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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方为若走进了月光咖啡屋。
咖啡屋小巧的招牌悬在门上,美丽的铸铁花纹看来有些斑驳。
原本并不想约在这里的。德布西的月光曲静静流泻,从前的白纱窗帘换成了罗马帘,除此之外,一切彷佛都不曾改变。
从前他们总是约在这里见面。她和程宇明,她和楚珊妮,偶尔三个人一起。或者他们两人也是约在这里的吧,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最后一次来这儿是那一年的暑假,她去加拿大探望爸妈的前夕。她在这儿和程宇明道别。
后来,她什么地方都不去了。
放弃了最后一年的学业——她觉得自己永不可能学会若无其事的走进楚珊妮也在那儿的教室,不可能在经过实验室的门口时不去猜测:程宇明是不是又在里面弄他的玻璃试管?
她不想面对同学那怜悯又好奇的眼光——为何原本计画等她一毕业就结婚的男朋友会闪电娶了她最好的女朋友
为何?为何?她在最初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现在她已经不想知道了。为了前途?为了爱情?还是两者皆是?答案对她毫无意义。
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她仔细的端详。这个人,她是用不着猜测他的动机的,一切都非常清楚明确。
他留着短短的平头,五官明朗,神似捍卫战警中的基努李维。
她记得她和程宇明看过那部电影走出戏院时,他曾经得意的说同学都认为他和基努李维有三分相似。
只有三分相似。她是不能指望他会愿意陪着她困在那即将撞毁的地下铁,而不独自逃命的。或许为了楚珊妮,他倒是愿意的。
注意力回到照片上。这个人当然也不可能为她做那样的事。
不是零,就是百分之百,或然率让人发狂。
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她抬头开始留意门口走进来的客人。
他一走进门,方为若就认出他来了。
他的头发比照片中长了些,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穿着一件深灰色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两道明亮的目光投给她淡淡的一瞥,又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然后在和她隔了一张桌子的空位坐下。
方为若微恼的皱着眉。他当然不会知道她就是登广告的人,不是吗?
他的位置对她的计画十分不利。原先她是打算若他根本就不合她的意,一个电话就把他打发掉算了。
猎人反倒成了猎物。从他的位置,她知道是很容易看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的。愈想愈是不安,至少要让两人站在一个公平的立足点吧。
她起身走向他的座位。
“黎先生?”
他的唇边微微出现一缕笑意,点了点头。“我是。”
方为若拉开椅子坐下。
“我是登广告的人。”
“我知道。”
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她怀疑的问。
黎曙天的视线很快往四周绕了一圈。“你瞧,这里除了你我,全都是双双对对,所以登广告的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是这样吗?她觉得这个理由似是而非,不过此刻她不打算去追究。
“我们先来讨论一下你最关心的事——薪水如果这个数目你不满意,就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她开门见山说道。方为若知道自己所能提供的薪水是养不起一个贪婪的胃口的。
黎曙天点点头。薪水,是他最不关心的事。“可以。”
方为若有些意外,原本预期他会讨价还价的。“我想,它远远及不上你到酒店上班的收入。”她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很够格的。”
他该谢谢她这么瞧得起他吗?黎曙天没好气的想。他脸上写了牛郎两个字了吗?“我一点也不清楚酒店的收入如何,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不管是去花钱或是去赚钱。”
她是不信,但是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的广告会招么样的男人:好逸恶劳。幸好这个男人不算太贪心,能够满足于她提供的薪水——那是她每个月收入的半数。而他也还算有点羞耻心。
诚实并不是必要的条件之一。
“好,言归正传。当我的男朋友很简单,偶尔一起吃吃饭,或是看看电影,在情人节或是过生日时送一束花,就这样。当然,这些开销全都由我负担。你满意吗?”
他满意?这女人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真是她男朋友的话,怎么可能让她付钱!
“凭你的长相”他像刚刚她看他的模样,也毫不客气的从头到脚把她看了一遍。“干嘛还要花钱找男朋友?”
