随意地各屋乱窜,而且有极好的卫生习惯,尽管准备了猫沙,也从不在屋里大小便。还学会了一些表演本领。会听指挥地在地板上连续打滚,一说摇尾巴,一条大尾巴就摆个不停,令人忍俊不禁。黄咪技艺更高,扶着一只小爪,竟能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一到晚上,两个咪互相依偎着睡在猫筐里,家里的气氛都变得更加温馨。
一天,一个朋友来家做客。看见黄咪和白咪,马上爱不释手,执意要抱走一只。说是爸妈年龄大了,她和哥都不在身边,一直想买一只宠物送爸妈作伴,这两只咪是最理想的。我虽极不愿意,但送给老人作伴,又不好拒绝,就让她抱走了白咪。看她抱着白咪上了车,眼泪几乎流了下来。剩下黄咪在屋里找来找去,一直到晚上,再不到筐里睡觉,怕是睹物思伴吧。丈夫和儿子回家,都闷闷不乐。我象做错了事,不敢大声说话。
黄咪一天天长大了。到了第二年春天,已是一只健壮的大公猫了。天气暖和后,它经常晚上出去玩,和野猫谈情说爱,早上回家。
到了九七年,黄咪已快三岁了。那一年丈夫调到大连工作,儿子准备考大学,每天晚上都要在学校学习到九点后才回家。
五月份的一天中午,我去机场送走客户后回家。进屋觉得很渴,想烧水沏茶。接了半壶水放到煤气灶上,阀门拧到最大,火还是很小,大概是煤气减压,那段时间常有这种情况。火小,水要过一会才能开,遂进客厅去看电视。记得,看的是一个谈话节目,极感兴趣,一直坐那看。待看完了电视节目,已忘了烧水之事。在厨房晃了一圈,煤气灶上也没有火。困意上来,就躺到紧挨厨房的餐厅里的长沙发上睡觉。好像厨房门和餐厅的门都开着。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头沉沉的,非常难受。脚和腿一阵阵疼,还有什么在叫,想起来,又觉没劲。似乎又躺了一会,腿那一阵阵钻心地疼,挣扎着起来,睁开眼睛,原来是黄咪在拼命挠我脚脖子。袜子挠破了,腿上已流血。我好像有点意识,站起来扶着门框,只听厨房嘶嘶在响,我一下意识到是煤气,跌跌闯闯走到厨房,关了阀门。这时黄咪咬着我的裤腿使劲往门外拽。我扶着墙,出了大门,就坐在地上。看着黄咪,我泪流满面,是黄咪救了我!那时是五点过点,如等到九点多儿子回来,我早已魂飞天国!
在医院吸氧和扎狂犬疫苗时,医生对我说,要是没有那只猫,再过一个小时,我是必死无疑。后来听邻居说,那天下午她们三点多烧水时,已有煤气。而到五点多,黄咪将我挠醒时,我已让煤气熏了两个小时!中午我去睡觉时,黄咪是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客厅的小窗户是开着的(那时还是木窗,中间有小窗户),有煤气味,黄咪是可以从小窗户跑出去的。我不知道,在我没醒之前,黄咪是怎样的呼唤我。而将我的脚脖子挠的血淋淋的,一定是它的无奈之举。
一家人对黄咪的感激之情和黄咪在我们家的地位自不必说,以后发生的事情却令人遗憾和不可思议。
九月份,儿子考上了东大计算机系。儿子上大学后,我准备沈阳大连两边跑,心中一直在考虑怎么安排好黄咪。一天早上醒来,脑子里突然好像黄咪在不停地对我说:“哥要上大学了,妈要去大连了,我也走了。”一直到中午,我脑子里一直反复出现这几句话。而黄咪那天直到中午也没回家。中午吃饭时,我和儿子说起这件事,说我好像感觉黄咪不会回来了。儿子说,不会吧,等到晚上还没回来,再找找看。
到了晚上,直到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黄咪都没回来!我和儿子找遍了附近小区和公园,都没找到黄咪。如果黄咪想回家,它走到哪里,都会找到家的呀!
我和妹在电话中说这件事,妹惊说:“你脑子里出现的前两句话,是我曾跟黄咪说过的。前些天我去你家,黄咪趴在我旁边,我顺嘴说,黄咪,你哥要上大学了,你妈要去大连了,看你怎么办?我是随便说着玩的呀,它因为这个走了吗?”妹很懊悔,我难过极了。黄咪救了我,而我与它的缘分竟尽了吗?
我推迟了一个月去大连。我怕万一黄咪回来了,家中没人。那一个月我睡不好觉,耳朵格外灵敏,有一点声音,就起床去看,是不是黄咪回来了。早上天亮,就到外面去转,期待着黄咪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可是,黄咪没有回来。
九九年,我从大连回来,收养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取名咪咪,已在我家生活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