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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贵霓在厨房里切切弄弄。
她不是什么名师大厨,会做的早餐很简单,没有很好吃,可以填饱肚子,但也绝对不会害人频跑厕所,与马桶培养感情。
她煮了一壶咖啡,动手煎点培根与鸡蛋,切一大盆各种生菜与清爽的和风沙拉酱,还有几片烤土司。
当培根在平底锅里吱吱作响,她拿著夹子一边翻动,心思却飘远了。
她在想,如果刚才她晚一点睁开眼睛,晚三秒钟就好段耀凌会做什么?
他把手举到她的颊边。如果基于仇恨,他会狠狠拧她一把,但他看起来不像是想这么做。
那是她看过,他最温柔最温柔的眼神,带了点悲伤,好像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悸动,他似乎是想碰她,用最柔软的方式,让她想到他们还是“大哥哥与霓霓”的那段岁月。
可是他否认柔情,而她半信半疑。
如果他不是让她窥见了他不愿流露的一面,他何必心虚得差点跌倒,何必用伤人的话武装自己?
但他明明是恨她的呀这太矛盾了!她的思绪忽然间打结了。
“培根焦了。”一个冷静的声音从后头响起。
“噢!”她有如大梦初醒,看到强强滚的油烟往上被吸进排油烟机里。
她懊恼地把平底锅放到一边,拿另一个平底锅出来。
“不必麻烦了,刚刚煎的那些给我吃就好了。”
做好上班装束的段耀凌坐在早餐-上,拿起叉子,开始吃生菜沙拉。
“不行,那些煎太久了,里面的油脂都变质了,吃了容易致癌。”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两个人,谁早点死都是一种解脱。”
她把另一份煎到恰到好处的培根夹到他盘子里,顺手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不加奶精、不加糖,鲜奶油与鲜乳也不加,他就爱苦苦的黑咖啡。
“遵命,我等一下就把那些过焦的培根统统吞掉。”她板著脸说。
谁也没料到他的动作那么快,从椅子上起身,绕进早餐-里面,万分果决地把那些焦培根丢进厨余桶。
她简直傻眼。
这个意思是说他不要她死吗?
看到她错愕的表情,他开始后悔自己动作太突然。他应该把她支使到一边,然后再把那些发黑的培根偷偷丢掉才对。
“得癌症的人很可怜,受尽折磨,死的时候也不好看,你好歹曾是个名模,不会希望人家拿以前跟未来的照片出来作比较吧!”
这几乎是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扣除掉与他形象不合的荒谬言论,其实他是关心她的吧?
唐贵霓连忙背转过身,假装自己一点都没被影响到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难否认,被狠狠感动一记的感觉。
她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晚上,你还会回来睡觉吗?”
“看情形。”
又是不太规矩的答案。想到又要独自面临黑夜,她不禁有点慌。
她啜了一口咖啡,琢磨著问。
“我可以偶尔带朋友回来过夜吗?”
“这么快就想让我戴绿帽子?”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好像突然变成木屑了。他重重放下咖啡杯,墨黑液体四溅,几乎控制不住嫉妒的情绪。“偷情还想偷到我的地盘上?你会不会太大胆了?段夫人?”
她气得发抖。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你在上一刻感动得想偷偷拭泪,下一秒却想拿平底锅重重砸死他?
“我才不像你想得那么龌龊下流!”她把叉子用力叉进一颗番茄里。“只有龌龊下流的人,才会有这种龌龊下流的想法。”
意思是,她不会红杏出墙木屑在他的嘴里又变回美味的培根。
“不然呢?”他自动自发,拿餐巾纸擦掉早餐-上的咖啡渍。
“我只是想招待一位学妹跟我一起住,她打算回台湾。”范可颐打过电话给她,说她已经准备悄悄从纽约时尚圈演出失踪记,请她代寻落脚处。
她是想,公寓这么大,大到让她一个人住都会感到害怕,如果可颐跟她住在一起,她至少不会成天想着楼上那位黑暗系美女与她的死丈夫
段耀凌研判地看着她。“你是同性恋?”
