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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死在他手上,我也不会低头,不会求饶!不知为什么,我甚至有一丝兴奋,希望就这样死在他手上,也许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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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贤下属的百货公司里买了几件衣服,我坐在附近的咖啡厅里休息。身上已经换上了刚买的纯棉t恤和七分裤,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我抱着一杯果汁,含着吸管猛吸一口,清凉甘甜,哇塞,爽呆了。
“嗨,美眉。”不远处一桌坐了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向我招手。我也笑着向他们招招手。
几个男孩子立刻兴奋起来,头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其中一个瘦高个子,半长头发挑染成金色的男生就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嗨,你好。”他笑起来挺好看,只是额头上还有几颗青春痘。
“嗨,你也好。”我也对他笑。
“我可以坐下来吗?”
“请便。”
他在对面坐下“我叫于非凡,电机系一年级。你呢?”
学子呢!原来我还能吸引这样的小男生。我可爱地歪着头“我叫杨仕儒,不是大学生。”
“那你是高中生?哪一所学校?”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幼齿吗?我摇摇头“也不是。”
“那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对不对?我可帮你补习。明年联考你可以报考,当我的学妹。”
我摇摇头,咬着吸管笑。
“她已经是个老女人了,不需要参加联考了。”
是他?我意外地看见笪尉恒突然出现在男生身后。
“什什么?”男生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没,没关系。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请问杨小姐在哪里工作?”
“她没有工作。”笪尉恒替我回答。
“那你住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找你?”男生对笪尉恒总是抢着回答很不高兴,还是看着我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笪尉恒又抢着说:“不可以。”
“你怎么知道?你是她什么人?”男生生气地质问。
“因为她住在我家,是我的母亲。”
面对一脸震惊的男生,我只好无奈地两手一摊“他说的是真的。”
笪尉恒大手捏着我的手肘,大步向电梯走。我只好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喂,慢点!”我刚买的细跟系带凉鞋断了怎么办?
他不理,大步地把我拉进电梯,按了地下一楼。电梯动了,他还是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试图挣脱,但挣不脱他钢铁一般的力量“你已经彻底破坏我的行情了,还要怎样?”要不是对那个小男生没兴趣,我才不会任他破坏呢。
“你还有什么行情?”他回头狠狠瞪我一眼,电梯门一开,又拉着我大步往前走。我拼命迈动两只脚,还差点被他拉得摔倒。
“慢点,我的脚痛啦!”我可不想再旧伤复发,被困在床上。
他瞥一眼我的脚,脚步放慢了点“脚痛还穿这么高跟的鞋?”
“好看嘛。”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怎么能不打扮得美美的?
他又回头瞟我一眼“打扮得像个小女生似的,你以为自己几岁?”在一辆车前停下脚步。
“流行嘛。”这年头的时尚就是扮嫩,欧巴桑都穿着小可爱,露半截肥肚皮,嘟着油油的粉唇招摇饼市。何况——“我还年轻得很,你没看见刚才那个男生想泡我吗?喏,你可以靠近一点仔细看,我的皮肤可是幼咪咪、粉泡泡,没有一点皱纹喔。”我凑上脸,让他看清楚。
他冷冷地哼一声,看也不看我一眼,掏出钥匙开车门“你还真爱招蜂引蝶的。”
“没办法,本性嘛。”我轻描淡写地笑嘻嘻,以气死他为目的“谁叫我长得太美,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那个男生一定以为我是千年老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还这么年轻美貌。”
车门打开了,我还想再发几句高论,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塞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喂,太粗鲁了!”简直像个野蛮人。
笪尉恒绕过车头,开门坐上驾驶座“对你这种人不需要温柔。”
“我是你继母!”当人儿子的至少应该放尊重点吧?干吗摆出一副教训不听话女儿的棺材脸。
“原来你还记得。”他扭动钥匙发动了车。
“当然记得,乖儿子!哎哟!”车子突然开动了,我的身子被向后一甩,撞在靠背上“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要问。
“送你回家。”还是惜言如金。
“我现在不想回家,我还想再逛逛。”多逍遥一会儿,再回去迎接暴风雨。
“别想再招摇。”汽车驶出了停车场,驶上了大街,向着回山上的方向开去“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怎么,我让你丢脸了?”
他冷冷地睨我一眼,干脆不说话,来个默认。
要真能让他丢面子,伤脑筋,那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坏心地想,最好能烦到他头发昏、心发狂,最后自动认输,以后乖乖任我摆布。不过,那好像不太可能,也不太聪明,最可能的结果是我自讨苦吃。不过,我早有我的打算,他如果以为我只会暗中给他捣点小乱,那就是太轻视了我。
车子开在山路上。
“喂,我说了我还不想回家。”
他一言不发,直直地向前驶。
“你听见没有?停车!”他还是不理,我干脆斜过身子去夺方向盘,车子像醉汉一样,可怕地拐了起来。
“你疯了。”他大吼,紧抓住方向盘,想稳住方向“放手。”
“我说停车!”我也在他耳边吼。一辆砂石车惊险万分地从车身边擦过去“吱——”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在路边停下了。笪尉恒表情吓人地瞪着我“你不要命了!”
