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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首古诗中描写的关口嘉裕关──位于长城西边尽头,为扼通西北的孔道;依山建城,凭险设守,素来被朝廷倚为边防堡垒,故自古即有“天下第一雄关”之誉。
登城远眺,只见黄沙无垠,风啸怒号,触目荒凉,一片凄寂的塞外风光。然而,在距关口不远的酒泉郡,却另有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致,城周七里,雉堞整齐,附近水流交错,绿柳垂杨,俨然一处塞上江南。
冷家堡依山傍水,建于酒泉郡边陲,碉堡巍峨壮丽,气势雄浑。在武林上它极负盛名,因为冷家堡堡主冷星寒不仅武艺超群,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在财力方面更是富可敌国,所经营的事业遍及大江南北,就连官方都得礼遇他三分。
拔峻的冷家堡城楼上,此时伫立着一名年约三十出头的俊伟男子。他出神地凝望着城脚下穿流而过的溪峡,脸上逐渐泛起痛苦神色。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只听他口中低喃诗句,低沉的嗓音透着悲怆。
“七年了!好漫长的岁月!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月,我必不负-呵。”男子又对着城下潺潺溪流悔恨不已地自语。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时,男子背后传出另一声感叹。
“是你。”男子并没有回头,依旧盯着护城河湍急的水流。
站在他背后的,是名青年男子,有张略显稚气的英俊面孔,亲和力十足。
“回去吧,家里来了报讯的人,正等着见你呢。”他催男子回堡,不想再任他在这儿触景伤情。
“我不是把冷家堡的事务都交给你这个二堡主全权处理了吗?”男子却淡然回道。
自从七年前发生那件惨事后,他整个人一蹶不振,再也无心于事业,遂把冷家堡一切事务全交给这位拜把兄弟步青云,从此退隐深居不再管事。
“大哥,已经七年了,你还要惩罚自己多久?振作起来吧,冷家堡家大业大,实在不是小弟一人能够独自挑起担子的。”
七年前惨事刚发生时,步青云眼见拜兄痛不欲生,只好答应为他扛起庞大的家业,好让他安心疗伤止痛;可七年了,他仍无法走出悲痛,步青云觉得不能再任他消沉下去,是该“刺激”他一下的时候了。
“大哥,这人是苏州方面派来的。说是最近有一个神秘帮会崛起江湖,似乎专扯冷家堡后腿,我们在江南一带的生意都要被他们抢走一大半了。”
“这事你全权处理就好。”冷星寒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句老话。
“大哥,我听了来人的报告后,觉得事态可疑,那个帮会像是要把冷家堡击垮才甘心似,不像单纯的生意场上竞争行为。”步青云再次强调。
“是吗?”冷星寒的表情仍然没有太大波动。
“大哥,你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当真忍心看它被别人取而代之么?”
“你不会去一趟苏州处理吗?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事难不倒你。”
“多谢夸奖。”步青云露出一丝苦笑。“我是打算去苏州了解一下状况没错,不过,得麻烦大哥陪我跑一趟。”
已经任他自我放逐七年,他不想再看昔日意气风发的大哥如此颓丧下去,力促他离开伤心地,出远门到江南走一趟,多少也可助他忘怀些往事吧。
“我?”冷星寒剑眉微挑,摇头回绝:“我不去。”
“大哥,若你再这样不闻不问下去,冷家堡迟早会被人整垮的。”
“垮就垮吧,无所谓。”失去了至爱,一切名利对冷星寒而言已不再重要。
“你无所谓,我可有意见。”步青云神情略显激动。“我不想冷家堡的事业毁在我手中,成为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你言重了吧!”冷星寒轻扯唇角淡然一笑。
“一点也不言重。”步青云表情转为严肃。“冷家堡的事业遍及大江南北,仰赖它作营生的商户何其多,如果它垮了,势必会影响他们的生计。而且我们肩上的责任,不是顾好自己的肚子就好,还要兼顾弟兄们的生活,他们大都携家带眷的,丢不得工作,饿不得肚皮呀!”
