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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盛斯顾一上来就揪住他的衣服,慕宗铭身后的秘书刚要上前来,却被慕宗铭抬手止了住。
凝视着盛斯顾满眼狠戾而带着轻薄狂妄的冷笑模样,慕宗铭不急不缓的笑,即不恼也不怒,甚至没有去架开他不客气的手,只是温和浅声道,“从来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字,没真正当面见过你本人,现在看着,长相倒是挺像你父亲的。”
顿了下,他摇头喟叹,“只是脾气稍稍比他轻狂了些。”
父亲?
盛夏听见他的话,倏然一怔,流露出错愕的眼,牢牢的注视着他们,身体徒然僵住。
父亲这个词,除了唐家的养父唐晋之外,几乎就没怎么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甚至连提都不曾提起,而现在这个跟相貌中隐隐跟慕淮南有点相像的男人嘴里的父亲,自然不可能是唐晋。
所以,那就应该是……
应该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甚至是不知道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的亲生父亲……
盛斯顾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薄薄的唇勾勒出了无比的轻狂,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含笑而幽凉地看着他,“你也有资格提他,嗯?”
“作为已经故去的友人,很多时候我自然会缅怀他。”慕宗铭唇角噙着温润的笑,倒是细细打量起他来,“你的眉宇长相,跟他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一样。”
只是那个人,脾气没这么轻狂不羁,也没这么阴柔而妖冶。
盛斯顾轻嗤冷蔑,眯起的眼睛宛如毒蛇幽凉而致命,“你还真是问心无愧,倒也是能理解,你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你的一番本领。”
慕宗铭淡淡噙笑,不置可否。
盛斯顾知道,忏悔这种奢侈的东西,在慕家的男人身上不会起到半点作用,从慕淮南分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依然坚持要跟盛夏在一起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慕家的男人,生来就是不懂悔恨。
特别是慕宗铭这个男人,更是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忏悔,否则他便也不会敢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他们面前。
盛斯顾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襟,眼神是愈发的冰冷至极,仿佛随时都会将人挫骨扬灰。
站在一旁的秘书见他眼神愈发的不对,终究忍不住地上前道,“这位先生,把你的手拿开,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位是谁么,就你这个举动我已经可以让人把你监禁起来。”
秘书的语言不可遏制的愤怒命令着,透出一股股不简单的威严来。
盛斯顾嗤笑一声,淡淡的瞥着慕宗铭,“海军司令么?”
他知道,这个男人几个月前晋升了海军司令的位置,身份跟地位没有几个人可以比拟的,别说是他现在这个举动有多大不敬,就他说话的语气都足可令人上来降住他。
毕竟,没人能敢这么对待他。
盛斯顾凛然着眼眸,勾起的唇角暗含不屑,“堂堂海军司令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舒舒服服的待着,跑回海城这个二十多年都没再踏足的地方做什么。”
慕宗铭垂眸淡笑,“关于我隐私行程,似乎并不太方便透露。”
盛斯顾想想也是,他身份尊贵无人可比,不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极其隐私的事情,除了随身携带的秘书之外恐怕没人知道他的行程,任何一切行动都是尽所能的保密,慕宗铭自然不可能会告诉他此时回海城来做什么。
可是慕宗铭不说,盛斯顾隐隐约约也能猜测得到,或许是跟盛清妩有那么一点干系,但也可能不尽然,兴许是刚好路过海城办点公事也说不一定,毕竟他跟盛清妩之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在秘书忍不住又想再次警告之际,盛斯顾凝视了慕宗铭一两秒钟后,倏然就松开了他的衣襟。
对于他的此举,慕宗铭毫不感到意外。
因为盛斯顾不蠢,若是因为愤怒而想对他做什么,这个世界恐怕都已经没了盛斯顾的存在,即便他什么都不会做,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旦有威胁到他的事情,他不去做,却还有的是人去做。
所以盛斯顾不能如何,即便他维持着镇定的表面底下,心脏是有多么波涛汹涌的愤怒。
盛夏呆呆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隐隐听出了这个突然而至的男人的身份,也明白了他跟慕淮南是什么关系。
是慕淮南的二叔。
那个已经几十年没有再回过海城的男人。
