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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府里,山雨欲来的冷凝气氛浓烈得化不开。
下人们噤若寒蝉,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点生响,击碎这即将崩溃的平静。
少王爷将办事不力的媒人轰出府后就沉着脸,一动也不动地做在大听里。在领教过他的雷霆大怒后,无人敢接近他十尺范围之内。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这四个字不断在他脑子里浮现,时辰每挪一点,他的怒火就更加炽旺。没有人!从没有人敢如此羞辱他。不得到邢雨织,他绝不甘心。
少王爷紧握的拳头“碰”一声击在木桌上。原本畏畏缩缩的想进厅通报的总管吓得连忙抽腿想逃。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瞥见总管闪躲的身影,他出声喝问。
眼见逃不过,总管只有硬着头皮回头,嗫嗫地说道:“永凝王要你过去一趟。”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呢?”少王爷喝斥着,起身赶去问候父亲。
永宁王是贵族诸王之一,其封邑在岭北,交由长子管理,永宁府只是他的私邸之一。每年他都会来此住上一阵子,免得和权力中心生疏了。今年他便是趁着北方雪季时,带幼子上大都来增广见识。
少王爷往后院走去,过了他所住的华楼后有别洞天。放眼望去,竟是一大片起伏早原,直让人有误蒙古大漠的错觉。褐绿草原上架了座毡帐,那便是永宁王的住所。
一入帐,他便见父亲一如往昔,威风凛凛的端坐席上,灰白的发及脸上的风霜纹路丝毫不减悍勇气势。
“父亲传孩儿,有何吩咐?”少王爷端坐下席。
“近来府里可还好?”永宁王的目光锐利如鹫,沉稳的声音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仪。虽是问话,实是质疑。
莫不是父亲听到什么风声,少王爷忐忑自忖,闪烁其词地回道:“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切孩儿都会处理得妥当无误。”
“是吗?那昨夜为何事喧腾?”
“没没事。”那种颜面尽失之事,岂能让父亲知晓。
“别想瞒我了。当初来大都时,你向我承认可以独当一面,所以上上下下的事我全不过问,结果你却弄得灰头土脸的,真让我大失所望。”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那他也瞒不下了。“孩儿知错,我会洗雪前辱的。”
“很好!这才像个大漠男儿。若连个小小女子都无法掌握,那更别谈什么家国大业了。”永宁王顿了顿“再过两天我要先回岭北,若事成的话,飞鸽传信;若不成,你就直接回岭北来,在留在大都只会更丢人现眼,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是!孩儿明白。”他得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出击。他可不想回那荒凉孤寂的岭北,大都才是他想居留的地方。
“你得牢牢记住,只有强者、胜者才配拥有一切。”
“还儿会谨记父亲的教诲。”他定会向父亲证明自己是强者。“那孩儿这就下去着手下一步的计画。”
永凝王示意后,少王爷迅速步出毡帐。在父亲面前他自信满满的夸下海口,一出帐却莫名地感到无助。他该如何才能得到雨织呢?若能得到她,他将能得到父亲进一步的肯定。而且像邢雨织那般的美红妆,若带到岭北,可不知要羡煞多少人。所以邢雨织他是势在必得。
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将她强夺过来,像昨天一般。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想那么做,他想让邢雨织顺服他,心甘情愿地为他所有。他该怎么做呢?该如何才能打动她呢?
每个人都会有渴望得到的东西,所以每个人都是可以收买的。这是他一贯秉持的信念。然而这信念用在邢臻和雨织的身上却行不通。因为他摸不透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不过,他不信这世间有人能躲得过金钱和权势的诱惑。凭着这两样,他可以图谋天下,区区一个邢雨织,必定也是手到擒来啊!
一回到羲和园,玄野就听到隐约的嬉闹声,似乎雨织全没将昨日遇劫之事放在心上。不过无妨,日后他会严密地保护她,绝不让她再遇昨日那种事。玄野循声而去,经过大厅时,却见邢夫人准备逃难似的,吩咐小锦及巧儿将骨董、字画全收藏起来。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
“还不是永凝府那边又来惹麻烦。”邢夫人蹙着眉,一副不胜其扰、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埋怨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玄野身后望去。“天策呢今天一早没见面这孩子?”
“他有事离开一阵子。”玄野一句话交代过去,而后神色肃地急问道:“夫人方才说,永宁府又来惹麻烦,是何意思?”
天策把这里当星界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害他得向每个人解释。不过此时天策的事根本不重要,要紧的是雨织的安危。
若是知道有这种想法,就算远在星界,天策也会气得跳脚吧!