“谁叫你不停车,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回家。”我才不怕他要吃人的眼神,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得出他拼命压住自己的火气不暴发出来。
“我要上山去看花。”我像个小女孩一样嘟着嘴。
没有声音,我偷偷从睫毛下看他,他好长时间都不发一言,也许在考虑要不要把我掐死,把尸体抛到山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突出,青筋也冒起来了。
我的心提着,不知道他会干脆不理睬我,还是给我一点点教训,好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权利任性。难道我这一险招太险了?
他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就在我以为他真的会动手捏住我的脖子时,他再一次发动了车子。
我悄悄看他,他双眼直视着前方,从侧脸坚硬沉默的线条,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向前方看,发现车子驶上了上山的路。
我的嘴角偷偷勾起,这个人,我真的弄不懂他。他和我认识的、知道的男人都不一样,甚至让我都怀疑起为男人下的定义来。他不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美色,也不想给我什么——金钱;他不贪图我的,也不许我贪图他的。他应该厌恶我、鄙视我,像笪尉芳一样,因为他对我的面目看得更多。可是奇怪,有时候,他对我却过于宽容了。
车子驶上了山顶,停了下来。
现在是大白天,这里空荡荡的,山顶的风吹走闷热的空气,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如果现在是繁星满天的夜晚,这儿就成了情侣的世界,树阴下,草丛里,随时会看到一幕幕甜蜜温馨或者火热激情的画面。“好凉快!”我夸张地伸个懒腰,迎着风张开手臂。
笪尉恒靠着车子,双臂抱在胸前看着我,好像在说:这下如你的愿了吧。
我微微仰起头,让风吹起我的长发,闭上眼。“真想飞起来。”我知道从他站的角度,我飞扬的长发,美丽的侧脸,一定构成一幅完美的图画。可是,舒爽的风吹在脸上、身上,真的让我产生一种要随风飞走的感觉。
好一会儿,我偷偷睁开眼瞄向他,他还是维持着不变的姿式,眼光越过我,看向前方的草地。
“哇!好美的草地,绿油油的好可爱。”我故意惊喜地叫,跑到那片草地上,踢掉凉鞋,光着脚踩着草皮。脚底痒痒的,真的好舒服,我发现我一点也不用假装,就发出了惊喜的叫声“笪尉恒,快来呀,光着脚走在草地上好舒服喔。”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哼,不理我就不理,看我为你表演吧。我像只花蝴蝶在草地上翩翩飞舞,一会踢踢草皮,一会儿拔起一颗蒲公英,鼓着腮帮子吹起满天的小白伞;最后干脆倒在草皮上滚来滚去我不时偷偷注意笪尉恒,他好像还是无动于衷。妖艳性感勾引不了他,难道天真清纯也吸引不了他?他到底对什么样的女人感兴趣?不会是胡静雪那种格格叫的肥母鸡吧?哼,我这个演员这么卖力,他倒干脆闭上眼,什么也不看,在太阳底下打起盹来!可恶!他以为我非得用热脸贴他的冷**吗?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我索性不再费心表演,放松地瘫在草地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看都不看他一眼。
柔软的草地散发着芳香的气息和泥土味,我翻个身趴着,贪婪地吸进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家后面那条小河边上的草地上,也闻到过这种气味。张嘴咬住一片草叶,嚼一嚼,满嘴是苦涩的芳香。
“你属羊,还是属牛,居然吃起草来?”
我抬头,笪尉恒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太阳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个讨厌的人,刚才叫他他不理,现在人家不理他了,他倒跑来了。我冲他翻个白眼“你才属狗呢!”
“那就是懊恼得啃起土来了?”
我脸上发热“要你管。”他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他以为我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会有多懊恼?好吧,不甘心是有一点,但懊恼,他还没那么伟大。
“知道吗?你有时的确是个好演员,可惜你闪烁的眼神总是暴露出你的别有用心。”他蹲下身子与我对视“我恰好对人的灵魂之窗很有研究,所以你总是骗不了我。”
这个男人真可怕,怪不得我所有的伎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他的弱点,勾不勾引得了他我根本就不在意,只不过是不甘心地再试一试罢了。“你是眼科医生?”我故意装作没听懂。
“你的眼睛又在闪烁。”他直盯着我。
谁理他,我可不想再讨论我的眼睛,身子一翻,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悠悠蓝天,舒展四肢。“是啊,大夫,我的眼睛有毛病,你给我治治吧。”
“你的病谤在这里。”他一根手指指指我的心口,又点点我的脑袋。
“心脏病?脑中风?”我故作惊讶地叫“我不会快死了吧?”
“你懂我的意思,别装傻。”
“人家才没你那么聪明。走开啦!”我挥挥手。他干吗非要追根究底呢?真讨厌。刚才还让人觉得暖洋洋的阳光,现在好像有点刺眼,晒得人皮肤也有点发痛。我用手遮住眼睛“喂,去把我的遮阳帽拿来。”
“我有名字。别喂来喂去的。”
“尉恒乖儿子,去车上把我的帽子拿来。”
他又沉默了一下,我猜他一定又拿那种锐利的眼光瞪我了。“你这个顽劣的女人。”阴影晃动,我感觉他的高大身躯移动了,脚步踩在草地上,耳边有沙沙的声音。
我偷偷移开了手,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晃动,走到车子边,打开车门,弯下腰,把头探进去。我偷偷笑了,心里也有这阳光下的青草地的味道。
一顶帽子突然盖在我的脸上,帽沿碰痛了我的嘴唇。
“粗鲁男!”我的嘴角微微上勾“为淑女服务就该斯文点。怎么,不甘心?”
