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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里热气逼人,村外的小茶棚里,坐满了避暑过路客以及附近的村民。
一时间人声鼎沸,小小的铺子里只见店家穿梭在客人之间添菜、上茶点、忙得不可开交却眉开眼笑地。
“老板、再来一盘梅饼。”船夫打扮的男人开口。
“是,马上来!”
此时,一道嗓音徐徐地传来
“听说近来这附近的村子接连发生怪事儿,许多闺女儿无地失踪,是真的吗?”开口的是一个身著蓝色缎袍的福泰中年男人,瞧来像是个意人。
“你问这个做啥?”同桌的船夫边喝著茶,边抬眼打量著这张生面孔,神情有点警戒。
“没没什么!”中年男人微微尴尬。事实上他只想找人聊聊,打发时间。
“外地来的?”船夫盯住他。
“是,打京里来的!”
“哎唷这就难怪了!”船夫点点头;脸上有了然之色。
“告诉你吧!其实那些失踪的姑娘们,全让蛇妖给抓了去!”船夫一脸神秘地说著。
“唷,你在说故事吓外地人啦,黄老三!”店家端著一盘梅过来到桌边。
“去去去,你忙去,别碍著我说话!”船夫拿起一块热腾腾的梅饼往嘴里塞。
店家摇摇头,笑着离开。
“怎么著?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信我说的啊?”船夫瞧住胖子,没好气道。
“不是不信,只是这蛇妖”商人挑起眉,面露怀疑之色。
这些不都是乡野传说吗?船夫是不是热昏头啦?
“告诉你吧!”船夫微微得意地接口道:“其实,上个月在我的村子里,就发生了蛇妖掳人的事儿呢!”
“哦?你怎么知道呢?难不成你女儿被捉了不成?”隔壁桌的大汉开口道,黝黑面孔上尽是取笑之意。
茶棚小,客人们的交谈很容易传入他人之耳
“呸!你这人怎么搞得,咱家闺女儿才没那么倒楣呢!”船夫瞪了大汉一眼。
“那倒是,瞧您的德性,女儿大抵上不会是那蛇妖看得上的货色!”
邻近几桌的客人们闻言,均忍俊不住。
“你是什么意思?”船夫惹恼地站了起来。
“干嘛,想打架是不是?我随时可以奉陪!”大汉跟著站起来,身量足足比黄老三高过一个头。
“你”那蓝袍商人见情势即将一发不可收拾,连忙站了起来
“两位请别动怒,大热天的,还是好好坐下来喝杯茶,消消暑。”
船夫与大汉仍对峙著,谁也不肯先坐下。
“黄老三,你还是先坐下来,说说那件蛇妖的事儿吧!我相信在座的茶客,都很希望你继续说下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向这道嗓音的主人
只见茶棚边的角落上坐著一主一仆,说话的是年轻的主子,一身白色衣衫,手持折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扇著,褐衣老仆则一脸精悍之色。
气定神闲的特质,还不是白衣男人最吸引入的地方,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孔,彷佛不属于乡间野地,倒有如天神降临!
奇怪?这客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现下才发觉?店主边疑边想仍提了壶茶水到桌前
“客倌要不要来些茶点?”
“就梅饼吧!”白衣男子朝黄老三淡淡一瞥。
不由自主地,黄老三就这么坐回椅子上。
青衣大汉火气也跟著消下,坐回了位儿,一言不发。
所有的茶客均松了口气,继续喝茶闲聊。
“喂,黄老三你快说说那妖事儿吧!”其中一人开口。
“是呀,其实我也听过附近有蛇妖出没哩!是真的吗?有谁见过啊?”另一位茶客亦开口。
此话一开,所有人纷纷聊起蛇妖的传闻
这下子,黄老三反倒得意了起来。“快说吧!”蓝袍商人催促著。
“其实,那个晚上,我正好喝了点小酒,准备睡下,正躺上床铺,却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狂风扫过,不一会儿就听见一下尖叫”他停下啜口茶。
“然后呢?”这下子青衣大汉也忍不住问。
黄老三倒也不计前嫌,开口又道:“我立即起身打开窗子往外一瞧,只见只见一团黑影窜入张大娘家里,过不了多久,那那黑影儿又窜了出来临去前还还”说到这儿,黄老三心头仍有说不出的害怕,连嗓音都变了。
“怎么样?”白衣男人温和地催促著。
黄老三被他一瞧,心头稍稍安定,复道:“那东西还回头瞧了我一眼一双黄澄澄的眼吊在半空中”说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吓得我连忙放下窗子,躲进棉被里。”一口气说完之后,黄老三手心里还沁著冷汗。
“你怎知那是蛇妖?”