“今早你和老爷出门不久,就有个媒人带两百两黄金来,说是替少王爷给雨织下聘的,雨织怎可能允诺呢?三言两语就把媒人轰走了。”她哀怨地叹口气“他们那种王公贵人,可不是咱们这种人惹得起的,我想还是劝老爷早早辞官算了,大都这种地方不住也罢,成天提心吊胆的,倒不如搬到乡下,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享几年平静的清福。”
“夫人别担心,我绝不会让他动府里任何人。”玄野斩钉截铁地宣称。
“我当然信得过你,只是”邢夫人仍是忧心。
“一切我会想法子应付,我先找雨织谈谈。”
邢夫人的不安因玄野的一席话稍稍平复,望着他翩然远去的刚健步伐,慈祥的眸子里掠过满意的喜悦。他真是个气度不凡的好孩子!
打从首次见面起,她就有一种想法——心高气傲、凡事有主见又有点任性的雨织,和玄野倒是挺相配的。不过,不晓得是不是两人个性都强?这一阵子他们处得并不好,但经过昨日的事,事情或许有转变也说不定。
春雪出融,凛冽寒气仍未散去,思及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或许有了着落,邢夫人心头不禁暖洋洋的,永宁府那个恼人的事也暂时被忘得一乾二净。
玄野寻寻觅觅,终于再书斋房后找着他们。原该是授业时辰,他们却玩乐起来。雨织和凝秀各自坐在秋千上,乔晏疲于奔命地负责让秋千晃动。
“高点!再高点!”凝秀夹杂着笑声高喊道。
“不行!再高会有危险的。”乔晏嘴里抗议着,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加强。唉!他是个大男人,还是她们的夫子,怎么就是拗不过这两个女学生?这般明媚的大好光景恰可用功,他怎反倒和她们玩乐起来?
秋千上,宛如春蝶的轻盈身子自在飞舞,银铃娇笑串串洒落。
斜倚着墙,玄野被眼前的春景迷惑。
袅娜如欲随风飘去的佳人,那含笑瞳眸、彤晕桃腮、娉婷柳腰、胜雪柔肤,无一不可爱,让他只能停睇失神呆望。
宛若心有连系,雨织不经意地回眸,但见他含笑而立,似乎已经来了好半晌。她扬手向他喊道:“玄野!”
猝然,玄野脸色大变,她才惊觉自己做了傻事,但为时已晚。
玄野想用法术瞬间接住她,却瞥见惊呼呆立的另外两人,就在犹豫的-那,雨织已惨叫着跌落泥地。
风驰电挚地奔上前,扯烈心扉的痛楚因她紧颦的眉及惨白小脸而遽加重,俨然要将整个胸撕扯开。
“雨织!雨织!你伤到哪里?”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粗哑的问话声竟微微颤抖。
“好痛喔!”雨织受惊吓的心神尚未恢复,惟一的感觉只有痛。
“哪里痛呢?快告诉我。”玄野心急如焚地追问。
哪里痛?全身都痛呢!雨织睁眼想回答,一瞧见玄野焦灼、忧虑的黑眸,却啥也忘了说。
她这一呆怔,可把玄野吓得魂都没了。
“雨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到是应我一声呀!”
他慌乱得六神无主,浑然未觉除了雨织外,另外两个人也正用着惊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以虐待人为乐,可不知为何,见玄野为她快急疯了,她竟觉得有股甜意在心头晕开,身上的疼痛根本早-到九霄云外了。
“我全身都疼!”这是实话,她却说得腼腆、撒娇,纤手搭着他的肩,试图站起来。谁知身驱一轻,立时已被他横抱胸前。
雨织满面羞红地挣扎着“我可以自己走,你快放我下来啦,你这样很无礼口也,知不知道?”