听了这番话,冷星寒锁眉不语,沉默地负手思考起来。片刻过后,他才狐疑地开口:“这件事难道你真解决不了?”
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步青云外表看起来虽是一副稚气的娃儿相,但事实上他心思缜密,绝对有能力担当重任,否则他不会放心将事业交到他手上。
“对方势力庞大,而且似是有备而来,我一个人力量太单薄,所以才要劳烦大哥同行助一臂之力。”步青云解释道。
“冷家堡难不成都没有人才了?”对步青云执意要他同行,精干的冷星寒不免起了疑心。
冷家堡人才济济,说是卧虎藏龙也不为过,他不相信找不出人来当步青云的帮手,协助他解决困难。
“我说过,对手是冲着冷家堡来的,若堡主再不出面,岂不让人瞧扁了?而且,就算我能力再好,还是比不上大哥的威望,更不是冷家堡的正主儿。大哥沉潜太久,有些帮派愈来愈不把冷家堡放在眼里,也该是大哥站出来重振雄风的时候了。”步青云用上激将法。
冷星寒再度默然,冷肃的眼望向对面高耸的山峰,又陷入了沉思
挺拔于天地间的山脉雄伟壮丽,在这瞬间,突然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启示。
原以为胸中自有丘壑定见,见了山的开阔耸拔,才顿悟自己的执着与渺小。步青云强调的“责任”开始在他心中起了作用。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的确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责任有时是束缚一个人的羁绊,他根本摆脱不了。
也罢,逝者已矣!那段凄苦的回忆,从此将它深锁心房吧!
青云说的没错,整个冷家堡弟兄的生计都该是他的责任,青云已经替他承担太久,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冷星寒终于回身面对步青云,豪气回到他脸上。
“回去吧,我想听听苏州来的人怎么说。”
他总算愿意告别以往,重新面对现实,步青云吁了口气,脸上绽出愉悦的笑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不仅山水宜人,美景万千,苏州城内更是商贾辐辏,市面繁盛。
城中一条最热闹的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形色匆匆,鲜少人注意到街角一隅,有个小小人影已经在那儿跪了一上午。就算有人瞧见,也总在瞄到他身前摊着“卖身为奴”的布条后,又冷漠地摇着头走开了。
那是个约莫六、七岁年纪的小男孩,长相清秀端正,一双灵动的眼透着慧黠。然而,在他稚气的脸上,却浮现一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思神色──
每天上午瞒着娘亲到大街卖身已经好几天,却一直乏人问津,他该不该放弃这个念头,另想别的法子筹钱呢?但除了卖身为奴外,他又有什么法子可想?恨只恨自己年纪太小,没能力替娘亲扛起家计的重担呀!
唉,快晌午了,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试试运气,免得娘亲在家倚闾盼子归。小男孩心中下了决定,伸手正准备收拾起卖身布条,这时,眼前却出现一双足靴。
小男孩诧异地抬眼,瞧见了一张亲切带笑的英俊面孔。
“小弟弟,你年纪这么小,为何要卖身为奴呢?”步青云怜悯地问道。
“叔叔,因为我家里急需一笔钱。”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有人开口询问,他会不会是个买主呢?男孩心中顿时燃起一线希望。
“哦?”步青云盯着男孩俊秀的脸蛋,突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怪了!这孩子他是不是在哪儿照过面,为何这张脸看起来如此熟稔?可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
努力回想一阵,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这孩子,步青云只好暂时放弃,紧接着又笑问:“可你年纪这么小,买你回去能做什么事呢?”
“叔叔,我年纪虽小,但会做的事很多很多哦。”小男孩急急声明。
“是吗?你都会做些什么事?”步青云故意逗他。
“我会烧饭洗衣、打水劈材;还会帮外公擦澡、替外婆煎药;还有还有扫地;呃,对了,我还会帮我娘种菜、饲养小鸡跟小鸭。”
男孩急欲获得认同地举出能做的活儿,可见家中确有急需用钱的困境。可他的父母是干什么来着,怎地就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卖身为奴呢?