那一天在邮局中只是惊鸿一瞥,又隔了一段距离,因而他只见到了她的侧面。如今近在眼前,漆黑的明眸正对着他,仍是毫无温度;粉红的樱唇,不含一丝笑意,吐出一长串不该是她会说出口的话,仿佛她整个人是寒冰雕成,她的血管里流动的不是热血,而是从初融的雪山顶峰流下来的冷泉。
可就算她冷若冰霜,他还是无法不注意到,咖啡馆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还是有意无意的把视线转到她身上,不管身边是不是有女友在横眉竖目。
“男友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质问我的动机。好奇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她何必对一个出卖自己的男人解释任何事?
“当作红利也不成吗?”他开玩笑的说。
“表现良好的话,你会有年终奖金的。”她严肃的回答“光是满足你的好奇心,并不能买到你身上这件古奇上衣。”她略带轻视的跟着又瞥了他脚上的名牌休闲鞋一眼。
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男人是为了养活高堂父母和年幼弟妹才走入这一行。
黎曙天有点懊悔自己是用这种方式接近她。可他还有什么好办法吗?难道要老实的告诉她——他对她一见钟情?这似乎有些夸张了点;不过,一见难忘倒是不假。但若他真这么说的话,他肯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她会掉头就走。
而且他也没有把握来应徵的就只有他一个。他可不希望等到他想到办法时,她已经交到了一匹恶狼。所以眼下她说什么,就先答应了吧。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算,全听你的。”他无奈的耸耸肩。
“现在,麻烦你把身分证拿出来,我必须先登记你的身分证字号。先提醒你,你的个人资料,我会让我的律师保留一份,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良企图。还有你的银行帐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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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电影院门口。早场,售票口外等了十来个人。轮到他们时,方为若从皮包里拿出钞票打算付帐,黎曙天挡下她的手,怒目瞪着她,一边把一张千元大钞递进售票口。
哼,男人,和他们可笑的自尊。都已经出来卖了,还想在外人面前保留自己的大男人尊严。
或者,他是认为自己只租不卖吧?
不是说好了吗?她会负担所有的开销。也罢。而且她也不想引人注目,就把这些花费加进他的薪水里头好了。
看完电影,他们习惯性的回到月光咖啡屋。
他为她开门,为她拉开椅子。
嗯,他的职业训练挺扎实的,坊间有这种补习班吗?
小小的咖啡屋也卖些简单的餐点,不过有名的是它的咖啡。
“你不大喜欢说话”
方为若的视线从窗外那丛玫瑰花上头拉了回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爱说就好了。”舌灿莲花不也是他这种人的必备条件吗?
“你付钱就为了听人说话?”
“是啊,陪着吃吃饭、说说话啊。当然最好是声音悦耳,言语别太无味,也不要太唠叨。这些你都做到了。”
可是,他想做的,可不只是这些啊。“既然你都正式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了,我还不知道你住哪里,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吗?”今天这场电影是她主动联络的。他不仅不晓得她的住处,甚至连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她若是就此甩了他,他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让他喊她小方——还是小芳?这是姓还是名字?或者只是个绰号?
一个会要他命的小方。
“我不想引狼入室。”她淡淡应道。
“你也知道会引狼入室?你以为登那种广告会引来小白兔吗?”
“喂,我请的可不是贴身保镳。”多管闲事!
“男朋友本来就是要身兼数职的。他要陪你,让你开心,还要保护你,至少让我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吧,我保证不会随便打扰你。”
“电话号码?”她茫然的重复。家里当然是有电话的,是为了以防万一,打一一九用的,平常连电话线都没接上,她早就忘了号码了。
她和往来的出版社或远在温哥华的舅舅一家人都是用e-mail联络。
“你家总有装电话吧?号码几号?”
“呃我忘了”
“忘了?你忘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很蹩脚的藉口。”他不满的说。
“我又不打电话给自己,何必记得?而且即使你知道了也没用,因为电话线没接上。”
“天啊!你是漂流到荒岛的鲁宾逊吗?”他不可思议的问。
方为若认真的思索着。“好像也没错,唯一的差别是,我没养狗。”
“所以现在要找一只披着人形的宠物狗?”
