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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怀鸿鹄志,愿翻云中飞。”盈儿喃喃念着,她又作梦了。
云中飞告诉她,当他十四岁接掌梨香院时,因为看不惯客人欺负姑娘,又不敢得罪客人,于是换衣蒙面,到外面的暗巷狠狠踢那恶棍一脚,从此,他就当侠客当上瘾了。
年复一年,云中飞武艺更精进,胆子也更大,上天下地,无所不至。梨香院是个流通消息的好地方,只要他听到官府无法制裁的恶人恶事,他必然换上他的黑色行头,带着一朵云的记号,勇往直前,执行江湖正义。
他说,江离亭是他的冷静,云中飞是他的热情,一内一外,一静一动,一明一暗,但不管他是谁,他心里都只有她一人。
记得他讲述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英气勃发,脸上尽是自信沉稳的神采,盈儿如痴如醉地看着,因为,她正躺在英雄的怀抱之中。
她好开心,她终于伴着她的英雄,在云间飞翔
好梦正酣,怎么感觉有人在脸上乱摸,扰人清梦?眼一睁,就看到她的英雄。
江离亭侧身躺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微笑,上衣尽除,露出结实光滑的胸膛,右臂则缠裹着层层白布。而他们两人,同盖一条大被,共卧一张大床,她的身上竟然没有遮蔽物!
盈儿记起来了,史震江带他们回大船,她吃过药后就睡着了。
她的脸蛋瞬间着火,急着要起身,却被江离亭制止“你还在发烧,躺着休息。”
“我的衣服呢?快拿来!”他的手放在她**的身躯上,好热。
“衣服在外面晾着呢!”右臂虽然还疼,却已移上她的玲珑曲线。“船上没有女人的衣服,那些大老粗的衣服又脏,我就不帮你穿了。”
“那我怎么起床?”盈儿小声抗议着。
江离亭靠近她的脸,灼灼热气呼在她脸上,嘻嘻笑着“在衣服晒乾之前,你就乖乖躺着吧!病人不可以乱跑喔!”
“那你躺在我旁边做什么?”
“我也是病人哪!”他继续吻过她的脸颊,一只手捏住她的雪峰“史帮主这艘船是货船,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我们住,我只好跟你挤一张床罗!”
“不要动手动脚的,好痒啊!”盈儿虚软地呢喃着,脸上一片酡红。
“咦?想不到她也会害羞耶!”他“性”致勃勃,转身就压上她。
她羞怯地推着他,不巧又触上他的伤处,痛得他惨叫一声,又跌回原位。
“离亭哥哥,你怎么了?”盈儿惊吓地爬起,俯身看他。
“痛!好痛!”江离亭龇牙咧嘴,额冒冷汗。
“你安份一点呀!”盈儿心焦地为他抹汗“哎呀!你真的发烧了。”
“我本来就在发烧,伤口发炎,若不好好调养,以后你就有个独臂相公了。”
“真的?史震江不是帮你裹伤了吗?”
“唉!毕竟他不是大夫,无法帮我做彻底的治疗。”江离亭吁叹不已“刚刚看到伤口,溃烂流脓,恶臭难当,于是史帮主为我剜肉医疮,刮骨疗毒,我虽然疼痛,但仍然强自忍耐”
讲到此,盈儿柔柔抚上他的脸,泪珠咽了下去“嘿!我的相公好勇敢,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她手指一捏,拧起他的脸。
“盈儿妹妹,饶了我吧!哇!真的很痛!”原来盈儿又按上他的伤口。
“江离亭,你还要不要脸?”脸上拧得更紧。
“我要脸啊!我如果破相了,你半夜起来会看到一张鬼脸。”
“你不会破相,因为你的脸皮够厚。”
“盈儿,可是真的很痛。”
“是吗?”盈儿在他伤口抚摸着,摸到了一片湿滑,她忙掀被一看,江离亭肩头的白布竟然渗出血来。
这下子她慌了,松开手“离亭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这么喜欢当寡妇吗?躺下来!”轻声喝斥着,盈儿果真乖乖在他身边躺平。
“怎么办?你又流血了。”她抓着他的手指头,乞求他的原谅。
“伤口抹过药,不碍事,自然会-合。”江离亭玩着她的指头,右肩隐隐作痛,伤势未-,应该斋戒沐浴,荤腥不沾,他好后悔不帮她穿上衣服,是他玩火自焚啊!