步青云对这男孩不负责任的双亲深深不满起来。
“你父亲呢?”要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卖身为奴,还算什么男人?
“我”男孩的头低垂下来,声音有一丝感伤:“我没有父亲。”
“啊!”原来如此,步青云内心顿起不忍。
有爹的孩子是个宝,没爹的孩子像根草啊!
“那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不由关心地问起。
“外公、外婆,还有我娘。”
“你年纪尚幼,他们怎忍心让你卖身为奴呢?”
“他们并不知道我要卖身的事。”
小男孩的回答出人意外。
“你是瞒着家人,偷偷出来卖身的?”步青云惊讶不已。
“唔。我若说了,娘一定不答应,但外公外婆的病又需要一笔钱求医,所以才瞒着他们出来卖身。我打算拿了东家的钱之后再告诉娘,那时已经造成事实,娘想反对也来不及了。”男孩思想单纯地说出自己的“阴谋”
“傻孩子,你这样做不怕你娘伤心么?”
“叔叔,如果是你买下我,我娘就不会伤心了。”男孩突然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
“噫,这是为什么?”步青云不解地问。
“叔叔人这么亲切,对下人一定很好,所以我娘就不用担心我会被东家虐待吃苦了。”小男孩天真烂漫地说。
“哈哈哈!”步青云不禁被小男孩纯真无邪的话语逗笑出来。
“叔叔,你买我好不好?我会认真工作,好好服侍您的。”步青云天生的亲和力让小男孩对他颇具好感,不由央求起他来。
“我若买了你,你可是要离乡背井,你舍得下家人么?”步青云还想试炼一下这孩子的心性。
“叔叔不是苏州人氏吗?”男孩的小脸开始有了忧色。
“不是,我住在很远很远的西北边塞,你若是跟了我,今后就很难再见到家人的面哦。”
小男孩一听,脸色顿时晦暗下来。
他想得太一厢情愿了,原以为买主应该会是苏州城的某大户人家,那么在年节休工的时候,他还可以回家探探娘亲。
现在,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有可能买他的人,却住在遥远的西塞,这一去千山万水阻隔,他年迈的外祖父母、双目失明的娘亲谁来侍奉?这、这该怎么办?
幼小心灵仿徨无助,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强忍多时的泪珠终于滚落两颊。
“咦,怎么哭了?”步青云一惊。
“叔叔,我我不想卖给你了。”经过一番思量,小男孩抹去泪水,又天真地对步青云表明意愿。
“哟,又不想卖身给我了?”步青云笑出声。“这是为什么?”
“西塞太远,我娘会舍不得,我也不放心她跟外公外婆没人照顾。我想,还是再等等看有没有别的买主好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番孝心,实在难能可贵,步青云不忍心再逗他。
“叔叔是跟你开玩笑的。”他轻拍小男孩瘦弱的肩胛笑道。
“哦?叔叔不住在西塞?叔叔住苏州是吗?”小男孩的脸瞬间又亮了起来。
“叔叔确实是住在西塞,不过叔叔不会要你跟我一起回那里的。”
“叔叔在苏州一定还有另外的家,对不对?那我可不可以去那儿上工?”小男孩问得兴匆匆,好象认定步青云一定会买他似。
“你哪儿都不用去上工,只要好好待在家中照顾家人就好。”
“那叔叔是不是不想买我?”男孩又皱起小苦脸。
“告诉叔叔,你想卖多少钱呢?”步青云倒也好心,不忍再扫他的兴,很干脆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耶”男孩迟疑了下才试着问:“三十两会不会太多?”
“什么?三十两!”步青云扬高声音。
“太太多了吗?那二十两好不好?”小男孩立刻自动减价。
天!穷人家的孩子对银两真是没什么概念,二、三十两就可以买断他一生?幸好今天是让他碰上,否则这孩子不就注定要当一辈子奴才了!
