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

大禹治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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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阵偶然和贺泳联系上了。

    贺泳是我17年前在呼和浩特读书时的学妹,学校人少,同乡之间又走动的比较频繁,所以和她很熟识。毕业后我分配回原籍工作,她去了山东亲属那里。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毕业也就失去了联系。前一阵无意中听有同学联系到她,得知她嫁到了新加坡,正好暑期她要回家探亲,于是约好聚一下。

    十多天前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送的短信“我回来了,这是我的号码”对此类信息我向来不以为然,一是诈骗短信花样太多,二是对于这种自以为熟人的内容我十分反感。过了一个星期,这个号码又给我发送了一条短信问我最近忙不忙。我开始觉得这个号码应该是认识我的人,于是我回了短信问对方是谁,回复“贺泳”

    我当即打电话回去,责备她应该直接给我打电话,至少应该署名,就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取得联系。当然,相逢的喜悦冲淡了这个小插曲,我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见面是在中午,下着雨,我开车去接她。在此之前我想了多种相聚的方式,包括请一圈朋友作陪正式的宴请她,但她在走之前晚餐都排满了,而中午我只有2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于是决定单独吃顿饭聊一下子。

    贺泳变化不大,像上学时一如既往的秀丽,精致的脸庞,精干的短发,眼睛很大,皮肤很好,虽然眼角多了些许皱纹,但仍能看出往日青春的影子和保养很好的生活。听她讲,在山东工作期间,认识了马来西亚的男朋友,选择了在新加坡定居生活,生育了一双女儿。这个夏天她有假期,于是就自己回来看看。老公来过,但女儿一直没有到过中国。

    见面也没有太多的寒暄,感觉昨日刚刚分别。让她选择几种餐饮,她决定还是吃一顿家乡的焖面。

    我对外国是十分神往的,总觉得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我地理学的很好,对政治也有一些兴趣,所以我对新加坡有一点了解。一落座,我就迫不及待的打探新加坡人民的生活状态。贺泳的表现却让我很意外,听她淡淡的描述自己的生活,工作,育女,仅此而已,对新加坡本土的主流生活并没有什么参与,因为她和老公都是外国人,圈子还是相对狭窄。

    我问她从事什么工作,她说打工。我特别讨厌这个词,身为从事人力资源工作的我,从来不理解“打工”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我认为不管公职私职,不都是在打工吗?还有就是“公务员”这个词,经常有人说谁是公务员,可公务员是什么职业呢?公检法是公务员,工青妇也是公务员,总理是公务员,苏木达也是公务员,工作性质完全不一样,公务员其实是一种公职人员的人事身份,不像警察、教师、医生等能代表某种职业。

    在我一再追问下,她才勉强说是在一家医疗机构从事财务工作。问其老公,再曰“打工”好吧,我不问了,可能外国人觉得这是隐私,可我连你是做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与你交流?

    老友相聚总是十分快乐,我们一起回想起了青春里的某些片段某些人。她和我一样,从前或许十分亲密的一些人早已不知所踪,脑海里偶尔蹦出的某个人和事,当年也未必觉得会如此的深刻地留在记忆的脑海里。

    她问我娶了谁?我说我娶的是张芙蓉还是李牡丹对你来讲都是陌生人。她哈哈大笑,对于她来讲,我们交往的交集已经停留在那个岁月,好像我们都应该找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成家。她问我过的幸福吗?我说这种问题好莫名其妙好暧昧好无解,幸福我该怎么表述,不幸福你又能做什么?她哈哈大笑说是啊,问了又能怎么样呢,她说其实问别人得到的答案也没往心里去。

    她听我讲我工作上的一些事生活中的一些内容以及对社会的一些看法,她完全陌生。她对中国的了解已经停留在十几年前爱情还是她生活主要内容的时候,对于一位以生活为中心的女人,特别是在国外,国外的事和她没关系,国内的事她又没兴趣,当然显得有些空白。