“你不是淑女。”
“不管是不是淑女,嘿嘿”我得意地笑,就算我是荡妇好了,也是他的“妈”好歹他也得尽点“孝心”吧?
盖在脸上的帽子突然飞走了,我急忙伸手去抓,帽子却已经飞到了他的头上。“喂,那是我的!”
“借我戴一下。”
什么借,分明是抢!一个大男人戴着女人的遮阳帽像什么?滑稽得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阳光那么烈,我的皮肤会晒黑的。”
他斜睨我一眼“我也怕晒黑。”
“你皮粗肉厚怕什么?反正不晒也够黑了。”他古铜色的肌肤一定是阳光的杰作。
他不理我。
不给我算了,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干脆翻过身闭上眼。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不想争,不想斗,只想享受这阳光、青草和暖风。
一道阴影挡住了晒得我的脸有点发烫的阳光,我的眼睛睁开一道细缝,从睫毛间看着他坐在草地下,用身子为我挡住阳光。他戴着女帽的样子仍然令人好笑。
他的头微微一动,我急忙闭紧眼睛。阳光不再照在我的脸上,但好像照进了我的心里,照得眼睫上凝成了新露。
我做了很久没做过的梦,梦里有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有和煦的风和淙淙的流水,我松散着发辫在后山坡上跑,追逐着,想抓住一束跳跃的阳光。银铃似的欢乐笑声在山坡上回荡,那是我的声音吗?
“小如,吃饭啦!”坡下传来慈祥的呼喊,那是谁?
“来啦!来啦!”我也向坡下喊,甩开脚丫往山下跑。好像看见冒着热气的米饭和空心菜,口腔里口水快要溢出来了。
“吱呀——”我推开摇摇晃晃的木板门,老旧的木桌上,饭菜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我走到桌前,伸手想拈一根空心菜,可是桌上精致的餐盘里,有神户牛排、俄罗斯鱼子酱、龙虾、鲍鱼、鱼翅、香槟满桌的山珍海味,餐垫上摆着银制的刀叉,象牙的筷子,我突然觉得没胃口,不想吃了。
我绕过餐桌,想要找到什么人。走在铺着华丽的地毯的长廊上,数不尽的房门一扇一扇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我打开一扇门,喊:“有人吗?”布置精美的房间空无一人。
“有人在吗?”我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看见一个又一个精美华丽的房间,却找不到一个人。
“你在哪里?”我想哭,我知道我要找到一个人,却忘了他是谁。我只是拼命地在没有尽头的走廊里跑,疯狂地打开一扇一扇的门。恐惧像我的影子追着我的脚后跟“救救我!救救我!”
“醒醒,你醒醒。”有人抓住我的肩摇晃我的身子。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那双眼睛里有着担忧。我眨眨眼,仔细看,他已经转开了脸。
“你做噩梦了?”
我还呆怔着,我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梦到好久以前我已经忘了的事。
引擎一响,我的身子跟着震动,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车里,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前方已经可以看见笪宅的雕花大门了。
“我们回家吗?”我好像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是你回家。”车子在大门外刹住了。
他侧过身看着我“你下车吧。”
“那你呢?”我看着他。
“你一个人回家,我回公司,下午还有个会议。”
我还在犹豫,他突然伸出食指碰了一下我的脸颊,微微一笑“快下车吧,别像可怜的小狈。”
一开口就没好话,我一下子从茫然中清醒过来,白了他一眼,开门下车,又“砰”的一声,把车门甩上。我好像听见他的大笑声,但我已经跑进了大门,回过头,车子已经开走了。
穿过花园,我禁不住微笑。走到喷水池前,看见光**的小天使。我一下子想起了我买的东西,肯定在笪尉恒的车子里,忘了拿下来。算了,他总要回来,等他回来再说吧。
迈进大门,李婶立刻迎上来“夫人,你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想绕过她上楼冲个澡,洗去一身的汗水和泥土味。
“夫人”李婶好像想说什么。
“什么事?”干吗要说不说的。
“小姐和宋先生回来了。”她的眼光闪闪烁烁,好象有点怜悯,又有点看不起的样子。
我明白了!心里也有点好笑,我终于明白笪尉恒闪烁的眼神了,我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吗?我的魔镜没有告诉我。也许从魔镜碎了之后,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
“尉芳,尉芳——”我听见了杰尼-宋的声音。
回过头,就看见笪尉芳像一列火车头横冲直撞地冲下楼梯,满脸的怒气,杰尼-宋在后面一边追,一面喊。
“尉芳,等一等,别——”他突然看见了我,立刻住了口,表情有点尴尬。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尉芳,杰尼,你们回来了。玩得还好吗?”他们俩昨天一起出去玩儿。
“杨仕儒!”笪尉芳冲到我面前“这是什么?”把一条项链举到我面前。
“好漂亮的项链,”我一脸羡慕地赞叹“你刚买的吗?”
“你别装傻了!”她的眼光死盯着我,好像要刺穿我。
佣人们悄悄地聚在客厅,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各种各样复杂的表情都有,紧张的、担心的、幸灾乐祸的、兴奋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装出一脸莫名其妙。
“尉芳,别这样。”杰尼-宋上前拉住笪尉芳。
“你别管。”笪尉芳对他喝了一声,又转向我“你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找到的?”
“是珠宝店?还是百货公司?”
“在你房间!”
