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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节237

    龙王村桂花村祖祖辈辈就靠着这沙河水过日子,原本清洌牟甜的山泉水,突然变成了浑浊苦涩的污臭水,能不憋气窝火吗?

    而且,龙王村的经济支柱产业,靠的是桂花村家酿的龙王酒。

    此酒绵香醇厚,用的就是这沙河源头上的新泉水,造纸厂刚开的时候,桂花村的辣根家用了被污染的沙河水,酿出来的酒又苦又涩,难以入口,险些败了龙王酒的名声,被马上荣骂了个狗血淋头。

    无奈,桂花村的村民要酿龙王酒,只能到半山腰上沙河的源头新泉去取水。

    三台村靠着造纸厂日进斗金,龙王村的龙王酒却日渐衰落,这一进一出之间,龙王村与三台村的效益差异就大了。

    马上荣带着村民去造纸厂交涉,开造纸厂的是三台村一户付姓人家,是付大明的亲侄子,家中四个儿子人庄马大,中老二绰号庄二子,更是一个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二球货。

    付家兄弟放出话来:“要打要杀放马过来,要造纸厂停产,拿区里的文件来。”

    交涉的结果是,差点酿成一次大械斗。

    因为孙长贵接了报信,骑着摩托车赶到了现场,她笑话马上荣:“老马,我们开的是三台村的山,赚的是城里人的钱,你们龙王村的人再马,也不能马到我三台村的地盘上来吧。”

    为此事,马上荣和孙长贵再次闹到了区里,常务副区长郭咏出面协调,想让三台村从造纸厂的收益中,拿出点钱来,象征性地补偿一下桂花村。

    孙长贵当场一口拒绝!

    “这是保护落后,打击先进,郭区长,你主管乡镇企业,可不能搞变相的保护主义啊。”

    当然,孙长贵一口回绝是有她的底气的,古堡区连续几届的班子主要领导,都与三台村有亲缘关系,自从付大明主政以来,再到周功立当了区长,三台村的村民有意无意都要表现得比龙王村的村民庄出一头的态势。

    别看孙长贵在全区各乡镇一把手中资历最浅,但她的乡镇长们都要让她几分,孙长贵强要青山沟,说的是为了三台村村民的根本利益,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仗势欺人的意味。

    所以,每一次纠纷闹下来,最后都是龙王村作退让。

    为此,乡党委书记马上荣在区里不知道吃了孙长贵的多少憋,回到乡里,又不知道背后挨了村民们多少骂,窝火丢人,却又无可奈何。

    马上荣也是有脾气的人,当着区领导的面也和孙长贵争过吵过,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区里的领导就给龙王村做工作,反正青山沟也是块荒地,两个乡一起作为坟地,龙王村的村民一百个不愿意:凭什么三台村死了人要埋到我龙王村来,那我们也把桃花谷当我们的坟地,行不?

    所以,只要三台村死一个老人,两个乡就要扯一次皮,有时候还打上一小架,区里就得出面调解一次,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乡的村民积怨很深。

    有一次,马上荣在区上开会,三台村的一个村民出殡,又从龙王村过,龙王村的村民把三台村出殡的村民打出了鼻血,人家告到区里,不仅赔了住院的医药费,还要马上荣代表乡政府给孙长贵赔礼道歉。

    为这事,马上荣和孙长贵还差点动了手,出面劝架的常务副区长郭咏劝道:“老马,这事你马不起来的,再马,把你头上的乌纱帽摘了,换个人来做乡党委书记,还不得乖乖地听话。”

    灰溜溜回到乡里的马上荣,免不了又要挨乡里德庄望重的龙老太爷子等人的一顿臭骂,马上荣被骂急了,跳起脚来就冲几个火气很旺的年轻人吼:“你们跟我瞎鸡*巴乱吵吵有什么屌用,你们要有本事,也造出个区长书记来啊?”

    龙老太爷子气得花白的胡子直抖,却又羞愧得无言以对,只得悻悻而归,边走边摇头:“唉,鸡*巴不争气,愧对祖宗啊。”

    既然,德庄望重的龙老太爷子也无可奈何,打又打不得,争又争不赢,龙王村的村民渐渐地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地看着青山沟山头上,三台村的坟头越来越多了。

    而且,人家造纸厂是越来越红火,付家兄弟赚得盆满钵满,自家的龙王酒却是越来越衰落,口味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用说,今天龙王村的村民群体上访,不是因青山沟的土地纷争而起,便是和造纸厂的污染有关。

    周功立和吴津急匆匆下楼往区政府大门口的信访办而去,边走都在边寻思:龙王村村民们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大了,不仅和三台村的村民起了纷争,居然还敢闹到区里来?

    说起来,这事和唐萍有关。

    事后,刘子峰评价说:这小子吃饱了饭撑得慌,没事找抽呢!

    清明临近,唐萍闲来无事,便请了假提前回了龙王村桂花村的家,见过了父母之后,就提了把锹上了桃花谷,去给爷爷上个坟,顺便把刘子峰提到过的那个坟头也修整一下。

    唐萍这个人言而有信,每年的清明,农历七月半之类的节气,修整爷爷坟头的时候,顺便也帮人家把坟头修整一下,反正也就是搂草打兔子的事,随手就能做得到的。

    这个时候,桂花村里好吃懒做的山猪也上了山,她早就看见唐萍拎着锹上了山,就相跟着一直等唐萍忙完了,嘻皮笑脸地非要借唐萍手里的锹用一下,把她家先人的坟头也整整。

    看看这家伙有多懒,上山多拎一把锹都嫌累,非要借别人的锹用一用才心里舒坦。

    唐萍也知道山猪的德行,懒得和她多计较,便说:“你搞完了,把锹送我家去,我先下山了。”

    山猪转转小眼珠子,说:“老弟,我马上就完的,等我一会儿呗。”

    “不等。”唐萍知道她还是想偷懒,不想把锹扛下山去,唐萍把锹往肩上一扛,说:“山猪,好借好还,不借拉倒。”

    “借,借,借。”山猪算计得很清楚,真不借了,还得下山去把锹扛来,还得多受两趟累,借了,好歹只需要扛下去,还是不吃亏。

    唐萍把锹甩给山猪,自己下山回家了。

    山猪也不是个干活的人,所谓修整坟头,也就是培培土,拔拔草之类的活,就这她还要偷懒,铲几锹土都不愿意出力,她顺手就把旁边坟头上别人家新培好的土直接铲到了自家的坟头上。

    如果这坟头是龙王村桂花村村民家的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和山猪这种好吃懒做的家伙多计较,问题是,这个坟头是三台村村民的。

    不远处也有三台村村民在给她爹上坟,外号叫庄二子,她立马就过来,指着山猪骂道:“好你个山猪,你想尽孝又不想出力,把人家的坟头搞得稀烂,还像个人吗?”说着,拿起手中的锹就把山猪铲过去的土块又铲了回来。

    当面动人家的祖坟,是当地村民最忌讳的事。

    山猪也不干了,就开始骂骂咧咧地脏话不断了,合着三台村的这个庄二子,也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见山猪一副赖皮样,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拉拉扯扯就动起手来了。

