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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颊坐在工作屋内,向总锁紧着眉心正自沉思。
面前是杂乱的药材,及数个五颜六色的丹丸,无聊地将之当弹珠滚玩着,他喃喃自语道:"差了一点差了一点"
"无名!你还记得当时我用了哪些药材吗?"突地提声询问,他一向不记些"无用"的东西。
理所当然没有回应,他才想起无名早已死了近二个月了。
嗟了声,大掌一挥,扫落满桌物品,他烦躁地走出工作房。
前月与司徒青一别,他赶回居所不分昼夜的想制出解药,好拔出她身上宿毒。但不论怎么算,他都想不起当年所用的一味药材,这一来,无论他制出多少药,也无法彻底除净她身上的毒。
再加以,当年被拿来试毒的仅有司徒青一人,除非她亲自试药,否则有无用处谁也不知。
然今非昔比,就算她愿试药,向总也绝不同意。万一出了什么乱子,阴阳相互冲突,是会出人命的。
"师父,有信鸽来啦!"丝丽姐软腻的轻语打他身后传出。
微一偏头,他不发一语地抓过被捧在她手中的鸽子,解下小竹筒,拿出里边的信阅览
迅速看完信,他转身朝马厩走去,俊颜严肃。
"师父,您要去哪?"快步跟上,丝丽姐惊疑地叫唤。
一个月了!向总连她一根头发也没碰,这不寻常,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异象与司徒青有关,尤其向总又发狂似投入制药中,药材清一色是阳性叫人不由得怀疑,向总是为了解司徒青的阴毒,才做这档事。
"丝丽姐,为师的必须同你'报告'什么吗?"回首浅浅扬了下唇角,气势诡谲。
瑟缩了下,丝丽姐迟疑地凝望他,一脸欲言又止。
不愿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他举步又走。
"师父!青儿可在北京城吗?"鼓足勇气,她跟上数步又问。
"她回家了。"丢下话,他牵出马匹骑了上去。
不知打那来的勇气,丝丽姐一把扯进缰绳,劈头就问:"师父是为了去找师妹吗?"
"丝丽姐,我厌恶善妒的女人。"满脸阴骛,他一鞭打在她手背上,一道血痕乍现。
吃痛缩回手,她只能含怨目送向总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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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地玩着各色各式的丹丸,司徒青凝视床上一双相貌相同的姐妹,细眉似有若无地锁住。
三四日的观察,她肯定这对姐妹是被海外的怪病缠上,十分棘手。
"如何?小女有救吗?"不知何时逛进来的少妇,担心地询问。
"有,但麻烦。"据实以告,药材光搜集就不易,待制好药,两人大概也死透了。
"为何麻烦?药材珍贵难求吗?"少妇轻巧坐落她面前,柔声细语地问,没多大不安担忧。
"寒玉莲子,天下至阴之物,一共只才出现过三回。"解说完她站起身,不打算救人了。
"神医姑娘,别急着走,妾身还有些话想请教您。"拉住她袖子,少妇笑盈盈地软声挽留,较常人为大的眸子灵活地溜来转去,似乎正打着歪主意。
谨慎地望她眼,司徒青不甚甘愿地坐下,无言地凝视她。
"我猜您这几天也怀疑过我家女儿的身世。"不多赘言,少妇劈头点出重心。
震动了下,司徒青更谨慎地望她。
抿唇笑了笑,少妇淡淡开口:"您猜的没错,她们的亲爹"四下张望确定无人,才又压低音量道:"是向总。"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司徒青想起向总提过的话他真有孩子!还是庆王府的郡主!
立即起身,便要离去,又被一把拉住衣袖。
"果然是因此才不救星河、星海的!"少妇铿锵有力的低语,再一次震住司徒青的脚步。
缓缓回首,她神色复杂地望了望两个女孩。
"庆王妃,你太强人所难。"拉回自己的衣袖,司徒青冷声拒绝。
她怎么可能救向总的女儿?她们身上有着他的血啊!
"强不强人所难我不知道,身为医者本该救人,那能杂入私人恩怨?未免太任性了。"咄咄逼人的话语透过少妇轻柔温和的音调,着实令人招架不了。
"药材难求。"不由的退让,行医救人是不该顾及个人恩怨。
"这简单。'寒玉莲子'是不!这天子脚下,多得是进献的奇珍异材,不成问题。"纤指弹了一弹,她语气轻松得很。
无言以对,数年所看到的患者家属,那有人是这般悠闲安适的毫不在意,似乎不担心任何事。
瞟她眼、少妇笑道:"你以为我不担心?这紧要关头,急也无用。"
"你不怕我使毒害她们?"