“哦?我记得我没有这样的项链。”我一脸吃惊。
“我正要问你呢,我的项链怎么会在你的房间找到?”她咄咄逼人。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弄错了?”我一脸无辜,无助地看看笪尉芳,又看向杰尼-宋。
杰尼-宋果然发挥骑士精神,拯救无辜的羔羊“尉芳,仕儒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个误会,也许是”
“住口!”他这样说简直是火上浇油,笪尉芳立刻爆发“仕儒,仕儒,你倒叫得亲热。你凭什么帮她说话?被她勾了魂了?”
“你”杰尼-宋难堪地涨红了脸。
笪尉芳一手指我的鼻子“你这个贱胚子,狐狸精,不仅偷别人的东西,还勾引别人的男人。”
“我没有——”我一开口又被打断。
“不要想辩解!人赃俱在,项链就在你的枕头下找到,你还有什么话说?出身下贱的女人,眼里只有钱,看到这么贵重的项链,还忍得住不偷?你看到杰尼-宋家世好,又想引诱他,以为可以飞上枝头。贱人,我已经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她的话真的激怒了我,出身贫贱,这是我心里的痛。我立刻反唇相讥:“自己的男人自己看不住,只有把气出在别的女人身上,真可怜。”
“啪!”我的头被打得偏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我没想到盛怒中的笪尉芳会动手打人,一时错愕得呆住了。
“骚女人”笪尉芳还指着我大骂。
杰尼-宋也惊呆了一下“尉芳,你仕儒,你还好吧?”
“你别管,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一下这个贱人”
我捂着脸,微微侧着头,一颗泪珠在眼眶中滚动,慢慢地滚出眼角,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尉芳,你太过分了!”杰尼-宋被我的泪水震住了,终于也发作,一把握住笪尉芳在空中乱挥的手,把她拉个踉跄,差点摔倒“你太不讲理了,胡乱猜疑,乱吃飞醋,还动手打人,我太失望了。”
“杰尼,你”“我和仕儒根本没什么,是你自己疑神疑鬼。我发现仕儒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她是个好女人。你被自己的偏见蒙住了眼,就因为她嫁给了你父亲,你没有理由地讨厌她,甚至侮辱她,简直像个没有教养的野蛮人。”
笪尉芳吃惊地张着嘴,被杰尼-宋的反应惊呆了。
“我看错你了。”杰尼-宋一脸沉痛和失望“我以为你是个直率纯真的好女孩,可是你的心胸如此狭小,随便伤害别人,我真是太失望了。”
“杰尼,我”笪尉芳着慌了,下意识地伸出手。
杰尼-宋却转身避开她的手,拉住我捂住脸的手“让我看看,疼不疼?”
我摇摇头,紧紧地捂着脸不肯让他看。“你别管我,不然尉芳”我没有说下去,悄悄地看一眼笪尉芳,垂下眼,又滑下了几行泪水。
杰尼-宋显然被我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了“我送你回房间。”说着扶着我就要走上楼。
“杰尼”笪尉芳在后面喊,声音带着哭腔。
“杰尼,你还是”我很明理地劝他。
“别理她。”杰尼-宋这次真的铁了心。
“哇——”笪尉芳放声大哭,噔噔噔地从我们身边跑过,冲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咚”的一声甩上了门。
怎么打人的哭得比被打的还凄惨?我低着头,没人看见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回到房间,杰尼-宋立刻又下楼去为我拿冰块。我这才走到梳妆台前,从镜子里仔细审视我的脸,红红的五指印肿了起来。
不过,这一巴掌也没白挨,至少杰尼-宋和笪尉芳如我预料地闹翻了。我对杰尼-宋根本没兴趣,不过谁叫笪尉芳自己要和我作对。和我斗,她还嫩了点。何况,笪尉芳就是笪尉恒的弱点,捏住了她就等于捏住了他
“快用冰块敷一下。”杰尼-宋拿着一包冰块走进房间。我急忙从梳妆台前转过身,顺便收起得意的表情。
“又红又肿。”杰尼-宋皱着眉头审视我的脸,然后用毛巾包着冰块帮我敷起来。
我疼得吸了口气。
“很疼吗?”杰尼-宋眉头皱得更紧了“忍着点,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我只好拿过冰块,自己贴在脸上,一边疼得不停吸气。我清楚地从杰尼-宋眼里看见了愧疚和心疼。
“对不起,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他的话,因为脸痛,说得含混不清。
“尉芳”
“别怪尉芳,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项链的事只是一个误会,我不会怪她。”
“可是”
我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我是她的继母,她心理上难免会有抵触,认为我是坏女人,勾引了她父亲,小女孩都是这样的。”虽然她猜对了,可是我可不认为她有笪尉恒那样的利眼“她只是太爱你,才会害怕、担心,我能理解,真的。”
杰尼-宋果然被感动了,他拉住我的手“你真好,仕儒。你聪明美丽,宽容又明理,你真的是个好女人。”
我垂下眼,羞怯地笑一笑,手微微缩了缩,但力量很弱,我的手仍留在他的手里。
门突然打开了,我吃惊地回头,看见笪尉恒冷峻的面容。他锐利的眼光一扫我和杰尼握住的手,眼睛眯了起来。
这么快就赶回来了?不用说一定是笪尉芳向英勇的大哥哭诉了一番如何被恶毒的继母欺负。看来我真的捏住了他的弱点。
“大哥。”杰尼-宋放开我,站了起来。
“杰尼,请你出去一下,我要和夫人单独谈谈。”笪尉恒的眼睛看着我。
“可是”杰尼-宋担忧地看着我,又看看他。
“请。”笪尉恒态度坚决。
“没关系,杰尼,让我和尉恒谈谈。”我微笑着安慰杰尼-宋,反正该来的总会来,我布置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和他对上这一场吗?“你去看看尉芳吧,我不会有事。”