但盈儿却贴紧了他的身体,低声道:“离亭哥哥,对不起嘛!”
“盈儿,不不要碰我。”他的下面又逐渐膨胀。
“你不是很想要我吗?”盈儿有点委屈,第一次主动示好,竟被拒绝。
“我是想要,可我也发烧,纵-过度,头昏脑胀,没有力气。”
他这是实话。
盈儿攀上他的胸,避过他的伤处“才跟人家亲亲嘴,就叫纵-过度了?以后闺房怎么办?”
“我是因为受伤,所以体力不济啊!盈儿!别碰我!”但她的蓓蕾已摩挲上他的胸膛,两人皆是一阵酥麻。
“谁教你以前不碰我?现在碰不得了,活该。”
该死,她的唇过来了。他立即凛然道:“我江离亭当正人君子习惯了,心中常存浩然正气”
“可是云中飞是个色鬼啊!”“那也只是对你色。哎!哎!盈儿,饶了我吧!”她竟然爬上他的身子,开始亲他的脸。
“我不饶你,你欺负我那么多年,岂可轻饶?罚你陪我睡觉。”
如果这是惩罚,江离亭心甘情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盈儿妹妹,你罚我吧!”他也回吻她,汲取她唇上的火热。
盈儿吻得舒服,趴在他的胸膛上,脸颊紧密贴着,似是喃喃自语“离亭哥哥,我也发烧,头晕脑胀,四肢无力,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在做你应该做的事!盈儿,我的好妻子。”他抚上她如瀑布般的长发。
“我——想——睡——觉——”尾音犹在,她的眼皮已经盖上。
她叠着他,睡得安稳自在;而他,再怎么念佛、背四书五经、唱正气歌,仍然是痛苦地一柱擎天,久久难以入眠。
巨浪帮检讨大会。金元宝帮旗似乎久未清洗,蒙上一层灰尘。
江万金诚惶诚恐地道:“那天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江边凿船,一路去史震江家里绑人。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船上早就有人看守戒备,我们兄弟被打得很惨,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个个摔下水去。至于史震江家里,他夫人也会武功,我们久攻不下,结果云中飞又来了,兄弟们就跑去追云中飞了。”
江百万怒道:“本来是绑史震江的老婆和小孩,怎么会变成追云中飞?还拆了一条船?”
“唔嗯孩儿想,云中飞曾多次为难本帮,是本帮的大仇人,原想抓他回来让爹爹开心,怎知他跳到水里就不见了。”
“所以你们拆了船板当蜡烛,妄想照亮整条大江?”
“爹英明,孩儿确有此意。”
“笨蛋!”江万金用力一拍椅子,扶手不堪一击,终于应声折断,江万金心一疼“养了一群笨蛋!追到云中飞给一百两,修船要一千两,你是浆糊脑袋,还是驴子心肠?想我当年一毛不拔,晚上摸黑吃饭,连蜡烛也不敢点,就为了养活你们几个嗷嗷待哺的小笨蛋。如今你们是当少爷当惯了吗?不只点蜡烛,还要烧给?”
“是孩儿督导不周。”江万金原先低垂着头,突然眼睛发亮,喜道:“不过云中飞淹死了,我们也省下一百两银子。”
“又没看到-体,怎知他淹死了?”
江万金得意地宣布着“-体是被史震江捞走了,爹,你知道吗?前几天史震江为云中飞办了一个盛大的丧礼,听说全城的姑娘有一半在哭泣呢!”
江百万闷哼一声,何止姑娘哭泣!连他的妻妾们也哭成一团,叨叨叙说那云中飞的丰功伟业哩!
“陆家小掌柜呢?”他又问道。
“那个疯婆子!”江万金一忆起盈儿的鼻涕,立即全身发疹“她也淹死了,好可怜,没有人为她发丧,也是史震江买口薄弊,草草埋葬。”
江百万忿忿地道:“真是的,养出陆盈儿这个小内奸,枉她吃巨浪帮的米长大,老七什么姑娘不挑,偏偏挑她?”