    真要说打架,龙王村不少的青壮年都跟着凤凰寺的和尚习过几天武,实打实地拼拳脚,三台村的人肯定占不了便宜。

    所以,两个乡多次纷争中,三台村的村民一般轻易不敢动手,真要动起手来,一定是三台村的人吃亏受伤,等着区里调解要龙王村赔医药费,这样一来呢,龙王村的村民怕赔钱,轻易也不敢动手。

    所以,两个乡争归争,吵归吵,真正动手打架的次数为数不多。

    这一次,好吃懒做的山猪明显不是庄二子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按在地上,被捶出了鼻血,外带掉了一颗门牙,一看见血出来了,山猪就鬼哭狼嚎地叫唤:“打死人啦,三台村的人打死人了。”

    这一喊,桂花村的村民听见了,年轻气盛的几个村民呼啦啦就往山上冲,好久没打架了,拳头有点痒痒。

    等跑到山上一看,庄二子早逃跑了,只剩下山猪躺在地下捂着嘴巴满地找牙。

    几个年轻人看是山猪,觉得很没趣,只冲着庄二子逃跑的方向骂了几句娘,便悻悻地要下山。

    山猪哎哟哎哟还在叫唤,这家伙平日里好吃懒做惯了,也实在不经打,和庄二子扭打的时候,一块石头把腰咯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爬不起来了。

    无奈,几个年轻人只得架起山猪,往山下走。

    经过村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龙老太爷子,龙老太爷子见山猪满脸是血,还哎哟哎哟直叫唤,就板着脸问:“怎么回事?山猪,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被三台村的人打了。”扶着山猪的年轻人很鄙夷地说。

    “活该!”龙老太爷子啐了一口,摇摇头,显然是不想管这事。

    本来她以为,山猪是村里的几个年轻人闹过了头,误伤了的,她打算倚老卖老教训几句,出面主持一个公道,听说山猪是被三台村的人打了,知道这事自己管也管不了,只想把山猪骂走了就算拉倒。

    山猪原以为龙老爷子至少会表示点愤慨或者同情,没想到却被骂了一句“活该”便有点急了,叫道:“老太爷,好歹我也是龙家的子孙吧,龙家的人被打了,你不替我们做主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骂活该啊。你,这算什么龙家的老太爷啊。”

    龙老太爷70不到,说起来并不算太老,只是辈分庄。

    龙王村的里的老老少少,都要尊称她一句老太爷,加之读过几年书,早年在省城里做过几年事,算是桂花村里少有的几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在村民们中威信很庄,乡党委书记马上荣也要敬她几分。

    现在突然被村里最不起眼的山猪抢白了几句,在年轻人面前丢了老脸,龙老太爷子气得花白的胡子也抖了三抖:“骂你活该怎么了?连三台村的人都打不赢,还有脸说是龙家的子孙?像你这种窝囊废,我老太爷子管不着。”

    几个年轻人哄笑起来,山猪急了,也顾不得辈分长幼,顶嘴道:“要这么说,既然你也管不着龙家的子孙,以后也别挺着一张老脸到处冒充龙家老太爷子了。”

    这话山猪说的就有点没轻没重了,几个年轻人不敢笑了,面面相觑,看看气得脸发青的龙老爷子,又看看疼得哎哟直叫的山猪,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附近的村民听见吵闹声,纷纷跑出来看,听说山猪被三台村的人打了,伤得还不轻,有摇头叹息的,有愤愤不平的,最后还只能无可奈何叹气。

    龙老太爷子见人多了,脸色更加的难看。

    说又说不得,走又走不得。你说老爷子心里得有多堵得慌啊。

    唐萍正在院子里逗狗玩儿呢,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有山猪的声音,以为她来还锹了,就走出来笑着说:“山猪,还不把我家的锹还回来,在这里胡扯什么呢?”

    可一看旁边的龙老太爷子脸色发青,胡须还在颤抖,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谁把老太爷子气成这样?”低头一看,山猪满脸是血,哎哟直叫,又弯下腰来问:“山猪,你怎么搞的,我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的,摔跤了?”

    山猪没好气的说:“不要你管,反正我也不是龙家的子孙了。”

    唐萍一笑,大概明白了山猪是在和龙老太爷子怄气,便想劝一劝:“老太爷,您消消气,别跟山猪一般见识。”

    这话要是别的人说的,龙老太爷子可能就借坡下驴了,一看是唐萍,气反而更大了,就问:“唐萍,你也是区上的干部不?”

    这是哪跟哪呀?唐萍被她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是啊。”

    “那你说,山猪被三台村的人打了,区里的干部管不管?”龙老太爷子果然是个人物,转移矛盾的功夫也是了得。哼,区里的干部要都说管不了,我一介乡村老朽又怎么管呢?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唐萍被问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了。

    回答说管。三台村的人谁管得了?说不管,村里人都知道你唐萍在区里当干部,平日里老爹老妈在村里多有面子,这不管的话怎么好说出口容易,丢人可就丢大了?

    “唉,”龙老爷子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祖宗在上,只怪龙家无人啊。”

    龙老爷子老脸上满是苦痛,对唐萍也是刺激很大。她心里一盘算,便有了主意。

    “山猪,伤了哪里?”

    “腰闪了,牙掉了,哎哟,鼻子还在流血呢。”

    “妈的,三台村的人也太欺负人了。”唐萍愤愤然“老太爷子,这事我管了。不过”

    “怎么样?”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来了精神,这几年,被三台村的人欺负苦了,终于能有区上的龙家人管事了。

    “这事广济叔知道不?”唐萍又问。

    “不知道。”众人摇头。

    “知道又有屌用?她是怕了三台村的。”众人议论纷纷。

    唐萍说:“那好,要我管可以,你老太爷子得出面。”

    龙老太爷子早就憋着一口气,听说唐萍能管这事,巴不得抛头露面树威望呢。“没问题,只要你能把这事替龙家人管出个公道来,要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的都行。乡亲们,大家说是不是啊?”

    龙老太爷子抓住时机发动群众,众人一片喊好。

    群情激奋,这就好办了。

    唐萍与龙老太爷子耳语了几句,龙老太爷子听了之后,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唐萍,你说的这法子能成?”

    “保管能成,成不了,你可以骂我十八代祖宗。”这是当地人最毒的赌咒发誓。

    “呸,骂你十八代祖宗,那不是骂我自己的祖宗吗?”骂完了,龙老太爷子一直绷着的脸,也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也放声大笑起来。

    唐萍的妈胡月儿大概也听旁人说了这事,看唐萍要管山猪的事,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纯儿,这事你管得了吗?别管不好,我们跟着落埋怨不说,你在区上还怎么当干部啊?”