“好吧。”杰尼-宋勉强地同意,又警惕地瞥了笪尉恒一眼,低声说:“你自己小心,我就在外面。”
我有点失笑,为他保护我的举动,但还是点点头。他转身走出去。在经过笪尉恒身边时,停顿了一下。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好像撞出了丝丝火花。
杰尼-宋出去了,门在他身后合上。笪尉恒还是站着,我突然产生了一种紧张的压迫感。
“你来为尉芳伸冤出气?”我先发制人。
“你认为她有冤要伸吗?”他表情平静,可眼神冷若冰霜,这样显得更可怕。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认为。”我讽刺他,敌视地看着他。
他突然大步向我走来,高大的影子像要把我压垮,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走到我面前,拿开我用冰块包捂着脸的手,仔细地审视我的脸。
“很疼吧?”他一只粗糙的手指轻轻抚着我脸颊,感觉麻麻的,热热的,很舒服。
我看着他的眼光,那里面高深莫测,我什么也看不懂。
他的手指突然用力一拧“哎哟——”我疼得尖叫一声,泪花在眼里直转。
他的目光冰冷,表情、语气和目光一样冷。“如果是我,会给你右脸也打一耳光。”
“你”他果然是为了他亲爱的妹妹,我一点也不意外,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感到难受。
“你以为我和杰尼、尉芳一样,看不出你的阴谋吗?”
“你搞错没有?我才是受害者!”我冲着他叫。
“你会让自己成为受害者?你以为我会相信?”
“是啊,我不害人就不错了。是你妹妹打了我,我什么也没对她做。”
“不错,你什么都不用做,杰尼就会更相信你的无辜,更认定尉芳蛮不讲理!你成功地破坏了他们的关系。”
他倒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计谋。我偏过脸不看他“她本来就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地敌视我,我并没有招惹她,是她先来惹我的。
“所以你就报复她?我警告过你,不许你伤害她!”
我不说话,倔强地扭过脸。难道她就可以随便伤害我?我突然感到满腹的委屈。
“我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真是个好哥哥!我冷笑“你要怎么样?我已经挨了她一巴掌,你再给我右脸一巴掌,你打呀!上帝不是说,有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送上去让他打吗。我送上来了,你打呀,为你可怜的妹妹报仇呀!你打,打吧。”我仰着脸凑上去。
“你”他紧拧着眉。
“你不是怪我伤害你的妹妹吗?要报仇就动手!”我步步紧逼,委屈的泪水却模糊了我的眼睛。为什么他这么保护尉芳,生怕尉芳受到我的伤害,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被人伤害呢?
我的桀骜激怒了他,他一把卡住我的脖子“别以为我不敢。”
“你敢,你当然敢!”我倔强地直视他的利眼“反正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小命根本不值钱,抵不上你宝贝妹妹的一根小指头,你掐死我好了!”
他的手蓦地收紧,我的喉咙立刻发紧,空气从胸腔里挤出来,我张大嘴想吸气,却吸不到一点空气,我的头像在膨胀,耳朵嗡嗡作响。他幽黑的眸子牢牢地盯着我,手臂上的力量越来越紧。我就要死了呀?我不驯地瞪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就算死在他手上,我也不会低头,不会求饶!不知为什么,我甚至有一丝兴奋,希望就这样死在他手上,也许是一种幸福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了,眼前笪尉恒的脸也开始模糊这时,我的喉咙突然一松,我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老天,我从来不知道空气也是这么甜美可爱。
“你就这么想死?”
我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
“哼,我并没有引诱杰尼,是杰尼自己喜欢和我相处,不行吗?你还真是好哥哥,为了保住妹妹的爱情,要别的女人都离远点。你就当一个守护神吧,为她守住她的爱情,守住她的男人。你最好守着她一辈子,好保证她的男人永远不被别的女人吸引,保证她的爱情天长地久!”我喘过了气,连珠炮似地说。
他蹲下身子,皱着眉,好一会儿才说:“你真的没有引诱杰尼?”
“没有!”我直视着他。我当然没有引诱杰尼-宋,至少不是我所指的那种“引诱”我只是让他看到笪尉芳不可爱的一面,早早醒悟罢了。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大概又想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在闪烁了吧。我努力忍住转开视线的冲动,迎着他锐利的目光。
“但是你却使他们发生了争执。”
“难道情人吵架也要我负责?”
“你怎么解释项链的事?”
“我怎么知道?也许”我转过脸,无意识地看着地毯。
“别说是尉芳栽赃你,她虽然幼稚,有时候任性、习蛮,但她没这个脑筋。”
“也许”
“也别说是佣人,他们没这个胆子。而且尉芳已经把所有佣人都盘问了一遍。”
“那你报警,叫警察来查个清楚。”我恼怒地对他吼。虽然的确是我干的,可他凭什么就这么认定呢?“最好把我送到警局,刑讯逼供。”
他居然耐着性子没有发火,叹了口气。“你究竟要什么?”他这一声叹息,好像让我的心也颤动了。我究竟要什么?他为什么又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怎么回答不出来,我要什么?我究竟要什么?