她以前知道有这么一位人物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这个几乎从未露面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方才他们的对话里,透出了这个男人好像认识他们的亲生父亲,而且,是用了“故人”这样的词汇……
盛夏目光怔松着,连慕宗铭是怎么来到她跟前不远的都不知道,待她倏然回神反应过来时,慕宗铭唇角噙着温润浅笑的看着她道,“你跟你母亲长得也挺像的,看到你,就像看到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盛夏心头滞了滞,凝视着面前温润有礼而谦谦得体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还没说出一个字,盛斯顾倏然上前来,将她挡在了身后,目光直直而凛然地瞪着慕宗铭,出言不善,“别靠近她。”
慕宗铭失笑,“你太紧张了,我只是想跟盛夏打一声招呼。”
“不必了。”盛斯顾面色冷峻,面对男人强大的气场,他却丝毫并不失落,视线依旧锐利得彷如针刺般透出寒冷的气息,“你最好还是趁着我能忍得住之前离开这里,否则我不能保证接下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对于盛夏的防护,他展露得理所当然且没有犹豫。
像是生怕着,慕宗铭会靠近她,会对她做什么事情。
慕宗铭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警惕,也能理解他的每一句不客气,只是望着他这个模样,慕宗铭依然无奈不已的叹息,“盛夏是淮南的妻子,照理说她应该叫我一声二叔,我想,跟她打一声招呼,应该还不至于我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盛斯顾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放松什么,“你想多了,她不会跟慕淮南在一起。”
“可她现在依然还是淮南的妻子,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只要她是淮南的妻子一天,我依然还是她辈分上的二叔。”慕宗铭有条不紊地说着,凝视着整张俊脸都透出浓浓黑沉气息出来的男人,终归是无奈,“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没那么多的执着,何必这么防备,像是我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盛夏毕竟淮南的妻子,我不会伤害她一分。”
他的话,盛斯顾是从内心下意识的不相信的。
且也不管相不相信,慕家的男人,他一个都不想让盛夏跟他们接触。
就这么对峙了须臾,倏尔,急救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盛夏听见动静,也没再管别人,急忙走过去抓住从急救室里出来的医生手臂,“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望了望几人,最后是对盛夏道,“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头部受的伤也已经处理好了,身体的其他部位没受什么严重的伤,把他转去看护病房,等他醒来之后再做检查脑袋有没有什么淤血残留,问题不大。”
“如果还有淤血,会不会很严重?”盛夏不安的问。
“您可以放心,病人没有太大的事情,保守治疗就可以好,我们也只是为了安全着想,才会需要等他醒来之后再做检查,目前的状况来说,病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只要注意治疗修养就好。”医生看着她道,“你是病人的家属么。”
盛夏点头,“我是。”
医生道,“病人很快就会转到看护病房,没有生命威胁,只是暂时还醒不过来,您不必担心。”
“大概多久才能醒过来?”
“这个不一定,看病人自身的状况,只不过按照他这个伤势,而且是伤到头部,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清醒。”医生说,“你先跟我去办理住院手续吧,病人目前需要住院接受观察治疗。”
盛夏却还是不放心,咬了咬唇,“我想等他出来之后再去办理手续。”
“好的。”医生也不多说什么,“那您记得去办手续就好,办理住院手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护士,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先回办公室。”
盛夏送走了医生。
很快,依然还处于昏迷中的慕淮南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
他的个子太高,以至于躺在推床上都显得推床有些短矮。
双眸闭阖着,睫毛浓密细长,俊美刀削的绝伦五官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只是脸庞因为失血而泛着白,头部也被纱布缠绕包裹着,一动不动的躺在推床上。
在他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前往病房时,站在一旁的盛夏眼尖的见到他一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她忙叫住护士,“等等。”
护士停了下来,好奇地回头看她。
盛夏没有顾虑别人的眼神,慢慢的迈开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躺在推床上的慕淮南靠近。
到了他身侧时,她的脚步才终于停下来,盯着他紧攥的那只手,她低低的声音问身边的护士,“他刚才也一直是这个样子么?”
