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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干笑了声,明明不想哭,却止不住泪水不断流淌“你说得对,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与其让这孩子今天如此干脆的去了,不如当日我喝了那碗药,不要他就罢了!何必再拖苦自己那么多日子?还不如那一天就了断干净,还不如?!”
一口气哽得她说不上话,让她忍不住扬起一只纤膀,大力挥向身后的床柜,想要藉由发泄与疼痛让自己可以顺过气。
“容若--”律韬想也不想,就将她颤抖的身子拥进怀里,她咬唇将悲鸣给忍住,但终究压抑不了哽咽,将额心抵在他厚实的肩头,不到一会儿功夫,颗颗滴滴的泪水已经湿了他一小片袍服。
“好痛,我好痛”
容若再忍不住满溢而出的情绪,激动地抡起拳头,一下下地打着他的背,打得自己手疼,明知妩益,却还是停下不来。
她觉得痛。
失了孩子的肚腹在痛,心也在痛。
明明当初不想要孩子的心如此坚决,可是,知道孩子殁了,她却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在痛,她好气,气自己怎么如此没用,怎么没能把孩子给护住,气孩子为什么不能再坚强一点,如此轻易的就走了!
律韬任由她将情绪发泄在他身上,自始至终只是沉着脸色,不发一语,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就在他开口想要安慰她的时候,冷不防地,容若用双手将他狠狠地推开,那双依旧盈着泪的眼眸,在望着他的这一刻,盛上了满满的恨意。
对,是恨!
她恨他。
较之从前,此刻在她心里的恨,多了千百倍。
容若想起了要不是他将堂堂的睿王爷弄成了个女子,自己今天也不会落到如此悲哀的下场,不必捱这痛,伤这心了!
律韬迎视她眸里深痛的恨意,不由得心脊一阵阵泛起凉意,他宁愿她说些话,无论如何的折辱怒骂他,都好过这一刻无声的寂静。
他知道,她心里在责怪他,如果不是让她当了女人,就不必受妊娠之苦,亲历丧子之痛。
如果不是他从前、现在,她所受的这一切苦痛,都是因为他一己之私,擅自加诸在她身上,她从来就不愿也不要。
从来就不愿,也不要。
想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律韬眼里泛过苦涩,却只能一笑置之,徒留痛楚缠绵心上,却是再怎么心痛,都不能将自己的目光从心爱之人的脸上移开。
然而,他将眼前这人看得越细,他的心里就越清楚,此刻在他面前之人,不再是从前会说她“愿意”的珑儿。
虽然,那外表仍旧是女子修长纤细的身子,以及清丽绝伦的容颜,但是,她骨子里终究是那位曾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纵横捭阖的睿王爷。
就以某种程度而旨,他们骨子里是相似的,在不该显现情绪的时候,总是能够沉稳内敛得近乎残酷。
果然,还不到一瞬的功夫,原本张扬于外的恨与怨,在那双晶澈的眸子里冷却下来,恢复了平静,终至再也见不到这人的半点真心。
“容若?”这个他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在这一声里多了些许慌乱,就怕她真的要与他彻底疏远,自此生分了。
“皇上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会儿,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包括你。
说完,容若也不等他开口,虽然身子里还带着坠似的闷疼,让她动作迟缓了些,但在律韬及时出手帮忙之下,终究还是躺下了下来。
躺下之后,见他的双手还是环抱在她身上,似乎没有收回的意思,她一语不发,只是淡淡地瞅了他那双修长的臂膀一眼,然后抬眸直视着他的脸庞,要他自己识趣的意思十分明显。
他不想放手。
律韬这一刻只想拥她入怀,曾经,以为成全了她堕掉龙嗣,以为自己只要狠下心,离开了皇宫,不亲眼看她离去,时日久了,就能够舍得。
他敛眸凝视着她一双寂静漆黑的美眸,终于,他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半点表情的娇颜,看着她无视他存在的闭上了双眸,久久,他才终于转身离去,一双锐眸微眯起,其中敛着如钢铁般不容屈折的坚定。
不,容若,你休想生分了去,在二哥愿意放手时,你没有离开,现在,二哥不允你走了。
“药加了蜜,更苦了。”
为了让容若得到更周全的调养,在太医确定移动无碍之后,律韬决定启程回京城,中途歇在一座行庄里,在他们抵达之前,已经命人准备了妇人小产之后调理需要的药材和膳食,预备歇息两天之后,再赶路回京。
但是,无论律韬的安排再妥当,需要被调养的人不配合,也就等于全做了白工,他看着容若将整碗药原封不动放在一旁的几上,别开了眸光,懒得看他更加阴沉了三分的脸色。
律韬的脸色确实好不起来,太医说过要按时进药,她的身子才会好得快,这次她肚子里的胎月份已大,落得太猛,失血不少,即便是细心调理都要担心落下病谤,更别说她现在拗着说药苦不肯喝了。
他知道她不爱喝苦药,从前还是睿王爷时,就常常拖着病打理朝政,也不愿意乖乖喝药,总是拖沉了才不得不进药,往往还要几名太医跪在他面前求着,好说歹说,要让面前这主子烦到极点,狠狠一口把药给灌进嘴里才肯罢休。
相较之下,当她还是“珑儿”时,只是流露出怨怼的目光,但还肯按时进药的乖巧比起来,只能说这人的性子天生恶劣得过分。
但是,律韬就是愿意自甘卑微地宠着,想自己能怪谁呢?