“小弟弟,这里有张三十两的钱票,你可以拿到城里的冷记钱庄兑换银子。”步青云从腰间取出一张钱票,将它塞进男孩的衣襟中。
“叔叔!”生意成交、钱票落袋,小男孩反而有疑似作梦的不真实感。
“回去吧,免得你娘挂念,路上小心钱票别露白了。”步青云交代完后转身就走。
耽搁了这么久,老大想必已在客栈等得不耐烦,为了不惹恼他,步青云决定还是快快回去为妙。
“叔叔,等一等,叔叔!”小男孩连忙拔脚追过去。
步青云停步回首。“你还有什么事?”
“叔叔,您住在哪里?我要到哪儿去上工呢?”
“刚不告诉你了么,你哪儿都不用去上工。”
“可叔叔给了我三十两,我就是卖身给您了,我当然要去上工。”男孩很义气地说。
“那三十两不是你的卖身钱,是叔叔看你孝顺特地送给你,帮助你解决困难的。乖,快回去吧!”说完,步青云又转身迈开大步走了。
小男孩呆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道,居然能碰到大善人。他楞楞地目送着恩人的身影,走进对街那间全苏州城最大、最气派的冷记客栈。
再繁华的城市也有它阴暗的一角,城东一处窄小的街巷里,是苏州城贫户聚居的地方。其中一条青板巷巷尾处,有间斑驳泛黄的老旧屋宇。
水离情摸索着走到门边伫立,希望能听到儿子返家的足声。
已经过了晌午,为什么尘儿还没回来?她已经喂食过爹娘,吃过饭后的老人家也在后房休息了,她却执意要等儿子回来一起共用午膳。
这孩子最近几天有点古怪,老是一早就出门,直到快晌午才回家。问他,总回说城隍庙这几日有庙会,他上那儿看热闹去了。
可平常他总会赶在午饭前回来,今天怎么晚了?
在门口伫立片刻,依然听不见爱儿足声,水离情又摸索着走回屋内坐下,美丽无双的脸上笼罩着忧忡神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呀!
家中生计已是捉襟见肘,偏不巧爹娘又双双病倒,庞大的医药费她实在筹措不出,但又不能眼睁睁看二老缠绵病榻,这着实教她忧心如焚。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双目失明,以她昔日精巧的刺绣绝活,相信定可改善家中生活。只是她的眼睛瞎了,看不见了呵!
一阵剧痛突如其来刺入心头,像有把利刃狠狠凌迟着她的心一般。水离情-着胸口,泪水霎时迷蒙了虽已不能视物,却依旧晶灿动人的双眸。
七年了!既已心死情灭,一切都该淡然,可为什么偶忆往事,她还会有心痛如绞的感觉?是伤害太深,所以心口的创痕才迟迟未能愈合么?
不该再想起过往的,它只会带给她伤恸,但,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驾驭心念?为何总会忆起洞房花烛夜那甜蜜的一幕──
他亲自将一只名贵的玉镯套进她手腕,款款深情地说道:
“这玉镯有个名,叫作星月翠环-瞧,它很神奇地有两颗宛似星月的纹理,嵌在翠绿的镯环内,所以叫星月翠环,也刚好是-、我的名字哩。”
从那晚起,那只星月翠环再也没褪下自己的手腕过,直到七年前那令她心碎的一晚
轻抚自己早已空荡荡的手腕,水离情终于毅然作出决定。
要彻底放下往事,早就该舍弃那只玉镯了,留下它只会让自己想起他的狠心绝情,更只会不断鞭笞她的心。
既已恩断义绝,那就断个彻底吧!星月翠环早就不再具任何意义,若它还有剩余价值,那也只是它的价值不菲,可以替她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娘、娘,我回来了!”
