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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天灰蒙蒙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咸湿,自从入冬以来,天气一直都是这般,又不下雪,带着一股子动人的寒意。
康王府,梆子敲了三声,夜很深了,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马虎,一个个都睁大着眼睛,时刻关注着屋子内的情形。
屋子里一个女人在细细的呻吟着,还伴随着其他人的声音,“娘娘,您加油啊,小世子的头就要出来了。”
外面占了半宿的小丫鬟听见这声音,低声嘀咕道:“希望娘娘可别再生出小郡主了。”
身边的丫鬟听见她的声音,连忙皱着眉呵斥道:“别说了,还嫌不够乱的。”
小丫鬟一下闭上了嘴,低下头,眼咕噜转着。
*
皇宫内,康王听见王妃已经生产的消息,早已经坐不住。他的身子有些发胖,整个议政厅被炭火烧的正热,额间已有一层薄汗。
他想要回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康王府已经出了五个女儿了,还一个男孩都没有。
太医们这次可是说得明明白白了,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一个男胎。
尽管内心归心似箭,可是偏偏现在完全不能走,深更半夜的,皇帝唤他来自然是不可能为了唠嗑。
“皇兄,这西南地区传来的凝冻消息,要怎么处理?”
身着九龙黄袍的皇帝看着自家皇弟有些着急的神情忍不住摇头,现在的康王完全没有平时的冷静。
“国师驾到~”
尖锐的男声一下从门外传来,皇帝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般来说,国师不轻易出他的观天阁,可是现在,却出来了。
联系起这次冬日的灾害,皇帝一下就急了。
门被打开,立刻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孩子。
那男人瞧见皇帝还有康王,立刻行了一个礼,身后的小豆丁也毕恭毕敬的跟着做了。
“国师,您怎么来了?”
国师站起身,眼睛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实不相瞒,臣此次来是为了康王世子以及我的徒儿而来。”
康王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不敢置信的问道:“国师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儿,真的是儿子?”
说完,顿时觉得失礼,国师是何人,又岂会骗他。
“自然是世子。”国师含笑道,“因为算到我这个徒儿命中会和世子有交集,且看不清前路,故前来想要拜托康王殿下。”
小女孩站到国师的身边,这个时候,皇帝和康王才看清女孩的模样。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瞳仁极黑,小脸粉嫩嫩的,却看不出稚嫩,反而充满了老成。
“嘉禾的天赋很高,未来的成就并不在微臣之下。所以……”
国师没有明说,可是皇帝和康王都明白。这嘉禾是国师的徒弟,又被预言未来的成就之高,定然是下一任国师的人选。
这交集也不知凶吉,但是为了国家,为了让小女孩的国师之路走的稳当,这交集,必须是吉才行。
“国师想要怎么做?”皇帝开口道。
“让嘉禾和世子爷一起长大吧。这是她生命中无法避免的。”国师回答道。
苏倩雯静静的站在三人的中间,仿佛他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她一样。黑黝黝的眼里,一片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情是多么的激荡。
没有什么比得上再次和他相逢时候奔腾的情感来的更让她心神不宁了,风秉仪会在这个世界,在她的辅佐下,成为帝王。
康王听着国师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妥,日后的国师和自家孩子关系亲密这对康王府来说,并不差。
“那一会嘉禾你就跟着康王殿下回去吧。”国师摸了摸苏倩雯的头,嘴角轻笑,解决完一桩事情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商量完苏倩雯的事情之后,康王和皇帝就继续开始谈论起凝冻灾害的事情。
国师站在一旁听见两个人谈论的话,开口道:“陛下,其实不用再派遣精兵挖道。这场灾害再过三天就会慢慢消散。陛下只需派人筹备好食物还有棉被这样的东西就好。”
因为国师的话,皇帝和康王都无条件的相信了。最为头疼的目前已经不成问题,物资已经准备好了一部分,只等冰霜消融,就可出发。
事情解决了,苏倩雯和康王也准备回去。走出议政厅,众人只看到一个小女孩的手正握着康王的手,大手拉着小手,就像是一对父女。
国师站在高处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眼底是意味不明的幽暗。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上苏倩雯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康王虽然在家也和自己的女儿说话,可是每个人都是活泼的,他没有看到过谁像是苏倩雯这样。
冷然的性子让他无从下手,不过还是问道:“嘉禾就叫嘉禾吗,没有姓氏?”
苏倩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师傅给取的。”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康王又道。
“不知道。”苏倩雯答。
场面一下冷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年来康王第一次遇到这么对自己的人,偏偏还是一个小孩子,他只能摇了摇头,看向马车外。
马车外是他熟悉的道路,越是接近康王府他的心越是澎湃,是个男孩!康王的眼里满是兴奋,眼睛一斜,就看到了坐的端正的苏倩雯。
小小年纪却已经带着一股优雅,国师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他没忍住,又开口道:“嘉禾,你对景云是怎么个想法。”
苏倩雯扭过头,看着一脸期望的望着她的康王,问道:“景云是谁?”
康王恍然想起苏倩雯自然不会知道他给孩子取得名字,笑了笑道:“就是现在还没出生的孩子,《离骚》中‘龙举而景云往’。”
就在他笑的时候,突然发现苏倩雯的神情更加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势徒然大增,“他将会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
苏倩雯说完,气势一收敛,立刻又如同一个普通的孩子。只是她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几句,景云这个名字虽好,却还是比不上风秉仪这个名字。
康王点点头,那双和气的眼缓缓的眯了起来。这个女孩子,在国师的教导下,果然是不能当作一个普通的孩子来理解,还有她说的话是什么,最伟大的存在。
在他心里,只有一个人会被这么称呼。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他的心跳就不自觉的加速起来,国师的能力他可没有忘记,难不成国师已经可以参透未来,了解天命了不成。
这么说来,他的手攥了起来,这个事情不能再让多的人知道了。
很快,在马车的前行下,苏倩雯和康王到达了康王府。马车刚刚进入王府,管家就匆忙的跑了过来,“王爷,您回来了。”
康王嗯了一声,着急的问道:“王妃生了吗?”
那管家刚准备开口回答没有,就看到一个女婢跌跌撞撞的从身后跑了出来,看到康王,高兴的跪了下来,“王爷大喜,王妃生了个小世子。”
康王的心在听到这一个消息后终于落了下来,不论是太医还是国师说的,尽管他内心相信,可是还是比不上真正的听到这个消息来的真切。
脚步大步朝前迈去,一时间也没顾上苏倩雯,急匆匆的道:“快带我去看看小世子,看看王妃。”
那婢女连忙站起身,跟在康王的身后。苏倩雯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眼神眯了眯,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身后的管家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苏倩雯是谁,但是能和康王一起回来,想必身份也不会低。
“这位是咱们未来的国师,听说国师大人、陛下还有康王殿下要让她和小世子一起长大。”架着马车的车夫瞧着管家皱着眉的样子提醒道。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对苏倩雯恭敬一些,若是有不长眼的,要知道后果才行。
管家听明白他的话,立刻感激的笑了笑,连忙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去把小世子周边的房间整理出来,到时候贵客就住在那里了。”
苏倩雯自然不知道自己之后的住处就在风秉仪的隔壁,她的腿和康王的腿相比起来自然是要短了很多,康王是大步走着,她是小跑着。
周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回廊,总算是看到了一个精致的院子。
院子里站了许多婢女,每个人都是一脸喜色,当看见康王的时候,纷纷弯下腰恭贺道:“恭贺王爷。”
康王也是一脸喜色,“统统有赏,每个人赏二钱银子。”
说完,大步的走到了产房外,身边的老嬷嬷一看他的架势,连忙跪在地上道:“王爷,您可不能进去啊,产房污秽,进去之后恐会影响您未来的运势的。”
闻言,康王顿下脚步。苏倩雯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还是孩子,自然跑不了多远。她能够听见从那房间里传来的孩子的哭叫声,清脆又响亮。
康王在门外来回踱步,迫切的想要看到孩子,“快点把孩子抱出来啊。”
仿佛在回应他一样,门嘎吱的一声,就被打开了。一个绿衣的妙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布团,声音正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康王伸过手,让绿衣女子惊了一下,不敢相信的道:“王爷,您要抱小世子吗?”