她真想把整盘炒蛋倒到他头上去,尽管他今天的发型很好看,领带与衬衫、西服的色调也搭配得刚刚好,帅得让她想带出去四处炫耀。
“你可不可以停止攻击我?”她忿忿难平地说。
“同性恋只是一种性向,不包含贬低的意思。”亏她在欲望城市住那么久,思想竟如此守旧。
“只要是你套用在我身上的任何字眼,我都很难不怀疑其中没有贬低的含义。”她用力嚼碎那颗番茄。
“是范可颐要回台湾?”
她挑起眉头,语气很讽刺。“你对我的交友状况还真是了若指掌啊!”“看,你也反击了。”
这算哪门子反击?跟他比还是小case呢!
“纯属合理反应。”她振振有词地道。
他看着她熠熠的眼神,还有站在早餐-后,穿著围裙,随性吃东西的模样,心想,有个人斗嘴的感觉真好。
尤其那个人是她。
“范可颐知道你结婚了吗?”
她摇摇头。她打算跟学妹说,她有“幕后金主”但不会去解释个中复杂。
“她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她还是摇摇头。
“那你觉得,适合请她过来做客吗?”
他并没有点得太清楚,但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喜欢被别人知道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唐贵霓咬唇不语。
“你为什么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才不想告诉他,楼上奇奇怪怪的声音,还有她衍生出来、越来越真实的幻想,免得被他讥笑胆小表——但她还是渴望有个伴。
她故作轻快。“其实也没什么,一个人住有点无聊罢了。”
“无聊是很容易克服的一件事。”相对于与母亲对峙的压迫感而言,的确如此。他没有再多问,站起身。“谢谢你的早餐。”
望着她若有所求的容颜。“也谢谢你一晚没睡,在我门口站卫兵。”
“虽然站岗的姿势不太对。”她糗自己一记,诧异他们之间的早餐气氛竟然还算得上温馨。“关于这件事,你想要找个人比如我,呃,谈谈吗?”
他的神情迅速石化,变得僵硬。
“我不想跟任何人谈。”他再次用力强调。“尤其是你。”
看到她猛一抽气,像是突然挨了一掌,他才发现他又把话说太快了。
该死的!
“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他企图解释。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被饱餐入腹的炒蛋此时让喉头感觉有点腥,他一口咖啡冲下去,还是感觉不对劲。
“我们注定要对立的,是吧?”她幽幽地问。
他迳自拿起公事包,往门口走去。
“相信我,我并没有享受对立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背著她低语。
而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唐贵霓靠著橱柜,慢慢滑了下去,蹲抱著膝盖。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打从六岁见过段耀凌,她的心跳就有了全新的意义,每一次跃动都是为了他,而当时他也是啊但为什么?是时间的关系吗?他们变得很难相处,甚至有段时间,是痛恨仇视对方的,现在他们或许可以在恨意相对与轻松相处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
但那个点却是脆弱无比,稍有摇摆就会彻底破局。
想起他绝然离去的表情,她不禁难过地把头埋了起来。
段耀凌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长年合作的“马氏徵信社”社长。
马兆卫原本是“胜太电子”特别编制部的一员,专门处理机动性高又不便摆上-面的任务。他能力一流,修习过武术,能打能摔,但天生就不适合规范在体制内,因此当他提出辞呈,段耀凌即刻批准。
条件是,他们必须维持合作关系。
马兆卫是少数知道段家内幕的人,也多亏有他,段耀凌避过了许多惊险。
表面上,他是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儿子,其实,他们之间的争斗才厉害。马兆卫曾经假扮工人,为他“扫”出数以百计的窃听器,也在他的衣服内衬揪出过追踪器。
他常在想,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防他之紧,好像在防贼偷似的,难道她对唐家女人的恨意,已经超越了母子间的羁绊?
到底有什么理由,让她必须如此提防他?