来的时候,因为他头部出了血又昏迷了过去,所以在送他来医院的路上,盛夏没能注意到其他的东西,更不会注意得到这样的小细节,当时她的眼前都是被他头部出血的模样给吓住了,怔怔的都忘了神。
护士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瞥见男人紧攥的手指时,这才明白过来她的话,点头应道,“是的,这位先生刚才一直都是这样,我们想松开他的手,只不过他握得太紧了没能松开,后面我们也就放弃了。”
盛夏喉咙梗了梗,渐渐伸出双手,握住了慕淮南紧攥的那只手。
护士看到她的动作,刚想劝说她不必白费力气因为没用的,他们都试过掰开他的手结果都是徒劳,可是护士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盛夏仿佛是轻轻松松地就掰开了慕淮南的手掌。
护士诧异的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她就这么轻松的掰开了?
可是刚才他们男医生掰都不开的!
没有去管护士诧异的眼神,盛夏低下眸子,凝视着慕淮南的手掌心处,他的手掌掌心里,正躺着一枚精致不菲的戒指,跟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是同一款,只是他的是男士。
慕淮南是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下把戒指握到手里的没人知道,只是望着他宽大手掌心中璀璨的戒指,盛夏喉咙都在发哽。
不知道是什么样情绪,抿了抿泛白的唇,她拿起他手掌心里的戒指,帮他重新戴回手上,动作间,她手指微微的发着抖。
过了好一会儿,盛夏低低而夹带着暗哑的嗓音这才对护士说,“可以了,把他推去病房吧。”
“呃。”护士有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好的。”
应了话,护士即刻就继续推着昏迷中的慕淮南朝着病房的方向踱步而去。
盛夏站在原地,心里却是没防备的感到疲惫跟压抑的难以喘息。
低垂着头,她无意识的握紧了右手,拇指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她忽然想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慕淮南住院了。
上一次是被她打进医院的。
这一次是追她导致车祸进医院的。
两次都跟她脱离不了干系,他人生中唯独两次住院,都是她的原因……
“我去办理住院手续。”
没有心情再去看其他的什么人,也没心思再去多管其余的事情,盛夏头也没抬,淡淡的说了一声之后正要转身离开,慕宗铭这时却叫住她,“你去病房陪着淮南吧,住院手续我让人去办就好。”
盛夏脚步一顿,抬头凝向他。
看得出来盛斯顾对他冷冷的不欢迎以及深深的憎恨之情,也知晓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慕宗铭不着痕迹地扫视了眼盛斯顾,接着才落到盛夏身上,温润的一笑,说,“淮南醒了代我告诉他一声我来过,这段时间我还会留在海城,之后再找时间过来看看他。”
他都这么说了,而且到底也是慕淮南的二叔,盛夏没吭声,轻微的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慕宗铭最后看了他们兄妹一眼,眼底分不清是怎样的情愫,夹着浅笑温润的模样令人辨别不清他的所思所想,在盛斯顾毫不客气幽然冷鸷的目光中,他回身对秘书道,“走吧。”
然后他们就这么离开,步伐从容不乱。
盛夏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没多久就收回视线来,不发一语的朝着慕淮南所在的病房踱步而去,整个人安静而无声,连脚步声都没怎么响起,心里头被诸多是事情麻木着,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就像是本能地前往慕淮南所在的方向。
然而她前脚刚走到慕淮南的病房外面,手臂徒然就被从身后跟上来的男人拽了回去。
“盛夏。”
盛斯顾面色不太好,之前他带她离开的时候面色就已经不太好,何况是现在在这里又碰见了慕宗铭。
慕宗铭的回来令他愈发的不快以及不畅,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他面色阴鸷如水,薄薄的唇吐出冰凉得没有什么感情的字眼,“慕淮南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跟我离开了。”
“我不走。”盛夏想都没想的如是说道,睫毛半垂着视线,视线望着干净的地面,她的声音平静得几乎没什么起伏。
盛斯顾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一紧,“别再让我重复。”
“你也别再让我重复。”抬起眼帘,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满是镇定之色,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不快不慢的张合着,“如果你不是非要带我离开,现在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盛斯顾身体微微的一震。
盛夏知道他误会了,清浅的声音解释着,“我不是在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也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不会跟你离开,不论你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时候盛斯顾若是带她走,慕淮南绝对不知情,毕竟他现在正在昏迷中。
可是,他醒来之后怎么办?