江万金幸灾乐祸,幸亏当初没有纳盈儿为妾,他道:“所以七弟才畏罪潜逃了。”
江百万沉思着,他到过幽竹居,那里留有一封信,先是称颂巨浪帮,赞扬他英明神武,领导有方,然后话锋一转,说是自己纸醉金迷,不思长进,日前突然得一高僧点化,从此皈依佛门,随缘云游四方,为巨浪帮诵经积福,请他们不要挂念。
怎么这么凑巧?综合阿东的说词,这些日子来,江百万理出一个头绪,原来江离亭早已了悟准备出家,所以先送盈儿到乡下静养,然后再离家出走,谁知盈儿半路投靠史震江,结果就变成离亭孩儿为此事离家出走了。
“唉!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们都误会离亭了。”江百万叹息着,将他的结论告诉帮众,引来一阵惊叹。
众哥哥们皆道:“平日就看七弟颇有悟性,想不到竟能看破红尘,送走梨香院的姑娘,为咱巨浪帮做功德,真是可敬可佩啊!”心中却是各个窃喜,总算少了一个分家产的人。
江百万道:“哪天你们七弟回来了,可要捐几两银子给他,让他安心修道,他日若成为一代高僧,也是江家的光荣。”
众人们又是纷纷称颂,盛赞帮主教子有方。
歌功颂德中,江百万高声训示着“你们也要学学老七,积德行善,而我就做为表率,先放过史震江吧!”
江万金急道:“爹,不能放过他啊!他抢走我们的生意。”
“你还敢说?史震江跑来找我,一再说他无意和我们竞争,可是他最近生意好得不像话,实在是巨浪帮的船太烂了。”
江万金委屈地道:“爹怎么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江百万吼回去“我昨天到江边一看,果真你的船又破又烂的,怎么跟人家竞争?两帮的货船一比,我们巨浪帮简直丢脸丢到水底。”
“爹啊!孩儿已经在打造新船了。”
“太迟了,他的基础已经稳固了。”江百万拉拉胡子“不过,这史震江苦干实干,倒很像当年的我。他说他五艘小船,岂能摇撼巨浪帮的霸业雄风?而巨浪帮如日中天,又怎怕他流萤微光呢?他也不过是养家活口,所以请大家应该共生共存,和平竞争,方能携手开拓大江水运,共创美好将来。”好不容易转述完史震江的一串话,江百万大大喘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有学问。
巨浪帮帮众听了,感觉这个口气很熟悉,好像是喜爱咬文嚼字、搬弄戏文的七少爷喔!
江百万又道:“这小子有诚意,我说乘风破浪帮不好听,他就立刻改名叫飞云帮,这种从善如流的作风,也正是老爹我的行事风格。唉!我就没有一个儿子像他,你们这几个人好吃懒做,养尊处优,也得学学人家啊!”又是一连串的数落,六个儿子垂手肃立,不敢稍动,心中不由得羡慕起老七,至少他不用再接受老爹的训诲了。
某个遥远的小山村,有一户人家正和乐融融地吃饭。
“盈儿妹妹,我要碰你”“不行!专心吃饭!”
“我只是要你的碗,帮你盛汤,你以为我要什么?”江离亭拿过盈儿的空碗,舀了一碗排骨汤。
盈儿脸蛋转红,伸手在桌下往他大腿用力一拧,却摸到一层硬木板,原来他早已有所准备。她气得往上一抓,他的“那儿”立刻迅速长大。
江离亭微笑道:“盈儿妹妹,要哥哥在这里疼你吗?”
盈儿嘴一噘,眼一瞪,收回手,闷声喝汤。
欢、喜儿也递过空碗,齐声嚷着“姊夫,我也要!我也要!”
江离亭一一为她们盛了汤,喜儿接过碗,不解地问道:“姊夫,你真的疼大姊吗?那为什么你每天晚上都打大姊?”
江离亭不解,看了盈儿一眼“我哪敢打她?我不被她打就谢天谢地了。”
“你没打她?可是大姊常哎哎乱叫,好可怜喔!”
盈儿脸颊瞬间烧红“喜儿半夜不睡觉,胡乱听什么?”