被她这么一问,康王的眉头拧了起来,怪道:“怎么,难不成本王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
那绿衣女子一下跪了下来,把怀中的孩子举了起来,“奴婢不敢。”
康王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回想起刚刚女人抱孩子的姿势,颇为僵硬的抱了起来。红彤彤的脸此刻还皱着,看起来就是一个小老头,胎发稀稀疏疏的落在眉间。
中气十足的哭喊声让康王越发高兴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突然有一股力气猛地扯着他的衣袖。
转过身,康王就看到了苏倩雯这个小小的人。
“我要看他!”苏倩雯想要看着风秉仪是什么样子,风秉仪的模样会是他自己的模样,所以这个孩子的模样,定然会是风秉仪小时候的长相。
康王一下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忽略了苏倩雯,弯下身子,让苏倩雯足矣看到风秉仪小小的样子,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些稚气,说起话来嫩生生的,“他长得很好看。”
闻言,康王也看了过去。说实话,他还真的看不出这孩子好看到哪里去了。就感觉和之前王妃生下来的几个孩子差不多,不过他仔细的盯着风秉仪的脸。
这眉毛,这鼻子,这唇,越看越是觉得,正如苏倩雯说的,的确很好看。
“哈哈哈,嘉禾你的眼光不错啊。”
王妃在屋子里面听到外面康王的笑声,还有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下皱起了眉头。身边一旁打量屋外情景的老嬷嬷低声道:“夫人,外面是康王殿下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七八岁的孩子,王妃一下叹息了起来,开口问道:“这个孩子是什么身份?”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以为这个孩子是康王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了。在她生孩子的这天,给她这样的对待,是在惩罚她吗。
老嬷嬷摇头,她也知道王爷向来不怎么喜欢女孩,可是这次却对这个女孩态度有些太好了,一时间也惴惴不安的,“老奴一会就去问问。”
“来人,小世子的房间在哪,本王要过去。”
康王冲着身边的人问道,一下几个婢女就站了出来,准备带路。康王本打算直接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开口冲着屋子道:“王妃多多休息,一会本王再来看你。”
那老嬷嬷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对着王妃道:“王妃,您总算是熬出头了。”和康王成婚的十年里,一直生女孩,没有人知道王妃的苦。
现在好了,总算是出头了,不用再担心会有别的姬妾生出男孩,顶替小世子的身份了。
*
风秉仪的房间,地上全部铺满了地毯,屋内也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所有的设计全是圆的。整个屋子很大,可是利用起来的地方只有一小块。
一旁摆满了类似拨浪鼓的玩具,软软的床不知道垫了多少层。两个奶娘模样打扮的人已经在在身边候着了。
“王爷,还是把小世子交给奴婢吧。”其中一个人道。
康王的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他这个时候才觉得,这个王府怎么能够命令他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闭嘴,你这是在命令本王吗?”
那奶娘被康王这一怒吼给吓得连忙匍匐起来,浑身打着哆嗦。周围安静的连一根针都能听得见,不用说,光是看着康王的态度,众人就知道这小世子的重要性。
把孩子放在床上,此刻的风秉仪早已经闭上眼,沉沉的睡去。苏倩雯没有理会康王发怒,她把手伸向风秉仪的脸,软软又十分娇嫩的皮肤。
她摸过小孩子的皮肤,心境不同,感觉也十分不同。上一次摸这样的孩子还是在将军的那次任务里。
苏倩雯的任务从风秉仪出生的这一刻就开始了,她不仅仅需要指导风秉仪,同时还需要完善自身,未来的国师,所要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和每一次的任务不一样,她的身体就是一个九岁孩子的身体,记忆也是九岁孩子的记忆,每日需要不断的学习才能够获得知识。跟她之前来到不同的世界就已经有那方面的知识不一样。
苏倩雯就住在风秉仪的隔壁院子,从那天开始,王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苏倩雯的身份,对待苏倩雯就和对待王妃和王爷的态度一样,比起对待几个郡主的态度都要好的多。
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年,风秉仪从一个小小的孩子,慢慢成长为一个可以含糊不清说话的孩子。苏倩雯长期陪伴在风秉仪的身边,早已经被他熟悉了,看到苏倩雯走过来,伸开手眨巴眨巴大眼的看着她。
苏倩雯的手中还拿着一本国师从宫中送来的天象书,看到风秉仪对自己伸出怀抱的时候,心都要软了。慢慢的走过去,坐在一旁。
风秉仪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被绑成小辫子朝后放着。眼睛上是浓密的睫毛,笑眯眯的看着苏倩雯,猛地抱住了苏倩雯的手臂。
“咿呀,咿呀,抱抱。”
苏倩雯好笑的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上裹来裹去的,无奈的摇了摇头,注意了周围的环境,确认他不会摔了之后,把视线又重新投入到了书本之中。
天象书,顾名思义就是预测天气的书本。每个天象都是对应不同的预兆,苏倩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书,这个有些像是地理,可是比起地理来说,又参杂了很多关于相术的东西。
国师这个称号,不仅仅是骗人的把戏,在这个世界之中,国师是言而有物的,能够参破天机,获得提示,能人可安四方。
三垣二十八星宿,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分别为皇室、大臣以及贫民的代表,二十八星宿又分为四宫,朱雀、白虎、苍龙、玄武,和这大路上的四个国家对应。
苏倩雯所在的国家的守护神是苍龙,东方之龙。四宫之中每个宫又包涵了七个星宿。苍龙宫包涵的星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
“呀呀~呀呀~”苏倩雯还没看下去,手中的书就被风秉仪一把夺过。大眼睛流露出不开心的神色,一只手抓了抓苏倩雯的脸,一只手把苏倩雯的书朝外丢到一边。
苏倩雯被他这个无赖的样子弄得没了法子,只能放开书本,和他玩耍起来。
看到苏倩雯和他一起玩耍,风秉仪一下就乐呵了起来。说了也怪,风秉仪平时的性子很沉稳,在其他人的面前,和苏倩雯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别人逗他,他也不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抱着东西玩耍,或者让人给他读故事,就像是真的能够听得懂一样。
但是若是看到苏倩雯的话,一切就立刻变了,非要赖在苏倩雯的身上。明明苏倩雯也还是个小孩子,却偏偏黏的不得了。
苏倩雯把这个归于虽然风秉仪不知道,可是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依赖着她的。
奶娘从门外探头进来,看到苏倩雯和风秉仪的互动,开口问道:“嘉禾小姐,到了小世子进食的时间了。”
苏倩雯下意识的就看着风秉仪,又到了每天不是滋味的时候了。
她抱着风秉仪的身子,虽然才一岁,可是依旧很沉,抱着他放到奶娘的怀中,看着奶娘解开衣服,露出胸前的奶白团子。
嘴角微微抽搐,把头撇过一边,这一年来她看着这样的画面不下数百次,可是每次看都有一股满满的别扭感。
出乎意料的是,风秉仪猛地推开了奶娘,“抱~抱抱~家~家~”
风秉仪闹着推开奶娘,一副非要接近苏倩雯的样子。苏倩雯转过身,伸出素白的手指摸了摸他的手指,却被风秉仪一把抓住,死都不放手。
被折腾的没了法子,奶娘只能松开风秉仪,让苏倩雯抱着风秉仪。
苏倩雯没有想到的是,风秉仪被她抱在怀里之后,脑袋一个劲的往着胸口蹭着,她防不胜防的,衣服被蹭开,只留下一层里衣。
风秉仪的小手,趁着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到里面,苏倩雯的浑身都僵硬了,感受到一个绵软的小手,摸到了自己的敏感。
似乎是满意自己捏到的东西,风秉仪连忙把头凑了过去,苏倩雯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就拉开和他的距离。嘴角抽了抽,风秉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了。
被苏倩雯推开,风秉仪的嘴瘪了瘪,唇瓣抖动,黑黝黝的大眼无辜的瞪着苏倩雯,眉心一紧,就哭了出来,“哇哇哇!哇哇哇!”
奶娘一下慌了神,连忙凑到苏倩雯的身边,道:“嘉禾小姐,您看把世子爷给我吧。”
苏倩雯拧着眉,没回答,只是颇为认真的看着风秉仪,道:“不准哭,再哭我就走了。”
风秉仪似乎是听懂了的模样,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瘪着嘴,没哭出声。
奶娘惊奇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苏倩雯摸了摸小世子的头,“你不吃奶,难不成要吃饭不成?”