没有看到她,他是不是又要疯了一样的四处乱找,开着车不停的奔波着,会不会再出像这样的事,或者是发生其他的事都是未知数。
但是她知道,慕淮南那个男人一定会不留余地的找她。
所以她不走,不会走也不想走。
盛斯顾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不由自主而无意识的加大,健硕的胸膛微微的有些起伏着,他怒意彰显得越来越明显,脸色紧绷得厉害,突然是道,“刚才我跟慕宗铭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她自然是全部都听到的,这无需多问。
只是盛斯顾会突然这么问她,显然不是想问她真的听到了多少,而是她听完了之后,心里想着的是什么。
盛夏抿了抿泛白的唇,喉咙有些发哽,她不知道究竟该有多强大的心绪,才能慢慢理清那些事情,而现在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饱含了什么,过了须臾道,“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你这只是自欺欺人。”盛斯顾毫不留情的拆穿她,悦耳的嗓音带了薄薄的怒意,“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不让你跟慕淮南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从刚才我跟慕宗铭的话里,以你脑子稍微想想,应该不难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毕竟是做新闻出身的,敏锐跟洞悉感也是拥有的,很多事情稍加联想,就不难联系起来。
盛夏喉咙发紧,半响说不出来一句话,有些洞悉的确是在隐隐的即将要窜出她的脑海,只是那样的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更不愿意去接受那样的事。
她有些无意识的选择关闭了脑海里的思绪,令自己什么都别去思考,什么都不要去探寻。
盛斯顾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对慕淮南来气。
怎么都觉得是慕淮南的原因,才导致她如今都开始选择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胸腔里的怒意彷如野火燃烧着,轻狂而妖冶的男人瞬间脸色就骇然到了极致,他倏然松开她的手臂一脚踢开了病房的门,阴鸷无比的恼怒着,“我现在就让他一睡不醒永远的躺在病床上,正好也让他代替慕家的男人偿还慕家所亏欠的,看看你是不是还不能清醒!”
察觉到他想要对昏迷中的慕淮南动手,盛夏心底重重一跳,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什么都顾虑不上的即刻冲过去抓住盛斯顾的手臂,“哥——”
盛斯顾身形一顿。
“你不要动他。”盛夏浑身都紧张着,急切而慌张,恳求的眼,对望上他投射过来怒意充填的眼神,“他现在已经在昏迷了。”
盛斯顾没好气的冷哼,“他昏迷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你这是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总比看着你为他走火入魔的样子要好,慕淮南到底喂了你喝了什么毒,你要为他做到这个份上。”盛斯顾冰冰凉凉的道,“如果现在不解决他,将来他迟早还是要害你。”
盛夏抿紧了唇,竭力的维持着镇定,“不论你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什么,我不准你动他,倘若你想动他,就先动我吧。”
“盛夏,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听。”她态度越是强硬,就越是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解决掉了慕淮南,“我现在就让他永远沉睡不醒!”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你——”
“哥你也爱过人的吧,你心里也一定有一个人不是么。”倔强着,她说,“慕淮南不仅是西西的爹地,他也是我丈夫,你难道忍心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动他什么都不做吗?”
“可慕淮南是慕家的男人,慕家跟我们有势不两立的仇恨。”禁不住的,盛斯顾面色阴沉,一字一顿,“你知道你为什么生下来就被扔到唐家?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家如今会这么破碎的原因?你知道你为什么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因为什么?”
