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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
其实他俩的成亲仪式没什么,只不过铁燹在几天前打了几只鹿,将它们煮了,然后和大家一起分享,吃饱后,大家再轮流对他们说些吉祥话罢了。
尔后,左雾雾被人送进这个她住了多天,今天再回来时,却见它多了一张床的房子里,静静地坐着,等待她的夫君来掀开她的红头巾。
等待的心情焦虑紧张又带点期盼,那是对往后日子的企盼,更是对铁燹的一份感情的肯定。
然而,她万万也想不到,她等到的却是第一个啃噬人心的漫漫长夜。
铁燹没有回房,更别说跟她喝交杯酒、掀头盖了。
左雾雾刚开始还在心里为铁燹找借口,想他一定是醉了,或被村民绊住了,他一定
直到外面一片寂静,她知道,他什么事也没有,什么理由也不再充足,他只是不回来而已。
满腹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的眼泪直流,虽然她今天才跟自己说,嫁为人妻后不再轻易掉泪的。
他不是娶她了吗?为何却不回来?她真让他如此嫌弃,还是他最终后悔了?
而同一时间,铁燹正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静静地望着天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没什么味道的劣酒。
终于娶了她,终于如愿留她不来,即使是以着一个永远不会有实质的名分。
他也有想过,不如就去享受属于丈夫的权利吧!毕竟她已是他的妻,他绝对可以浑噩与她生活不去,因为她如此的像“她”而他又是如此的恨“她”!
但,左雾雾终究不是“她”今天他已看得很清楚,左雾雾眼里的纯洁已明白告诉他;而他也终究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娶了她,已是辱没了她的人格,如何还可以夺取不该是他的贞操?
留住她,是因为终有一天他是要离开的,就让她留在这里吧!当是为了他们
铁燹推开门,闯入眼帘的便是:左雾雾半歪着身子打瞌睡,红红的盖头快要随着她的每次猛然点头而落下,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能听到她睡时轻轻的呼噜声。
铁燹不自觉地笑了,虽然只是那么一下子。
“起来。”铁燹掀开她的头盖,硬着心肠摇醒她“快起来。”
左雾雾娇气地揉揉惺忪的眼眸,眨了眨才看清来者是谁。“相公。”她懒懒地叫了声,意识还是迷糊。
铁燹不去理会听到她那句“相公”时心底所翻起的蠢动与波涛,他继续冷着脸,冷着声道:“快起来,日上三竿了,还想睡吗?”
“这么晚了?”左雾雾惊跳起来,随后又顿住,迟疑地睇着他“相公,你昨晚去哪了?”她一直挂念着呢!
“没什么,只是喝醉罢了。”铁燹撒谎。
左雾雾点点头“那你睡哪儿呢?有没有着凉?”她关心地问。
“我就睡在外面。”她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了?她再这么天真无邪地问下去,他会无法回答的。
“外面?”左雾雾惊叫:“天哪!我居然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原来你就在外面。都是我不好,我太大意了,我没有到外面去看,因为当新娘子是不可以乱动的,我”
“行了行了。”铁燹不耐烦地打断她,想也知道她一定会自责,然后不停地说对不起,最后当然少不了眼泪这东西。想到这里,铁燹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又是红通通的。“你是兔子吗?”
左雾雾不解。“我不是兔子,我是人。”他该不会醉得连她是人是兔都分不清了吧?
“不是兔子,那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红通通的?”铁燹不高兴道。
左雾雾有些慌了“你别生气,我只是睡不好,真的。”她认真又诚恳地道,怕他不信,她又多加一句“我真的没有哭,真的。”
“此地无银。”铁燹好气又好笑。
左雾雾吐吐粉舌笑了。第一次见着相公笑哪!好开心,看来今天相公的心情不错,他们应该会有个快乐的第一天吧?
可惜,左雾雾的美梦教铁燹无情地打碎了。
“从今天起,村里的事务都由你管,”铁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我几天前卖掉鹿皮与鹿角所得的钱,一共十八两,你来想办法让它变成足够让村里的人都能吃上饭的数量。”
什么?左雾雾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小袋子。
“你是说,由我来把这十八两变成很多钱?”她没听错吧?她从小到大都没碰过比一两更多的钱了,所有的钱都是霜霜在负责的,她什么也不懂啊!