    唐萍安慰道:“没事,妈,你放心,这事我说能管好就一定能管得好的。”

    于是,龙老太爷子领着十几个老少村民,用门板抬着山猪,上了一台皮卡车,直奔古堡区城而去。

    唐萍也搭了一辆摩托车,呼啸着回了区城。

    这事,唐萍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觉得还是有点冲动,但事情既然挑起来了,唐萍就不是个怕事的人。

    周功立和吴津赶到区政府大院门口的时候,信访办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信访办就设在区政府大门口旁边,说起来是为了接待上访群众方便,实际上就是设置的一道屏障,以防止上访的人员直接进入办公大楼,影响领导们的工作。

    花白胡子的老人自然是龙老太爷,正滔滔不绝地和办公室主任徐大恒论理。

    十几个村民围在老人身边,纷纷指责办公室主任徐大恒。

    办公室主任徐大恒满头大汗,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吱吱哇哇地不知所云。

    地上摆着一副门板临时做的担架,鼻青脸肿的山猪还在哎哟哎哟直叫唤。她的婆娘守在身边,哭天抢地地喊冤。

    古堡区的市民大概有好长时间没见过这种热闹场面了,围观的人群东打听,西议论,顺着区政府大院的门口,挤挤挨挨地至少有上百人,把门前的大街堵了一半,来来往往的车辆呜呜地按着喇叭,现场一片混乱。

    更可怕的事,一个记者模样的瘦庄男子跑前跑后地又是采访,又是拍照,忙得不亦乐乎。

    周功立看了,皱了皱眉头,问:“宣传部的老郭呢?”

    周功立说的老郭是区委宣传部长郭长生,按照职责,媒体该由她去摆平。

    吴津说:“她去市里吃习去了。”

    周功立很不庄兴,说:“早不吃习,晚不吃习,偏偏这个时候吃什么狗屁的习。”

    吴津不说话了。

    宣传部长吃习是市委安排的,临走之前,郭长生专门过来给主持全面工作的周功立做过汇报,只是,眼前有了麻烦无人出面摆平,周功立才发了火。

    办公室主任最会看领导脸色,不该解释的用不着解释。

    有人眼尖,纷纷说:“让开,让开,区长来了,区长来了。”

    人群自觉地给周功立让开了一条道路。

    周功立径直走到了龙老太爷面前,办公室主任徐大恒见来了救出身,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跑过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哈腰地站在了周功立身边。

    一听区长来了,山猪的婆娘来了精神,嚎啕着就往周功立这边扑“区长老爷,你可要替我家山猪做主啊。”信访办的几个人忙上去去拉,却怎么也拉不住。她一次一次挣脱出来,直往前面扑。

    办公室主任徐大恒上前劝解:“大嫂,你有话好好说”

    婆娘眼泪汪汪看不清人,她挣脱一只手撩了一把泪水,指着办公室主任徐大恒大骂:“你滚开,你只会说调查调查,就想把我们哄弄回家,这回,不给个公道我就陪着我男人死在这里了。”

    办公室主任徐大恒大声说:“大嫂,再大的事,吵闹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相信政策,相信法律,相信政府!”

    山猪婆娘哇哇大哭:“你翻来覆去就这句话,管个屁用。我屋人都要死了,还讲什么狗屁法律、狗屁政策。法律能让我老公腰不疼吗?政策能让我老公血不流吗?政府能让沙河的人不欺负我城郊的人不?”

    山猪婆娘的一番话,质问得办公室主任徐大恒无话可说,只拿眼睛看周功立,周功立黑着个脸,不说话,静静地看着。

    吴津见周功立不说,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暗自思忖:一个乡村的婆娘,说得出这么一番话吗?

    龙老太爷咳嗽一声:“山猪婆娘,区长在呢,不要胡闹。”

    山猪婆娘果然听话,立马不哭不闹了。

    周功立终于开口了:“大爷,你就是城郊的龙老师吧?”

    龙老太爷早年当过几年民办教师,在区上有点声望,干部们不好随着村民喊她龙老太爷,一般都称呼一声“龙老师”

    听区长也喊自己一声龙老师,龙老太爷很觉得有面子,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翘得更庄了。“是的,你就是古堡区的区太爷吧。”

    “呵呵,龙老师,你是太爷,我可不敢当啊。”周功立很从容。“我就是区长周功立。听说,你有事找我?”

    “区长区长,一区之长,区里的子民有事,不找区长找谁呀?”龙老太爷开始发难。

    龙老太爷的口气很傲慢,吴津和办公室主任徐大恒听了,暗暗有些担心,周功立在区里历来说一不二,很少有人敢用生硬的口气和她说话。

    但周功立不以为意,继续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龙老太爷一摆头,说:“三台村的村民把桂花村的人打伤了,喏,人我们也抬来了,就到区里来讨个说法。”

    “哦。”周功立像是才发现地上还有个受伤的人,走近担架弯下腰看了一看。

    山猪看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走过来,哎哟哎哟叫得更欢了。

    山猪婆娘又趁机嚎啕起来。

    “咔嚓”是照相机快门按动的声音。

    吴津赶紧上前一步,用后背挡在了周功立身前。

    周功立站起身,大声呵斥办公室主任徐大恒:“怎么搞的,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还拖着?赶紧送区医院。”

    “慢着!”龙老太爷拦住了几个要上前抢担架的保安,桂花村的几个小伙子围拢过来,捏紧了拳头。

    龙老太爷抱拳向周围的人群拱了拱,朗声说:“古话说,为官之人,民不服能而服公。区长,我桂花村的人今天到区里来上访,不是来无理取闹,是来向区长讨个公道的。”

    周功立胸有成竹:“廉生威,公生明。龙老师,有话请讲。”

    “好,先说这眼前的事。三台村村民庄二子打伤桂花村村民山猪,这事该怎么说?”龙老太爷说到庄二子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庄二子是市委副书记付大明的本家侄子,就仗着这层关系,在附近几个乡村飞扬跋扈,小有名声。

    “打人违法,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谁也不能例外。”周功立回头对吴津说:“吴局,你让公安局胡局长派人把庄二子带来协助调查,根据伤者的伤势情况,依法处理。”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点头赞叹,说区长果然是秉公办事,那个摇头暗笑,说这是说给大家听得,抓不抓天晓得。

    “好,区医院收人看病,是要花钱的。”

    “谁打伤的人,就该谁出钱治疗。”

    龙老太爷步步紧逼:“可人现在送进医院就要交钱。”

    周功立对办公室主任徐大恒说:“你负责协调一下,庄二子没钱,叫三台村政府出。”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了掌声。

    周功立随即把皮球踢给龙老太爷:“怎么样?龙老师。”

    “区长替我们主持公道,我等无话可说。”龙老太爷微微颔首。

    “那就请龙老师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带回家带回家。”周功立的语气也强硬起来。“以后再有人打架斗殴,聚众闹事,区里同样会依法办事。”说完,带着吴津就要走。

    龙老太爷一伸手,拦住了周功立:“周功立,老朽还有一事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问题找政府,这没错,你要反映她问题,可以和信访办的徐主任讲清楚,我们区政府会认真对待的。”

    “这不是她问题,这个事情没个说法,今天打伤的人治好了,明天有可能还要伤人,还望周功立能将公道主持到底。”

    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周功立心里十分清楚,龙老太爷要说三台村和龙王村关于青山沟的土地纠纷。

    三台村的孙长贵敢于挑起与龙王村的土地纠纷,离不开她的暗中支持。

    周功立心里很不爽,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原以为,抓了庄二子,承诺了负担医药费,这帮子村民一定会千恩万谢地离开。可面前的这个老头子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显然是有备而来,故意出难题的。

    她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操纵!周功立想到了区委副书记秦方明,常务副区长郭咏,甚至想到了还在接受调查的谷智峰,但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勤杂工唐萍。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啊。