    她跟我讲,国内好多事不习惯,同学朋友坐在一起,总是有人问她挣多少钱啊房子多大啊车子什么品牌的。我说很正常啊,你当年毕业就出去了,社会生活的话题你当然不习惯啦。我也想问你挣多少钱啊除了工作你们都干啥啊,这样我才知道新加坡的生活方式啊我才知道另外一种生活是什么样子啊她跟我讲她身边没有我这样的人,我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想了半天,说我是共产党里面的人,我差点笑喷了。我说你毕业就出去了,如果你家人和同学没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或者说很少接触这方面的,你当然觉的我们是特殊群体,其实你看大街上行色匆匆的很多人都是像我这样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啊,大家都是很普通的人啊。

    她问我我身边我这样的人多吗?我说我是哪样的人,她说像我这样说话比较斯文优雅,不吵不闹,不抽烟不喝酒,比较有礼貌的人。我想了下,我还一直觉得我是说话大嗓门语速快,喜欢吵闹,喝酒抽烟,不注意小节的人。我只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是这样的吧。

    我说我努力工作,攒钱去新加坡旅游去看你。她淡淡的说,新加坡有什么好去的,还不如海拉尔大,热的要死,没有四季,没完没了的下雨,人多的烦死。她说她们在那里就是工作生活,假期都是出国度假的。我说我这种就会说中文的人去了新加坡能生存吗,她说她当时就是因为只会说中文才选择的去新加坡工作,身边都是说汉语的,甚至各地方言都有,没意思真没意思。

    她问我戴的腕表多少钱,我说你对腕表还有研究啊,她说在香港有看到过这款表,知道价格,我说这是结婚时买的,所以买了块好点的。我问她从新加坡飞到海拉尔机票多少钱,她说往返5000人民币,我说这么便宜啊,她说这还便宜,我想海拉尔飞北京飞呼和浩特不打折也得2000多啊。她弱弱的问我你收入很高吧?我连忙解释nono,我说你负面新闻看多了,别瞎想别瞎想。

    雨一直下。看着窗外,她说很羡慕家乡的生活,有亲人,有朋友,有雨雪风霜。我说是吧,虽然我觉得某些外国好,但可能在家乡工作生活,会比较安逸,不奔波,不思念。

    气氛有一些冷场,我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我说青岛是个好地方,等我退休了,去青岛养老。她说海拉尔是个好地方,等女儿出嫁了,她就回海拉尔生活。她一直在看着我,淡淡的说你生活的挺好的,说她回来也见了不少同学朋友了,但感觉我很满足很充实。

    焖面很好吃,排骨很烂,豆角很香,我告诉她滴一点醋会更好吃。她很新奇,她说她不会做饭,在新加坡那边随老公的口味多一些。

    我说贺泳常回家看看吧,也带着你的女儿回来,让她们知道中国是她母亲的故乡,她们身上流着中国人的血液。贺泳的眼睛有一些湿润。我突然想到她问别人的那个问题“你过的幸福吗”我没问,我对这种问题没感觉,我没有这样的思维。

    起身结账,贺泳说我们一起买单吧。我愣了一下,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aa?我还第一次遇到。我说哪能呢,请你吃这么简单我都挺不好意思的。贺泳沉默了一下,说谢谢你亲爱的!

    雨还在下。我说送她回家,她说不用了,她习惯下雨,想在家乡的路上自己走走。我理解她。

    回去后我给她发了条短信“走之前再安排个时间见下吧”

    她走的前一天给我回信息说晚上有时间。我知道这个时间应该是和家人聚首最难舍的时间。我推掉了一切事务,开车带着她把海拉尔转了一大圈,特意看了河东河西新区,又在鄂温克找到了一家烧麦馆。烧麦是我们当年在呼和浩特读书时公认的美食,吃点记忆里的东西可能感觉更好一些。我送给她一个swarovski的小饰品,她非常开心,说很多年没有收到礼物了,我说你喜欢更好,你有女儿,小女孩会喜欢这些东西。气氛很好,贺泳吃的很开心,我们都期待下一次的相聚,也互相祝愿彼此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保重好好开心。回来的路上灯火阑珊,她不停的在拍照。我嘲笑她回来一回,光在饭店吃吃喝喝了,连家乡的变化都没顾得好好看看。

    贺泳离开海拉尔那天我没时间送机。但那个时间,我正好走在路上,看着头顶上飞过的那架客机,我知道贺泳在里面,又一次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