“别多说了,是我害你分神掉下秋千的,就让我送你回房。更何况护卫这时若不表现一番,何时才派上用场呢?”见她还有多余心思抗议挣扎,他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这时也才注意到笑吟吟瞧着他们的乔晏和凝秀。
“乔兄,麻烦你通报夫人请个大夫来好吗?”他自己就能医治她,但为了让雨织安心,还是请大夫来一趟比较妥当。
“乔晏,不用了。”雨织连忙开口阻止,娇嗔地斥责着玄野“你别小题大作好不好?只是摔了一跤,有什么了不得的,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蛮横的一口否决。“既然你不请夫人,我就送你回房休息。”语毕,径自跨步往落月轩去。
“他们两人相处得挺好的嘛。”乔晏似乎变聪明了,竟然也看出些端倪。
“嗯,嗯!先前我还有点担心,这下没问题了。”凝秀欣喜地连声附和,与乔晏并肩而立,瞧着玄野送雨织回房。
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实在太不合宜了!即便是心里这样抗议着,雨织仍不得不承认,他宽阔温暖的胸膛让她身觉无比安全。彷佛她可以这样慵懒的躺着,就算天塌了,他也能护她周全。
怪异的念头!她在心里嘀咕。
“我脸上有什么吗?”他再廊上停下脚步,问着一瞬也不瞬盯着他的雨织。他可不急着放她下来,终于让他逮到磨蹭的机会,哪有放过的道理?
“没什么。”迎上他灼灼的探询眼光,雨织慌忙将明眸转向别处,虽然些竭力克制,双颊仍忍不住灼热地泛起潮红。
好热!明明是春寒时节,为何她觉得浑身炽热?且搭在他肩上的手心竟然在冒汗,她是不是摔昏头了?
“快走吧!要不我自己走也成。”她真的开始觉得晕眩了,但她没摔着脑袋啊!
“我送。”玄野又举步往前,苦笑着暗骂自己愚蠢。现在最重要紧的是让她休息,他却站在回廊上发愣。
终于到了落月轩前。他一脚踢开大门,将她抱向床榻,轻轻放下。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雨织不安地催促着。因为他那岸伟挺拔的昂藏之躯,在她的房里显得好突兀,让她莫名地局促起来。
玄野非但不走,反而好整以暇地在床沿坐下。“身上可有哪里痛得厉害,或许不舒服?”
“没有啦!我真的不要紧,你为何不信?”雨织连想都没想就忙着否认。
“不是不信,而是小心谨慎。”玄野回想着方才她跌落时的情景,该是右侧着地。于是伸手说道:“把右手伸出来。”
“干嘛?”雨织本能地将手臂往后一缩,顿时肩上传来刺痛,让她不由得脱口喊疼。
“你刚才跌落时肯定伤到右臂。”他不再征询她的许可,径自抓起她的手,果然瞧见破皮的手掌。“看吧!还说没事。”
玄野环顾一下房间,立即寻着角落木架上的水盆,他起身将方巾溽湿拧吧,又坐回床沿,替雨织擦拭伤口上的泥污。
“喂!这可是我的闺房耶!你问都不问一声,就这样擅自走来走去。”她鸡蛋里挑骨头,存心找碴。
“不行吗?”他挑眉问道,笑得一副理所当然的贼样。
没料到他回得如此理直气壮,倒换成她答不上话。
“外伤药放哪里?你上次送给我的药自个儿应该还有留下吧?”
“可以了,敷药我可以自己来。”雨织就是挣不脱那紧握手腕的大手。
“别乱动,你想弄疼自己吗?”玄野出声制止她的挣扎,旋即柔声再次问道:“药放哪儿?”
雨织嘟着嘴、绷着脸,随便指了一下奁旁的檀木斗柜。他以为他是谁呀?跑到人家房里来做这做那的!
“你再这里磨蹭,天策可要四处寻不着人了,不如你叫巧儿来吧,这些事本就该是她做的。”雨织搜索枯肠地想着理由,好让这赖着不走的厚脸皮家伙能早些离开。
“我找到了。”他兴奋地扬着手中的药膏,对于雨织说的话全然充耳不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被眼前这家伙气得牙痒痒的。
“我又没聋,当然听到啦。”玄野气定神闲地在床沿坐下,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我这在这里,何必专程跑一趟把巧儿叫来呢?这种小事我自信还做得来。而天策那黏人的麻烦小子有事要办,可能得离开好一阵子。如何?我的答复还合你的意吗?”
他每说一句话就凑近她几分,待到了最后问话时,雨织能从他深邃灿亮的黑眸里,清晰瞧见自己无措的脸。房里瞬间嗄然无声,只剩下那双彷佛要吞噬她的眼眸,以及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声。
她动弹不得,久久才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好吧!”
明知她不是那个意思,他却故意曲解成亲吻的许诺,因为玄野再也仰不住吻她的渴望。
他用轻如蝶翼的唇诱惑她,倾尽所有的温柔探索她。那柔软甘甜的红唇让他心醉神迷,摇摇欲坠的自制力在狂喊着:崩溃!崩溃!