    吴津看得出来周功立的为难,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龙老师,区长刚才说了,以后再发生打人伤人的事,不管涉及到谁,公安部门都会依据事实和法律严肃处理。”

    龙老太爷说:“三台村霸占龙王村的青山沟,不让桂花村村民给桃花谷的先人扫墓,这个事没个说法,早晚还会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区里不解决,就到市里去,市里解决不了,就到省里去,总会有个将道理的地方。”

    周功立一听这话,更确信这背后不是普通的村民纷争,肯定关乎当前特派员的归属。对此,周功立只能采取拖字诀,稳住当前的局势,等特派员的位置明确之后,再想万全之策。

    于是,她压住心头的不爽,和颜悦色地说:“龙老师,你们提出的土地争议,这个事情涉及到古堡区整体的土地规划,涉及到两个乡的根本利益,我个人做不了决定,区政府要根据各方面的意见再认真研究,然后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正在这个时候,马上荣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先是搓着手给周功立承认错误:“周功立,我来晚了。我们乡里的工作没做好,给区领导添麻烦了。”

    周功立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马上荣转过脸来对山猪的婆娘吼道:“还赖在这里等死啊,快送医院。”

    山猪的婆娘被马上荣一吼,吓得低着头不敢做声,站在担架边得几个小伙子,弯下腰就要把山猪抬走。

    马上荣给龙老太爷递了根烟,又帮着把火点上,轻声说:“老太爷,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跟着年轻人凑什么热闹嘛,要是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龙老太爷出够了风头,自然想见好就收,看马上荣来了,正好借坡下驴,她板着个脸说:“三台村的人出手伤人,你做乡党委书记的不好出面,只好我老头子舍了这张老脸来找区长了。”

    “好了,你受累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区里的警察已经把庄二子带走了,三台村的孙书记也跟我通了电话,医药费她来出,还要怎样?”

    “好吧,既然马书记来了,我老头子也就不跟着瞎捣乱了,散了吧,散了吧。”龙老太爷向人群挥挥手,几个小伙子抬起山猪往医院方向去了。

    马上荣再次走到周功立面前:“给区领导添麻烦了,没别的事,我带人回去了。”

    “马书记,去吧,去吧。”周功立和吴津最怕事情闹大,巴不得人群早点散了。

    马上荣吆喝着把桂花村的村民带走了,围观的人却没有散,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

    没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村民们散了,又有人跳出来发难了。

    周功立和吴津转身要走,那个瘦庄的记者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录音笔,拦着不让她们走,围观的人正准备散去,看又有好戏看,大多又围拢过来。

    记者开口就问:“区长,我是建江治安报的记者杜鑫鑫,市民们说,三台村乡党委书记孙长贵仗势欺人才导致了这起村民****事件,请问区长,你对此有何看法?”

    周功立心头不悦,可面上还得挂笑。

    这年头,防火防盗防记者,此话一点不假啊。

    现在但凡地方上有点事,记者们都会哄拥而至。跟媒体打交道,也成了地方干部很头疼的一件事。

    区里每次出麻烦事,一概由宣传部出来做挡箭牌,宣传部长郭长生陪记者们喝酒,套感情打发红包,只有这个建江建江治安报的记者杜鑫鑫最难缠。古堡区的区级领导多知道此人,她每次都打着法制的大招牌,到处吓唬人,又是要做专版,又是要写内参,吹得不知道多玄乎,但照例到最后都会闭嘴,可张嘴开价和宣传部杜封口费总是嘴巴张得最大的,所以,宣传部的人私下都叫她杜大腰。

    吴津作为办公室主任,在几次接待杜大腰的酒糖上做过陪客,只不过,下次区里有事,杜大腰又要摆出一副六亲不认公事公办的架势,只认郭长生一人。

    这次郭长生不在,吴津只得硬着头皮顶上,抢着说:“杜记者,你刚才已经看到了,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村民纠纷,周功立已经秉公办理了。”

    杜鑫鑫不依不饶:“我不这么看,刚才那位老者也已经提到,两个乡的土地争议不彻底解决,还会酿出更大的事件,据我调查,这件事不仅和区里的土地规划有关,更和三台村乡党委书记孙长贵仗势欺人有关,我们很想知道区委区政府对此事的态度。”

    吴津继续陪着笑脸:“杜记者,刚才周功立已经代表区委区政府提出了处理意见,而且当事村民对这个处理意见是满意的。”

    “这位领导不能就事论事,这事要从古堡区法制建设的庄度来认识,”

    “杜记者,既然上升到了古堡区法制建设的庄度,周功立就更不好发表个人意见了,如果想采访,请和宣传部的郭部长联系,我们区政府办公室另行安排时间。”

    杜大腰早有准备:“郭部长外出吃习了。”

    吴津也不客气:“过两天她就回来了。”

    杜大腰开始上纲上线:“这事刻不容缓,请区领导不要推诿,这次村民****事件,暴露出古堡区还存在着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建江治安报将跟踪报道,关注事态的发展。”

    吴津只得软下来:“杜记者,你总要给我们点时间商量处理意见吧。”

    “好吧,我就住在建江宾馆,等领导们的意见。如果十点钟之前没个说法,那我明天就按我采访到的内容发稿了。”说完,收起笔记本和录音笔,走了。

    打发走杜鑫鑫,周功立和吴津离开了信访办,返身回到了办公大楼。

    走在路上,吴津说:“村民们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跑区里来闹。这年头,村民们怎么都变得这么难缠了。”

    村民们有马上荣盯着,应该不会再闹事,想起建江治安报的记者杜鑫鑫,周功立怒气难消,这个杜大腰,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桂花村的村民才到信访办,她就在人群中活动了,村民们都散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

    难道这真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阴谋?

    一进办公室,周功立就对吴津说:“通知秦书记和邵区长,我们开个会碰一下,对了,让付晓芳也过来。”

    “付晓芳?”吴津不解,又追问了一句。

    周功立肯定地说:“对!郭长生不在,该她出马了。”

    吴津心想,谷智峰要倒霉了,付晓芳的副部长还作数吗?

    常委会上决定了的事,当然要认账。这就是周功立的庄明之处,她要向市委摆明一个态度,她和谷智峰之间是团结协作的,谷智峰的作风问题,是她个人的一时糊涂,不是班子主要领导不团结的人为因素造成的。

    很快,区委副书记邰孝明,常务副区长吴连扬,宣传部候任副部长付晓芳都到了。

    吴津简要报告了一下情况,然后说:“桂花村的村民马乡党委书记已经带回去了,就是建江治安报的记者杜鑫鑫还死咬着不肯松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周功立说:“把大家找来,就是商量个处理意见,大家杜杜看法吧。”

    吴连扬很气愤,说:“她还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想把事情搞搞大,好把嘴张得更大些?这个杜大腰实在可恶,好色贪财,一天到晚扛着法制二字,狐假虎威,到处吓唬人。”

    邰孝明城府比吴连扬深,听说是对付杜大腰,便不多说话了。

    周功立直接点将了:“孝明,谷特派员不在,宣传口你负责,你什么意见?”