想得入神的水离情,一时竟忘了惦念的爱儿尚未返家,直到清亮的童声传进屋内,她才蓦然回神。
“尘儿,你今天玩过头了,这么晚才回来,可知娘有多担忧。”水离情虽疼儿子却不溺爱,该说的还是得说他几句。
“对不起,娘,孩儿知道错了。不过,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出门了。”水忘尘乖巧地认错并且外加保证。
“是城隍庙的庙会结束了吗?去玩不要紧,但不能太晚回来,娘会担心的。”
水离情见儿子懂事,又心生不忍,毕竟小孩子哪个不贪玩?这几年也没能让他过好日子,她心里总觉愧对孩子。
“娘”水忘尘这时却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了?”水离情疑道。
“娘,对不起,孩儿不该说谎欺骗您。”水忘尘跪了下来。
“你对娘说了什么谎?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水离情不由心惊。
“不,娘,您放心,孩儿并没有在外面闯祸。”
水离情这才松下一口气,不免为自己的紧张失笑,她早该知道尘儿乖巧,是断不会替她惹麻烦的。
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她温婉说道:
“肚子饿了吧?饭菜都凉了,快先吃饭,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好了。”
“娘,没关系的,我还不饿。这件事孩儿一定要先禀告您。”
“什么事这样紧要的?”
“娘,其实这几天早上我并不是到城隍庙去看热闹。”水忘尘说出实情。
“那你都上哪儿去了呢?”水离情讶然问着儿子。
“孩儿这几日是到城中的市街上,准备卖身”
“卖身?尘儿,你在胡说什么,娘怎地听不懂?”水离情更迷糊了。
“孩儿是想卖身为奴,替外公外婆筹措医药费。”
“你说什么?”水离情差点昏倒。
“娘,除了卖身之外,孩儿实在想不出其它法子筹钱,可外公外婆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怕娘会反对,不得已才说谎欺骗您。”
“尘儿,你这傻孩子!”水离情再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抱住儿子流下伤心泪水。“娘再苦再穷,也绝不会卖了我的心肝骨肉;况且你还这么小,又干不了什么活儿,有谁愿意买你呢?”
“娘,您不要哭,幸好我遇到一个好心叔叔,所以我不用卖身了。他给我一张三十两的钱票,我们有钱可以替外公外婆治病了。”水忘尘掏出钱票。
“三十两钱票?”水离情拿着儿子递给她的钱票,心中忽然不安起来。
孩子单纯不识人心险恶,可别被算计了才好。毕竟她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等好心人,非亲非故的,竟然一出手就慨赠三十两,那人该不会别有企图吧?
“娘,那个叔叔还说,我们可以拿钱票到冷记钱庄兑换银两。”水忘尘见母亲沉思不语,又兴奋地说道。
冷记钱庄!水离情的心猛地又像被针扎痛了下。
她知道冷记钱庄是冷家堡经营的事业之一,在全国各地都有冷记钱庄的分号。冷记钱庄开出的钱票不啻就是铁票的保证,大江南北都可以流通兑现,是钱庄业首屈一指的金字招牌。
“尘儿,你有没有答应那个叔叔什么事?或者他可曾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强忍住泛疼的心痛,水离情担忧不已,深怕儿子上了坏人的当。
“没有。我还问叔叔要到哪里上工,可叔叔说那三十两是看我有孝心,特地送给我解决困难的。他说不用我去上工,只要我好好照顾外公外婆就好。”
“那那位叔叔有向你问起住处,或是你的姓名吗?”真有这么好心的人?水离情犹不放心,可别以后来纠缠不清。
“没有,叔叔什么都没问就走了。”水忘尘摇着头。
水离情傻了。难道对方真没什么不良企图,纯粹只是行善积德,她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只是经历过七年前那件伤心事后,又怎能怪她不敢再敞开心房,轻易相信别人呢!
最亲密的枕边人,都能将她骗得昏头转向,玩弄于股掌之间,况乎这位全然不识的陌生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