喜儿抗议着“人家是被你吵醒的。”
欢儿也道:“我还听到姊夫半夜偷吃东西,说好吃好吃,姊夫,你吃什么?我也要吃。”
江离亭在桌下握起盈儿的手,朝着她笑道:“我在吃小母猪。”
盈儿脸上的红潮始终不退“哎呀!爹!你叫他安分一点嘛!”
陆胜原一口饭含在嘴里“这只怪这个房子太小了。”偷觑了一眼陆夫人,他也很困扰呀!
一个时辰后。
欢儿在桌上打算盘,喜儿在旁边写字,陆夫人心不在焉地缝着针线。
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吉儿掷笔一叹“见鬼的八股文,真是难写。”
庆儿道:“你不写八股文,要去投笔从戎吗?”
“我想叫姊夫教我武功,我要当个草上飞,不然水中龙也可以。”
“哇!你名字都想好了。”庆儿继续摇笔杆“不过练武摔得全身瘀青,我才不干呢!我要考状元,当个执行正义的陆青天。”
“好吧!我也考个榜眼好了,以后白天当官,晚上出来当草上飞。”吉儿又捡起笔“毕竟念了这些书,不考可惜。可是姊夫今天出这种练习题目,食、色,性也,怎么写啊?”
庆儿歪着头“真的很难写,可你写不好,姊夫明天又引经据典,说古论今,把你的文章从头改到尾,多没面子呀!”
“庆儿,你不觉得奇怪吗?姊夫那么会写八股文,又老说他天天挑灯夜战,说不定他就是趁大姊睡了,躲在房里念书,打算明年跟我们一起赴京赶考。”
“那怎么可以?他来,状元就是他的了。如果皇上赐婚,让他当驸马爷,大姊岂不可怜?”
“不行,我们得去看看,揭发姊夫的真面目!”
于是,兄弟俩推开房门,绕到屋外的窗边窥探。
小夫妻的房间里,棉被下面躲着两具赤luo的身体。
“云中飞”盈儿在江离亭身上划着。
“云中飞死掉了。”
“不要嘛!你今天晚上是云中飞,我要云中飞。”
“云中飞可是很热情喔!他不像江离亭那么温柔,你可千万不要乱叫,以免惊动大家。”
江离亭突然跳起身,迅速穿好衣裤,将薄被一卷,把盈儿包裹住,纵身一跃,推开屋顶上的天窗,走过屋脊,飞身没入幽暗隐密的树林之中。
“哇!”盈儿惊呼着,当初江离亭要打天窗,说是可以夏夜观星,没想到此时竟成了飞身逃脱的捷径。“好可怕,你飞得好快!”
“在云里飞,能不快吗?”
共伴云中飞,不就是她的梦想吗?如今,梦想实现了,盈儿开心地贴紧他的胸膛,伸出雪白的手臂,勾上他的脖子“你答应我,现在你已有家室,不要再出去冒险,我会担心。”
“我不让你担心。”江离亭低头一吻“飞来飞去十年,我也累了,卷鸟早已归巢。”
“只可惜了你一身功夫,你舍得吗?”
“云中飞只不过是个游戏人间的神秘侠客,浪游十年,已经不枉此生。”
他把她放到柔软的草地上,低头抚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生性浪荡,偏被巨浪帮的枷锁困着,做些违心之事,所以我化身为云中飞,做我想做的事。
“如今终于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过去那些七少爷的身分、梨香院的财富、云中飞的传奇,全都消失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身分,那就是陆盈儿的丈夫——江离亭。”
望看他专注沉稳的眼神,盈儿心头热热的,眼角溢出幸福的泪水。江离亭为她吻去泪水,在她耳边柔声道:“这么快就感动了,你真好骗。”
“江离亭!”一拳捶上他的胸膛,不料薄被落下,露出她白皙动人的胴体,吓得她立即缩身到他的怀抱中。
“别怕,这里没人。”江离亭抱紧了盈儿。
“可是可是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我。”
“咕!噜!本!噜!”对面树上传来叫声,抬头一看,正是一只圆睁大眼的猫头鹰。
“离亭哥哥,我不要啦!-在看我!”她把头埋进他的衣襟里。
真是好事多磨!江离亭往树上的大眼睛一瞪,裹起了盈儿,又是飞身而起。
“你又要去哪里啊?”
“去生小猪罗!”
爽朗的笑声回响在夜里,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