“不,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宠物狗,我喜欢的是不被豢养的狗,像巴克那种,显然你不是。可是”她扬起唇角,微微讥讽的笑着“我对礼拜五也没有特别偏好,你要把自己叫成礼拜四或礼拜六都无所谓。”
“你确定自己登报是徵求男友?而不是徵求会开口说话的宠物?”
方为若没有直接回答。“你很会说话,不会结巴,音质也不错,听起来很顺耳。如果你后悔接下这份工作,就直接说了吧,我可以再和别的应徵者联络,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黎曙天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没有后悔!”就算被当成未开化的食人族,他也只好暂时忍受下来,绝对不让她去面试其他的应徵者。天晓得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豺狼虎豹!
听起来他真的好像满缺钱的,那就继续试用吧,当作是日行一善。“最近还有什么好电影吗?”
“刚刚那一部你不喜欢?”
“好暗。”她皱眉“画面乌漆抹黑。美国人真穷得连灯泡都缺货吗?”
“你不喜欢动作片。”他有点好笑的问“那你干嘛选这部电影?”
“排队的人比较少。”她老实回答“还有,我不想一开始就选一部慢吞吞的文艺片,把你给吓跑。”
“我猜你喜欢的一定是铁达尼号那种电影吧,让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那部电影确实满好,结局拍得很不错,男主角来不及变心。为什么要哭呢?除了导演以外。听说花了很多钱。”
“导演笑都来不及。你不晓得那是影史上最赚钱的电影之一吗?”
方为若对任何排名的问题都没什么兴趣。“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侯麦的电影。你看过吗?”
“姓侯的导演,我只认得台湾的这个。这位也姓侯的先生是谁?还有,你是戴了人皮面具吗?实际上你已经六十岁了?你现在不是正年轻的时候吗?”
她只有在身分证上才算年轻。几不可闻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想现在已经不流行看电影了。”
“还是很流行的。只不过我对电影是个大外行,向来只对卖座前十名的片子有兴趣。”
“我本来以为做你们这一行的,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吃喝玩乐十项全能。是你的专业训练不够吗?”
你们这一行?她到底以为他做的是哪一行?专门吃软饭的?“我对户外活动比较擅长,比如说爬爬山之类的。可惜你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可能不大适合。”
是不大适合,方为若也同意。她虽然冒险登了广告,可不打算冒险和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到荒郊野外。“你看起来不大像寒暑假会去参加救国团活动的那种人。”乖宝宝哪会来应徵支薪男友?
“你先别忙着认定我是哪种人,先入为主的观念是很要不得的,到头来你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方为若仔细想了一会儿。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什么识人之明,而他虽然也年纪轻轻,但至少阅人无数,好歹比她强得多。“其实你的条件很好的,我不明白以我付的薪水怎么满足得了你。”
黎曙天不由得叹气,忍住实话实说的冲动。他实在没把握一旦告诉她,这只不过是追求她的手段,难保她不会掉头就走,继续去找下一个应徵者。“这当然是一项有趣的差事,而且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你长得很漂亮。”
“完全不像你平常的客户?半老徐娘或是酒店公主?她们很难伺候吗?”她有点好奇的追问。
我哪晓得!黎曙天暗暗答道。“喂,这是我们头一次约会,用不着老提到别人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方为若。”
“蔷薇的薇吗?”
“不,是有为者亦若是的为若。”
“好有志气的名字。你从小立志当女总统吗?”
“专门祸国殃民吗?我没伟大到这地步。名字是我爸取的,他很得意有我这个女儿。”
“他一点也不反对你登这种广告嗯,徵友?”黎曙天十分怀疑。徵友也就罢了,偏偏多了那两个惹人非议的“给薪”
“我爸妈都过世了。”
“喔,对不起。那你有兄弟姊妹吗?”
方为若摇摇头,随即又加了几句:“我爸有一个老朋友是很厉害的律师,认识很多警察局长什么的。”她强调的说着,隐含着警告,警告他可别以为她人单势孤,就想欺负到她头上。
“喂,我长得不像是坏人吧?”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所以才有你们这种人的生存空间,不是吗?”
“我们这种人?我在你眼里又是哪种人?”