“你是村长的妻子,这是你的责任,当然得由你来想办法。”铁燹看她吓呆的样子,不忍再加重语气“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来,你只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办到就行了。”
“一个月?”那跟一天有什么分别啊?若非左雾雾不会骂人,她早跳起来大骂了。
“嗯,我们先吃早饭吧!我已经弄好了。”铁燹先定出房,到门口时,他又转过身“别忘了,是一个月,把这些银子变成足够村子里的人吃饭一个月。”这是对她的第一个考验,而他相信她一定会办到。
苦着脸的左雾雾,却只想大哭一场。
“还没想到办法吗?”第五天早上,当他们在吃着野菜粥时,铁燹问道。
左雾雾有些心虚“我有在想。”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是:她真的有在想,只是想来想出,越想越胡涂罢了。她开始怀疑,他是存心整她的。
“不要只是自己想,多看看村里的人,他们会帮助你的。”铁燹暗示道。
“既然你知道村民可以帮我,那你肯定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的,为什么你不帮?”左雾雾立即道,说完才吓坏,她这么直接地“责问”他,会不会把他给气疯了?
铁燹淡淡地瞟她一眼“我有别的事。”
“是吗?”每天待在家里就是有事?失踪一天,却两手空空回来就是有事?虽然满心猜疑,不过左雾雾可不敢问他。
“你好像很不满。”铁燹专注地看着她,透视她“或者说,你有什么疑问?”
他又想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来看透她了,他似乎对于能看透她感到乐此不疲。
左雾雾不与他的眼睛相对,免得又被他看见她眼中的慌乱“没有,我什么疑问都没有。”
“你说谎。”铁燹带着笑意道,她低下头也没用,因为她一慌就会避开他的眼睛,说中她的心事,她就会脸红,还是一样容易看穿。
如果说嫁了他后,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话,也许就是他对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吧!
有时候他心情好时,还会露点笑容出来,于是有些话她也敢说了,也不再他一瞪眼,她就开始想哭,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我要喂灰灰吃东西了。”左雾雾顾左右而言他“灰灰,来,吃早饭-!”她招来小灰兔,把几片野菜青草放到小灰兔面前。
铁燹站起身“我要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记住,多到村里走走,了解一下这里的人,对你是有帮助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该放着他们的困难不管,却把这重任放到我身上!她在心里埋怨。
“又有不满了吗?”铁燹突地将脸凑到她眼前,直直瞅住她的眸子。
太近的距离了!左雾雾吓了一大跳,直觉地往后退,却不慎碰到桌子差点摔倒,幸好铁燹的长臂及时扶住她。
她的身子娇小而柔软,像樱花一样,还带着淡淡幽幽的香气,扰乱人心。
心,出乎意料的骚动与激荡,让铁燹大吃一惊。
他猛地放开她“自己小心一点。”
他虽然娶了她,但他告诉自己绝不爱上她的,所以他俩至今仍分床而睡,他当初做两张床就是这个用意;因此,他更应该坚定心志,不该有迷乱动情的感觉才是。
左雾雾看着他急急离去,但此刻剧烈的心跳却是从未有过,原来除了吻,肢体的相碰也可以让人呼吸紊乱、血气澎湃
左雾雾百无聊赖地看着阿宝在破了个洞的袖子上用粗线绣上一朵花,掩住其上的小洞。
他们现在都不能再靠刺绣维生了,因为线与布及针都需要花银两,不过,村里的女子还未放弃这门手艺,闲来无事时,还是会拿起祖辈流传下来的针,缝补破旧的衣服。
“你的手艺很好耶!村里的人都像你这么会刺绣吗?”左雾雾惊讶地看着阿宝没几下功夫,就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花。
阿宝大笑“我的手艺好?你是没看过村里其它女子的手艺,不要说别人,我娘和我妹都绣得比我好呢!”说着,她慨叹一声“我们的祖传手艺就是刺绣,可惜现在没法再流传了。”
“为什么?”左雾雾问。
“没钱啊!要绣真正的刺绣,针线绒都是不可少的,还不只这些,”阿宝扬扬手中简单的工具“需要的工具可多着呢!单是线就有许多种类了,更别说各种各样的刺绣方法,齐针、套针、扎针、长短针、打子针等等几十种针法,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呢!”