一岁的孩子,一般来说是奶和饭一起混合吃,看风秉仪这个样子,难不成已经不想喝奶,想要直接吃饭了不成。
“饭!饭!”风秉仪笑眯眯的重复着,对着苏倩雯拍打着手。
苏倩雯叹了一口气,对着奶娘道:“准备饭吧,我会给王妃说的。”
那奶娘诺诺的点点头,恭敬的俯下身子退了出去。
王妃自从知道了苏倩雯的身份后,对于两个人的来往也没有任何的阻止,和康王想的一样,能够和未来国师相处,这对孩子的未来是极好的。
在另一个院子,一个看起来和苏倩雯差不多年纪女娃娃端坐在木凳上,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比起那个板凳上的女娃娃看上去更为凌厉娇贵些。
坐在板凳上的女娃娃身着素色锦缎,边角处还夹杂着些兔毛,一条橙红色段带围在腰间中间有着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带左侧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佩玉佩挂在腰间。
显得格外的端庄和贞静,她正是康王的大女儿,敬婉兮。
“姐,为什么我们都不能天天见弟弟,而那个嘉禾就可以啊?”说话的是康王的二女敬婉如,和敬婉兮一样是王妃亲生的,小小的人嘴巴却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
她很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正统血统的郡主,但是在待遇上却完全比不了苏倩雯。王妃和康王,只要牵扯到那嘉禾,就会把她们给放在后面。
比起大姐敬婉兮给人端庄的感觉,她给人的感觉更加的矜贵高傲,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叉着腰,十分蛮横。
“你不是知道嘉禾的身份吗?国师之徒。”敬婉兮从桌上拿起水杯,微微的抿上一小口。
敬婉如猛地一下坐在她的对面,仍然不高兴,“我知道啊,可是弟弟也是我的亲弟弟啊,我也想和他亲近。”
敬婉兮不说话,她斜着眼睨了敬婉如一眼,若是别人这么说她还相信,可是敬婉如这么说她是绝对不相信的,她这个妹妹性子向来争强好胜,凡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
换一个方向想的话,就是别人有的,自己也想有。她的身份给她带来了很多的便利,同时也让她性子变得更加糟糕了。
“你别去挑衅她,惹恼了她,不仅是父王还有伯伯以及国师大人都不会原谅你的。”不放心,敬婉兮怕敬婉如出什么幺蛾子,提醒道。
敬婉如点点头,可是这个提醒从她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去了,这个话从小到大她都听腻了,每个人都这么给她说,她才不要再听。
在敬婉兮这里呆着没意思,敬婉如从板凳上微微一跃,就站定在了地上,撅着嘴道:“姐,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练你的刺绣吧,真不知道那个东西为什么你那么喜欢。”
敬婉如从院子穿过,绕过王府的后花园,终于来到风秉仪所在的院子。院子外石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漫不经心的走了进去,身后还跟着她的贴身女婢。望着自家主子走的放下,心中没有一丝底气,一会自家主子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吧。
苏倩雯还在和风秉仪吃着饭,风秉仪拿勺子的姿势很标准,慢慢的在碗中搅拌着,然后舀起米糊放入自己的口中,煞有其事的吧唧了嘴。
敬婉如一进来,就看到了两个人吃饭的场景。奶娘在一旁候着,自家弟弟和那个嘉禾坐在桌上。嘉禾穿着的衣服,是她没有见过的布料材质的,她盯着苏倩雯看了几秒。
以她的见识,按理说不应该没有看见过。她急冲冲的跑到苏倩雯的面前,这个时候还有些理智,虽然口气有些冲,可是语气还算好,“嘉禾姐,你的衣服是什么材质做的啊。”
苏倩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的衣服,都是国师全部负责的,这个衣服的材质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我不知道,婉如你喜欢的话,我让人把布子给你,你拿去做吧。”
敬婉如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很奇怪,一方面希望苏倩雯给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拿这个东西就像是接受了苏倩雯的人情,接受了苏倩雯的人情,就代表了日后她肯定不能为难她。
最后,敬婉如还是没有要苏倩雯给她衣服,她才不想要欠苏倩雯人情呢。开了这个口,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嘉禾姐,弟弟他吃奶了吗?”敬婉如一只手戳了戳风秉仪的胳膊,一边问道。她的手没有轻重,戳的风秉仪有些疼。
身边的奶娘看到这一幕,立刻揪心的皱起了眉头,想要让敬婉如别这么戳世子爷,又不敢开口。求救的目光看着苏倩雯,苏倩雯看了看风秉仪,风秉仪紧紧皱着眉头,脸对着敬婉如。
“奏,奏,走开!”风秉仪拧着眉,猛地把敬婉如推开。
敬婉如措手不及,被推个正着,两只在晃动的脚一个惯性就朝后仰去。她身边的婢女连忙朝着她的后背接去,哐当的一声,两个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似乎是看到这样满意了,风秉仪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然后继续开始吃着他的米糊。苏倩雯连忙站起身,朝着敬婉如走去。
敬婉如摔在地上,没有感受到疼,浑身的重量全部被婢女给承担了起来。但是尽管这样,样子还很狼狈,头上的珠钗被甩出,然后被摔成几节。
她的头发也被弄得有些凌乱,衣服也被椅子刮到,衣尾处变得一条一条的。敬婉如的眼睛一下就噙满了泪水,嗷嗷大哭起来。
被身边的人扶起来,也没有停下来。她刚刚只是想亲近弟弟,为什么还要被推开。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了,还被下人们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哇哇~哇哇~我,我最讨厌弟弟了。”说着,还不等苏倩雯开口,敬婉如哭着就冲了出去。
苏倩雯想要追出去,可是感受到身后的一股小小的力气,她扭头,就看到风秉仪不开心的模样,“不,不,去。”
叹息了一声,苏倩雯感觉现在的风秉仪就是一个小霸王,她对着身边的下人们吩咐道:“去给王妃还有康王殿下说明情况,还有找太医看看郡主有没有事。”
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事情之后,苏倩雯坐在风秉仪的身边,看着他把东西吃完。
风秉仪吃完,苏倩雯意外的就迎来了康王。比起一年前的康王来说,现在的康王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以前那种胖胖的感觉了。
“嘉禾不用多礼了,我来是想给你说是时候,我给景云找了个先生。”
康王一说完,苏倩雯就抿了抿唇。一岁多的孩子在现代就开始学东西很明显是不可能的。放在古代也有些早了。她掀起眼,看着康王笑意满满的样子。
就算是她反对,康王也不会由着她。他来不是为了征求她的意见,只是为了告诉她,然后让她顺从罢了。
风秉仪日后必然要成为一个帝王,他没有记忆,也就没有了他曾经是军人的记忆。一切的空白,早一些学习或许对他来说会苦一些,可是也并不是没有好吃。
“康王殿下,可以让我也一起上课吗?”苏倩雯微微歪了歪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康王闪过诧异,朝着苏倩雯和风秉仪又走进了一步,道:“既然嘉禾想去的话,就去吧。可是没问题吗?国师大人交给你了不少的东西吧。”
国师给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可不希望苏倩雯把这方面的功课给落下来。
苏倩雯有些无奈,眼神瞥了一眼被放在远处的天象书。但是,风秉仪学的东西,她也必然要有了解,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也无法辅佐风秉仪。
“康王殿下费心了,师傅给的书我会好好看的。”
康王笑眯眯的用手轻轻拍了拍苏倩雯的头,“嘉禾真能干,不知道未来嘉禾能够成为一个怎样的国师呢。”
这份疼爱的真假,苏倩雯哪里不知道,七分假意,三分真心,都是为了她的国师之位。若是她之后成不了国师,这份疼爱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康王留下明日就开始上课讯息之后,就走了。苏倩雯还想给他说关于敬婉如的事情,却见他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表示没事,反而担心的是风秉仪有没有事。
重男轻女的人苏倩雯不是没有看过,可是在康王的眼里,女性却是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也不是没有存在的价值,只是他能够看到的是有身份,对他有益的女人。
对于自己的孩子也是,没有一技之长每天胡搅蛮缠的女儿,他漠不关心,随意她想怎么怎么,只要不惹出他不能解决的乱子就好。
*
十年后。
尽管已是深夜,可是康王府景仪院的灯火还没灭掉。暖黄的火烛下,是一个高挑的身影。长长的墨发垂及腰身,恍若鸦青锻绸,让人忍不住想要把手放上去,抚摸几分。
她下颌微尖,肌肤若冰雪铸成,晶莹剔透,却难免带了些凉寒之意。黛眉斜扬,眉下是一双冷然的眼,黑白分明,波澜不惊。整个人如同雪山上高洁之花。
素手翻着面前的书本,可是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头,明日,她就要回皇宫了。在这康王府住了十一年,今年是她二十岁生辰。
十一年的时间,足已经改变很多。敬婉兮和敬婉如先后出嫁,敬婉兮已经成为孩子的母亲,敬婉如也嫁去了一个年头。
王府里的女儿家们基本上都商定好了夫家,只有她成为了另类的存在。别人都是怜悯的看着她,偏偏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的心思从来不在别人的身上。
只是,从明天开始,要见风秉仪就难了不少。皇宫不好进,也不好出。没有她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他会如何。
院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谨慎的躲开巡逻的下人们,几个小跑和闪躲,就进入了苏倩雯所在的景仪院。苏倩雯喜静,也不喜欢人服侍,所以她的院子向来清静。
这给了风秉仪很大的方便,他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灯光下一抹剪影,眼底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就看到女子望着烛火出神的场景。
他的唇紧紧抿着,年仅十一岁的他现在还只是个小豆丁,尽管身高上他有些挫败,可是该懂的,他都懂。
嘉禾和他认识了十一年,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和别人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会因为她的蹙眉而担忧,会因为她的不快而不快,会注意她是否看着别的男人。
他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着苏倩雯,苏倩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双手臂牢牢的把她环在腰间。在这康王府里,敢这么做的,只有风秉仪。
快速的回过神,苏倩雯无奈的摇了摇头,扭过头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要来。”
“倩雯,你不要走。”明明还是个稚童,说起话来却带那么斩钉截铁。
望着男人已经依稀可见曾经模样的容颜,苏倩雯不禁有些恍惚,他长得越来越像他自己的样子了,性子却微微有些变化,霸道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每天必然要见她一次,每次见到了就不撒手。就像是抱着玩具不撒手的孩子,偏偏在其他的事情上又极其有分寸,露出和年纪截然不同的成熟。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苏倩雯摸着他的头,浅浅的笑道。
“是皇帝伯伯决定的事情是吧。”风秉仪的眉头紧紧拧着,手臂的力量丝毫没有放松。
“秉仪以后想要做什么?”