“要不,朕让人每回都煎双份的药,陪着你一起喝,咱们有难同当,不只让你受苦,好不?”他好言哄道。
“是笑话吗?女人家坐小月喝的养身子药,皇上也想尝吗?这种兴趣真是奇特得紧。”容若冷笑了声,侧敛明眸,以指尖细细抚过枕上精细的云纹。
也不想想这都是为了谁?!律韬知道这人存心刁钻,忍住了没发难,依旧是悬着温柔的浅笑。
“不妨,你肯喝药就好。”
“谁说皇上陪着喝,我就肯喝了呢?皇上既然对这药那么有兴趣,药就让你喝了吧!我不喝。”
“是不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喝药呢?”律韬浑厚的嗓音比平时略轻了些,但听起来却隐隐带着一丝危险。
“原来你懂嘛!”容若舒开了唇畔的浅笑,一瞬间,如花开般风华绝代“是,不喝,你出去吧!我乏了。”
说完,她不再理他,见一旁的奴才们碍于皇帝与皇后在说话,不敢过来伺候打扰,索性她也懒得唤人了,动手拉走身子下方的一颗软枕,随意往床里侧一扔,躺平了身子,拉起了绣被兜头一盖,心想自己都已经做得如此明显了,他再不知难而退就是不识趣了。
“来人,再去端一碗药过来。”律韬的嗓音陡然转冷。
“是。”一旁的小满不顾这是出卖主子的行为,飞快地转身去办。
容若掀开被子,不语地瞪着他,恼他竟然还不肯死心。
为了要因应她不喜喝药,常让药汤冷掉的状况,所以通常都是几个药壶同时在炉上煎着,所以下一碗药很快就端上来,律韬端过手,不由分说地坐到床畔,大掌扣住她的后颈,强迫她抬起头。
“你这是干什么?”容若心里一阵惊慌,就见到他就碗喝了口药,吻住了她的唇,哺进她的嘴里。
“不唔”她死命地推他,拒绝把药喝进去,可是却抵挡不住他一口接一口的喂哺,结果,不过是小小的一碗汤药,却是喝得两人一身狼狈,更别说大半的药汤都洒湿在两人的衣襟上。
这时,随同也到行庄,打算一路跟着他家四哥回京城的青阳,在进门时看见的就是那一副凄惨的景况,心想不过一碗药,竟能喝得那么狼狈,大概也只有他两位“哥哥”做得到吧!
明明是两个“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狠角色,怎么遇到了对方,就像三岁小孩一样?他无奈地摇头,与门外的元济相顾一眼,默默地退了出来,想哪天他该指点一下他家二哥,凡事那么强硬,只会惹毛四哥啊!
真不知道能否有一天,二哥能让四哥端上心?他比谁都清楚,四哥对待放在心上的人,那可真是天下无敌的好啊!
容若不知道她的六弟进了门又出去了,她瞪着终于肯退开站起来的律韬,好半晌才缓过激动挣扎之后的喘息。
“别对我好。”
“做不到。”律韬抬手以袖拭掉嘴边的药汁,心里暗笑原来这人也知道他对她好,但他也知道她如此说法,是不肯领情“现在的容若,是朕的皇后,是皇帝的妻子,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不由得你说了算。”
“天下人要认我是皇后,那是天下人的事,与我无关,在我的心里认知着我是齐容若,勉强能承认与皇上你是兄躬,但要认做夫妻,我做、不、到。”最后一句话,她说出口时,心里发沉。
有一瞬间,律韬差点就要说出,她极有可能并不是他的兄弟,但他当年已经决定了,这秘密非到必要的一天,否则他绝对不会向她透露。
“好,要谈认知是吗?那在朕的认知上,你是朕的妻子,是朕这一生绝对不会废黜的皇后嫡妻,这是朕的想法,是朕的事,与‘皇后’你无关,就不劳你费心干涉了。”
他故意把“皇后”两字说得格外重,唇畔扬着一抹自得的笑,那抹浅笑里明摆着就是“反正你想管也管不着”的意思。
“你--?!”
她是他的皇后,但是她是皇后的事情,却与她无关?!容若在心里冷笑,纳闷这人怎么老是懂得说话惹她火大。
“出去!”
“乖乖喝药,要不,朕会按时来‘喂’你喝。”
“出去,滚出去!”
守在门外的元济敛眉垂手,就算想不听不看不说,两位主子在里头斗嘴不休的声音还是絮絮传来,说到底,哪有什么好吵的呢?
不过就是他们两兄弟不,是夫妻各说各话,谁也没打算听谁的,彼此彼此而已,唉那些输在这二位手里的败将们,倘若生平有幸见到这孩子似的斗嘴场面,会不会纳闷他们是怎么输给这二位的呢?
但听皇帝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了,这是好事。元济心里欣慰,从那日皇后病愈后,也就只见那么一回畅快,若能长长久久,那就好了。
父皇,容若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芳菲殿”内,夜里沁着一丝入秋的凉意,容若从睡梦之中魇醒,怔忡地坐在帐中,醒来之后,她忘记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却余这么一句,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不去,一遍又一遍,像是要煎干般熬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