"那我也有我的做法。"丢下话,少妇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欲离去,走到门边忽又回过头来:"对啦!诊疗费怎么算?"
"八府巡按的脑袋。"
"真是吓人呀!"小手直拍胸口去惊,倒也没多说什么,便离去。
出了女儿病房,她东弯弯、西拐拐,走到一片秘境中。想也不想地,她直接推开主屋走进去。
"许久未见,你看来真憔悴。"冷笑又装得无比亲密地朝端坐椅上的男子打个招呼,她大大方方坐在另一边。
"申家小姐,好俐的嘴。"回以冷笑,向总懒得同她斗智。
瞄他眼,申漓要笑不笑的扁扁唇。这可不是赞美,不谈吧!我猜,你回来是为了星河、星海。"
"是海外怪病,怎么染上的?"毕道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否则他何必千里迢迢自新疆赶回京城。
"不知,或许是两姐妹跑出去玩,才染上的。"随意敷衍的况味极浓,她动手替自己剥了颗葡萄。
"你似乎半点也不替她们担心?有孕了?"
又吃了颗葡萄,她才慢条斯理地道:"三个来月啦!但不碍的,说我不替他们担心还真冤枉了。"
"那又为何"烦躁地扒扒发,他真是无心同人打哑谜。
"'寒玉莲子',你的神医徒儿要的一味珍奇药材,昨日才刚送进仲统领府上。"好心的公布答案,一双妙眸闪呀闪的又不知在算计什么。
"是了!就是'寒玉莲子'!"向总突地跳了起来,击掌大叫。
原来他一直记不起来的药材就是'寒玉莲子',这下好了,只要再制出一次当年那种药丸找个人试验一下,解药就不成问题了!
"你要那东西做啥?总共也才只有五颗'寒玉莲子',我不许你盗药!"
冷哼,他目中无人地道:"盗不盗药,你管得着?"
"别忘了那悠关星河、星海的性命。"可有些急了,向总的冷血狂佞她是明白的,万一他压根儿不理会女儿的死活?真不敢想像!
撇撇唇,他道:"担什么心呢?我只要一颗'寒玉莲子',余下的四颗够救人了。"
"若不成呢?"
咧嘴一笑,他装出一副悲悯样。"娄宇衡的女儿只好自求多福了。"
相较起来,司徒青的生死才是他所关怀的,两个无缘的女孩嘛,他是不会放太多心思下去的,自新疆赶回已是仁至义尽了,他可不以为还得多做些什么。
"直一不愧是使毒高手,你比老虎还毒。"愤愤道完,她起身要走。
既然挡不住向总盗药,那她可得尽快告诉司徒青药材的下落——原本还想看在两府交情的份上,不搬出仲昭统这大浑人的名号,这下恐是不成了。
料也料得到仲昭统会出难题,非得司徒青亲去才给药"罢了,反正死别人,星河、星海没事便成。"喃喃自语,反正至多被玷污身子,性命不会有大忧。
"有刺客——"忽然一阵杂乱呼嚷划破天际,向总向申漓互看一眼
"不是你。"笃定地丢下话,她提起裙摆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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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庆王妃离开,司徒青缓缓地绕着室内踱步子。
"女儿女儿"喃喃自语,心中的结仍是难解。
明白不该将私人恩怨带入,更何况孩子真正是无辜的,但一想到她们有向总的血统,她说什么也无法动手下去医治。
"哼!你又在做什么?救人?"冷冰冰的甜柔嗓音似鬼魅,幽幽清清地打窗外飘入。
"师姐,我还想你何时要现身呢!"连半分目光也懒得给予,司徒青非但不感到任何惊讶,反倒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暗自咬牙,丝丽姐冷着一张丽颜,颇狼狈地自窗口跳入。
"唷!两个女娃儿呀!我当你只救男人呢!"轻盈坐落,一双杏眼牢牢的锁在司徒青俏立的身影。
"只要是人我都救。"温声答完,她不再绕室而行,往床沿一坐,替两姐妹把脉。
听了她一丝不苟的回答,丝丽姐反倒不知该做何反应,本以为她会被激怒的。
"师姐为何而来?"拿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金针,点上一支腊烛,司徒青才觑出空,形式上询问。
"你不知道?师父为寻你来北京啦!"愤恨道。涂满鲜红丹蓿的纤指在另一只手臂上留下五道血痕。
瞟去一眼,司徒青轻哼声道:"你若是来质问我向总在哪儿?就请回吧!"