风秉仪的名字虽然叫做敬景云,可是苏倩雯确仍然固执的叫着他曾经的名字。这也是两个人私下的称呼。
风秉仪会叫苏倩雯的名,苏倩雯也会叫风秉仪的名。专属于两个人的称呼,莫名的让风秉仪听后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名字。
“想要娶你。”
苏倩雯闻言有些忍俊不禁,以前她也和男人有过这样的年龄差,但是那不是两个人的身体,所以没有感觉多大的差距。
可是现在,她的身体外貌是她的模样,风秉仪也亦然。她随时有种淡淡的负罪感,同时也会为这场九岁的年龄沟而胡思乱想。
唯一值得让她开心的是,在这十一年的光景,她见等识了风秉仪各种丑态。明白了为什么时下会有人喜欢养成,每日瞧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日日成长的悸动,是一份难得打的体验。
“你别笑,我没开玩笑,虽然我还很小,但是你我。”察觉到苏倩雯的愣神,风秉仪蹙着眉,一只手想要拉上苏倩雯的衣袖,但是刚准备拉上去就立刻把手松开了。
苏倩雯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虽然她爱着风秉仪,可是现在并不是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
“除了这个,你想要做什么。”
风秉仪抿了抿唇,眼睛眯起,一般苏倩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往往让他忍不住多想,“继承康王府。”
还有很多大逆不道的话,风秉仪没有说出口。康王一有机会,就会给他说关于皇位,关于这个国家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风秉仪并不想要苏倩雯知道。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苏倩雯微微一叹,她的视线突然变得深沉起来,曾经的风秉仪是在军队里获得历练,这辈子的风秉仪……
“明天我走了,没有什么话给我说吗?”撇开那些复杂的话,苏倩雯浅笑道。
“等我。”等我成长足够保护你,等我成长为你需要就可以满足你要求的人。
风秉仪说完不待苏倩雯反应,转身出了房间。苏倩雯的手心不自觉的捏紧了些,眼神幽幽望着仍然在燃烧着的火烛,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苏倩雯就乘着马车离开了康王府。除了康王和康王妃来送她,风秉仪并没有露面。
一路进入皇宫,来接苏倩雯的人按照国师的吩咐,直直的朝着国师所在的观天阁行驶过去。
观天阁,虽然取得名字是个阁楼,但是严格来说,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宫殿群。其中标志性的建筑名为观天阁,就是因为这个观天阁的特殊,所以大家习惯性的用观天阁来称呼。
马车行驶到宫殿门,早已经有侍女站在一旁等候,苏倩雯缓缓下了车,便有人迎了上来。
“天女,这边请。”温和而纤细的女声从耳边传来,苏倩雯面色不变,跟在她们的身后。
之前穿越而来的记忆早已被忘得精光,可是国师每次给自己捎来东西的时候,总是不忘说一些宫中建筑的改变,所以苏倩雯并不陌生。
先去沐浴,随后换上崭新的礼服,比起她之前穿的那些清淡的衣服,这个衣服显然要更加华贵一些。金色的细线勾勒在裙边,衣裙之上被一层浅纱给笼罩着,深蓝色的长裙,混着她的五官,增添了些许沉重感。
长发被身后服侍的侍女缠绕在头顶,梳出了一个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发型,不过却异常的和谐。
那侍女把苏倩雯的身上妆点好之后,道:“天女,国师大人已经是在观天阁等着您了。”
苏倩雯点头,目光停留在看起来似乎有四层楼高度的观天阁。在这皇宫之中,这样规格的建筑,本该属于违规,却因窥天意,而成为合理的存在。
国师在上面已经等候苏倩雯多时了,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局,手中拿着黑子,也不放下,只是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苏倩雯提着裙子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精瘦的男人,两鬓的长发参杂着白色和黑色。衣诀飘飘,别具一番风骨。
看到苏倩雯到来,国师只是微微翘起嘴角。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看到了整盘棋局。黑棋只差最后一手就会赢得胜利,而男人的手里握着的正是黑子。
很明显,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落下最后一手。
把手中的黑子放下,国师望着她冷清的外表,突然开口问道:“怎么样,这么多年在康王府,有什么感觉吗?”
苏倩雯的脸色微微一变,在这个时代,她最弄不懂的就是眼前的国师,他的想法她猜不透,在她以为他是一个不平凡的平凡人的时候,又给她意料不到的发现。
仿佛他真的了解天地,了解这世间万物一样。
“还好。”她静静的答道。
“很快,这个天下就要不平静了。”国师对她冷冷的态度也不在意,微笑着看着阁楼外。阁楼的窗户打开的大大的,和对面的窗户形成对流,高处的冷气,毫无阻挡的拍打着两人。
让人感受到高处清新的空气,还有微凉。
“师傅,您想说什么?”不再拐弯抹角,苏倩雯拧着眉,越发靠近国师的身边。
“康王府的那位,很快就要开始展现他的锋芒了。你的命运啊,也要开始了。”说着模糊的话,国师轻轻拍了拍苏倩雯的肩,甩了甩衣袖,不再多言。
言罢,本以为苏倩雯会有什么表情,却不想苏倩雯突然开口道:“师傅,观星之术,是否真能够看清未来。”
现代社会,观星观的是宇宙那行星还有流星。古时候那些灾害的说法,不过是封建君王为了巩固帝制的方式罢了。
但是,原本坚信的心,在国师这里却动摇了。哪怕知道这国师真的有本事,但是对于这星相之事,仍然不敢相信。
“嘉禾,你知道么,你就是太过于拘泥,所以现在的成就还比不上为师。这天,并没有神仙,可是这天也含着道理。国师,习得巫、相、易,哪一门都是至关重要的。”
“而天象则是辅导其验证的一个方法罢了。看来,你学习的还不够。走吧,这段时间,看来你需要多看些书了,或许离开了康王家的世子,你才能够静下心来。”
密密麻麻的手抄本全部放在了藏书殿之中,当苏倩雯来到藏书殿的时候,被这个藏书殿的规模给略微惊讶了一番。整个藏书殿大的可怕,严格来说,看起来像是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有不少于十个人负责这个藏书殿,每日观察是否有潮湿的地方,是否会被虫蛀了。涉及的范围很广,但是国师带着苏倩雯去的,不是那些人文知识,而是他刚刚说的那些。
巫术、相术、易经。本身就为了参透命运这个东西所存在的东西,每一个学习的难度都不一样。国师带苏倩雯来到这里,简单的交代道:“你把这些读了,就可。”
苏倩雯的接下来的日子,全然在这度过。深处深宫,她身边的人全然都是国师所派来的人,而在这宫殿中,亦没有喜好口舌之人,她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失去了关于风秉仪的消息。
苏倩雯离开了,但是风秉仪的日子还要接着过下去。他瞒着康王府的所有人,一个人来到了镇国公所掌管的北辽地区。只留下一封信说明自己去参军了,也没告诉康王去了哪。
若是告诉了康王他去了那,他相信不消半月的时间,就会追上来。天启国地域辽阔,四边接壤之地甚多,风秉仪平时也没对这些地方有过点评和谈论,所以他这一走,还真的没人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风秉仪总算到了北辽。知道路途险恶,所以他一开始的打扮就很简朴,把钱财全部藏在怀中。
尽管是这样,风秉仪的模样现在来说,也并不算好。脸上灰扑扑的,头发除了维持基本的造型之外,也是乱作一团。
他身上只带了些吃的,还有从康王府带的一把小小的匕首。北边的天气并不好,黄沙漫天,来往的人都用衣布遮住了脸,步伐匆匆。
连沂城正是北边最大的一个城,比起之前所到之处见到的城墙,连沂城的城墙显然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城门此刻正打开着,来往的人都受到了站在门外战士的询问。
“你从哪来?来这里干什么?”
