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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是谁呀?”我忍不住再大声的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依旧是风声,是噪杂声,像某个时候的错觉,恍觉下雨沙沙。
“是我,建。”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过去某段记忆被掀起,倾轧轻转。
该多久没见了?时间是一片撒欢飞驰的马。我们都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中学时最喜欢你的宋老师来了,你不来见见吗?我们正在高速公路上,待会儿去锦里。”建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热浪。
中学,这么一个词。是青葱而陈旧的。每一个片段都如黑白相片,却有着成片成片鲜亮的颜色。
宋老师。是的。那时,我是多么的喜欢她,而她又是多么的宠爱我啊。
每次英语考完试,她都是第一个批阅我的试卷。照她话说,那么就大约知道英语的最高成绩了。遇着别人都答不上来的问题,她总是用期待着的目光望着我。我仿若她骄傲的小孔雀般。
后来的一次,建还笑话到,有一次,他的一道题,跟我错成一样了。他居然有说不出的高兴。
而我们也有十年未见了吧?而一个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个十年?
遇见
约在锦里吴铭火锅店。
我去时,已是华灯初上。
古色古香的锦里,像一方经历数载光阴洗濯的绣布,灯火流泻。
建不在。他刚去处理一桩车祸了。霞儿、秀还有宋老师,一块儿站起来。灯光下的她们,恍若隔世。彼此迎上去,有种想要拥抱的冲动。但最后,还是笑着各自坐下来。
彼此又是一番打量。红颜弹指老,天下若微尘。
时光在鬓角眉梢,还是忍不住打下了些痕迹。
但言语间,彼此还是不停的感叹,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这该是最温暖的祝福了?因为是真心的,所以,虽然觉得不是真实的,但仍让人心生欢喜。
火锅里,腾腾的热气裹着香辣,像风中摇曳的盛放时光。
在那样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我们彼此在脸上找到的是那时年华的开门声,负载着许多的杂沓而艰深的苦,也负载着许多的欢笑和青春年少的倔强。
宋老师,还是记忆中那般,略略有些浮肿的脸,安定平和的神情,不紧不慢的话语。她说,现在退了休。日子突然变得悠长起来。每天依旧习惯了听着打铃声起床。然后,吃完早餐送先生去上班。而自己到街上溜达一圈。或者到屋顶的花圃里看看她种的蔬菜。或者上上网,浏览一下新闻。看看书。一天,就过去了。一年就过去了。现在,是要去合肥中科院看她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可一不小心,赶掉了飞机。
呵,我们都笑起来。幸亏不小心。否则,又怎么能这么容易与老师见面呢?又怎么能这么容易遇见这些念着的老同学呢?
我们都往前走了许多年。可是她呢,似乎还是微笑着站在原地。在我们年少时光的深处。清净洞明。
宋老师,那样一个称呼,以前叫时是多么自然。现在叫出来。自己就有了些怔怔。想必是别人如此这般叫自己叫得多了叫得久了。
原来呵,时光重叠。
秀
秀,以前是个瘦小的文静含羞的女孩。每次,我们在寝室里嬉闹玩笑时,她只是抿着嘴微微的笑。
如今看着她,幻觉时光的转轮,转了一圈又回来,却兀自丰腴了一圈。
笑的时候,她依然是喜欢抿着嘴的。但再不是那般青涩娇羞的模样。身上的衣着是不动声色的华贵。脸上也自多一份成功后的自信。
她自嘲到,真羡慕你们两个啊,还是那般的苗条。我身上这游泳圈,是怎么也甩不掉的了。不过,老公到常安慰我,要不这样,别人怎么知道你越来越富裕呢?