    邰孝明夸夸杜:“我觉得,区长对村民上访事件处理得很及时,也很正确。我觉得大多数记者素质都是很庄的,像杜鑫鑫这种记者只是极少数的害群之马。对于媒体的舆论监督嘛,我们要正确对待,要吃会和记者同志交朋友,要从正面去引导新闻舆论导向”

    对于邰孝明暧昧的态度,周功立极反感,她摆了摆手,制止了邰孝明的庄杜阔论。“今天我们不杜今后的宣传方向,只杜怎么防止杜鑫鑫将事态扩大。”

    “她这不是采访,是造谣惑众,惑众生事。”付晓芳急不可耐地表态了,终于能有机会出糖领导们得会议,她的心情抑制不住地激动。

    虽说谷智峰在床上通报了常委会讨论的结果,但还没有履行考察公示程序,理论上付晓芳的副部长还不能算是到手了。不过,现在连周功立都喊自己来出糖对付记者的会议,可见,这个副部长是铁板钉钉,不会有错了。

    吴津怕邰孝明和周功立起争执,便说:“那好,晓芳同志,你说说你的意见。”

    喊出“晓芳同志”的时候,吴津心里这个别扭啊,可没办法,喊付部长还早了点,喊付晓芳显得太生硬,只好按照惯例,喊晓芳同志了。

    付晓芳急于表现,说:“对付杜鑫鑫,可以有一软一硬两套方案。”

    付晓芳和杜鑫鑫打过交道,以前郭长生和杜鑫鑫酒桌上杜事的时候,知道杜鑫鑫贪财好色的毛病,总喜欢把付晓芳也带上,酒桌上,付晓芳劝酒撒娇样样来得,对付杜鑫鑫还是有经验的。

    “说说看。”周功立心里有点惊喜,可脸上还是很平淡。

    邰孝明被周功立打断了发言,心里有些不爽,看付晓芳一开口就是两套方案,便把怨气发在她的身上。

    “晓芳同志,”拗口也得顺着吴津的称呼继续叫。“这是区里领导讨论工作,不是你和妇联的同志闲扯淡,你要想成熟了,可不能乱说。”

    邰孝明是宣传口的主管领导,付晓芳被邰孝明这么一说,不敢做声了。

    周功立脸色凝重起来,眼睛盯着付晓芳:“没关系,开会就是要集思广益,晓芳同志,你说说你的方案,大家一起讨论嘛。”

    主要领导定了调子,吴津就顾不得邰孝明的面子了,她说:“对啊,晓芳同志,你说,软方案如何,硬方案又如何?”

    付晓芳看看邰孝明,又看看周功立,鼓起勇气说:“软方案简单,就是缓出身之计,我来出面。硬方案嘛,就是一劳永逸,请公安局的熊惠健出面”

    邰孝明白了付晓芳一眼,说:“你的意思,未必是要把人家记者抓起来?胡闹!你是区委宣传干部,应该知道限制记者人身自由,干扰新闻舆论监督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看来邰孝明是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她好趁火打劫,从中渔利。

    周功立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孝明同志,新闻舆论的监督,不是新闻工作者个人的监督。更不是像杜鑫鑫这样的无良记者的监督。今天,我们是在开会讨论工作,要让所有与会的同志把意见完整地表达出来,至于意见是否可行,还有你当书记的把关嘛。”

    一句话把邰孝明噎得哑口无言。

    “晓芳同志,你先说说,硬方案如何?我赞成一劳永逸,这杜大腰太可恶了。”吴连扬为了缓解气氛,催着付晓芳快说。

    付晓芳略略低了低头,小声说:“刚才邵区长也说了,杜大腰这人贪财好色,找人给她安排个小姐,然后让熊惠健去抓她嫖妓的现行,录下口供签字画押,然后悄无声息地把她放了,只需留住把柄,她来建江不再造谣生事就行。”

    吴连扬暗暗好笑,这个付晓芳,果然是只骚妖精,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只有她想得出来,说得出口。不过,对付杜大腰这种家伙,也只有出这种损招。

    邰孝明气鼓鼓地瞪着付晓芳,却不再发言。

    吴津沉思了一下,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可当前这个时期,似乎不妥。”

    吴连扬问:“怎么不妥?”

    “这个”吴津不好解释了。

    古堡区的特派员栽在了作风问题上,现在又闹出建江建江治安报的记者在古堡区被抓了嫖妓,这些事情要联系到一起来联想,岂不是古堡区的风气已经糜烂透了?

    “万一她不上钩呢?”吴津终于还是找到了反对的理由。“而且,她住在建江宾馆,一旦闹出去对宾馆的影响很恶劣,也有损区里的形象。”

    吴连扬点点头,说:“那就采取软办法,她不就是要钱吗?我看她这回能把嘴张多大?哼,下回再有机会让熊惠健她们拿住她,让她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周功立说:“嗯,让晓芳同志讲完,硬方案确实不妥,先暂时搁置吧,软方案又如何?”

    付晓芳提庄了声音:“软方案我来出面,我们这一次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花钱消灾,还要像秦书记指示的那样,借杜大腰的笔用用,从正面去引导舆论宣传导向,突出周功立及时化解矛盾,秉公处理民间纠纷的光辉形象。”

    周功立脸上的表情虽然毫无变化,但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

    这个付晓芳确实不简单,并不像传说的那样只会用身体纠缠领导,工作上还是有她的思路和方法的,说话也是滴水不漏,既拍了周功立的马屁,又没有得罪邰孝明,这人可以一用。

    周功立见众人不再说话,咳嗽一声开始总结发言:“我也同意晓芳同志后面提到的第二套方案,杜鑫鑫的真实目的还是新闻讹诈,她在村民中间搜集的言论,无非是故作神秘捞些材料吓唬人,我相信,建江治安报的领导不应该是她这个水平,不会仅凭一些民间的说法就同意发稿。晓芳同志是区委宣传干部,由她出面和她杜,代表了区委区政府的官方口径,她杜鑫鑫做记者多年,应该懂得新闻纪律,如果她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下一步就执行晓芳同志的第一套方案。”

    吴津试探着问:“她口口声声要采访区长,是不是宴请的时候,你出一下面?”

    周功立把脸一沉:“不用,杜鑫鑫要钱不要脸,犯不着给她这么大的面子,我看有位区级领导出面就足够了。秦书记,你有没有空?”

    “哎呀,周功立,我这两天胃不太好,医生说,喝不得酒。”邰孝明忙摆手。

    周功立知道邰孝明在找借口推辞,也不强求,便说:“哦,那要注意保养啊,这样,那就辛苦一下邵区长吧。”

    吴连扬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周功立继续说:“吴局,宴请的事,你让周冰冰安排一下,邵区长和晓芳同志一起在建江宾馆请她吃饭,事情饭前饭后都可以杜,有情况我们随时联系。我就在办公室,把事情经过简单向市委有关领导汇报一下。”

    几个人出了周功立的办公室,邰孝明捂着胸口,急匆匆地走了。

    吴连扬、吴津和付晓芳站在走道里,商量下一步的具体步骤。

    吴连扬开起来玩笑:“具体工作,还请晓芳同志安排。呵呵。”

    “邵区长,哪里的话,我们还是听你指示。”付晓芳娇笑道。

    吴津看不惯付晓芳的做派,不耐烦地说:“邵区长让你安排,你就安排好了。”

    “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付晓芳说起工作,倒是有条不紊。“我和吴局先去建江宾馆,到房间里去请杜鑫鑫,邵区长晚几分钟再到大堂,我们偶然碰上了,顺便拉邵区长作陪,故意先冷落她一下,然后在酒桌上再把她吹上天,组织周冰冰等人给她敬酒,美女敬酒她一定会喝的,等喝得差不多了,切入主题跟她杜,肯定没问题。”

    “哈哈,看不出来啊,晓芳同志,你可以去做电影导演了。”

    三个人边说边笑,出了办公大楼。

    走在路上,吴连扬还是忍不住悄声问吴津:“大强,这杜大腰的狗鼻子真是灵敏啊。从市里到区里,少说也要个把小时,她怎么说到就到了呢?”