我呆愣着,他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你究竟要什么?”
“钱,我要钱。”我听见自己喃喃的声音“很多很多钱。”
“杰尼-宋家世良好,但他自己并没有很多钱。”
“我没有引诱杰尼。”至少不是为了吊上这个金龟婿。
他沉默了片刻,显然并不相信“如果我给你钱,你是不是会离杰尼远点?”
我意外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
“我给你你要的钱,只要你以后不再勾引男人。”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迟疑地问。他怎么这么轻易就向我投降了?我才准备捏住他的弱点,以笪尉芳来要挟他,他就自动让步了?
“是真的,你要多少钱?”他的表情好古怪,不像是轻蔑地施舍一个拜金的女人,反而很诚恳的样子,又似乎有点痛心。
“我要”我说不出来。我日思夜想地要找到一座宝库,可一旦这宝库在我面前打开,我反而不知道要拿什么。
“一亿够不够?”
“一亿”
他以为我嫌不够“我给你达贤百分之十的股份。”他做了决定。
百分之十?市值大约好几亿呢。
“就这样决定了。”他站起身“我会叫律师拟好财产让渡书,尽快办好。”
我好像在做梦,还回不过神来。我费尽心机,千方百计要得到的,怎么突然像下雨似的,这样就落在我的面前了?
他走到门边,手抚着门把手,又回过头来,望着我一言不发。我看着他,看不懂他的眼光,他的表情,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你让我想起一种东西。”
什么?狐妖妲己,还是荡妇卡门?
“我曾经去过墨西哥的热带丛林,听到一个传说。在丛林中,时常有探险者神秘地死亡,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梦幻的笑容。当地的土著人说,她们死于‘贵妇的面纱’。雨后潮湿酷热的丛林里,会生长出一种黑色的毒蕈,它没有艳丽的色彩,没有五彩的花纹,挺拔纤美的身姿罩着黑色的丝网,像戴着面纱的贵妇,高贵、神秘、优美而欣赏着这美丽姿影的人,正在赞叹它的神奇时,已经吸入了她致命的毒香,然后在陶醉的微笑中死去。”
他究竟想说什么?
“当地的土人叫这种毒蕈为‘贵妇的面纱’,知道吗?你就让我想起‘贵妇的面纱’,一种致命的诱惑。”
“哦?”我挑挑眉“我是致命的诱惑?你太看得起我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拉开门走了。
杰尼-宋立刻冲了进来“仕儒,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没事,他没有打我。”只是差点掐死我。
“他说了什么?”他还是不放心。
“他”给了我一大笔钱,叫我离你远一点“杰尼,谢谢你的关心。你以后不要再理我了。”
“是他对不对?是他不让你接近我?”杰尼-宋激动起来。
“不,不是。”我拉住他“杰尼,你别激动。我想,再和我接近,尉芳会产生更大的误会,我还是避嫌的好。”
“她要小心眼,胡乱猜疑,就由她去好了。我们是单纯的友谊,光明正大。”杰尼理直气壮。
“可是,情人的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你还是多安慰她吧。”
“如果她这么不明事理,就不值得我爱了。”温文腼腆的杰尼一旦拗起来,也真够瞧的。
我闭一闭眼,无奈地苦笑。怎么我没做什么的时候,人家认为我坏心地玩诡计;我真正耍阴谋的时候,人家反而固执地认定我是好人呢?
我睁开眼,换了一副表情,冷笑一声“杰尼,你真的以为我很喜欢你吗?”
“你”什么意思?杰尼-宋被我突然惊住了。
“你天真幼稚,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根本没有男人气概。我根本不想理睬你,和你一起,只是为了气笪尉芳罢了。”
“你说的不是真的。”杰尼-宋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喃喃自语。
“谁叫笪尉芳一来就摆出一副高贵公主的样子,瞧不起我。我讨厌她自以为高贵,讨厌她总是鄙视的眼光,我就是要打击她,看着她哭号的狼狈样,我心里才痛快!所以我接近你,引诱你,就是为了打击她。”
“不对,你并没有引诱我啊”杰尼-宋拒绝相信。
“哈哈”我大笑“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引诱人只有色诱一种方法吗?小子,对不同的男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你这种纯洁的小绵羊,就要扮纯洁、娴淑、高雅,还要扮可怜,明白了吧?”我拍拍他的脸。
“好可怕,你好可怕!”他看着我,后退一步,像避瘟疫一样避开我的手。
“这样就觉得可怕了?你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呢。”我逼进一步“笪尉芳的项链是我偷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爱钱!我嫁给一个快进坟墓的老头子,就是为了钱,可老头子死了,却什么也不留给我。我不甘心,我要拿回我应得的。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你就成了我的新目标,我既可以再次飞上枝头,嫁入豪门,又可以打击笪尉芳”
“啪!”我的头又被抽得猛一偏。
杰尼-宋浑身颤抖“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没想到你是个这样恶毒的女人,我以为你以为你”他的眼神那么痛苦,好像挨打的是他自己一样。
我对他冷笑“你以为我美丽又高雅?那是你自己太傻。”
“不!”杰尼-宋大吼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原谅我,杰尼,我在心里默念。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愉快。
镜子里的女人,双颊红肿,眼神空茫。
我想笑,我的右脸终于还是挨了一记更狠的耳光,实践了上帝的教诲。可是镜子里出现的,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不该难过,不该后悔,杰尼-宋那小子算什么,我得到了我要的,应该高兴啊。
可是为什么眼前反复出现的是杰尼-宋受伤的眼神,还有笪尉恒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想笑,我该笑!我真的笑了。
我的脸淤青了,只能躲在房间里。
我的脚伤了又伤,脸上挨了打又挨打,真是多灾多难啊。不过这算不了什么,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承受过的?
