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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吗?”有谁抚摸着她的额头。
“看到我了吗?我是一鸣。”
“一鸣?”努力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一个影子“活着?”
“是的,是占卜师在最后的时候用她的血救活了你,她说她已经老了。”
这样啊。亚米闭上了眼,又沉入了睡梦中。
昏迷了整整七天,当亚米再次醒来时,一切都有了变化,以前一直无法进入丛林深处的罗新军队不知怎的就找到了路。
天然的屏障消失了,星落带着人去应敌,而在后方则人心惶惶。
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
“只发现帐篷,狄司人应该又转移了。”
“这有血迹。”
隐藏的星落心动了下,看了眼身旁的星罗,把身子小心地藏在丛林的影子里。
出现的人并没有穿着罗新士兵的衣服,走路轻巧无声,训练有素,行动迅速却不张扬,有点儿接近丛林颜色的服饰说明他们不想泄露行踪。
“血迹就到这了。”最先到的人恭敬地对一个蒙面的人说着。
蒙面的人把身子弯下,摸了摸血迹“很久了。”
声音低沉喑哑。
“丛林里太危险,请主人速回。”
蒙面的人却没有动,眼迅速地向四周看了看“她就在附近,仔细地搜。”
身边的人迅速散去。
星落把自己更深地隐藏在了树影里。
“主人”犹豫的声音说明了那些人的担忧,只是蒙面的人执拗得可怕,冰冷无情的眼看着地上的血。
“主人,为何不派军队把狄司一举歼灭?”
蒙面的人没有说话,忽然看向远方,半晌后才道:“不想让她伤心。”
星落的心又动了下,难道对上星罗的眼,竟和她的一样!
就在此时脚步声临近,动不了分毫。
“有消息了吗?”亚米喝了口药问。
一旁的一鸣点了下头“星罗的消息,好像是罗新王亲自带的兵。”
亚米没有出声。
“难怪那么快就进了丛林,真是厉害。”一鸣边说边用眼角扫了亚米一眼。
亚米低头喝着苦得要命的药。身体还是很虚弱,听一鸣说要完全恢复还要等上三十多天。
“不过这也太冒险了,但对我们来说真是个大好的机会,你说是吗,亚米?”
亚米咬了咬唇“如果是现在的星罗,只是保存实力而已。”
“这样吗?”
“嗯。”亚米说完,抬眼看了眼一鸣“你在他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他的手腕。”
一鸣微挑了下长眉“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趁他还没打过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
亚米没有看一鸣,她知道一鸣会有怎样的一副表情。那又如何?对她来说该做的已经做了不是吗?爷爷的愿望已经实现,还要她做什么?
“亚米。”把头俯下,贴近亚米,直直看入那双翠绿的眼“你应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吧!”
亚米不说话。
“亚米,你真觉得在他的追击下我们可以全身而退?”
亚米的脸色没变,心却动了。是啊,怎么会忘记他是多么执拗的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就决不放弃,冷酷无情地对待一切障碍。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无奈地把头一侧“也许我们可以给他设个套。”
“说来听听。”一鸣露出了然的表情。
亚米深吸口气,明知是火坑还得跳。
“他们人很多,却都是小部分地前进,看来这次他很着急,这是他的破绽,我们要善加利用。”亚米努力维持着脸上那种冷冷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一鸣说着“那我们就把他们一块一块地吃掉。我们最好的伙伴是丛林,罗新的军队不可能全数进来,为了行动方便,补给也不会太多。我们只要小心他的埋伏,引诱他们走入丛林深处,这个丛林自然就可以帮我们解央他们,星罗做事很小心,这可以靠他。”想了下还在那边和罗已对抗的星落,亚米皱了下眉,真的要把矛头对准他吗?脑海里浮现出他绝望的神情,那双眼地怎么可以忘记?
没有地图,人也没有受过太多的训练,而敌人不要慌张,没有丝毫退路的仗,绝不能输。只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需冒一次险。看了眼身边的人,把最精锐的人保留下来,过几日,才是真正的较量。
如果这是命运,那就这样吧!她忽然想开了似的笑了,就这样吧!罗已,把你的心伤到这样的程度,你总会恨我了吧!