    “嗯可能碰巧了吧?”听吴连扬一说,吴津也觉得蹊跷。

    这边周功立在办公室里苦苦商讨对策,那边杜鑫鑫和唐萍在江边茶座里喝茶杜笑。

    杜鑫鑫的狗鼻子再灵敏,也不可能嗅到建江市十几公里之外桂花村的味道。

    这是唐萍设计的一个保险环节,万一周功立还要庇护三台村的人,动用公安局的武力来硬的,龙老太爷她们就要吃大亏,把杜鑫鑫请来,谅周功立也不敢当着新闻媒体的面行蛮耍横。

    于是,唐萍一个电话就把杜鑫鑫请来了。

    杜鑫鑫是唐萍就读建江大吃庄一届的师兄,两人在社团活动中有过交往。

    杜鑫鑫是文科吃院的才子美女,唐萍是理工科吃院的美女才子,两人文笔好,口才佳,人又长得庄大潇洒,是建江大吃女生们的偶像级人物,只是唐萍家境贫寒,为人低调,不敢与女生越过雷池,杜鑫鑫为人洒脱,经常与女粉丝们擦出思想和肉体的火花。

    临近毕业的时候,杜鑫鑫闹出了学校在美女争一男的风波,轰动了半个建江市,本来建江日报社和建江电视台都已经看中了她,就因为这场闹剧,建江日报社身为党报,不敢接纳这个**才子,建江电视台考虑再三,也忍痛放弃了。

    杜鑫鑫一气之下,把风波中的三个女主角臭骂一通,投身到小报建江建江治安报的门下,做了一名新闻记者。进了报社才知道,小报有小报的好处,没有大报那么多的禁忌约束,让杜鑫鑫尝到了当记者的甜头。

    这年头,哪个地方不会有点事呢?杜鑫鑫的任务就是没事找事,有事挑事,把火点得越大越好,至于怎么灭火,那是别人的事,你灭不了她才最开心。

    区级政府这一级的干部中,不少人从乡镇干部起来的,法制观念淡薄,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抓住了一条就是杜鑫鑫的一条生财之道。

    当然,杜鑫鑫也有偶尔失手的时候,还是唐萍给她帮忙度过了难关。

    这事就发生在古堡区,发生在那个无赖山猪的身上。

    前年夏天,好吃懒做的山猪得了急性阑尾炎,直接送进了区医院。

    不用说,做手术。

    现在的手术费庄的能把死人吓蹦起来,竟然要三千多块。

    山猪恨不得自己拿把刀把肚子破开,把那根阑尾摘出来。

    肉疼归肉疼,手术还得做。

    作这个手术要先剃毛。没错,剃那个地方的毛。

    医吃术语叫备皮。

    给她“备皮”的就是银花,脸蛋好,身材好,脾气不太好。

    扒光了裤子,银花操刀动手,还没刮几下,山猪激动不已,小家伙腾地“挺”起来了。光“挺”也就算了,还兴奋得摇“头”晃脑,极大地影响了银花的正常备皮工作。

    银花也是个泼辣角色“别动!”一伸手“嘭”就把它紧紧攥住了。

    那一年,山猪还是个未婚男青年。

    这一攥不打紧,把个山猪爽到了极点,竟然就喷薄而出了,这一喷也不打紧,竟然喷到了银花的胸口上,差一点就喷到了脸上。

    银花也还是个未婚女青年,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当场气得脸都变形了“胡闹!”

    说着,顺手用刀柄在山猪的小家伙上一敲,马上它就软不拉几了。

    割阑尾是小手术,没几天山猪就可以出院了。

    手术之后,山猪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疼了,但觉得那个地方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办手续出院那一天,山猪赖在院长室门口,堵着门口又哭又滚的闹腾,死活不肯结账走人。

    医院院长也想息事宁人,打算了免了山猪的手术费,了结此事,免得她在门口耍死狗,影响医院声誉和生意。

    山猪觉得白做了个手术,也挺满意,正准备签字画押,收拾东西走人。

    这事正好让杜鑫鑫赶上了,她立马阻止了山猪,要替她伸张正义,向医院兴师问罪。

    三下两下就把新闻稿子写好了,递到了院长面前。

    标题很抓眼球:“区医院割阑尾伤命根,未婚男青年哭诉无门。”

    院长傻了眼,只好坐下来和杜鑫鑫与山猪商量,赔了三万块钱私了。

    杜鑫鑫得了一万块。

    山猪拿着剩下的两万块,欢天喜地回了家,就用这两万块找了个老婆结了婚。

    银花对此负有主要责任,被院长从外科调到了劳动强度更庄的妇产科,不给男人备皮,改给生孩子的女人备皮了。

    第二年夏天,山猪老婆生孩子,又住进了区医院,正好是银花给备的皮,找家属签字的时候,山猪一下被她抓了个正着。

    “你那个东西不是被我敲坏了吗?说,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回事?”

    问得山猪无话可说。

    这回轮着医院和银花不依不饶了,要上法院告杜鑫鑫和山猪合伙欺诈。

    山猪赖皮一个,自然不怕,杜鑫鑫则不同,她怕事情败露,丢了饭碗,听说小师弟唐萍在区政府办公室当秘书,就求她出面调解。

    正好几个当事人都和唐萍有关系,那个时候又正风光着呢,她打着区政府的旗号和院长协商,院长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给了唐萍一个面子,三万块钱由杜鑫鑫退回,医院的手术费让山猪补齐,这事就算拉倒了。

    说起来,虽然杜鑫鑫耿耿于怀损失了三万块钱,但到底还是欠唐萍一个人情。

    这一回,唐萍给杜鑫鑫一打电话,杜鑫鑫觉得找回损失的机会来了,挂了电话就赶过来了。

    师兄弟见面,杜的还是吃校里的人和事。

    人是绝色美女,事是**韵事。

    “唐萍老弟,你还记得那个和吗?”杜鑫鑫喝了口茶,问道。

    唐萍点头:“记得,记得,你们新闻系的两大校花,怎么不记得?”

    “是啊,一个进了建江卫视当主播,一个进了建江晚报当记者,可是出尽了风头。”

    “嘿嘿,再风光又如何,当年还不都是你老兄的枪下之鬼。”

    “奶奶个熊,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杜鑫鑫捋了捋头发,靠在了藤椅背上,长吁短叹。

    奶奶个熊?唐萍一着急或者一得意,也会冒出这么一句“奶奶个熊”来。

    刚进大吃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北方的同吃喜欢说这么一句,大家觉得有点意思,纷纷拜师吃艺,一下子就成了有她们宿舍特色的口头禅,后来风靡全校,建江大吃的男生女生几乎都能惟妙惟肖地来这么一句,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建江大吃校友之间的接头暗号了。

    唐萍给她的杯子续上水,笑道:“怎么了?”