雨织毫无招架织力,全然地被他的温柔蛊惑,他的唇带着不可思议的烈火,宛如要将她焚烧殆尽。
玄野用尽所有的力量才移开眷恋不舍的唇。却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紧揽于胸前。
老天!他定是快疯了,才会有这种强烈得几乎让他灭顶的感觉。
“痛!”雨织脱口而出,因为被结实手臂禁锢的身体正大声抗议。
“啊!”玄野慌忙松手,一脸狼狈的连声道歉“抱歉!我真是该死!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所以”
原也是意乱情迷的雨织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翻在床。
玄野先是一愣,随后被笑得有点恼了。“什么嘛!我有那么可笑吗?真是的!”
听见他懊恼的语气,雨织努力收住笑,抹着眼角笑得迸出眼泪“天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被你那种凌厉强悍的气势差点吓坏了怎么也没想到你也有无措的时候。”
“这还不是你害的。”他轻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没好气的指控着。当初的那个自己是不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的了。不过,要是能博她一笑,变成怎样他都无所谓了。
“活该!这叫一报还一报。”她幸灾乐祸地笑着,大刺刺地把右腕伸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上药!”
“是。”他倒也半点不含糊地应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替她上起药来。
但捧举着柔腻纤手,沾药轻轻拂过伤口时,被笑闹开的欲窒气氛立时围拢。
每当他的手指触及伤口,她的心就是一震,然后昏眩得像-晒在炽阳下。雨织轻咬着下唇,想将那让人心神不宁的混乱赶走。
“别这样,否则我又要吻你了。”
雨织抬头,立时迎上玄野灼热的眸子,惊得她仓皇抽手,将绯红小脸别开。
“说这种话未免太大胆了吧!我会把你赶出府的喔!”
“当初你就赶不走我,这时要我走更不可能了。”他是来替她疗伤的,怎尽做些不该做的事、讲不该讲的话。再这样下去,在她面前他将无所遁形。“你不是才要我永远留下吗?这会儿又威胁着要赶人,太不近情喔!”
雨织垂首不语。知道自己只是嘴上说说,哪里真心想赶他走。
但若依她往常的性子,他说这种话、做这么逾礼的事,早就被她轰出门外,哪能任他坐在床边,净说些不该的话。
是雨织久久不语,玄野愀然变色,=你真的恼我啦!日后我定不在说些不合身分的话了,别生气好吗?”
“傻子!谁恼你来着?”左手纤指在他额上轻敲一记,她娇俏一笑“见你知错能改,就原谅你一回吧!”
才说原谅他,他又抓着人家不柔夷不放。轻敲额头的纤手来不及撒走,已被他牢牢攒在大手里。
“你就是这样魅惑人心,才会连少王爷都赶着来下聘。今后我可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免得那些讨人厌的蜜蜂、苍蝇又来骚扰。”
“又说傻话了。你是叔父的护卫,怎可老跟着我?而且只要我不出羲和园的大门,就算是少王爷又能如何?他总不会硬闯私宅,强抢民女吧?”
“别骤下定论,还是小心防着点,他能掳你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而且你今天退聘,定给他不小的打击、难堪,也许他会再使出什么下流的手段也说不定。”
玄野可不敢掉以轻心,少王爷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若非他连着两次用了摄魂术,邢大人和雨织根本离不开永宁府的大门。可能是离开的太容易了,才让雨织有那种无所谓的想法。
“你少杞人忧天了,还是保护好叔父便成了。”雨织可不信,那少王爷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还会对她感兴趣?
“就算是我杞人忧天好了。”玄野说着,褪下腕上的红丝铜铃套再她细嫩的皓腕上,肃然叮咛道:“这个铜铃你戴着,无论如何时候都不准拿下,知道吗?有了这个铜铃保护着,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也能知道。所以绝不能拿下来,知道吗?”
“这么厉害啊!”雨织侧首打量由红丝线串在一起的五个小巧、黝黑的铜铃。她晃动手臂,铜铃发出低沉的叮咚声,煞是可爱。“这铜上铸着什么呢?”