她说,最近,正花两千万想在成都西部买一90亩的地。今年比上往年,她的物流公司更要忙些。
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可能会有显耀的嫌疑。可是,听她道来。倒觉稀松平常。纯朴的天性并未被金钱的光芒遮得严实。
她说,刚去广州那会儿,一无所有。在一个家具厂打工。在那里,风月场所的四川女子见得多了。所以,当地人对四川女子自是有一份偏见。很多四川女子去了广州,很快就学会一口流利的粤语,急于想要给自己的身份撇清。
可是她呢,依旧淡淡的,一口四川话,自然而又熨帖。宠辱不惊间,居然收获了一份丰厚的爱情。是她能干的上司。她或许不是最美的,不是最温柔的。但是,他就喜欢她的那份执着坦率和不卑不亢。
她们的恋爱自是招来男方家庭的反对。最后,怎么赢得了战争。她淡淡的一句话一带而过。说,我只是站在了她们的面前,做我自己。
她说,每个人的人格中都有一种白,还有一种黑。
你的白会唤起他的白,你的黑会印衬他的黑。
无论在爱情还是在事业上,昔日那个含羞胆怯的女孩,用一种梨花院落溶溶月的白,照见了一份山长水远的相遇。
霞儿
很多年以前,我就很喜欢霞儿了。
大约高中时,我会在我上铺的铺位上,偶尔碰见一个橘子类的东西。一抬头,是霞儿轻柔的笑。
她是一枚江边跌落的月色。瘦瘦弱弱的,有让人心疼的珍爱。但却另有种馥郁的草木味,自有一种坚强和勇敢。
高考的意外落榜,并没有折断她的翼。第二年,她很快就考进我所读大学的中文系。毕业后在一个私立学校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考上研究生,分到了社科院。
她的爱情也是充满了跌宕起伏。一阕长相思,一阕声声慢。
在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之间,常常徘徊。想要在宣纸上留白,让水墨横行。可是,却始终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而心上长出的小羽毛,却时常被二十四番花信轮流吹起。
虽然,我心里是真的喜欢她。可是,一向对情感懒惰的我与霞儿之间,一直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甚至,同在成都工作,我们居然也三年未曾谋面。
所以,其实,我并不知霞儿在情感上经历了怎样的痴红醉绿。但是,我是知道的。最后,她嫁了一个怜她爱她疼她胜过她付出好几倍的,大她好几岁的男子。
在一部韩剧里,女主人公说,红玫瑰是我想被爱着的心意,白玫瑰则代表我想爱着某人的心意,我会选99朵白玫瑰和一朵红玫瑰,我会爱99个而只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份心。
但是,那样的爱,一定是充满艰辛而酸楚的吧。一个平常的女子,还是选99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这样,或许幸福来得更容易些?
看着霞儿依然若小鸟依人般娇羞天真的模样。就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公主般的被宠着。
就像秀所说,从没见过像霞儿先生那样体贴的人。连孩子一生下,念着霞儿的睡眠不好。也是他夜夜带着孩子睡。直到现在,霞儿也没带过孩子一晚。
霞儿说,他们在三圣乡一户农家,租了一块菜地。每个星期,带着他们的小女儿洋洋去看看菜园子,偶尔也会种种菜,浇浇水,让手与泥土一块儿呼吸。
话语间,说不出的云淡风清。让人想起品茶的三道,一道苦若生命,二道甜若爱情,三道淡似微风。饮至第几道了?不想才好。
建
我们快吃完火锅时,建才急匆匆赶来。
曾经,我在信上,称呼“建”为“健”他一再纠正道,不是健康的“健”而是建设的“建”
果真,他的生命便是如一只辛勤的蜜蜂,一直在夯筑着,一直在努力着。
那个当年幽默的口若悬河的瘦高个子男生,如今,急急的赶来。虽然,脸和身材都圆了些。不再是当年的瘦弱书生了。看上去少了些过去时光的棱角,可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和憔悴。神色都藏在他黑色的眼镜框后。
只是,那时模样如此鲜活。如今,真的在面前,倒觉得不真实般。
生命的印迹常是这样,近的,模糊零乱,远的,更远的,倒是真切得宛手可掬。
他说,祝贺我吧。我才提干了。公安厅里最年轻的处长。
我们都笑着举杯。当然该祝贺的。那个当年写诗作文的才子“车夫先生”一转身,就变成了英气逼人的公安厅处长。
只是,他说他太忙了。一年365天,他硬生生的工作了362天。待会儿,他还要赶回去处理公务。随即,笑着说,你们看电视没?那日温总理旁边的我?虽然镜头一闪就过去了。我还是找到了自己。
还是找到了自己。我心里又默默念了一遍。
当年那个书生意气,诗意横溢的轻狂少年。如今,却要用这偷来的半日相聚。是找到了自己了吧?
或许,忙碌也是一种幸福的方式。
一人一个江湖。一人一种颜色。看上去如此真实,却是无法触摸的,就是自己。
行走于天地间,赏尽风物,历尽人情,也许遇着一场轻盈的雨,一朵盛开的阳光,一个喜欢的人,所有的时光都适合相遇。
但某一天,会不会有人在背后轻轻唤。转过身,原来,遇见自己。
2010-3-14夜 前日的前日,天气预报说,今日会有雨。清晨,看着那样一个淡淡的蛋黄般的太阳挂在窗前,以为,又是一个错误的预报。谁知,渐渐的,雨真的来了。淅沥的、豆点大的、噼里啪啦的,演绎了一天。现在,终于安宁了。累了吧?这样的天气调皮着,耍着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