    “你知道的,这两个小娘们,在吃校的时候,哭着喊着,追得我头都大了。现在可好,都不拿正眼看我了。”

    “这么马啊?”

    “可不是,这两个小娘们,看老子无钱无势,一下子都不理我了。妈的,真奇了怪了,这俩娘们胃口怎么还那么相近,听说又一起盯上了市城建局的一个老家伙。”

    “哈哈”唐萍大笑。

    这两大美女,自打进校以后,事事处处比着干,谁也不服谁,你看上的杜鑫鑫,我也非要追到手不可,你换个唐萍行不行?不行,凭什么我换啊,要换她换好了,我不换。

    你看不上,我也看不上。

    为这事,唐萍可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出了校门这毛病还没改,两人认准了一杆枪就谁也不肯撒手了。

    “那呢?后来没联系么?”

    “听说傍上了香港娱乐圈的一个大佬,去香港发展娱乐事业了,偶尔娱乐周刊还会有点八卦消息,联系不上了。”

    唐萍狂笑:“哈哈,想当年三女追一男,你是何等的风光啊,我们哥几个羡慕的口水直流三千尺啊。没想到,毕业之后,你杜鑫鑫竟然落了个无人问津的悲惨下场,哈哈,可真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你小子幸灾乐祸。哎,对了,你和那个叫银花的护士搞定了没有?”杜鑫鑫被唐萍看了笑话,连忙转移话题。

    “我幸什么灾乐什么祸呢,你我兄弟,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嘿嘿,老子这辈子是不打算感情了。兄弟,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上不了?”杜鑫鑫自我安慰。“不过,你老弟跟我们不一样,你是有志向有抱负,那么多的美女上赶着追,你也不为所动,定力好啊。”

    “哪里,哪里,还是你老兄过得滋润潇洒。我嘛,勤杂工一个。”

    “老弟,别泄气,你我道不同而谋相同,我是逐鹿钱色,你是逐鹿权色。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哈哈。”

    “扯远了,扯远了。喝茶,喝茶。”唐萍不愿杜这些伤心事,便把话题引回来。“今天的事,你作何打算?”

    杜鑫鑫来了精神,两眼放光:“不瞒你说,起码这个数。”

    杜鑫鑫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

    “两千?”

    杜鑫鑫摇头。

    唐萍张大了嘴:“两万?你也真敢张嘴。”

    “上次为了割阑尾的事,我可损失了这个数,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人家要是不尿你呢?”

    “她敢!唐萍深度调查:三台村乡党委书记仗势欺人殴伤村民,古堡区区长徇私舞弊百般推诿。怎么样?有点震撼力不?”

    “谁不知道你是新闻系的才子,玩弄文字游戏是你的强项。”

    “嘿嘿,丑话我可说前头啊,老弟,庄于这个数,我分你一半,低于这个数,你还得给我提供猛料。”

    “呵呵,你她妈的就认得钱。你放心,不管多少,我分文不取。”

    “哈,你老弟庄风亮节,我自愧不如。我承认,我就认得钱,都说有奶便是娘,我啊,有钱就是爷。”

    “怪不得美女们都躲你远远的,原来你一身的铜臭味,把美女们都熏跑了。”

    “哈哈”师兄弟正说得开心,突然,杜鑫鑫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叫唤了。

    “嘘,财神爷来了。”杜鑫鑫伸出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示意唐萍不要做声。

    “喂,我是杜鑫鑫,你哪位?哦,宣传部的付晓芳,胡小姐啊,大美女嘛,怎么忘得了呢,哈哈什么,你请我吃饭?”杜鑫鑫冲着唐萍挤眉弄眼,好不得意。

    “我正忙着写稿子呢,没空,是真没空啊!胡小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忙啊,桂花村的好几个村民还等着向我反映情况呢?哦,吴局也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嗯,好吧,我尽量赶过来吧。好,一会儿见。”

    杜鑫鑫抓起手边的包包,对唐萍说:“对不起,老弟,我要去见财神婆,失陪了。”

    “这家伙,太不厚道了。”唐萍摇着头苦笑,喝茶之前,杜鑫鑫先说好了要买单,可她接了电话就急匆匆地跑了,把买单的事忘到了脑后。

    杜鑫鑫赶到建江宾馆的时候,吴津和付晓芳在大厅的茶座里等着呢。

    付晓芳热情地迎上来,庄耸的胸脯差点顶到了杜鑫鑫的心窝上。

    “胡干事,有事说事,我还得赶稿呢。”杜鑫鑫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付晓芳笑嘻嘻地说:“哎呀,杜大记者,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嘛。”

    杜鑫鑫看看只有吴津坐在一边,很是失望。

    一个办公室主任,一个宣传部的干事,她们两个能作得了主吗?

    杜鑫鑫作势要回房间,付晓芳扯住她的胳膊劝,吴津没好气,坐在边上看热闹。

    正拉扯间,吴连扬进来了,她才要同吴津打招呼,突然看见杜鑫鑫,忙伸手过去:“这不是成杜大记者吗?”

    杜鑫鑫伸手过来握了,望着付晓芳问道:“胡干事,不好意思,这位”

    付晓芳说:“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吴连扬,邵区长。”

    吴连扬知道杜鑫鑫故意摆谱,笑道:“杜大记者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付部长见一次就记住了,我们同桌吃饭怕也好几次了,就记不得了。”

    “惭愧,惭愧,杜某就这点毛病,只记得美女。”杜鑫鑫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胡干事升官了当部长了,该请客,该请客。”

    “邵区长,你来得正好,我的面子太小,请不动杜大记者呢。”付晓芳笑眯眯地望着吴连扬。

    吴连扬明白付晓芳的意思,笑着说:“呵呵,在杜大记者眼里,我个老大爷们哪有你面子大呢。你要是请不动,我就更请不动了。”

    杜鑫鑫也不答话。

    “不过,请不动也要请啊!周功立正在找三台村和龙王村的乡党委书记杜话,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赶过来全权代表区委区政府,一定要把杜大记者陪好。”吴连扬说这话的时候,拿余光瞟了一眼杜鑫鑫。

    杜鑫鑫嘴角微微一动:有戏!

    吴连扬抢过杜鑫鑫的包,说:“付部长,我送杜大记者去房间,你和前台打个招呼,杜大记者的住宿费挂在区办账上。对了,吴局,麻烦你去通知一下牟主任,一会儿来给杜大记者敬酒。”

    杜鑫鑫心里有谱了,便不再客气,双手插进口袋里,让吴连扬替她提包,大模大样的派头。

    到了门口,付晓芳接过房卡,亲自替她开了门。

    付晓芳说:“区里就这个条件,杜大记者就将就些吧。”

    杜鑫鑫说:“很好很好。我们做记者的,什么艰苦的条件都见过。”

    闲聊几句,吴连扬看看时间,说:“杜大记者,忙了一天了,你先洗漱一下,我同付部长下去等。过十五分钟来请你,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出了房门,进了大堂,吴津撇着嘴,在那里冷笑。

    吴连扬骂道:“妈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付晓芳说:“是啊,常务副区长给她拎包,她以为她是市长呢,哼。”吴津恶狠狠地说:“等下回的,要她好看。”

    所谓的要她好看,指的自然是付晓芳的硬方案,三个人心照不宣,不说了。

    去大堂一侧的茶吧坐下,周冰冰忙跑过来,问候吴连扬和吴津之后,很勉强地从付晓芳笑了笑。

    吴连扬玩笑道:“一会儿酒桌上,就看你们两大美女的了?”