“我知道不简单。”仅仅是听,左雾雾就已经头晕目眩了。如果她们的手艺真的如此厉害的话,那不就很容易发财吗?拿到市面上去卖,肯定大受欢迎。
咦——等等!
左雾雾突然跳起来大拍手掌。对啊!她怎么没想到?用这十几两银子为她们添购工具,然后再拿她们的刺绣去卖不就行了吗?
想来,铁燹对她的提示大概也是这样。可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她呢?或者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做呢?她不懂。
他可是这里的村长,居然这么不负责任。
于是,左雾雾便用其中的十五两为她们买了许多针线绒,让村里的女子们可以大展长才。
大家看见这些久违的用品都高兴得不得了,虽然这些针线不像以前她们用的那般精美,但也够让她们爱不释手地翻来弄去了。
直到左雾雾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们每个人都或惊或喜地看着她。
“可是,这样行吗?卖得出去吗?你要我们绣什么呢?”阿宝替大家问出心里的疑惑。
“总之,你们先把手艺尽量发挥出来,想绣什么尽管绣,至于之后的事,你们就不用担心啦!我会负责的。”左雾雾拍着胸口道,根本没有考量自己的能力。
“谢谢,谢谢你!”大伙都开心地叫起来,就差没把她当神供奉起来。
“看来,你好像挺有人缘的。”铁燹在第十个人上门给她送这送那时,终于道。
“是啊!”左雾雾孩子气地笑道,把玩着村民送来的小玩意,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这不单是村民的一番心意,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肯定。
“对了,”左雾雾突然想到什么“你早知道有这个办法的对不对?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做?”
“我说过,我有其它事要做。”铁燹明显不想多说。
“游荡吗?”左雾雾大胆发问,把敬畏暂且抛到脑后。
铁燹瞥她一眼,这几天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她就以为他从凶巴巴的豹子变成软绵绵的兔子了是不是?还是她终于吃了熊心豹子胆,不再怕他了?
“不关你的事。”铁燹抿紧嘴唇道。
他的神情冷峻又严肃,即使再迟钝也知道不宜再问下去,她只好转个话题。
“我想问,他们做好的手绢,我该拿到哪里去卖才好呢?”左雾雾让村里的女子先做手绢,因为做衣服成本太高了。
“你连该到哪里去卖也不知道,就叫她们开蛤动手?”铁燹真服了她,天真得教人生气。
左雾雾一脸无辜“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铁燹却没好气“我不知道。”
左雾雾的小脸垮了下来,苦成一团。
铁燹心中一动,话已说出口“你可以到卖布料的店铺或者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向老板兜售,如果他们出价不高,你一定要讨价还价,这里的女人绣的花样可比外面的人好很多。”原本只想告诉她二一二,但见她毫无计划与心机,他便忍不住越说越多。
左雾雾为难地蹙起眉头“可是我不会讨价还价。”太丢脸了,何况她笨嘴笨舌的,哪会说啊!怕是还未开口,脸已先红一半。
“你已经是妇人了,还怕难为情吗?再说,你要想想这里的村民,他们可是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他会说,为什么自己不做?还好意思教训她。
“那你可不可以”左雾雾的眸中突然升起希望之光。
铁燹早她一步拒绝“不行!我不会陪你去的,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左雾雾噘起小嘴“为什么是我的事?我只是你的妻子,又不是村长。”她忍不住嘀咕。
“我管的是男人的事,刺绣这东西是女人家的事,当然由你管。”铁燹理直气壮。
似乎有些道理,左雾雾只好摸摸鼻子,不太甘愿地接受这理由了。
村里的女子赶出来三十条手绢,样式都是些竹子、花啊蝶啊之类,虽然普通,但却栩栩如生,颜色又混得漂亮,精致非常。
左雾雾拿着这些手绢,喜孜孜地带着阿宝一起到市集,她对这些手绢可是充满了信心。她想,它们应该会卖个好价钱才对。
不料,一到卖胭脂水粉手绢手帕之类的铺子时,左雾雾的心又起了变化。
好多人啊!老板看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待会要怎么样才可以讨价嘛!
