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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别瞪了,我先去外头设个结界,免得有人闯进来坏了事。”藏冬两掌朝他们背后一拍“燕家小子,赶紧动手别再拖了。”
燕吹笛大步来到法阵前,深吸了口气,也不管会有生命后果了。
“贼船都上了,眼下反悔也来不及了,总之做过再说。”他边说边小心翼翼自怀中取出个泥陶俑,再把手伸向轩辕岳。
轩辕岳认命地取出一只绣袋,将那颗晶莹的舍利搁在他的掌心上。
备妥了尸魂命三要素后,燕吹笛走入阵中盘腿坐下,闭上眼两手不断结着手印,并喃喃背诵出这阵子才恶补过的法咒。
几个时辰过去,浓重的夜色下,密室内置于四个角落处的法灯,伴随着燕吹笛始终都没有间断过的咏诵声,将他的身影映照的绰绰晃晃,亦照亮了他额间密布的汗珠。坐在室内一角的轩辕岳,小声地问着也进来等待却等得昏昏欲睡的藏冬。
“山神,你说我家师兄究竟行不行?”以往看他家师兄还魂,似乎从没耗时这么长也没这么辛苦过,怎么这回夺舍要这么久?
藏冬揉着睡眼“行吧,这类勾当他干得很熟练了,都算得上是专业户了。”
“”坐在阵中的燕吹笛专心地结着法印,一整夜下来,一身的大汗早就湿透了他的衣裳,他却丝毫不敢分神,一心一意想将夺舍这事做得尽善尽美,无奈这具听说能容下任何魂魄、且能长出与魂魄同样容貌的尸身,实在是太不合作,任凭他怎么施法号令,就是吃吃不肯打开五窍容纳新魂。
感觉身上所有的法力即将耗竭,而这场夺舍也将告失败,燕吹笛豁出去地将牙关一咬,飞快自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用力拍在自个儿的胸口,硬是逼出体内所有魔力顶上耗竭的法力。
当下骤然的剧痛令他昏了昏,他赤红着眼,在魔力一涌而上时紧紧本书掐住时间,发狠地将魔力灌向不听话的尸身,趁它因同类的魔力而迷惑并因此而稍稍放松时,强行将魂魄给硬塞进去。
燃烧了一夜的法灯悄然熄灭,形容枯槁的燕吹笛抖颤着手,用最后一丝魔力结完三千个法印中的最后一个,并牢牢封上五窍稳定住魂魄,接着他两手一松,眼一闭,整个人再也支持不住的往后倒下。
等待多时的轩辕岳随即上前将燕吹笛拖出法阵,他两手揽着剧烈喘息的燕吹笛,目不转睛地看着阵中还是没什么反应的尸身。
“成了?”藏冬在燕吹笛浑身乏力时端来一碗水。
“大概”他大大灌了两口,继续靠在自家师弟的怀里休息。
“怎么没动静?”
“不知道”他闭上眼,尽情享受轩辕岳温暖的怀抱。
轩辕岳两眼扫向藏冬“你不是说这事他很熟练?”
藏冬推了推躺在温柔乡里偷吃豆腐的某人“喂,先别享受了,告诉我魂魄真进去了吗?”
“我应塞进去了”
“”硬塞?这样可以吗?
“娘娘会不会因此有大碍?”轩辕岳以袖擦了擦他满头的大汗,喂了他一颗恢复体力的金丹,再把软绵绵的他扶起来坐好。
燕吹笛也不是很有把握“难说,得等她睁眼开才能知道”
就这样,两人一神眼巴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女娃,直到黎明破晓时分已至,东方蓝色的天际穿上层层霓裳,法阵中忽地迸发出刺目红光,宛如烈焰般的光芒似潮水般地迅速自法阵中汇集至女娃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舞动的火焰中,过了一会儿,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汇集而来的火焰,一道红色的光芒自她的胸口射出冲破房顶,呼啸地窜上天际划破晨曦。
异常的天像在天边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待所有人终于能睁开眼时,阵中女娃小巧的五指动了动,轩辕岳紧屏着呼吸。忙扶着燕吹笛一块儿来到她的面前坐下等待。
透过房顶破洞纷纷洒下的晨光,他们看见,原本的无脸女娃在红光消散后,有了一张五官与纪非十分肖似的脸庞,此时她正着长长的眼睫,一副将要睡醒的摸样。
“娘娘?”轩辕岳启口轻唤,看着那张久违的熟悉脸庞,不知怎地,一股湿意泛上了他的眼眶。
燕吹笛则是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彻底呆住了,他紧紧握住轩辕岳的手,鼻酸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他觉得以往已经消失无踪的从前,那段天真无忧的日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她小小的动作,都将回到他们的身边来,而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皇甫迟,似乎也可以褪去一身的冰冷回到最爱的人的面前
魂魄停留在新的身躯里后,纪非甫睁开眼帘,就看到两张有点熟悉的脸庞朝她压过来,还不得很清醒的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正在回想这两人是谁,此时旁观的藏冬走过来,拉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某对师兄弟,再蹲下身子将她扶坐起来,并探了探她的脉象,顺便将她全身上下检查过一回,这才对燕吹笛他们点点头。
回想起鬼界一切,与郁垒来到鬼界时曾对她说过的话,纪非总算是清醒了,她低首看向自个儿胖胖短短的小手臂、白嫩嫩的小脚丫子,大致上明白了后,她抬起头,瞅着眼前这两个一脸要哭不哭的青年,唇边绽出一笑。
“小皮猴,你长大了。”
藏冬听了转过身来掩嘴闷笑,而听到这久违称呼的燕吹笛则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娘娘”有必要从小叫到大吗?她不会又想拿他来玩吧?