雨织好玩地拨弄着铜铃,定睛细看,才发现铃上铸着某种图案。
“喔!那没什么,只是些驱邪的符文。”玄野避重就轻地说着。其实上面铸着天狼星的运行方位,以及代号的标记。不过,即使是邢臻那类的人也看不透其中奥妙。
“可这给了我,你自己不打紧吗?”雨织不放心地反问着。
“不要紧,只要你不把它交给任何人就成了。”他满不在乎的莞尔,灿若繁星的黑眸漾动着干般宠溺。
雨织一定不晓得吧!他已经把生命交付她手上。
“放心,我绝不会把它给别人的。”雨织轻快地答应,根本没有深思。
“看你谈笑风生的,伤该没事了吧?”他明知故问。
经玄野这一提,她才觉得精神奕奕,浑身没有任何痛楚。雨织满腹疑窦地捏捏右肩“真的口也!一点都不疼了。”
“就算没事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妥当。”他不容雨织抗议地扶她躺下,盖妥褥才离开落月轩。
玄野暗中用了法力,再加上铜铃的力量,她的伤势已无大碍,若再睡上一觉,她便可全然恢复。
望着玄野远去的背影,她突然想开口喊住他,可不知为何出不了声。
雨织觉得眼皮沉重,脑子变得浑沌。奇怪!方才还精神奕奕,怎会突然疲惫想睡?然而,由不得她多想,心神已陷入梦境。
雨织感觉自己似醒非醒、似梦非梦,无羁魂魄不由自主地回溯过往事实。
铃声!这铃声她彷佛听过。雨织用心想着。
对了!是玄野送给她的铜铃,她很中意的。雨织望向右手腕“不见了!玄野送的铜铃不见了!”她脸色大变地惊叫!“怎么办?他明明吩咐绝不能拿下的,怎么不见了呢?”
搜遍全身,仍不见那用红丝线串上的五只小巧铜铃。雨织五内俱焚,急得直想落泪。蓦然间,她感觉那铜铃非比寻常,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怎么办?一定得找回来!”雨织拭着满面的泪水。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落泪的,泪水好冰。
湿湿的、冰凉的风夹杂着低沉的“叮咚”声吹来。
是铃声,雨织兴奋地瞠大湿漉漉的美眸,向着铃声来处跑去。是谁拿走她的铜铃?太过分了!若逮着了,非得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铃声愈来愈清晰,雨织的脚程也随之加快,期待又紧张的心情让那久未发作的心绞痛毛病在最不适宜的时机骤然发作。揪着一襟,强忍住那欲夺去呼吸的痛,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别在这个时候病倒,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雨织不得不缓下脚步,深吸几口气。当她再抬眼时,却瞧见生平未见的奇景。
银白的树!银白!
她瞠目结舌,怔怔地往前走去,直走到银白树下。
迟疑地、不敢置信地伸手触摸树干,才一触及,她就倏地收手。好冰!
怎么会有这样的树呢?由树干到树枝全然是一片银白,没有任何其它色泽。雨织新奇地向上凝望,闪烁的银白灿光亮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叮咚!”一阵风吹过,拂动她的衣衫,她又听到铃声了。铃声由树上传来!
雨织-上眼,在树-间搜寻。小小的铜铃像淹没在银海里,踪影难觅。依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雨织终于发现一抹嫣红。
“呀!在那里。”她雀跃地惊喊出声。她的铜铃就挂在半高的一枝树-上,随着风晃荡。
可恶!是谁存心作弄她,把她的铜铃搁到那儿去。
想都没想,雨织就褪下绣鞋纨袜,撩起衣快,笨拙地往树上爬。所幸这树虽寒凉如冰,却有着凹凸的粗糙表面,费些劲仍可爬得上去。她就这么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来到树干的分枝处,雨织犹豫了一下,随即心一横,照样地往前挪移。只是她的动作变得缓慢,且小心翼翼。因为她身下的树枝并不粗壮,坦白说,看起来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断裂之虞。
终于近在咫尺了!
雨织紧张地咬着唇,缓缓伸出冒汗的手,想构住近在眼前的铜铃。纤指往前一挪,夹住红线挑起“叮咚”一声,铜铃已被紧握在素手里。
“太好了!”雨织欣喜若狂,泪汪汪地瞅着失而复得的铜铃。
她高兴的太早了。
当雨织退回主干,松口气停下来拭泪时,刚被泪水润泽的澄清明眸却瞧见一支银箭朝自己的胸前射来。
好痛!心口像火在烧般的痛。
没有查看伤势,她只是痛楚地瞅着那身着黑袍、手拿银弓的射箭人。玄野!
铜铃由颤抖的小手滑落,她单薄、轻盈的身子也飞坠而下。
“为什么?”
雨织泪眼婆娑、冷汗涔涔地惊做儿起,一时间不之身处何处、发生何事。胸口的绞痛提醒她方才的梦境。
她苦涩地笑了笑,抬起虚软的手臂,看着安然戴在腕上的铜铃。
玄野不会那样伤害她的。雨织心里相信着,望向近午的光亮绮窗时,瞳眸却有着黯然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