信心与勇气悄悄地流失,要不是阿宝推她一把,她大概会立即跑回左家,找霜霜出来代办。
“进去啊!”阿宝说。“老板。”她大叫一声,然后推了左雾雾一把。
左雾雾糊里胡涂地就站到胖胖的老板跟前,局促不安地对胖老板笑笑,手脚僵硬得不知该摆哪去才好。
“有事吗?”胖老板见是个美娇娘,口气倒十分好。
“我我”左雾雾一见生人,口吃的坏习惯便立刻胞出来。
阿宝看不过去,把手中的东西全堆到左雾雾手上“雾雾,跟他说呀!别忘了我们要吃饭哪!”她轻声道。
虽然她实在很想帮左雾雾说话,但村长有交代,不许她帮雾雾,所有交涉都要雾雾自己一个人办妥才行。
左雾雾抱着手中的东西,俏脸嫣红“老板,给你。”她把手绢往胖老板手上一塞。
“这是什么?”胖老板打开一看。
哇全是手绢,而且还是些比他从苏杭运来的刺绣更精致的手绢,这些乎缉卖给那些莺莺燕燕肯定好赚。
不过“你给我做什么?”虽如此问,但胖老板心里已有了底。
左雾雾定定神,才开口:“你要不要这些手绢?呃,我的意思是,我想把这些手绢卖给你。”
“什么价钱?”胖老板也不-唆,一下子就问重点。
一点数字概念都没有的左雾雾根本没想过这问题,不过真要她去想,她也想不出什么来,她哪知道够一百人吃饭的钱要多少呢?
“一百两。”左雾雾觉得这个数字挺好的,一百人一百两,刚刚好,哈!
胖老板差点跳起来“一百两?你以为这是什么?是皇上御赐的吗?”
“不、不值喔?”左雾雾被他的模样吓倒,惊疑不定地问身边的阿宝。
“这个数字是不可能的。”阿宝轻声说。
左雾雾吞吞口水,向老板怯然一笑“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是五十两才对。”
“不行!”胖老板毕竟是做生意的,从左雾雾一两句话中,便知道她是个生手,不知道行情,于是道:“五两,要不要随你。”
“五两?”足不是太少了一些?光是她买给村里的用品,就已经去了十五两了,十五两与五两一减,她还亏了十两呢!
正在犹豫间,一把娇媚的笑声打破这一方的尴尬。
“哎哟!我说老板,这五两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胖老板才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人来找碴,不料一看,板起的脸如变戏法似的立即笑得像弥勒佛一样。
“哟哟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丽娘啊!”丽娘可是恰红院最红的花魁,出手大方又爽快出子太少互蓼性,可不能得罪。
丽娘媚眼一抛,将胖老板迷得昏头昏脑时,她才满意地笑了“我看这些手缉很漂亮,颜色又好,手工又细致,比你卖的那些都好多了。”
左雾雾听到有人赞赏,立刻精神大振,上前道:“对啊!这些手绢都很漂亮,你喜欢吗?你要的话,我可以都卖给你喔!”左雾雾一连串地道,然后才顿住,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价钱要比五两多。”
丽娘笑了“我喜欢你的坦白,不过我一个人要不了这么多。”她转转眸子“但是,我怕你不会喜欢我买喔!”
“为什么?”左雾雾疑惑地问。
“因为我是怡红院的花魁。”
“这有什么关系吗?”左雾雾还是不明白。
“怡红院是给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丽娘干脆挑明说,这个小女子虽然已梳起妇人头,但她的眼睛还是少女般的清澈纯真,让人不愿意欺瞒她。
左雾雾懂了,脸也红成晚霞“哦!”“所以我想,你大概不会卖给我这种人。”丽娘说,没有半分看不起自己的自卑。
左雾雾连忙摇头“我为什么不卖给你?”她想不通“你是客人,你要买我的东西,我当然高兴啊!”丽娘被她的真挚感动,爽快地道:“不如这样吧!这些我全都要了,不过五十两就太贵了点,三十两,怎么样?还有,我以后的衣服都由你们来做,你看如何?”
左雾雾大喜“真的吗?”她的双眸都快瞪圆了。
“三十两,你同意了吗?”
“当然当然。”左雾雾只差没点断脖子,管他是多少,总之比十五两多就可以了。
两人自顾自的谈生意,完全将胖老板晾在一边捶心口。
就这样,左雾雾谈妥生平第一桩生意,同时,也不知不觉地走出胆怯与畏缩,增加了自信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