“会来应徵支薪男友的只有一种人。”若继续追究下去的话,就真的会破坏感情了。“吃过饭后我想去逛逛百货公司,劳驾你当一回苦力,可以吗?”
“好像不用徵求我的同意吧,出钱的人是老板。”他有点嘲讽的语气。
“我徵求的是男朋友,不是男佣人。”
“在女人眼中,这两个角色好像也没多大差别吧。”
“男佣看起来不用赏心悦目。”她毫不掩饰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显然对他的外表十分满意。
“总算我还有一项长处,能让你瞧得上眼。”他苦笑的自嘲。
“你的眼睛生得很好,大而有神,虽然我找不到那种叫做灵魂的东西长在哪个角落。”她继续用一种鉴赏家的姿态观察着“鼻子也够挺,大概会让所有的算命师都看走眼。那不是代表意志坚定吗?唇形也很不错,我猜是很好的生财工具?”
虽然是用问号做结束,不过她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黎曙天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每一句都像是证美,骨子里却是轻视与不以为然。“我总算明白你何以会落到登报徵友的地步了。像你这种女人,出口毫不留情,除了付钱之外,大概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你。”
“这样很公平。你收了钱,就只好忍受了,不论我把你说得多难听。你最好先弄清楚,你能拿到手的就只是每个月那份你大概不大可能满意的薪水,如果还打算耍手段让我对你动心,那是不可能的,用不着白费心思。”
“真的?你是在下战书吗?你不晓得男人的劣根性吗?愈是不可能的事,愈想去试一试?”
方为若有点不耐烦的口气。“我当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是没完没了的,不过我可没有兴趣去研究。事实上我怀疑你熬不熬得过三个月的试用期。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显然你我之间找不到什么共同的嗜好,说话也不怎么投机,我应该多和几个人面谈的”
“喂!”黎曙天不等她说完,立即抗议道:“我们只不过是头一次约会,你别太快下结论好不好?还有,什么叫话不投机?是要我从头到尾说是是是,才算投机吗?那你根本就不需要去登报纸了,花钱又费事,干脆到流浪动物之家去领养一只流浪狗好了。当然,要领养一打也成,汪汪汪,听起来也满悦耳的。”
“没有你说话悦耳吧?不用太谦虚,十打狗儿加起来都没你会耍嘴皮。”
“唉!”他叹着气喃喃道:“女人真是难讨好”天晓得他干嘛浪费时间找罪受!
“没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非要你来应徵吧?所以我们的立足点应该是一样的,谁都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你要是清楚我想要什么才怪呢。他在心中回答。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好吧,我猜你现在最想做的是打道回府,我送你回家吧。”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只要知道了她的住处,以后就不需再照着她的方式走。
方为若立刻戳破他的美梦。“用不着,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我看到你骑的重型机车了,很拉风,但不适合我的衣着,也不大适合用来跟踪,太显眼了。”她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那至少给我你的电话吧。别说你还没把电话线接回去,我不信你之前跟我联络还跑到街上去打公用电话。”
“该给你电话时,我会给的。放心好了,你的薪水是预付的。回去查查你的银行帐户,我已经把试用期间的头一个月薪水汇进去了,包括我们约会时可能会有的开销。”
黎曙天忍耐的听着,两只耳朵自动将她的话过滤,只留下顺耳又略微清冷的旋律,不怎么顺耳的话就当没听到。他向来不是会对女孩子太殷勤的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女孩子对他殷勤的时候多得多——几曾受过这样的数落?她真把他当作应召男了?索性往椅背一靠,双手环胸,两眼一眨不眨的直盯着她那张不施脂粉的容颜,只见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淡、毫不回避的迎视着他的——就差没吐出两句: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没法子呀,她选的偏偏是个贼,还能怎么办?真让她去找个真正的采花大盗上门吗?这女人!
