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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花的感知最初始于那遥远的孩提时代。那时的我和所有不谙世事的懵懂孩童一样,大睁着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被世间所有的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所蛊惑,所吸引。每次见到墙上粘贴着的那些富贵吉祥的牡丹图,聚在一起,姹紫嫣红,绚烂地争芳斗艳,便心随花飘,目因色迷。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与花为伍,相生相惜。那时的我对于花的情感完全来自于对于色的愉悦,赏心悦目色之苑,不问世间愁滋味。
乡居的少年为花痴迷,却只能观花于画上。也曾傻傻地徜徉于山陌田野之间,放眼望去,竟都是大片大片的蒲公英、野雏菊和向日葵,虽开得张狂,开得尽兴,却总让人感到比不得画上的牡丹那样雍容华丽,显得有些小气,有些委琐,有些不羁。于是,我贸然地自己得出一条结论:花永远是画上的好。于是,我开始疯狂地迷恋起画画,幻想着用自己手中的笔描画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记得我小学时的班主任姓肖,是我们小镇上小有名气的画家。他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却轻声细语,三十几岁的人了,却还未娶妻生子,背地里人们都叫他”肖大姑娘”他见我喜欢涂鸦,便决定收我为徒。我当然满心欢喜,满口应承,并开始很努力,很用功地追随他学画。可惜我虽然痴迷于色彩,却对光影、透视显得天生的迟钝,画出的东西既无层次感,又缺乏明暗度,画在纸上的花草更像是一片片单薄、僵死的枯叶;抑或是一块块单调、厚重的颜色。在与这位姓肖的老师苦苦学了大半年时间的绘画后,他不得不用他那特有的轻声细语委婉地对我说:“算了,看来你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这等于在绘画这一行当里宣判了我的死刑,于是我只能不无遗憾地抛弃画笔,我那个想要在纸上画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的梦想也就此破灭。
其实,现在仔细想来,当初我对于绘画的迷恋源自于我对于花的迷恋,也可以说是对于美的迷恋。因为对于美的迷恋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后来,我上中学时接触到了红楼梦,曹大师的一曲葬花吟使我对花平添了许多别样的情愫,也可以说别有一番滋味儿上心头。
“花谢花开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好花易谢,人生苦短,曹大师用他那只生花的妙笔为我们展示出一种别样的人生。他不仅参透了花的宿命,更参透了人的宿命。从此,少年参透愁滋味,为花堪忧,欲赋新诗强言愁。于是,我不再迷恋那些墙上的永不凋谢的花朵,往往见到山陌上那些随风飘零的蒲公英的种子,也会唏嘘感叹一番。只是我愧于没有曹大师那样的才情和妙思,笔下的文字空洞无趣,想吟诗颂花的梦想也很快在小试牛刀后付之东流。
世间的事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爱花的我既无法画出世上最美的花,也无才写出世上最妙的颂花诗,可却因花结缘,找到了一生中最好的伴侣。
记得与初恋的女孩第一次见面,我与她便相约于小镇的一座小山坡上。当时山坡上开满了大片大片金黄色的野雏菊,花虽不大,也无浓香,然而,放眼望去,金灿灿的,煞是壮观。那日,我与女孩徜徉在花海间,我摘下大把大把的野雏菊赠予她,女孩将花带回家中,悉心地用水升起来,那花竟神奇般地开放了许多时日。女孩说是那些花儿让她每每想到了我,我们的爱也很快瓜熟蒂落。
也许是花本身所传递给人们的那种美的愉悦,世上便将一切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期许都寄托于花。人们种花、赏花、祭花、葬花,有多少人为它痴迷,有多少人为它憔悴,有多少人为它癫狂,又有多少人错过了花期,迷失于花季?仔细想来,花的境遇又何尝不类似于人的境遇?
“流水前溪去不留,余香骀荡碧池头。燕衔鱼唼能相厚,泥污苔遮各犹犹。委蜕大难求净土,伤心最是近高楼。庇根枝叶从来重,长夏阴成且少休。”
花开花谢,那片片落花都将落于何处?是落于青苔被遮,还是落入泥土被污?是被燕子衔去做巢,还是被鱼儿吞去做饵?每个人在世上会有不同的因缘,不同的遭遇,而每朵花不也一样有着不同的因缘和遭遇吗?
所有理想都开花是人的奢求,而梦里花落知多少正说明了人的境遇。
相传在上古时候,每年的芒种节这日,为“饯花节”在这日人们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年过不惑的我很难会做出去祭饯花神这等浪漫的事儿了,只是回首自己平庸的人生,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我只能在纸上呼唤那些如花的往事,盘点那一个个陨落的如花般绚烂的理想,去祭饯那所有痛并快乐着的奋斗历程。
哦!梦里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