不大不小地斗了几次,几乎在亚米沉不住气时,星罗带着哭肿的双眼回来了。
“怎么了?”亚米忙问。
“姐姐”
亚米心里一惊。
星落是族长,如果她被抓心被揪紧“不要慌,星罗。”紧紧握住星罗的肩,要稳住要稳住。脑海迅速想着,这也许是个机会。
然后开始求和。
一鸣听到这个主意后看着亚米,只是微笑。怎么也猜不透一鸣这个人,有时候甚至比罗已还要难以琢磨。
“这样的话,就只有那个地方了。”一鸣说。
亚米看他一眼,对,只有那个地方了。
星罗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该不会说的是”
亚米苦笑了下“对,是母亲泉。”
“亚米!”星罗大惊。
只有那个地方是罗新人千方百计都无法接近的圣地,只有那个地方被称为最最神圣的存在,它是狄司最重要的土地,它的每一寸都流着狄司人最宝贵的血,如今他们却要让狄司的敌人前来?
“我知道,可我必须要去那。”笑了笑,亚米眨了眨眼,而且我们又不是自投罗网。
知道他回来,也知道他为什么来。在信上暗示着自己也会去,那个平时很懂得冷静的罗已会慌乱起来——十年了,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只是用自己做诱饵有点儿卑鄙了。随便怎样都行,她只要完成计划就好。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鱼儿入网。
入夜,很久才有了马蹄的声响,一队人马不急不缓地走来。训练有素的人四下张望着,警戒着。
只是早已布下的局,慢慢收拢着,看着等待中的猎物一步步踏入。
在母亲泉的旁边,静静地端坐着一个人,为那些死去的亡灵祈祷着。一定有什么在帮助着她,如此顺利地完成计划。
或者这些时候,他的心已经没有了警戒,就像那时面对西方王时,他那种全力以赴想凭实力战胜的信念一样,他有时候往往会陷在自以为是中。这是他的死穴——那时有她提醒着罗已,现在当年那个提醒的她,在想办法利用他的弱点。命运有时候真讽刺,不能去想,远去的记忆只会妨碍自己的计划。亚米看到在月下显现出的脸,如此苍白。
嗅到空气中淡淡的味道,眉皱了起来。是谁布了一个局?祭祀族的亡灵吗?罗已睁大了眼四处找寻着。
“亚米,你又一次骗了我。”久经沙场的人轻易感受到了四周的杀气,罗已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紧跟着的人把刀紧紧握住,重要的俘虏星落就在最显眼的地方,起码他还有这样的一个筹码。眼看着母亲泉边的人,罗已的脸冰冷没有血色。
“我只要不再看到血。”亚米没有丝毫畏惧地从母亲泉边站起,看向他,那么恬静。“这里流了太多的血,罗已,我们都累了。”
“回到我身边,亚米。”伸出的手,长久地停留在半空中。
“我的家人在这。”
“亚米,你以为这样的话我还会对你说几次?”
亚米看了眼天“这话你就不该说的。”
罗已冷笑了下“亚米,你的心好狠。”
“对不起。”最不该说的话。亚米把叹息压在心里。指责吗?算了吧!亚米走到他的面前,任他身边的侍卫把随身的剑抽出,直直地指向她。但只要罗已在,谁也不能伤她。她就是如此笃定。
“罗已,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一个友善的狄司不是更好吗?”亚米柔和说着。
罗已的眼里有什么闪过“怎样的和平?”
“罗已,狄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荣,它很累了,要休养,它可以成为罗新的一部分。”轻轻地笑着,亚米转过了身“你只要退兵就好,这样狄司就可以和罗新长久地和平下去,时间一长,什么狄司什么罗新不还一样吗?”
亚米顿了下继续说道:“对你们罗新来说,丛林太深了,即使得到也没有丝毫的好处,而我们狄司是绝不会乖乖把它放在你的手里的,罗新王。”
“若是求和的话,你的诚意在哪?”罗已眯起眼问道,他不信亚米的话,狄司和罗新的争斗持续了多少年,狄司岂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诚意,对一个无力抵抗的族群来说,拿出什么样的诚意都可以被漠视,那么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呢?”