风秉仪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答:“从帝都来,想要参军。”
那个询问风秉仪的一脸神经病的看着他,这个人是傻子吗,在帝都不好好享受,来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受罪。
但是看着风秉仪坚毅的脸庞,他愣愣的道:“那你去城东吧,在那可以参军。”
“好。”风秉仪提了提身上的东西,顺着士兵指的路走了过去。瞧着风秉仪的背影,那士兵摇了摇头,怪人真是年年都能遇到些。
招兵处,一如既往的人烟稀少。偶尔有一两个男子来这边询问,也是一个个瘦成皮包骨的模样。乍一看风秉仪这样体格的人来,那主事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一般来当兵的人,都是因为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所以没了法子,只能当兵,还能领回一些吃食物。
“我要入伍!”风秉仪说完,就听到那主事人再次询问了一声。
“你确定?”他瞧着风秉仪的模样也不像是那种因为家贫而导致要靠这样微薄补贴来维持家用的人。
又被这么询问,风秉仪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声音又重了几分,“嗯。”
那主事人点点头,虽然还是一脸狐疑,但是还是把那登记的绷子放到风秉仪的面前。
在登记名字的那一栏,风秉仪顿了顿,留下龙飞凤舞的风秉仪三个字。敬是国姓,写上去,太招眼了,至于这姓氏,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之中猝不及防的就出现了这个字。
也不知为何,他感觉,苏倩雯能够明白这是他,不会是其他人。
登记完之后,风秉仪按照惯例得到了一笔钱,他随意把那钱放在兜里,被人带到了军营。
一走入军营口,风秉仪就听见耳边传来呐喊的人声,脸色依旧沉着,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边看去。
前面带路的人自然发现了他的注意力转到那处去了,笑了笑解释道:“这是每个月例行的大会,普通士兵可以挑战自己的长官,不过必须要十连胜的人才可以挑战上级。”
“若是挑战成功,有什么奖赏不成?”风秉仪收回视线,耳边还萦绕着那声响,脚步不停,跟着那个人走着。
那人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笑了笑,“自然是有的,若是挑战成功,可以得到一些赏钱。”
风秉仪的表情却淡了几分,赏钱这样的奖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吸引力。领路的人很快就把风秉仪带到新兵报道的地方。
里面的设计很简单,整个屋子里有十多个人,有的穿好了兵服,有的手中捧着,还有的在听着面前的人训导。
瞧见风秉仪来了,站在几个新兵面前训导的人停止了说话,对着风秉仪招了招手,“你,过来!”
闻声走了过去,男人庞大的身躯彻底的映入眼底。黝黑的皮肤,身上只穿了个粗布袄子,露出两个臂膀,有力的肌肉暴露在空中,一双眼瞪得跟铜锣一样大,眉毛粗粗的,络腮胡把脸庞包裹着。
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就像是透过破罐子的那种沙沙声,有些难听,“你也是才来的新兵,给我注意点,听清楚我要说的话!之前的话,我就不重复了,你等会找其他人给你说。”
对着风秉仪说完,他的目光这才看向所有人,继续道:“你们给我听着,你们现在就是软蛋!现在要你们去杀那些蛮夷就是让你们去送死,但是你们迟早都是有那么一天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别给我活得像个孬种一样。听见了吗?”
“听见了。”
稀稀落落的声音明显让男人不满,他拧着眉,猛地大声吼道:“给我大声点,你们这么多人还不如我一个人是不是!”
“听见了!”这下子,所有人都拼尽力气喊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这才让那络腮胡男人满意起来。
“我会负责把你们调教成一个合格的正式兵,我叫郑江,你们想怎么叫怎么叫,现在,立刻所有人给我去副七号训练区。”
听着郑江这么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风秉仪入乡随俗,领了一套衣服,捧在怀中。在一群面黄肌瘦的人的面前,他的身高还有他的状态都是尤为明显的。
别人都是有些害怕,或者是好奇,只有他波澜不惊的,郑江一直默默的打量着他们,一眼就瞧中了和别人明显与众不同的风秉仪。
不过他只是玩味的笑了笑,来到这里的人,出生不同,目的不同,可是他们未来的日子却是完全相同的,像是一个旋转的陀螺,不断的旋转,不能停歇,哪怕累的跟狗一样。
风秉仪的身量看起来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放在军营里就是一个小兵。虽然气质有些奇怪了些,但是郑江也没有高看他,等到训练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能耐了。
苏倩雯知道风秉仪消失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年。这半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泡在观天阁还有藏书殿。
国师好像故意把所有消息都阻挡着不让她知道一样,专心致志的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进步飞速。
那些国师要苏倩雯看的书,苏倩雯全部都看了。生命循环,川流不息,因果报应,历史长河。深奥难懂的知识点全部都要记在脑子中。
得知风秉仪一个人去了边关的时候,苏倩雯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她曾经没有说出口的东西,风秉仪却自己去了。
“现在康王殿下找他都找疯了吧。”苏倩雯看了看国师,随口问道。
国师摸了摸已经蓄到脖子的胡须,看着明显又成熟不少的苏倩雯,轻轻答道:“世子并没有寄回来一封家书,不知生死。康王殿下,自然是着急的。”
苏倩雯却斜着眼睨了他一眼,“康王殿下定然是找过师傅的,依照师傅对世子的预言,康王殿下自然知道世子不会死。”
国师不可置否,他朝着前方跨了两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很快,你就明白了,有的东西,从骨子里带来,深深印刻在心里。”
苏倩雯猛地回头盯着国师看了几眼,眼神带着些锐利,“师傅,你到底是什么人?”