“总之,不会让你吃亏的。喂,黎曙天,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她皱眉瞪他,心想:他连最表面的专注都做不到,不知道她还能指望他什么。
“阿黎,我的朋友都叫我阿黎。”好歹是男女朋友,连名带姓的喊,也太不像话了吧。
“哦,你的花名叫阿黎啊,满适合的。”总比什么杰克彼得的强吧。
黎曙天几乎又要对她翻白眼了。满适合的?适合什么?午夜牛郎吗?“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喊你小方,你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要命的小方,最大的嗜好是赏人吃一顿毒舌派。”
“我又没让服务生在你饮料里加曼陀罗或毛地黄什么的,要不了你的命的。”
“天啊!果然是女人。你好像对这些连名字都美得要命的毒花很有研究?”
“曼陀罗吗?我家花园里就种了一棵。一年四季都开着花,比百合花还美。别担心了,我是绝对舍不得把花摘下来给你吃的,更别提毒死你对我没一点好处了,说不定还得付一笔丧葬补助金。我虽然从小到大对数学不大灵光,但这一点简单的算数还难不倒我。”
“你家花园里该不会还种了其它模样不那么好看、一样有毒的花花草草吧?那我真的要开始考虑要不要为了那么一点薪水冒生命危险了。要是我哪天哪一句话惹得你不高兴,当真在我的饮料里加些有的没有的,那我岂不惨了。”
方为若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真的没有别的了。本来还种了一棵紫杉,前两年被雷打到,枯死了。好可惜,那棵紫杉年纪差不多跟我一样老了。”
“你有多老?顶多二十。”
方为若噗哧一笑。“这一定是你的样板台词对不对?就算面对一个五十岁的女人,那句话你照样说得出口。有没有新鲜一点的?”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难讨好?”
“所以我付薪水啊。”
“你还是一个很糟糕的老板。一天到晚提醒员工他是你花钱请来的,那样是很难留住人的。”
“是这样吗?以前我没当过老板,也没当过人家的伙计,不大清楚。”
“为什么不去找个事做?既然你那么无聊。”
“我有工作的,替出版社翻译一些稿子。你不用担心我付不出薪水。”
“你是外文系毕业的?”
“不是,我念历史系,而且没毕业。”
黎曙天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念历史系,光是背那些条约就会让人作恶梦。“念历史,还能毕得了业的,我想不是天才,就是个怪物。幸好你两者都不是。”真的不是吗?似乎还有待观察。“你怎么会想到去念历史系?我觉得你比较像是捧着一本厚厚的莎士比亚,长发披肩,坐在荷花池畔吟诗的那种校园美女。”
“这是什么时代了,还会有人坐在荷花池畔吟诗?我以为只有幼稚园的学童才会做这种事。还有,告诉你一件事,莎士比亚的历史剧全是胡说八道。没有邪恶的理查三世,他也没有拿王位去换一匹马。”
“没有?那他是拿王位去换了一匹骡子吗?”他开玩笑的应道。
“不管是骡子还是驴子,我想莎士比亚都不在乎。他们那时代的男人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他们的妻子生下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骨肉。”
“这是每个时代的男人都会关心的吧?”
“dna的发现终结了男人的恶梦。”
“是实现了许多男人的恶梦吧?”
“喂,你有没有曾经不小心的实现了别的男人的恶梦?”
“你,才是所有男人的恶梦吧?”
“这句话应该不适合出现在你专业字典当中吧?”
“很别出心裁,太有创意了吗?让你有意外的惊喜?”
“算你通过第一关好了。”
“所以我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了?”他满怀期待的问。
“通过第一关只表示你口才伶俐,并不表示我能信任你;一旦让你知道我的住处,说不准你不会伙同三五好友趁着夜黑风高上门打劫。”
“原来你还算有点常识。我本来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故作惊讶的说道。
“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绕圈圈,我照样可以改变主意,把你挡在第一关外的。”
“好吧好吧,我不再提。反正你录用的是我,不是别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再约会?明天好不好?只要是周末我都休假,平常日的晚上我也都有空,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你还满敬业的嘛。我心情不好,想找人吵架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
“心情好的时候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好了,你够尽职了。待会儿到百货公司买完东西,我就要回家了,你也可以下班了。”
“至少让我帮你叫计程车吧,女孩子单独搭车不安全。”
“好吧,你的顾虑很周到。等一下就麻烦你记下车牌号码。不过如果你打算从司机那里打探我的住处,劝你别费事了,我不会让他送我到家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