“老总,今天又有何指教?”他进入总裁办公室,一脸笑意。
马兆卫一身清洁工的打扮,手里拿著一根扫帚,走进办公室时,握著扫帚,仔细挥过每个角落,确定没有人窃听,才坐下来。
“我要你加派人手保护唐贵霓,必要时,你得亲自出马。”
“听起来像是段老夫人又要出招了。”马兆卫有点同情地看着他。
“她从来没有不出招的时候。”
但他是如此庆幸,自己已不再是幼时那个小男孩,只能挨揍,无力反击,他现在有自己的人马,可以跟母亲的力量相抗衡。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立刻调派人手,保护人在美国的唐贵霓。而从她回到台湾之后,他更是费尽心思制造各种假象,企图瞒过母亲的耳目,以为唐贵霓被他欺负得遍体鳞伤。
母亲狠,他必须比她更狠,唯有如此,才能够保护他想保护的女人。
“我听姓穆的说,唐小姐的贵霓时尚就快要开幕了。”
想到此,段耀凌的眉间便下意识地一皱。“所以,你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马兆卫咧开自信的笑容。
“都交给我吧!没问题的。我个人喜欢正面积极的想法——哈哈哈,我的酬庸又要调涨了!”
自从回到台湾之后,唐贵霓一直想去拜访一位长辈,将小包袱交给他。
只是碍于事务繁忙“贵霓时尚”虽然还未正式开张,但人员招募、组织编制、公关事务都纷纷到位,她忙得不可开交,也不亦乐乎。
要不是接到这通电话,她也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儿跟他仓卒见面,因为她认为,要拜访这位长辈,必须更慎重一些才是。
但对方都找来了,她只好赴约。她随著服务生进入日式包厢。
对方已经到了。“贵霓,坐。”
她看着眼前两鬓花白、面容沧桑的男人,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段叔叔。”她跪坐下来。
段重皓慈爱又感伤地看着她。“不是应该要叫我爸爸了吗?”
唐贵霓一愣。“您怎么会知道?”
她原本以为,段耀凌娶她是为了羞辱她,但截至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出伤害她的具体行动。而她先前大张旗鼓接受访问,想要用在纽约的经历,一炮打响“贵霓时尚”的知名度,没想到那些新闻却被不知名的势力给强压下去。
“是穆家小子告诉我的。”段重皓笑了笑。“他是我们父子间的双面谍,不然除了公事,耀凌不会跟我谈其他事。”因为儿子恨他。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也知道他恨我,但那不重要。”他郑重地问。“重要的是,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她激动地摇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
她很惊讶这句话她会讲得如此流利,但认真想想,段耀凌对她又不打不骂,还实现她第二个梦想——成立“贵霓时尚”他当然算得上是对她“很好”
至于第一个梦想,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有没有可能实现。
“相信我,如果我早知道他要这么做,一定会阻止他。”段重皓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这么做,只是想替他母亲出口气。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不该祸延到你们身上”他又叹了一口气。
唐贵霓登时发现,对段叔叔来说,这件事从来都没有过去。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仿佛连他的灵魂都跟她妈妈一起死去,在人间徘徊的只是一具日渐衰老的肉体。
“尤其是你,你是最无辜的,你甚至不是双宜的”
“不,她永远是我的妈妈。”她固执地说道。“她就是我的妈妈,即使有人因此而与我为敌,但她疼我,爱我、照顾我,她就是我的妈妈,我不会否认。”
段重皓无奈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服务生送来了两份日式点心与抹茶,静静告退。
“贵霓,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她心口紧了紧。“我知道。”
“当年双宜病笔,你说一个人到美国去怕寂寞,希望能有母亲陪,所以把双宜带走。”段重皓低下头,掩饰湿润的眼眶,唐贵霓眼尖地发现,他捧著抹茶的双手在颤抖。“如今你已经长大,就当你段叔叔坏心眼,想把你妈妈抢走,你可不可以把双宜交给我?”
她看着段重皓,心里一阵酸。
如果当年妈妈与段叔叔能够顺利结为连理,就算现在阴阳相隔,段叔叔也就不至于如此遗憾了吧!
是段叔叔一生执著不悔的深情,让她相信“真爱”的确存在。
她不禁想她跟段耀凌会有这么相爱的一天吗?他会不会爱上她,即使只有段叔叔爱妈妈的十分之一也好?