国师呵呵一笑,挑挑眉,“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那么我就是什么人。”
*
天启国七十八年,发生了两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北辽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大规模的开始攻击天启国的边境。整个天启国无一不受到影响。集中供给,由镇国公带领将士开始和北辽开始战争。
第二件事更加惹得人心惶惶,天启国的国师,突然消失不见了。一夜之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何他要离开。
苏倩雯临危受命,成为新一代的国师,可是她年纪轻轻,尽管一当上国师的位置,就为战争做出预言,以及部署,但是还是有人不信服于她。
这场和北辽的战争持续了三年之久,苏倩雯从最开始的陌生,到每天闭眼都能够感受到战火的变化,在这场战争中,镇国公所带领的将士中,有几个人的名声彻底响彻在这战火。
伏修楷、风秉仪、宋泽。
当他们名声传扬到帝都的时候,皇帝当即赐下官职卫将军!地位低于三公,仅次于大将军。
没有人知道苏倩雯知道风秉仪名字时候的惊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她从来只称呼他的名,从来不曾叫过他的姓,冥冥之中的巧合,就像是国师说的那样。
有的东西,从骨子里带来,印刻在心底。
风秉仪的成名,不仅仅是他军事才能的出色,擅长指挥,单兵的力量也很强悍。可其中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的年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要是个大人了。
男子,讲究的是弱冠之年。十五岁就展现出这样卓越的天赋,实在是让人惊讶的。帝都的人,只听过这三人的事迹,却连一次见面瞧见三人的机会都没有。
北边的战事紧张,除了皇帝的旨意能够传过去,什么都传不到。
连沂城早已成为了战争的集火点,生活在城里的普通人每天只能担惊受怕的活着。有的胆子稍微大一些的,还会帮助集中在这里的天启国士兵们一些忙。
包扎、消息的传递,仅仅只需要一点体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让很多人行动起来。
战火的集结,也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加破旧,环境更加恶劣起来。黄沙漫天,每个人都静悄悄的做着该做的事情。
驻扎在这里的军营,风秉仪和宋泽的面前摆着长长的羊皮卷,有的地方已经打上勾,有的地方画上了重点符号。
“国公爷和修楷带着两队人马,对平林关还有马淮关进行突击。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处于防守的阶段,敌方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手。”
三年多的时间,风秉仪的身子在每天的锻炼下,拔高了很多,整个人的皮肤也和其他人一样,被晒得黑黑的。这些年的经历,让他看起来和同龄人比起来,更加沉稳,身上的气质也更加凛冽。那双饱经风霜的眼此刻正含着思考,在对战略进行分析。
“敌人现在的主力集中在这,庸澜关,平林关和马淮关的兵力相比起来还是会弱一些。不妨把声势造得更大些,让他们以为我们会以平林关还有马淮关作为突破口。”
风秉仪把话结国,炭笔从连沂城一直通到庸澜关,“然后我们带领大部队,在他们派人前去支援的时候,一举端了庸澜关。只要攻下庸澜,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听到战争结束了这句话,宋泽也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三年的时间,泡在着战火中,每天都有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而他们没有时间悲伤,只能不断的前进,让敌人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人。
“这条路,可行!”宋泽仔细的思考了一番,最后重重的道。
风秉仪的眼和他的眼对了对,两个人在对方的眼里都能够读到坚定,还有那势在必得。
当初带着风秉仪的郑江现在已经成为风秉仪麾下的一名大将,风秉仪和宋江留了一万人马在连沂城。剩余的五万人马全部带走去庸澜关。
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传到了庸澜关,北辽负责的达姆将军眉头紧紧拧着,在帐篷中来回踱步,“你说,传来了消息,天启国的人强攻了平林关和马淮关?”
半跪在地上的汉子着急的点点头,额头上还有一层密集的汗水,“平林关和马淮关已经传来消息,正是如此。”
“是谁带领人来的?”天启国优秀的将领,这些年来达姆知道的不少,最出名的那三个,再加上一直以来就很凶猛的镇国公,导致原本十拿九稳的这战斗变得焦灼起来。
他们是知道天启国重文轻武,这些年来的摩擦也就是试探,虽然强悍,但是和他们还是有段距离。但是战争开始之后,他们预想的一切就变了。
“目前不知道。”那汉子硬着头皮的道,他自然也是知道若是知道了是谁带领的话,这场战役就会稍微简单一些,现在敌人为明,战术也不明确。
“兵力目测多少?”达姆走到军事图边上,他看着马淮关还有平林关的位置,想要知道从这两边攻击的话,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地方。
当他看到马淮关的和平林关,两个路线共同行径后的局面,脸色猛地大变起来。平林关和马淮关一旦被攻破,那庸澜关将会彻底被包裹起来。
庸澜关是一个一守难攻的地方,可是再怎么好守,长期没有粮食补给,迟早士兵将会被饿死。
“带领兵马,前去支援。”
那汉子松了口气,可是转眼又问道,“将军,去支援平林关还是马淮关?”
达姆的视线在图纸上扫了扫,沉声道:“这两个地方,我们缺一不可。若是我的猜测正确的话,这一战就能定胜负了!”
汉子不再多言,急忙退下,让士兵严正以待。
风秉仪他们一直等着消息,五万的人马自然是躲不了的。他作为先头部队,带领了一千兵马在前面观察,宋泽在后方带着剩余的部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发现达姆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去往平林关之后,又有一对人马去了马淮关之后,风秉仪当下就下了命令,到底留在这庸澜关的人马有多少。
暗自叫人去后方通知了宋泽,风秉仪和几个身手敏捷的人悄悄的潜入庸澜关外。比起之前的十步之内必有一兵的状态,此刻显然要少了不少。
从隐蔽处慢慢爬上城楼,入眼一看,虽然还有兵力,但是看上去也就一万不到,这还包括一些后勤兵,真正可以上战场的,估计不足五千人。
庸澜关容易守,但是若是出了庸澜关面前的地界,就完全不叫事了。
风秉仪带着一千兵马,开始不断的骚扰庸澜关的地界。庸澜关有人镇守,当看到来人是风秉仪的时候,心下一震。
但当看到风秉仪所带来的人后,心神一定。没做多想,只派出两千人马出去迎战。风秉仪他们引着那两千人朝着外围跑去。
即将追上,只差分毫。那领头也顾不得想太多,若是在这里能够把风秉仪消灭掉,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两千人一直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呆在庸澜关的人们也坐不住了。现在庸澜关所有的兵力本来就稀少,再被分化之后更没有几千了。
两千人已经是风秉仪的两倍,若是这样都不能解决掉风秉仪就棘手了。派出身边的亲信前去探查,最后被告知双方焦灼着,目前还分不出胜负。
所有人都想的一样,若是在这里把风秉仪给解决掉的话,算是大功。尽管他们已经觉得有些蹊跷,为什么时间点那么巧合,风秉仪只带着短短的人马来到这庸澜关。
可是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这就给他们足够的机会。
“除了现在有事情的人,全部围剿风秉仪!”
命令被下达,很快就集结好了所有在庸澜关的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隔得远,但是风秉仪能隐约的听到从庸澜关那边传来的马蹄声。
厮杀还在继续,血液混着呐喊声响彻在这片土地。鲜血洒落在地上,生生的把这地染成了红色。北辽的人被前来的援兵鼓舞了士气,一下更加勇猛起来。
郑江挥舞着大刀,不断朝着身前的人砍去,余光看到风秉仪同样奋勇杀敌,大声喊道:“将军,快撤,要抵不住了。”
风秉仪的长剑横扫着,把一个人踢开,脸色沉着,“坚持!”
郑江眉头紧紧皱着,策马到了风秉仪的身边,身边同伴越来越少,反而敌人越来越多,在人海战术下,再多的精锐,都形同虚设。
“将军,我们要支持不住了。”身边风秉仪的部下已经缩小成为一个圆,把风秉仪包围在中央。越来越多的人靠近他们,把他们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高声喊道:“将军,我们掩护您出包围圈,您快走吧。”
风秉仪墨眼深深,声音带着些安抚,“往外撤,宋将军很快就到,坚持。”说着,他的长剑还在挥舞着,可是突然他眼皮一抬,瞳孔骤缩。
“趴下!”风秉仪大声喊道,身子从马背上跳下,滚在地上,随手扯了一个地上的死的敌人挡在面前。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数不清的箭飞射而来。有的人听到了风秉仪的高喊,趴到了地上,有的人还来不及反应,瞬间成为了筛子,被几十只箭穿透,重重的倒在地上。
马匹被箭刺中,顷刻间引起混乱。那些趴在地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生生的被马蹄沉沉的踩下,喷出一口鲜血。
几百个人,瞬间锐减成不足一百人。北辽的人早已经退开了一定范围,整个视野内都是风秉仪他们的人。
风秉仪的眼睛猩红,手中紧紧攥着长剑,高举在头顶,“杀!”