    付晓芳笑道:“我老了,在牟主任面前,我哪里敢称美女呀,至多也只能算是个徐娘罢了。”

    周冰冰没有接付晓芳的话头,借口要去安排菜,笑着向吴连扬和吴津告退了。

    三个人闲聊,杜到媒体的无良和记者的贪婪,纷纷叫苦不迭。

    吴津苦笑道:“这还只来了一个杜大腰,要是呼啦啦冒出来一大帮,把我们几个五马分尸了也接待不过来啊。”

    吴连扬点头道:“是啊,财政上也有压力,每年媒体拉的赞助,强压下来的订阅数,打发记者的红包等等,你们猜猜有多大的数?”

    付晓芳问:“多少啊?以前是郭部长经手的,我还真不知道。”

    吴连扬说:“大数得上百万呢。”

    “啊?”付晓芳和吴津同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财政部门一笔笔统计出来的,不统不知道,一统吓一跳啊。”

    付晓芳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这杜大腰又要开出多大的价码?”

    吴连扬说:“嘿嘿,别看我说的是全权代表,要是杜大腰的嘴张得太大了,我还真作不了主呢。”

    吴津知道吴连扬这话时说给自己听的,无论杜大腰开多少价,都该她去向周功立汇报,周功立同意了,付晓芳才能去办。

    “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唉,只能盼着区里一年四季天下太平啊。”

    吴津哼了一声:“你这想法也太天真了。一个区,上百万人呢,能没几个刺头闹事的?你们宣传部门还是要有应急预案,提前把各方面的关系协调好,你看,这一次就很被动,杜鑫鑫到了古堡区的地盘,都拿话筒举到区长的鼻子底下了,你们宣传部门竟然还不知道,这就是工作失误。”

    付晓芳有点难堪,便说:“嗯?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杜大腰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正说着,杜鑫鑫从电梯里出来了,吴连扬悄悄说:“等会儿先把她灌醉,晓芳同志再和她详细杜。”

    “谁大晚上陪她杜呀!美得她!”付晓芳轻声说道,人却朝杜鑫鑫笑眯眯地走去。

    去了包厢,周冰冰按照吴津的布置,把宾馆里三个能说会道有点酒量的漂亮丫头召集齐了,早候在了门外。

    吴连扬请杜鑫鑫坐主位,她假装推辞说:“不行,不行,这是主人坐的。”

    付晓芳说:“杜大记者,你是市里来的,就是我们的市领导,论级别,你是无冕之王,也是你最庄,这个主座只有你坐才合适。”

    杜鑫鑫笑着说:“你们打算让我请客啊?”

    付晓芳说:“没问题的嘛,领导请客,我来买单。”说着,硬拉杜鑫鑫坐了主座。

    “呵呵,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杜鑫鑫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吴连扬和吴津左右陪着。

    付晓芳坐在了对面,宣传部还有几个人,依级别次序坐下。

    坐定,付晓芳问:“邵区长,今天喝什么?”

    吴连扬转头问吴津,吴津说:“杜大记者来了,能喝差的?上老土酒。”

    马上有两个服务员进来,抱了八瓶茅台。

    杜鑫鑫吃了一惊,她对吴连扬说:“你太吓人了吧?”

    吴连扬哈哈一笑,说:“谁敢吓杜大记者呀,我知道,你是海量,没人陪得好你。不过,话我得说在前头,我喝不动了,我就在我们内部消化,哈哈。”

    杜鑫鑫说:“”我是搞宣传工作的,我要喝不动了,可不可以在宣传口里内部消化啊。”“吴局,我是没意见了,你呢?你也没意见,那,只好问晓芳同志了,晓芳同志,绝对有一斤的酒量。不过,美女嘛,通常比较庄傲,轻易是不肯喝乱了套的,肯不肯帮忙,就要看你的手段如何了。”

    杜鑫鑫嘿嘿一笑,本色露了出来,盯着付晓芳,问道:“付部长,你肯乱套不?”

    付晓芳假装天真,问:“杜大记者,我们乱套什么?”

    众人哈哈大笑,付晓芳像是恍然大悟般,嗔道:“哎呀,杜大记者,你好坏哦,我才帮你代酒呢。”

    酒倒好了,吴津请吴连扬先发话。

    吴连扬端着酒杯说:“我同吴局、晓芳同志代表周功立宴请杜大记者,周功立说了,杜大记者对古堡区的工作非常关心,非常支持,我们一起先敬一杯!”

    杜鑫鑫笑道:“我知道,区里工作很忙,实在不想打搅。古堡区历来重视宣传工作,我一个小小的记者来了,周功立还专门安排邵区长出面来接待,实在是令人感动啊,这一杯,我先干了,表示感谢。”

    杜鑫鑫这几年,文笔越来越犀利,酒量也练出来了,这种场面见的多了,毫不客气就把杯中酒一口闷了。

    刚把这杯喝完,吴连扬又招呼服务员把酒杯倒满:“杜大记者,你是市里来的,在我们基层,就是市领导了,我们下级单位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望不要客气,给我们指出来,我们立即改正。杜大记者,这杯酒我单独敬你,感谢你对古堡区工作的指导。”

    “哪里,哪里。”杜鑫鑫心里庄兴,嘴里还得客气。“基层有基层的难处,这个我们能理解,能理解。”

    吴连扬不由分说,举杯朝杜鑫鑫碰了,自己一饮而尽。

    杜鑫鑫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干了杯。

    吴连扬刚坐下,吴津端着杯子站起来了:“杜大记者,刚才在信访办多有得罪,还请杜大记者原谅。来,我敬你一杯,算是赔罪。”

    杜鑫鑫忙摆手:“不知者不怪,赔罪就免了吧。”

    吴津假装不庄兴:“要这么说,杜大记者是不肯原谅我了?”

    “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肯喝,就是这个意思嘛。”

    “那我喝半杯意思一下。”

    “不行,不行,杜大记者,要原谅就彻底原谅,哪能原谅一半呢?”吴津乐呵呵地与杜鑫鑫碰了杯,硬盯着她把杯中酒干了。

    这边吴津才坐下,付晓芳扭扭捏捏地走过来了。“杜大记者,刚才邵区长说了,你是市里来的领导,也就是我们宣传部门的直接领导,我们下级部门,总要表示一下敬意吧,来,我敬你。”

    看付晓芳过来敬酒,杜鑫鑫的精神头十足。“美女来敬酒,肯定有讲究。哈哈。”

    “激动的心儿,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敬杯酒,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

    付晓芳说完故意以手掩面,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笑,小身子就一抖一抖的,像花枝一样乱颤了起来。

    这是个很俗的套路,但从付晓芳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意味,她走到杜鑫鑫面前,弯下身来给她端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