“贵霓?”段重皓吃力地说道。“对不起,我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不。”她回过神,在心里-斥自己作什么白日梦。期待段耀凌爱上她?这个愿望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会狂笑一整个礼拜。“不,其实我早该拜访您,把妈妈交给您。”
当初妈妈急病饼世,并没有消弭朱敏华的恨意,相反的,她恨得更深,因为她知道,死人的地位屹立不摇,活人永远也抢不了,她想糟蹋妈妈的遗体,甚至想一并收拾她,是段叔叔在悲痛之余,动用关系,紧急将她的监护权交给信任的部属,将妈妈火葬,让她捧著骨灰坛飘洋过海,美其名求学,实则为避难。
“我希望你知道,我已经为双宜找到安眠之地,那里的保全措施滴水不漏,等一切都安排好,我们随时可以去探望她,你不必担心永远见不到她。”
“段叔叔,什么都别说了,我相信您。”
她打开手提包,将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段重皓的鼻尖立刻红了起来。“双宜对不起,我”
唐贵霓抽出面纸交给他,他没有收下,颤巍巍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小包袱捧住,往自己移过去,就像捧在他掌间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而非一坛骨灰。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爱一个女人那么深,那么久、那么痴情不移?
而这个男人的儿子,又为什么连让她求取一点点爱恋,都知道只是奢望?
心口像被冰锥猛然一刺,她想逃,逃到没有爱情的世界,只要不看到别人有多深情眷恋,就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孤单无依。
“我先告辞了。”
她静静地退了出来,让母亲与永远无法结合的恋人,一叙相思之情。
唐贵霓一边吃晚餐,一边偷瞄身边的男人。
自从他回来睡过一次之后,之后每晚都回来报到。真不知道是什么扭转了他的意志,让他就算脸再臭也会进家门。
可疑的是,在此同时,八卦小报也流传著他周旋在众多女星之间,夜宿香闺、夜夜春宵的假消息。
她摸不清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只是悄悄庆幸,自从有他“坐镇”之后,楼上再也没有发出过奇怪声响了。
她也渐渐把“脑浆鞋”抛到脑后,夜里能安然入眠了。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没事。”她赶紧把脸埋进碗里面。
段耀凌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前几天,控管人员有些不客气地告诉他,他的“女人”似乎有某种被害妄想症,前阵子不断指控住家楼上有人在凌晨恶作剧。
控管人员表现得不堪其扰。等到他听见对方支支吾吾地猛道歉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揪住对方的衣领,而嘴里正咆哮,要对方注意措辞和礼貌。
他忿忿然地松开双手,诧异那股乍然爆发的怒气,居然比自己想像中更激烈。
而他更惊讶的是,他居然很认真的在思索,是不是因为他不常回来,控管人员才敢露出被骚扰得受不了的表情,他们以为他冷落了她
天哪!他注意到他的用词。他用的是“回来”不是“过来”
这意味著,他开始把这里当作一个“家”
而这里也确实很像一个“家”
唐贵霓停掉了他订的名厨豪宴,洗手做羹汤。老实说,她的厨艺不怎么样,但就因为是不怎么样的居家小菜,才更增添了“家”的感觉。
“这个还要不要?”唐贵霓先吃饱,指著一盘味道太甜的糖醋肉问他。
“要。”他端起盘子,一筷子把肉扫进碗里。“碗放著我洗就好。”
“还是我洗吧!”她站在一边等。
他很配合地加快嚼食的速度。为了洗碗这种小事抢来抢去,实在有点无聊。
两人沉默无声,一个负责洗碗,一个负责把碗擦乾,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心里想,其实说什么都不算“动辄得咎”但是一开口,又免不了她刺他一剑,他回她一刀,大家都不说话,省得难过。
洗碗过后,他们各自回到书房处理事务,各自回房里睡觉。
时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往前走。
她靠著枕头,均匀呼吸,天凉了,娇躯窝在羊毛被里好舒服,梦里还是纽约繁华喧闹的街景。
下一秒,她的血液好像突然结成了冰。
半梦半醒的她直觉到有些不对,比那声音更早一步睁开眼睛,然后,听到喀喀喀喀、喀喀喀喀,高跟鞋在楼上清晰走动的声音。
而楼上,她亲自去确认过,没有人住。
没有人住的地方,甚至没有屋主的物业,怎么可能会有人闯进去走动?
何况是半夜!那高跟鞋响简直就像另类的阎王催命暗号!