冷哼着,他阴鸷冷沉,“因为他已经死了,是被慕家的男人害的。”
盛夏身体重重一震,毫无防备的前提下,就像有一道狂扑而来的汹涌潮水砸过她的心尖,悸动的僵硬瞬时从她心底蔓延,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流窜而去,黑白分明的眼珠剧烈的扩散开开,她面容顿时都僵硬住了。
尽管方才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可当他亲口将事实直白的揭露出来,猝不及防的感觉还是令她僵得半响无法动弹。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让你跟在他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了。”盛斯顾看出她不到黄河心不死,面容紧绷而冷肃,“盛夏,什么事我都可以迁就你,唯独这件,不行。”
盛夏僵得脸色都白了,喉咙就像被什么咔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心跳凝滞了似的,毫无防备的事实冲击得她大脑破碎凌散,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令她手足都开始无措起来。
甚至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好自己,仿佛坚固的墙壁被一道洪水冲破,他的每一个字眼都将她冲击得大脑凌碎。
盛斯顾豁然挪开了她的手,转身径直地朝着躺在病床上的慕淮南大步而去,他是真的下了杀意的想要让昏迷中的慕淮南沉睡不醒,毕竟有慕淮南的存在,盛夏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慕淮南不能留。
之前他都没想过这种事情,可这一天盛夏的表现,让他深刻的意识到,慕淮南活着就是对盛夏的折磨。
何况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事实。
她这样下去无非是折磨到她自己而已,慕淮南这个男人若是真为她着想一点,早就应该放弃她,而不是利用手段再一次的让盛夏回到他身边跟他复婚。
这男人的狡猾程度,也是绝非一般人能媲比的。
可是盛斯顾刚走到病床边,他再一次的被盛夏拉扯住了,“哥,求你了,不要动他。”
身后,是她带了些暗哑的声音灌来。
盛斯顾身形停顿了下来,冷冷回头,“盛夏,松手。”
盛夏摇头,胸口上的呼吸都有些不流畅着,她染上了水雾的眸子牢牢的注视着他,没有血色的唇微微的张合,声音几近失在喉咙里,哽咽的恳求着,“你别动他,求你……”
“你还执迷不悟什么,我刚才说什么难道还不够清楚么?慕家的男人害得我们亲生父亲去世了,所以这么多年你被盛清妩仍在唐家,所以这么多年你才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厉声道,“知道了吗,如今你跟我是这个样子,基本都是拜慕家所赐!”
盛夏面部的表情都僵了,唯有抓住他衣角的手依然还是紧紧的揪着没有松开,慢慢的低垂下脑袋,她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的难受,“可是……”
喉咙难受着,声音都是暗哑,她胸口的呼吸剧烈却又几近凝滞的起伏着,低低的声线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爱他。”
“盛夏你真的是疯了!”
盛斯顾几乎是彻底的被她这样的态度给激怒了,眼神都盛满了怒火,连再顾虑她的意思都没有,他已经是气得恨不得将慕淮南碎尸万段才好,所以根本不再顾及她的阻拦,他冷冷而愤怒的挥开了她的手,大步地朝着病床上的慕淮南疾步而去。
“哥!”盛夏眼瞳剧烈的收缩,不知道是怎么就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
她水雾朦胧的双眼跟哀求的语气并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强忍着毁天灭地似的磅礴怒气,可是怎么忍也始终忍不了他现在想将人挫骨扬灰的冷冽气势,冷冷吐字道,“你让开。”
盛夏固执的摇头,泪眼朦胧,呼吸几乎凝滞,“求你了,哥……”
“盛夏——”
“求你别伤害他。”慢慢的收回拦住他的双手,咬了下唇,她双膝渐渐弯了下去,“哥,我真的求你了。”
“求”这个字她现在说了多少次,盛斯顾没有去数。
在他逐渐诧异的视线里,只见她双膝弯了下去,然后,跪在了地上。
她就那么无力而无助的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跪在了他的面前。
还是第一次,盛斯顾见到她居然可以为了那个男人不惜做到这个份上,霎时间狂涌而起的骇然滔天怒意侵蚀了他的每一个细胞,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恼怒而出的声线甚至都是极度的咆哮如野兽般的愤怒,“盛夏——”
“哥……”睫毛半垂着,她低眸望着地面,他铮亮的皮鞋就在她眼皮下方的视线里,她说,“除了求你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所以我只能求你,真的,不要动他……哥我求你了不要杀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倏然攥紧的双手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压抑着,咆哮着,愤怒着,脸色全然都不对劲了,他恼怒嘶吼着,“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下跪?慕淮南那个男人值得你为他下跪?”
他已经是气得整个人都要疯了,倘若不是她拦着他一定现在就去把慕淮南杀了才能解恨。
但面对她此情此景,他身体硬生生的僵着无法动弹,居高临下的俯瞰她,双眼低下是跳跃着怒火之意,“起来。”
盛斯顾森冷阴沉的道,“我说得很清楚,慕家跟我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现在却要为慕家的男人给我下跪?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先给我起来再说。”
盛夏没有起来,顽固着一动不动,低垂着睫毛,从他的视线看去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盛夏——”盛斯顾终于忍不住的一把攥起她的手臂,“我再最后说一次,慕家是让你跟我变成如今这副地步的罪魁祸首,你没有见过你的亲生父亲,从小被盛清妩抛弃仍在唐家,都跟慕家脱离不了干系!”