“是呀,说不定是你喝醉了,做梦呢!”
“不是!”黄老三肯定地环视著周遭茶客。“第二天一早张大娘就上吊了,在众人离开之后,我在附近的草地上瞧见了闪闪发光的东西,走近一瞧,居然是一张巴掌大小的蛇鳞呐!”为了此事他还病了七天呢!
直到今日,回想起那双黄澄如灯的妖眸,他仍忍不住会打起哆嗦!
闻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一道小小的嗓音在黄老三身旁响起。
黄老三一瞧,原来是村子里采草药的程老爹!
“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
“难道没有补救的法子?”
“怎么救?蛇妖选了谁就是谁,救不得了!”黄老三心有余悸地回答。
程老爹怔了怔,口中轻喃道:“选谁就是谁”
“你说什么?瞧你脸色这么差,回头也该煎个草药补补自个儿的身子。”黄老三瞧了眼老爹搁在桌边的竹篓子,不由得怪叫起来
“哎唷你这篓子里装的是”
话未说完,只见程老爹急忙背起竹篓,匆匆忙忙离开茶棚。
“嘿真是的,采了宝就怕别人瞧啊!我又不会吃了那玩意儿!”黄老三嘀咕道,面呈不悦。
“他篓子里装了什么宝呀?”蓝袍商人问道。
黄老三瞪了这胖子一眼,板起面孔。“你这人真奇怪,什么都爱问,人家篓子里装什么干你屁事啊?”
蓝袍商人被船夫一抢白,半天答不上话来,只有自认倒楣,当遇上一个疯子!
至于他口中说的蛇妖,他压根儿就不信!
什么巴掌大的鳞片?!全都是骗鬼
程老爹离开之后,白衣男子主仆亦跟著起身离去。
“公子,那老头身上的气昧”
“我知道!”俊美的面孔上仍是不愠不火的闲适,甚至带点不在乎的味道。
“那咱们是不是要追上去?”
“急什么?他跑不掉的,不是吗?”这一次,俊美的面孔上,首度浮上阴沉的神情。
褐衣老仆点点头,不再赘言。
离开茶棚,烈日当空,阳光彷佛会噬人。
奇怪的是,主仆二人行色从容,连滴汗也没淌下!
很快的,两人消失在路的彼端。
漠漠青空在此时出现第一片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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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爹踏入屋子之后,一个人呆怔怔地坐下来,连背上的竹篓子都未曾取下。
“爹,您回来啦!累不累?”程——端著菜由厨房里走出来。
程老爹置若罔闻,仍一个人呆呆地对著窗外发怔!
“爹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程——来到他身前,神情有些担忧。
程老爹如梦初醒,一把捉住么女的手。
“啊,爹回来了!”大女儿程玉英拿著碗与箸走出厨房。
紧接著,二女儿程金定端著汤走出来
“太好了,爹,咱们吃晚饭吧!”身形略显福泰的程金定,早已饿得肚子咕噜作响。
程老爹叹口气,放下——的手,来到饭桌前坐下。
“爹,等一等!”程——走上前,体贴地解下他背上的竹篓。
“上山两日,不知爹可有什么收获?”程玉英问道。
“打开来瞧,不就知道了!”说著,程金定抢上前,打开了竹篓
“这不会是灵芝吧!”程金定伸出微颤的双手,取出一枚如斗笠般大小的灵芝,神情有掩不住的兴奋。
灵芝对三姊妹来说,是自幼见惯的药材,但眼下这一枚,却是从未见过的巨大灵芝仙草。
要知道,一般树木要长到一人合抱,少说也得数十年,灵芝并非树木,而属菌类,要生得如此巨大,少说也得数百年!