罗已眼底闪过无奈“亚米,你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话慢慢弱了下去,亚米笑了,伸出手,缓缓向罗已展开。
指间轻触,带着冰凉的体温。
“你的手好冷。”罗已怅然地说道,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刹那间一道令人无法相信的寒光从头顶落下,那是多么坚定的一剑,直直地插到了罗已的前胸,血顺着剑身流淌着,划出一道妖冶的艳红。
“王!”无数个声音响起,慌乱的人向后退去。
那快得无法捕捉的匕首划过了王的胸膛,所有的人都惊愣住了。王苍白着脸,眼却始终定在一个地方,眼里波光粼粼,绝望至极。
下一刻,王的唇角勾起,眼神变得空洞。训练有素的士兵已将呆站着的亚米围困在了中央。而在另一边,狄司的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一鸣站在最前面,双眼演在树影下,带着那种惯常的轻慢,他的笑冷冷地凝结。
“不要动她。”王的声音没有起伏,血还在流着,神志有些模糊,恨已经到了骨里。
另一边却已经摆好了阵势,一声怒吼,伴着狄司百年来的愤怒,这一仗,他们要将罗新的王送到黄泉。
那是一场很惨烈的厮杀,狄司舍弃了它的族长还有一个叫亚米的少女。血将一勺都染红了。
一鸣看着残留在地上的血迹,冲身边的星罗笑了笑“你要记住,这里还有星落的血。”
杀红眼的双方,早已忘记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俘虏。残缺的尸骸如何拼凑起生命?不知死了多少人,天黑了,幽幽的水光映着天上的月,月如一把匕首插在天的心上,清辉依旧。
冷冷的,有谁抱着他。无法睁开眼,他败了吗?胸口好痛,对,有人伤了他,他的士兵为了救他阻挡着那些冲上来的狄司人,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脸,没有血光,内疚地看着他,却又那么坚定。
有谁在耳边说话。
“罗已,对不起,这不是我要的,我想伤了你后就可以威胁你放了星落,然后看你退兵,所以设了陷阱,却不知道一鸣他们竟舍弃了星落,而选择杀你,对不起!”
努力张了张眼“亚米,好冷,没有被子了吗?”
“罗已,我会把你安全地带回去的。”
“只有你和我吗?”罗已忽然笑了,竟如孩子一样笑了“亚米,我们不在幽心宫吗?”
“罗已?”亚米摸着罗已的额头,为什么罗已的表情这么奇怪?“你还记得吗?”
“亚米,我们又在玩捉迷藏吗?”
“不是的”亚米的话到这里顿住了,她屏住呼吸试探似的问:“罗已,你在哪?”
“好痛。”罗已忽然喊叫着,紧紧抓住亚米的手。
亚米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张地向四下看去,不会是一鸣带着追兵来了吧!
“亚米。”挣脱亚米的手,罗已看着胸口上的匕首“哎呀”叫了一声。
“不要动。”亚米忙按住他乱动的身体,还好自已刺的时候留了情,只是如果不快医治还是有危险的。扶着罗已,感觉到脚下的泥泞,这条路还真是难走。
“我们要去哪?亚米。”
“我要救你。”亚米看着罗已的侧脸,罗已受到刺激变得有点儿古怪,也许她可以带着这样的罗已离开,没有狄司没有罗新,只有他们,隐居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该有多好。
“亚米,我好怕。”声音弱了下去。
亚米鼓励着罗已:“不要怕,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罗已温和信赖地笑着“我们早就说好的,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
“嗯。”亚米拨开面前的杂草,火光变得明亮,那分明是罗新的军旗,一对对人马来回巡逻,整个营地都那么肃静。
“所以”脖子忽然变得冰凉,在耳边低语一样的声音“连恨都要是一样的,好不好,我的亚米,我们一起下地狱!”
呼吸在瞬间停住了。
带着血的吻伴着残冷的笑意,罗已将胸前的匕首拔下,架在了亚米的脖后。
原来之前的是梦呢!亚米笑了,没有丝毫心疼的感觉,因为麻木了吧!
“罗已,你这样很危险。”她平静地说着“我去叫人帮你。”
“不要动,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你把匕首一拔,伤口变大,失血过多怎么办?”
“不,亚米,你扶着我去。”
亚米真想大笑“那么刚才你故意装成那个样子,为的是怕我杀你?”
“是的。”
亚米的表情未变.“为什么又要亲我?”
罗已没有回答。
“我去叫人。”亚米说着,站了起来,没来得及移开的匕首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血丝渗了出来,有点儿痛,却被另一处的痛盖住了。
在火光中被迎到了营地,亚米离得远远的,因为罗新的王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对他身边的人说:“小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