我突然变得什么也不能想,我得到了我追求的,我处心积虑为之奋斗的,却没有我想像的兴奋和快乐。
“叩叩叩”有人敲门。
我听见了,我不想理。我不要有人来打扰我,看到我两颊乌青的可怕样子。
门锁喀喀地响,我飞快地从床上跳起来,躲进浴室,把门锁上。
我听不到门外的声音,没有关门声,没有脚步声。我吐了口气,坐在马桶上。
“叩叩——”浴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我屏住呼吸,生怕门外的人听见我咚咚的心跳声。
“听说你没吃早餐?”是笪尉恒的男中音。
我不出声,最好他以为我不在,自己离开。
他又“叩叩”敲了两下“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边。”
管他知不知道,我就是一声不响。
他沉默了一下“杰尼和尉芳和好了。”
那很好啊,那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为这个甚至不惜用达贤百分之十的股份收买我。
“那条项链是杰尼送给尉芳的礼物,尉芳一直很珍视它。”
干吗向我解释这些?我又不会怨尉芳小气,连一挂项链都舍不得。
“尉芳是个单纯的女孩,她的想法很单一,不是好,就是坏,不是爱,就是恨。因为妈妈的遭遇,她难免会敌视你。但她善良、单纯、直率,没有害人之心。”
我不想听这些,我为什么要管她善不善良、单不单纯?我只知道她是要和我作对的人,看在达贤百分之十股份的面子上,我放过她,可不表示我会喜欢她。
“杰尼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他们是很美满的一对。”
意思是我这个坏女人夹在中间,实在像伊甸园里的那条蛇。
“你出来好不好?”他的语气像一个耐心哄着孩子的父亲。
我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了,这种语气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被我遗忘的记忆里,有个人曾用这种温柔呼唤我。可是那是假的,那是假的,那样的温柔是假的
我的脸上凉凉的,抬手摸一下,湿湿的。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三十分钟。我用毛巾轻轻拍干脸颊,拉开门,探出头,他应该已经走了吧?左边,没有人;右边,我的眼前是一块白色的布料。我愣了一下,这块布是一件衬衫,衬衫里是一具胸膛
我飞快地缩回头,想关上门,可是他立刻顶住了门。
“让开。”我用力推上门。
他反而迈进了一只脚,用膝盖顶住门,门越开越大。
我的力气当然比不过他,干脆一下子放开手,向后跳开,等着看他跌个狗吃屎。
门“砰”的一声打开,他没有跌倒,而是长腿一迈,跨进了门,站在我面前。
我后退一步,已经退到了浴白边,抬头防备地瞪着他。从他的表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们就这么互相瞪视着,他身子一动,向前迈一步,我本能地后退。“哎哟!”我的腿碰上了浴白的边沿,身子立刻向后倒。老天!我只能闭上眼,等着后脑撞上浴白的疼痛。
我在半空乱舞的手突然被拉住,后倒的身子一下被拉起来,撞进了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哎哟!”这一次疼的是我的鼻子和脸。
“你这个笨女人!”
我还在含着泪花揉着我可怜的鼻子,身子突然腾空而起,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走出浴室,来到卧房,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安坐在梳妆台上了。
“让我看看。”他想拉开我捂着鼻子的手。
“都是你啦!讨厌!”鼻子还在发酸呢。
“我要是不拉住你,你疼的就不只是鼻子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就想无理取闹。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脸,我侧过脸,不想看到他怜悯的目光。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脸,叹了口气。
“干吗啦!”我挥开他的手“整天叹气,像个小老头似的!”一点也不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自在又洒脱的样子。
“遇到你,我叹的气比一辈子加起来还多。”
“是我把你气老-?”我嘟着嘴“气死最好。”
他突然笑起来,闷在胸膛里那种笑,笑得胸膛也在震动,肩膀也在抖动。
“笑什么?”我捶他的胸膛一下,却捶痛了我自己的手。我有什么好笑?
他抓住我的拳头,停了一会儿,我看着古铜色的大手包住我白皙的小手,脸上慢慢开始发热。
“我带了白花油。”他突然放开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
我看着自己捏成拳头的手,空空的,好像有点冷。
他把药油倒在手上,揉我淤青的脸颊。
“唔,疼”我想躲开他的手。
“别动!忍着点,把淤青揉散了就好了,你不想这样出去见人吧?”
我也不想天天躲在房里,只好一边嘶嘶吸着气,一边硬着头皮让他温热的大手揉搓着我的脸。药油辣辣的气息冲进我的鼻子,我的眼。
“傻女人,你不停地流眼泪,我怎么揉?”