“爹,这真是灵芝仙草吗?”程玉英问道,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这种宝物一定可以卖很多钱!
程老爹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爹,您是不是太累?要不要先回房歇息一会儿。”程——关切地道。
程老爹却摇摇头。“你们先坐下,我有话要告诉你们!”
三姊妹们顺从地坐在程老爹跟前。
“拿来!”程老爹朝金定伸过手。
程金定笑了笑,交过灵芝仙草。“好想尝一口,看看这仙草是什么味道。”圆脸上布满馋意。
“啐!这是要卖钱的,馋丫头!”程玉英轻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程金定撇嘴,扮了个鬼脸。
程老爹默默将灵芝仙草收回竹篓子里。
“爹对不起你们!”老脸上尽是愧疚与自责。
三姊妹十分诧异
“卖了仙草,咱们可以过好日子,怎么会对不起咱们姊妹呢?”程玉英开口。
程老爹瞧住三个女儿,摇摇头。“这灵芝仙草不能卖!”
“为什么?”
程老爹还是摇摇头。“别问了,先吃饭吧!”
匆匆扒了几口饭之后,程老爹取出柴房的木头与钉子,开始把窗子封住。
“爹,您做什么封窗子?”程——来到窗边。透过细缝,她可以瞧见向晚的天空已黑压压的一片,看样子免不了一场大雨。
程老爹却没有回答,迳自封著每一扇木窗,到后来,连大门也给钉死了!
除此之外,程老爹还到女儿们房中,将窗子给封死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三个姊妹来到房门口。
“听著,夜里若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就躲进床铺底下,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为什么要躲?会有什么怪声呢?”程金定叠声问道。
“别问,照爹的话去做就成。”
三人互望着,神情十分疑惑
“答应爹你们会听话!”
半响三姊妹终于点点头。
夜里,下起大雷雨,雷声隆隆不绝于耳。
程老爹独自一个人点著一盏油灯,守在房外
“爹,您怎么还不睡?”程——打开房门。
“别出来,快回房去,快!”
“爹”微蹙起眉,走出房门。
“你”“告诉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令爹这样害怕?”
程老爹挣扎一会儿,终于开口:“你知道近一年来,附近常有姑娘失踪吗?”
“女儿听人提过。”
“其实那些姑娘全是让蛇妖给捉走!”
“爹,您何以如此肯定?”
程老爹目光落向角落的竹篓,再度叹息。“因为,那枚灵芝仙草正是爹误闯禁地,采了蛇妖看守的仙草所以必须以一个女儿来赔偿!”
“爹”
程老爹摇摇头。“那时我没法子开口说话,待回神之后,人却已在山下。”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确定那段恶梦是否屑实?
可,灵芝仙草却真实地待在他竹篓子里!——
见他如此难过,只能拉过他的手,无言地安慰著。
就在雷声间歇之间,父女二人突然听得屋外一阵——声
紧接著,声响变得极近,几乎就像是绕著屋子转
“爹!”
“快进房去,快!”
蓦地,一切又平静下来,不再有异响
“爹怎么还不睡呀?”程玉英揉著惺忪的睡眼,由房中走出来。“怎么你也不睡?”她瞧了——一眼,打了个呵欠
下一瞬,就如同闪电一般
木门突如其来地暴裂,狂风在同一刻吹灭油灯,周遭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蓦地,一阵嘶嘶声在屋里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臭味
“啊爹”尖喊很快地使嘎然而止。
“不不要把她带走不要”程老爹哭喊。
一阵急遽的摩擦声退出屋外,很快的又恢复平静,只剩屋外的雷雨声
程老爹穿过破了个大窟窿的木门,在雨中不断地向前追著
然而,雨只是不停地落下,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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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意识之后,程——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树底下。
大雨仍然可以透过茂密的枝叶,将凉意传到她身上——
挣扎地由泥地上爬坐起来
天到底发生什么事?白光划过天际,霎时照亮四周
程——抬起头,环顾身畔的景物。
当闪电第二次照亮黑暗的树林的那一瞬,她瞧见隐于树丛的庞然巨物!