她飞快的跳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顾不得衣衫整或不整,直奔段耀凌房间。
“喂,开门、开门,你快点开门!”粉拳咚得隆咚敲得很急。
自从让唐贵霓守在门边,听到他梦中的呐喊之后,段耀凌就尽量睡得浅一些,稍觉自己快被梦魇的触须缠住,就立刻睁开眼睛,不敢睡得太沉。
她的敲门声急如星火,他立时翻身下床,连大灯都来不及开,唯恐她有什么意外,也不浪费抓件蔽体衣物的时间,迅速打开房门。
然后,他迅速被她扑倒在地。
房门咿呀一声,缓缓自动阖上,唐贵霓吓得魂不附体,搂著他的脖子直蹭。
“你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她歇斯底里地问。
“听见什么?”他不确定应该要听见“什么”却被她狂乱的反应吓著。
“那个,你听。”她一指比著楼上。
他侧耳细听,果然听到很清晰的“喀喀喀喀”极有规律的声响。
“怎么会有人在半夜穿高跟鞋走来走去?”唐贵霓紧紧地搂住他,全身不停的颤抖。“我知道”她咽了一下口水,用力盯著他看。“楼上没有人住。”
“霓霓,”他有点想笑,但又不得不忍住。“你瞪著我做什么?”
“我担心”室内微微一点光,勾勒出他俊美如恶魔的面容,她又咽了一下口水,眯著眼仔细看。“你会像恐怖片演的一样,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别傻了,起来,我怎么会突然变成别人?”他又没学过四川变脸,真是!
“不要,除非你先发誓,你是段耀凌。”她非常非常坚持。
“如果我是魔鬼化身来骗你的,我再怎么发誓,你也不能奈我何。”他合情入理地指出。
她决定,她要尖叫了!“段耀凌,你发不发誓?”
尖锐的叫声差点刺穿他的耳膜。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难得他有这份顽童心情说。
“好、好,我发誓,我是段耀凌,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他拍拍她的背心。
她用力喘气,但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看起来比刚刚好一点了。
“起来,霓霓,你先站起来。”
“不,不要。”她紧贴着他,两具相合的躯体找不出一丝缝隙。
那个诡异的声音仍在头顶上规律踏响,她才不要放开唯一的浮木。
段耀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胆小而黏人。
照理说,一个拖著行李箱,自个儿走遍世界各地去工作的女人,不应该为了一点小事就吓得浑身发抖,但她的反应却真切地告诉他,她吓坏了!
他想起控管人员提起过,她坚持到楼上一窥究竟的事,大约猜到了是什么吓坏了她。
他决定冷硬的地板不是久留之地,虽然铺上地毡,但仍难抵凌晨时分的寒气,但她又像章鱼似的紧紧缠绕住他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自力救济,先把她弄到温暖的床上再说。
他上身仰起,双肘抵在地上,她著慌地抱住他。
“你要去哪里?”
“我不会离开你。”他沉声允诺。
然后,双肘辛苦地往后划,一步接著一步,硬是把自己和她交缠在一起的身体拖往床边。
“霓霓,先放开我,我们先上床铺再说。”
她不要!
真顽固,这女人不管什么时候,自己的意见都比别人强。
他只好腾出一臂,撑住床垫,另一臂扣住她,使劲将她往床上带。
等他们都躺在床垫上时,他深呼吸调息,不禁自嘲道:“今晚值得记上一笔,我这辈子还没这么辛苦地带一个女人上床过。”
他才说著,楼上又传来弹珠在地板上弹跳的声音。
唐贵霓打了个哆嗦。
“你知道吗?那是鬼,楼上没有住人,不应该有那些声音,那是”
她又开始剧烈颤抖,全身冷冰冰。
为了安抚她的恐惧,他决定先点灯再说。
于是他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拉近距离,伸手扯亮另一头床头灯的垂线。
当柔和的灯光照亮四柱大床,他垂眼看着身下的女人,她荏弱、她苍白、她无助、她哆嗦、她亟需呵护,而她那双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销魂的长腿,正紧紧地勾住他的臀部不放。
这使得他的男**望,隔著几层薄薄的布料,亲昵地抵在她的柔嫩之间,瞬间苏活起来。
他终于明白,他无意间犯了个大错。
他,居然把她带上床,而真正危险的是,所有的欲望都朝他狂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