我在流眼泪吗?我不知道。“是药油的气味太太刺鼻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继续揉着。“尉芳和杰尼准备举行一个订婚仪式,时间定在下个月。”
“哦。”我傻呆呆的。
“你不想说什么吗?”他又望着我的眼睛。
“说什么?”我好像被吸进了他的眼睛里。
“你一定要参加。”他是在命令,不是商量,更不是请求。
“好。”我居然服从了。
今天的晚会,将宣布杰尼-宋与笪尉芳订婚。笪尉恒接手达贤以来,达贤业绩蒸蒸日上,股价更是一片长红。在笪颂贤刚死时,准备远远躲开或是隔岸观火的人们,立刻又争着与笪尉恒结交。所以,今晚的晚会,也将是一个达官显贵、社会名流、富商贵妇聚集的场合。
我早已装扮好,一袋贴身裁剪的黑色礼服紧紧包裹着姣好的身段。一字的领子除了纤长的颈项,连锁骨都遮得严严实实,惟一的装点就是在领边装饰的三条整整齐齐的珍珠。乌黑的发丝用钻石发夹盘在头顶,几缕发丝垂在颊边,镜中的女人有漆黑的眼、雪白的肤、艳红的唇,美极了。我转过身,黑色的布料漾起神秘的波光,背后直开到腰部,露出一片雪白光滑的背,垂着三挂长短不齐的珍珠。
戴上珍珠耳坠,我又瞥一眼镜子,突然失去了走出房门的勇气。镜子里的女人仍然高贵典雅、成熟美丽,可是却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我究竟失去了什么?我左顾右盼,想要找到什么,可是我不知道想找什么,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寻找
叩叩!门上响起敲击声“夫人,先生请你快下去。”
“告诉少爷,我就来。”我只好最后一次看一眼镜子,确定我仍旧那么完美,准备再一次走上战场。
大厅里灯火辉煌,杯觥交错,衣香鬓影,欢声笑语。绅士们礼服笔挺,贵妇淑女们珠光宝气,争奇斗艳。这是我的舞台,我如鱼得水的场合,我的脚步却有些迟疑。
笪尉恒穿着黑色的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帅气得吸引了所有的女人贪婪、恋慕的眼光。瞧,他身边站着一位娇美的女郎,正格格娇笑着,好像是一个什么玉女红星。他微微低着头,微笑地和女伴说话,一抬头看见了我,立刻丢下女伴大步走来。
我呆呆看着他跨上两步台阶,向我伸出手。我看见满厅的客人交头接耳,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们,并听见他们窃窃私语。我微微一笑,抬高头,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眼光一一扫过各种表情的人们,仪态万方地走下楼梯。这些人大概好奇我和继子的关系如何吧?我们为争夺公司而争斗的一场戏早已传开了,正统太子战胜邪恶王后,也是许多人想看到的结局吧?可是爱热闹是中国人的天性,他们更想看到我们继续斗下去,上演一出出商战伦理大悲剧、闹剧,给他们提供免费的娱乐,我偏不让他们如意!于是我一边以端庄高雅的姿态走进人群,一边露出亲切、温和、恰到好处的微笑,向人们礼貌地点头招呼。大厅的一侧早搭好了一个小小的台子,台上,乐团正在演奏着轻柔浪漫的乐曲。笪尉恒牵着我走到台上,放开我的手,在麦克风前拍了两下手,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乐手们也放下了手中的乐器。
“各位女士、先生们,”笪尉恒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了出来“感谢各位的光临。今天在寒舍举办晚会,一是为了答谢各位来宾从我接掌达贤以来对我、对达贤的支持,二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他手伸向前方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人群分开,杰尼-宋和笪尉芳牵手走出来。笪尉芳的粉色礼服把她装扮得像一个纯洁的天使,和俊美的杰尼站在一起,好一对金童玉女。他们的目光扫过我,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径直走上台,站在笪尉恒另一侧。
“各位来宾,亲朋好友,”笪尉恒又开口“这位是舍妹笪尉芳小姐,刚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这位杰尼-宋先生是美国侨领宋兴荣先生的公子,舍妹的大学同学。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就是舍妹和杰尼-宋先生今晚宣布订婚。”
“恭喜恭喜。”
“真是天作之合”
“金童玉女啊”人群立刻响起一片恭喜庆贺的声音。我端庄地一笑,走到这对情侣面前,笪尉芳的眼神立刻充满戒备,而杰尼-宋则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尉芳,恭喜你。”我张开双臂拥抱她,她身子一晃,似乎想避开我。我身后传来笪尉恒充满警告意味的一声干咳,她立刻僵住身子,让我抱住她。我轻轻按一下眼角,感性地说:“这真是太好了,能看到你获得幸福,我真是太高兴了。”瞧,我把一个母亲嫁女儿的复杂心情演得淋漓尽致吧?
“杰尼,”我又拥抱一下杰尼-宋,他的身子也活像一根木头,望着我的眼睛中一片生疏、冷漠,冷漠背后好像还有什么。我不想去探究那是什么,继续扮演我的角色“也祝贺你,能俘虏我们家尉芳的芳心。她可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要让她幸福喔。”
“我会的。”他客气生疏地说,语气很坚定。
我转身面对满堂宾客,大声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提议为这对准新人干一杯,祝他们永浴爱河,白头到老。”
“干杯!”
“干杯!”
一片应和声和杯子相碰的清脆声响。
我侧过头,笪尉恒对我微笑,眼神中似乎有赞赏和鼓励的意味。我不由得也对他一笑。
这也值得赞赏吗?我不过是发挥我的演技而已,这对我实在是轻而易举。不过效果嘛,还不错吧,应该没有人能怀疑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