领头跑在前面,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找出了薄弱的地方,就一百人,杀入几百人的队伍。
炙热的液体浸润衣服,洒在脸上。
当宋泽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杀红了眼的风秉仪身边,剩下的十几人,仍然还在嘶吼着,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宋泽的大部队很快就把这一切给平静下来,风秉仪还拿着长剑不断的砍着。他身边满是尸体,他的情绪让很多后来看到的士兵们都是一阵静默。
宋泽策马到风秉仪的身边,跳下马,一把拉住了风秉仪,“结束了。”
风秉仪的眼睛一涩,手中的长剑滑落。扭头看了看带来的那一千人,现在清算起来,只有八个人。
“先头部队,死亡九百九二人,完成任务。”风秉仪的眼慢慢阖上,静静汇报着。
“已经派人去占领庸澜关,走吧。他们还需要治疗。”宋泽说的是剩下的那些人,虽然活着,可是有些人身上早已血迹斑斑。
风秉仪的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宋泽的话,眼前一花,彻底倒下。宋泽眼疾手快的把他接住,这个时候才发现,风秉仪的背后已经被染红。
战胜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穿回帝都。主要将领没有死亡。苏倩雯知道消息的时候,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镇国公班师回朝的日子,风和日丽。帝都的百姓们翘首以待,每个人都准备好鲜花和呐喊,准备迎接归来的英雄。
可是风秉仪他们到来的时候,场面却莫名的沉浸下来。除了马蹄声,寂静的有些可怕。每个人的脸上没有欢乐,都是挥之不去的沉重。
身上没有血迹,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原本计划中的欢声笑语,此刻尽数被压制。没有人能够在他们这样的模样下笑的出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战争的残酷。
苏倩雯这次破例出现在了朝堂,她想要见风秉仪,立刻的见到他。当皇帝看到风秉仪的时候,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人怎么长得有些像他的侄子。
眯着眼仔细看的时候,这分明就是敬景云!不仅仅是他,康王同样也发现了,镇国公早已经和他通气,他只是知道儿子还活着,在镇国公那里好好的,却没想到,风秉仪就是他的儿子。
按照惯例,能够进大殿的人,只有镇国公还有风秉仪他们三人。
风秉仪一眼就看到了苏倩雯,比起几年前,她出落的更加美了。几缕长发散落在腰间,身上穿的是为她特制的长裙,高贵中带着冰冷。星眸水光滟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景云,你瞒得朕好苦!”一番加官进爵之后,皇帝摇摇头道。
一边的镇国公率先跪下,“启禀皇上,一切都是臣的主张。”不怪镇国公想要隐藏风秉仪的消息。风秉仪的身份注定了若是真的在战场上他只能被隐在后方。
但是偏偏他有具有极佳的军事天赋,埋没人才在战场显然是最不理智的行为,宁愿冒着欺君之罪,他也要让风秉仪带兵上前线。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是臣的错。”风秉仪坦然的跪下,面色淡然。
康王也急了,连忙走出来,道:“都是臣管教不当,是臣的错。”
一个个把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伏修楷和宋泽都有些疑惑的看着风秉仪,他们只当风秉仪是普通人中走出的人才罢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想的太简单了,风秉仪的身份很不一般。
“好了好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着什么急。”皇帝无奈的道,现在风秉仪的名声都传了出去,他再责罚风秉仪,这天下人还怎么看他。
“国公爷,景云,你们两个人这段时间好好在家休息吧。”
苏倩雯退后一步,空灵的声音虽然很淡,但是却被所有人听见,“启禀皇上,世子是臣之故人,望皇上允世子和臣叙旧。”
伏修楷和宋泽如梦初醒,他们这才意识到风秉仪是康王的儿子,是身份高高在上的世子。
“呵,国师不说,朕都忘了你和世子还有交情。”皇帝乐道,“既然如此,准了。”
“谢陛下。”苏倩雯的唇角微微上翘,视线投向风秉仪。风秉仪身子站的笔直,唇线紧绷一条线。
散朝后,风秉仪和苏倩雯前后到了观天阁。苏倩雯屏退众人,和风秉仪面对面站着,身上的寒气一下驱散开来。
风秉仪脚步一错,距离苏倩雯更加近了些。猛地,一把抱住苏倩雯,“我回来了。”
乍一被风秉仪这么抱着,苏倩雯晃了晃神,可是随后,手臂不受控制的摸上他的背,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
“回来就好。”
他死死的抱着苏倩雯,像是要把苏倩雯融入自己的身体。又像是脆弱的孩子一般,头低着,身子微微颤抖,苏倩雯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阵湿润,表情一滞,有些不敢相信。
那个沉稳如他的男人,这是哭了?
“倩雯,木子死了、郑江死了、寇远也走了。”
风秉仪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手指攥紧,勒得苏倩雯有些疼。可是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答应过他们,要给他们收尸的,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的木子,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好似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苏倩雯心里一软,手轻轻的拍着风秉仪的背,安慰道:“这不怪你,你去找了,只是没找到罢了。”
“寇远他爸爸、他哥哥还有他都死在城外。他娘,他妹相信我能够把他带回来,可是我辜负她们了,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志强已经失去了一家人,现在连两只腿都没有了。”
风秉仪喃喃的念叨着部队里每个人的事迹,苏倩雯眼眶一红,她突然庆幸自己在这一世的这一刻遇到了风秉仪,他的心还没有压下那么多沉重的东西。
他原本也是遭遇过这些东西的吧,可是她却浑然不知他心中的苦闷。现在的风秉仪告诉了她他的心情,让她知道了他并不是永远的沉着冷静。
风秉仪感受到自己颈间也传来湿润的感觉的时候,身子绷紧,然后猛地捧起苏倩雯的脸,看着那个冷漠淡然的小女人,此刻哭成了一个小花猫的模样。
“明明应该我哭,你哭什么?”风秉仪爱惜的擦了擦苏倩雯的脸,有些想笑。
苏倩雯就着他摸着她的脸道:“看你难受,我也难受。”
明明比他年长九岁,此刻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风秉仪抱着苏倩雯,微微叹气,怀中的柔软,让他觉得心满满的。
“乖,不要哭了。都多大的人了。”
苏倩雯脸上一晒,她不是那么容易感性的人,可是瞧着风秉仪那般痛苦的说出那些话,她心里抽抽的直疼。她是自私的,听到那些人离开,最后留下的是风秉仪的时候,心情居然是愉悦的。
“你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苏倩雯推了推风秉仪,仍然有些泪眼婆娑的。
风秉仪抵着苏倩雯的头,嗯了一声。尽管现在他还没有被原谅,可是那些答应了兄弟的事情,他不会忘记,那么她们不原谅他也没关系,他不会放弃补偿的机会。
帝都的风气,只是在风秉仪他们回来的那天,受到些许影响。就像是石子掉入了水塘一样,只是一个水花,就没有人再关注。
繁华依旧,可是苏倩雯莫名的却想起了一句话,你看到光明,那是因为有人在拼命的为你挡住黑暗。
帝都的人就是被保护的人,他们看到的世界,永远都是美好的。失去一条性命,对他们来说很陌生,千千万万的人,牺牲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只为换取他们依旧能够看到这份光明。
天启国七十九年,皇帝病重,王公贵戚无疑不上奏,申立太子。可是当朝建康帝却迟迟不肯立太子,按捺不发。
时令已经是深秋,宫外的树已经从翠绿变成暖黄色,而皇宫内仍然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苏倩雯身着淡蓝色的宫装,身后跟着侍女,浩浩荡荡的走去寝宫。
门外一直服侍建康帝的太监,瞧见苏倩雯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国师大人,陛下请您一个人进去。”
苏倩雯点点头,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侍女们眼观鼻的站在门外,分散成两边,恭敬的站着。那太监推开门,让苏倩雯走了进去。
宫殿中含着浓烈的药味,彰显了主人的病情。窗户紧紧闭着,让这股味道更加浓郁,又有些潮湿。
苏倩雯面色淡然的走到建康帝的龙榻前,轻轻弯腰,“臣参加陛下。”
女生清脆如铃,一下就唤醒了建康帝。他侧着头看了看苏倩雯,女子精致冷漠的面容进入眼底。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艳,不过想起自己的唤苏倩雯来的目的,这惊艳就掩入眼底。
“国师免礼,朕这次唤你来,是想要让国师帮朕一个忙。”
“陛下请说。”
“国师会改命之术吧。”建康帝一说完,双眼就立刻紧紧的盯着苏倩雯看去。
没料到苏倩雯眼底却划过一丝疑惑,然后道:“臣不知。”
“不可能!你不可能不会,你不会,曲国凡怎么会把国师之位交给你呢!”建康帝的情绪一下就高涨起来,逆天改命,这是秘密。
当初天启国的开国皇帝,就是被一位异人给续命,那位异人就是国师的起源。而这个秘密一直不被人所了解,他偶然得知这个秘密,他马上就要死了,他能够感受到生命的衰败,可是他不想死。
他想要好好的活着,想要继续当这个皇帝。既然第一位国师知道改命,那么之后的国师也定然会的吧。
苏倩雯没有恼,只是退后了几步,“师父并没有教完臣所有的东西,就离开了,现在不知去向。这改命之术,或许师父是知道的。”
建康帝的脸色有些衰败,他挥了挥手,示意苏倩雯出去。苏倩雯从善如流的出去,只是在转过头,建康帝看不到的地方,更加冷了几分。
从殿里出来,苏倩雯就回了观天阁。坐在观天阁顶端,苏倩雯的手中捏着白棋,自己和自己下了起来。心思烦躁,她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舒缓压力。
她不是不知道改命之术,相反,她名义上的师父什么都交给她了。逆天改命,代价太过于庞大。补一条命,需要的不是一个命,而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而且这续命之人也有讲究,非大富贵,非权贵,而是对这未来命运的长河有深刻影响的人。开国皇帝当时命悬一线,若是续了,将会有数十万的人命获救,否则将会继续生灵涂炭。
所以第一代国师宁可冒着被诅咒,也给他续命了。代价是他的寿命还有他族人的寿命。几百个拥有大能的人,只是为了那开国皇帝再多五年的寿命。
很显然,建康帝的生死,对于这历史长河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苏倩雯孤家寡人,要给建康帝续命,要付出她的生命,除此之外,还需要找到另外具有龙气的人,转移两个人的命运。
这样的事情,很显然苏倩雯是不会去做的。但是她不做,不代表建康帝不会叫其他人去做。听着苏倩雯的话,再联系她之前的表情,建康帝没有怀疑苏倩雯说的。
曲国凡的不告而别,他病重需要人续命的事情,他怀疑曲国凡早已经算到。所以才会先一步离开,他还就不信了,在这天启国,就再也没有能人了。他曲国凡不愿意续命,他自会找到人帮他续命。
建康帝强撑着让亲兵到处去寻找能人异士,很多想要富贵的人都闻声而来。短短的五天里,整个帝都涌出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人。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事情的发展,不知道建康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倩雯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这段时间里,她特地制了一个黄符,派人秘密的交给风秉仪。一切悄无声息,建康帝忙着异士的甄别,倒是没有关注苏倩雯的动静。
黄符交到风秉仪的手中,传话的人只留下一句,随身携带,就急匆匆的走了。
很快,令人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建康帝的身体大好,气色红润的去上了早朝。太医们也是奇怪,明明建康帝的身体已经破败,可是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涌现出了生机。
大家只当是建康帝找到了能人,治愈了他的病,却没想到建康帝已经开始有些疯狂了。
“陛下,您还需要等两个时辰,喝下那一百人的心头血,这小半个月就无忧了。”一个身着道士服,身材有些矮小的人站在建康帝的身边道。
建康帝的脸色有些发白,来回踱步,急道:“什么时候朕才可以活下去?续命的人还没找到吗?朕的那么多个皇子,没有一个是对的吗?”