雷声掩盖了她惊惧的尖叫
黑暗中,两盏高悬的妖异灯火,突然晃动起来,并一步步朝她笔直地接近
程——再也抵受不住极度的恐惧,身子一软,往旁昏厥过去
血盆大口发出嘶嘶声,然后迅速朝她身上扑袭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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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道阴影适时为她遮去阳光,她眨了眨眼,缓缓睁开双眸
映入眼底的,竟是一张俊美的男人面孔!
“来,我扶你!”男人缓缓地开口,同时朝她伸出手。
程——面上微微一红。“我可以自己来!”她由地上站起来。
她一向不习惯接近生人,更遑论接受陌生男子的帮助。
白衣男子朝她露出浅笑。“你没事吧?”
“我”程——一双美目不安地打量四周。
“姑娘在找什么吗?”
“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在附近瞧见一只一只”她该说吗?他会信吗?
“一只什么?”
“是蛇,很大的蛇!”终于,她克服困窘说出口,即使是站在艳阳底下,夜里发生的一切,仍然令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
闻言,男人朗笑起来。
“姑娘说的是这一只吗?”他指著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程——回头一瞧,吓得往前躲在男人身后!
那不过是一条手指般粗细的小蛇!
“你放心,它没有毒,不会伤人!”说著,小蛇很快地没入一旁的草堆之中。
在那一双黑沉而深邃的眸光注视下,程——清美的小小面孔再度一红,连忙放开自己捉住他手臂的小手。
“在下聂影,不知姑娘芳名”
程——羞涩地打量著他,怯怯地开口:“是聂公子救了我?”她记得昨儿个夜里,自己差点让蛇妖给吞下。
俊美的脸庞扯开一抹淡淡的笑。“虽然我并不知道姑娘遭逢何事,不过,在下只是路经此地,见姑娘昏倒在路旁,所以就守在这里。”
“你一直等我醒?”她垂首避开他专注的眸光。
他点点头。“是!”“等了多久?”她小声地问。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只是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片刻之后,她仰起小脸,迎上他深邃的眼眸。“我叫程。”直觉告诉她,他并不像坏人!
“来了,来了,水来了!”褐衣仆从端著一只木碗来到程——身前。
“你一定渴了,喝点山泉吧!”聂影柔声道。
何星飞快瞥了主子一跟印象中,主子对女人说话,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程——向仆从道谢之后,端过木碗喝起来。
“谢谢你,老伯!”
何星一怔,随即笑道:“不客气,程姑娘。”
“老伯怎知我姓程?”她诧异地盯住他,暗生警惕!
“方才程姑娘不是已道出名姓?我想,何星一定是正好听见了,对吗?”黑沉的眼眸在扫过何星时,闪过一抹精芒。
“是啊!程姑娘。”何星再度露出笑,掩盖眸底的心虚。“我还没老到听不见的程度!”
程——盯住主仆二人,然后开口:“我该回家了,爹一定很担心我!”顿了一下,她接口续道:“谢谢你们!”语罢,她转身离去。
“等一等,姑娘!”聂影唤住她——
回首
“程姑娘住哪里?”
“我我住碧波村。”
“哦?由那儿到此路途遥远,不如由在下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请程姑娘不要拒绝聂某的心意!”他直视著她,目不转睛地。
他的眼神里,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终于点头。“那么,就有劳聂公子了!”语罢,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聂影走向她
“咱们离开这里吧!”他接过何星递来的油伞,撑伞为她遮去炙人的阳光。
“谢谢你!”她腼腆地开口。
“这是聂某的荣幸!”俊美的脸上又泛开淡淡的笑——
瞧住他笑颜,一种安心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是她头一回对陌生人有这种感觉!
但愿,这直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