“可是我也知道,”喉咙哽咽得厉害,被攥起手臂的同时她抬头看向他,双眼满是雾霭般的水汽朦胧,嘶哑着,她说,“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会像他一样的爱着我,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他还要爱我。”
盛斯顾弯下去的腰身一僵,错愕的眼凝视她。
眼泪从她眼眶里潸然而下,一颗一颗啪嗒啪嗒的砸到地面上蕴化开,她红了眼眶,身体瑟瑟发抖着,尽管艰难,却还是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嘶吼着道,“除了慕淮南,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他还要爱我了,哥,我也不会再像爱着他一样的爱着一个人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让我像爱着他一样的男人出现了,我求你……求你别杀他!哥……我求你了!”
如被洪水冲破了决堤,她的声音溢满了绝望的崩溃。
每一字眼都不留缝隙的灌入他的耳里,盛斯顾僵住的身体半响都无法动弹,那一刻他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就好像从来没有预料到过有一天她会为了那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甚至是不曾想过……她爱慕淮南,已经深入骨髓到了如此地步。
胸口上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盛斯顾凝滞的眼凝了她半天的时间,看着她的眼泪如决了堤似的一颗一颗流落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到地面上仿佛还能听见声响。
分不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滋味,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多么好受。
盛斯顾慢慢就放开了她的手,渐渐站直了身,挺拔的身躯定在她的跟前,他如同帝王般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盛夏。”
过了很久,凝视着她一颗一颗汹涌而下的泪水,盛斯顾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似乎渐渐归回平静,慢慢而复杂的看着她,问,“这是我最后一次说明,留在慕淮南的身边,或者跟我走,你选。”
盛夏凝住,缓缓而凝固的抬头看他,唇瓣蠕动了下,呼吸难受至极,“一定……要选吗?”
“对。”他眼底渐渐没了情愫,“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在知道他们已经跟慕家有仇恨的前提下,他可以忍住不动慕淮南。
但是,走还是留,现在由她选。
这是他退步后也是他最后的底线,是他给她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他,就意味她必须放弃慕淮南,选择慕淮南,就意味着……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大抵也止于于此。
毕竟,失亲之痛,令他无法袖手旁观的看着她跟慕淮南在一起,他也的确是见不得她跟慕家的男人在一起,倘若选择跟他走,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倘若选择留下来,那么只好是断了他们之间兄妹的情谊。
这是他最后的退步,是他不能跟慕淮南那些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他给她选择机会的最后一次退步。
盛夏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心尖上宛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身体里的灵魂都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她呆呆的,朦胧的泪珠挂在她红了的眼眶边,像个木偶一样的仰头凝视他,茫然之色,从她眼底蔓延。
那一刻是真的失去灵魂了一般。
他决断的语言,令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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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南是在第二天清醒过来的。
当他朦朦胧胧终于努力的睁开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从窗外投射进来白得刺眼的光线,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他眯了眯眼睛,用手下意识的挡住了刺眼光亮。
“爹地!”耳边,是西西兴高采烈叫唤着他的声音,“你醒啦!”
慕淮南即便没有去看,也知道身侧的床头边趴着一个小女孩儿,毕竟她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得深刻入骨髓里。
渐渐的打开了一侧眼皮,果然在逆光的方向,西西笑眯眯的趴在他的床头上,粉嫩的唇角勾着笑意,然后她的后面好像站着冷澈的小身板,还有莫云柯,阿木跟西蒙几人。
他们几人是什么表情慕淮南没有去注意,因为很快一股极度的不对劲就灌了过来,隐隐约约好像在他昏迷中时有女人的哭泣声在他的耳边流淌不绝,那个声音里透出了无比崩溃的哀求。
女人的哭泣……
逐渐昏迷过去之前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一幕幕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的画面跟声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慕淮南呼吸一滞,目光徒然一凛的起身掀开被单,“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