她再转过头看向轩辕岳“小美人,你愈来愈标致了。”
对于她这类的调侃,多年来轩辕岳早已练就金刚不坏麻木不仁,他微微躬身。
“恭请娘娘金安。”活着就好,嘴巴再坏都不是问题。
“免礼。”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睁看迷濛的大眼四下探看“你家师父呢?”她还以为让她活过来的是皇甫迟呢,没想到居然是他徒弟。
“呃,师父他”他俩一怔,这才想起他们好像都忘了那号人物。
“就快闯进来了。”藏冬懒声应着,微微侧首看向那扇无辜的房门。
早在异象发生时,皇甫迟就已察觉到山顶上所凝聚的大量魔力,他刚走出客房房门,立即在庞大的魔力中发现到一缕刻骨也难忘的气息,他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拔腿往密室的方向飞奔。
是纪非,一定是她
他是知道这阵子那两个徒儿在山神的带领下,偷偷摸摸地进行着某些不愿让他知道的事,但他也去探究,一来时因为法力尚未全面恢复,难得生病的他也总是觉得疲惫,二来则是因那个远比平日话唠十倍不止的兰总管总是拦着他不让他出门,加上还有个老是不请自来的晴空,三不五时就往客房一坐,莫名其妙与他叨叨谈起如何保养身体和养孩子经,也不管他愿不愿与这尊天敌闲磕牙。
然而在纪非的气息出现后,他时都想明白了,他总算知道那两只兔崽子这些天来在搞什么鬼,他只是不懂魔界的火魔不是死了有几千年了吗?这强烈的魔力怎又回返人间了?
一鼓作气冲至密室前,皇甫迟随即遇上了藏冬所设下的结界,随着火魔的气息消散殆尽只剩下纪非的气息时,他也不管身子是否痊愈,急切地将法力灌至两掌,一拳一拳地砸碎神界牢固的结界。
随着结界告破,脆弱的,门扇也应声告碎,还好事先有防范的藏冬适时挡下了满天飞散的木屑,这才没伤着金贵的娘娘,屋里正在叙旧的三人齐齐回首,就见脸上犹带着病色的皇甫迟喘着气,站在门边瞬也不瞬地看着纪非。
“还杵在这做什么?你也是,快别在这碍事了。”藏冬赶在皇甫迟情绪失控前,一手拎起呆愣的轩辕岳,一肩扛起还没法动的燕吹笛,大步带着这两个虽是大功告成,但事后可能会被修理的徒儿先躲为上。
在他们走后,纪非扬首轻笑。
“傻鹰,我回来了。”
剧烈的感情在皇甫迟的眼底窜动,他的嘴唇抖索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有着她脸庞的小女孩,就坐在晨光中对他微笑
他又多少年没再听见她唤他傻鹰了?
又有多少年,没再见过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笑靥了?
一颗冰凉的泪珠自皇甫迟的眼角滑下,在他苍白的面容上划下一道多年来难以诉说的悲伤长痕。
他一步步走上前,不敢相信被困在鬼界中的她已经回来了,在月鬼后结下仇怨后,他原本都已做好了等上百年、千年的打算,纵使发丝白了,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他仍像个拖不动拉不走的蜗牛,静静候在钟灵宫继续过着无味的日子,等待着给了他承诺的她可以归家。
这些年来他拖着疲惫的躯壳,在回忆的路上俯身一一捡拾她的青丝、他们共有的过往、她留给他所有的残恋,以为依靠这些温暖,他就能度过没有她的余生,可他没想到,在这一日清晨,上苍给了他什么样的希望。
他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记忆中的眉眼,恍然间,他忽地忆不清这七年多来那些没有她的日子他是怎么捱过来的,那些曾经有过的泪水和伤心,好似一夜的狂风骤雨,天明时只剩叶梢上露水的晶莹剔透,无声反射着朝阳的耀眼与影。
久久,他哑声道。
“有时我会想,我是不是疯了”
“不是要你好好等着我嘛?”纪非拉下他的大掌,将凉凉的掌心贴在颊上,闭上眼感觉他的体温。
皇甫迟骤然将她拥入怀中,紧抱住她小小的身子不放,失而复得的激越令他浑身抖颤不止,他忍不住埋首在她颈间,任由她小小的掌心在他背后轻轻拍抚着。
“我懂得七情六欲了”
“嗯。”“我明白什么是爱与恨了”
“嗯。”“我很想你”“我也是。”
“你绝不能再抛下我”
“不会了,往后再也不会了”满满的愧疚令纪非硬咽难当,她敞开了怀抱使劲抱紧她回来人间唯一的原因,一想到上一世不惜一死也想要在一起的渴盼,她不禁要感谢她与他都有坚持到底。
得到她这句话后,皇甫迟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地落了下来,他松开她,两手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庞,深深看进她的眼底、她的灵魂深处,触目所及的,还是像往日一样烈焰般火热的光芒,还是能轻易撩动他的心,不曾因时光的走远而有改变,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中的纪非。
为此,他伏首在她的掌心中,任由泪水无声地在她的指间中滑落。
纪非轻轻伏在他的身上“日后,你不必再苦心孤诣地守看这座人间,也再不会寂寞了,你有我来爱你,我终于可以这么说了。”
“弥答应我的”
“嗯。”当璀璨的朝阳慢步升至夭际一方时,一束束金色的日光透过残破的屋檐投射进屋里,皇甫迟静坐在地上,怀里抱看倦极又睡看的纪非,他张开嘴,无声地一遍遍轻唤着她的名,用身子感受她确实的体温,用掌心确定她稳定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感谢她又再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