那道士是建康帝这次找到的人里面,最为本事的一个。身长不足六尺,皮肤皱巴巴的,还有些褐色的斑点印在皮肤上,长得奇丑,可是现在却深得建康帝的隆宠。
他从知道建康帝的需要之后,就默默的开始行动。
他自然也不会傻了吧唧的用自己的命去给建康帝续命,每逢半个月喝一次百人心头血,可以短暂的活下去,但是同时这种血咒,也会印刻在建康帝的骨子里。
但凡他的后代,都会不得好死。这是用后代的命来换取他短暂的命。而最为关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具有龙气的人。
他用尽方法,却都探查不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保护住了一样,无法勘察。
“陛下,依我看来,应当是有人把龙气遮盖住了。众位皇子身上,都隐约被什么东西阻挡,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定然是有人阻挡。”
建康帝猛地朝后甩袖,瓷杯落地,刺啦的响着,“定然是曲国凡那家伙搞的鬼!”
那道士闻言眯了眯眼,道:“那就是之前的国师大人吗?陛下,现任的国师我可以见见吗?”
建康帝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满不在乎的坐在高处,“就那丫头?哼,什么也不知道,这国师我看也需要换人了。”
“陛下息怒,能够被前任国师看上眼,定然是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眼下找不到可以为陛下续命之人,不妨看看这国师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建康帝面容少霁,“既然如此,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有什么新的发现的话再告诉朕吧,等这个事情结束,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谢陛下。”
……
苏倩雯这段时间除了观天阁之外,哪里也没有去,所有想要见她也只能来这观天阁来见面。道士并不是没有名字,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叫他道士而忽略了他的名字,他全名叫做霍翔,听名字,众人都以为是一个雄伟的男子,可是当见到了真人之后,却觉得这个名字和人太不相配。
所以久而久之的,他也就不乐意把名字告诉别人,就让别人叫他道士就好。
在得到皇帝的允许后,霍翔就来了观天阁。他拿着皇帝的手谕,侍女们也没敢拦着他,苏倩雯依旧呆在观天阁的最顶处,天象已经开始变了。
建康帝气数已尽,这个时候本该死去,可是现在却仍然或者。很明显,是有人做了什么事情。她这段时间没有见过建康帝,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耳边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也并没惊慌,反倒是气定的端起冷茶,品茗。
霍翔一上楼,就看到了发丝被清风吹起,整个人不似人间女子,衣裙飘飘,面容精致。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苏倩雯是纯阴女体。
苏倩雯斜眼睨了他一眼,男人的眼含邪光,手指发黑,眉毛下掉。一瞧就是做了不少阴邪事情的人,不过,这个男人很聪明,苏倩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命格改变。
按理说做了不少阴邪事情都会报应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没有,只能说明,他把一切的后果都转给了别人,自己的命格分毫不动。
“国师大人好。”霍翔嘿嘿一笑,恭敬地给苏倩雯躬下身子。
苏倩雯身子未动,继续喝着她的茶,“陛下改命的事情,看来您也出力不少。”
霍翔没有得到苏倩雯的允许,随意的就坐到了苏倩雯的面前。这么多年来,霍翔也算是见过不少的美人了,可是没有哪一个能够像苏倩雯给他那么大的吸引的。
这皇宫中也不缺美人,他见过建康帝的妃子,也见过各皇子的妃子,可是没有哪一个像是苏倩雯这般诱惑。重要的是,他看不清苏倩雯。
那些美人美则美,他能够看出她们曾经做过什么肮脏事,那些常人看不到的污秽,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美人再美,可是蛇蝎心肠,虽然他喜欢,可是做惯了阴邪事情的身体可不喜欢。
越是纯洁的东西,越是招他喜欢,例如刚出生的婴儿,也例如处子。苏倩雯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雾里看花,他不知道苏倩雯到底做过什么,又到底有什么能耐,这种挠心挠肺的感觉,最让人享受了。
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苏倩雯的素手,手指轻轻掐算,苏倩雯对于这格局的也就了然。顺应潮流,终于,即将迎来了风秉仪称帝的时候。
“国师大人未免也太冷淡了些,明明陛下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您还不乐意给陛下续命,这真真是做的不好。”
霍翔摇头晃脑,像是指责苏倩雯一般。苏倩雯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惹得霍翔有些痴迷,不过苏倩雯的眼底尽是冷意,让人看到后有些忍不住打颤。
“既然见过了,送客!”
一直被送出观天阁,霍翔还痴痴的望着苏倩雯,没有想到所谓的一见钟情,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舔了舔舌,纯阴女体也是个好东西啊。
苏倩雯的日子平静了几天,可是皇宫内早已开始人心惶惶,风秉仪在皇宫的内线频频给风秉仪传来消息,有关于苏倩雯的,也有建康帝的,以及那个被建康帝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的霍翔。
因为带兵的原因,风秉仪手中的兵力还没有被削弱,建康帝或许太相信他,完全不相信康王一家会有谋反的心,所以完全没有防备。
当风秉仪知道那霍翔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苏倩雯的头上的时候,而且这个事情还得到建康帝默许的时候,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建康帝做的那些事情,一件件放在风秉仪的桌上,喝活人的心头血,吃人心,只为续命。苏倩雯作为国师,续命之事没有参与进去,得到建康帝的报复。
风秉仪是奇怪的,为什么苏倩雯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就静待事情发展,苏倩雯能够忍,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够忍。
天启国八十年,康王世子兵变,建康帝死于弘扬宫,道士霍翔同样被砍杀。建康帝令霍翔活人剖心,引改血咒事件爆发。史称安明之变。
天启国八十一年,康王世子敬景云称帝,号嘉景,登基之日,国师猝死于观天阁。
天启国八十二年,前国师归国,与帝彻谈三夜。后复任国师。
天启国一百零四年,嘉景帝亡,在位二十三年,知人善用,减轻赋税,休养生息,开创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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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有逼宫,还有之后的生活。以及系统番外,会陆续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