好不容易想替两个女孩医治,她可不愿再想起向总。
"别以为你能独霸师父!说什么仇恨,只是为了勾起师父兴趣!现在你得意啦!师父镇日尽在造纯阳药物,还不是为了你的阴毒!"尖锐地扬声怒骂,端艳面孔扭曲如妖。
"我不屑他救。"垂下长睫,声音因忆起那沙漠之夜而发颤,那是耻辱!她无法原谅自己像个荡妇,因向总的抚触而喜悦呻吟,尽管是因阴毒做怪。
"我不信!师父突然不碰我了,还不是因了你?当我傻了还呆了?今日若不杀你以泄心头之恨,我不甘心!"抽出柳叶刀揉身上前,刀光化为一片密网,将司徒青包围。
犹如风中一支柳条在风中轻颤,她轻易躲开削砍。
正打得激烈,一声碗杯碎裂声突兀迸出,接着而来是一声尖吼:"有刺客——"
丝丽姐一惊,动作为之一僵,司徒青乘机夺下刀。"师姐,请多自珍重。"
下一刻,数名壮汉跳入,与丝丽姐赤手空拳搏打起来,一时不分高下。
全然不再将目光放在丝丽姐身上,她捞过纸笔将药方写下。
"郡主可有受惊?"温和慵懒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受惊地跳起,她连退数步才抬头望来人,竟又呆住——不是向总。
对她的举动见怪不怪,娄宇衡温吞吞笑道:"郡主受惊,是本府的不是,还望见谅。"
螓首摇了摇,司徒青又坐下,无神地望向窗外,不知望向何方。
"小女的病情如何?"拿起药签,他形式上询问。并非不关心女儿,只是相信她。
感出他的信任,她默默投以一眼,收回目光后,才轻声道:"'寒玉莲子'难求,除此之外无啥麻烦。"
"那简单,仲府才刚得了五颗'寒玉莲子',求来一颗并非难事。"将药方放回司徒青面前,声音中有一丝狂喜。
轻应声,她隐隐觉得"仲府"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没花太多工夫细想,她立即抛弃疑问,又望了眼身陷重围的丝丽姐
"放她走吧!"
浓眉一挑,娄宇衡玩味道:"你不怕她又来杀你?"
不置一辞,她静默望着渐处下风的师姐。
自讨了个没趣,他也不介意地一耸肩,大掌一挥,壮汉们随即退下,留下丝丽姐在原地喘息
"我不会放过你!"啐了口,丝丽姐凶狠地瞪住她。
压根不将她放在心上,司徒青对娄宇衡道:"赶她走,会碍着我救人。"
不耐烦的语气同时也对他做警告,她不了解这个府中的人,怎么老默不吭声地冒出来。
苦笑地轻耸肩,他抓小鸡似的拎起丝丽姐的衣领,将之带走。
"郡主出言替你求情,快滚。"往地上用力一掼,他笑得冷而无情。
"不用她好心!你们根本动不了我!"逞强地吼叫,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赚烦地摆摆手,数个卫士迅速上前压住丝丽姐,丝毫不怜香惜玉。
"卸下一条膀子,逐出府去。"冷冷令下,他甩头走人。
"不!"失声尖叫,丝丽姐感到害怕。
失去了一条手臂,她还能有何作用?向总压根儿不会再留她在身边,因她将成了个麻烦!
娄宇衡的背影在她眼中模糊,强烈的痛觉在右臂上引爆,以极快的速度笼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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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着脸,丝丽姐摇摇晃晃地倚在墙上,左手紧紧按在包扎好了仍不断出血的断臂伤口。
处身于无人巷道,她纷乱的思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能回新疆吗?向总还会要她吗?
体力不支坐倒在地,她不可抑止地全身发颤。未来是一大片黑暗,特别是她还去行刺司徒青不愿承认向总对司徒青抱有感情,但无名的死因为何,她可不敢忘。
"你倒机伶,知道要找到这儿来。"清和男音异常温柔,一道人影罩住丝丽姐缩在一起的身子。
"师父"颤颤惊惊仰起头,映入眼底的确是向总那张似笑非笑的俊颜。
"怎么?刺杀个不还手的人还失败?丝丽姐,我可爱的徒儿,可否告诉为师的,这些年来你究竟会了什么?"颇为不谅解地蹙眉摇头,看来就像是严师正自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师父,我只是同青儿玩玩"心虚的辩解,螓首垂得似挂在胸前。
"玩玩?丝丽姐,说谎的孩子是不对的。坦白告诉师父,你想杀了青儿?"温柔的低语,像在斥责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充满谆谆善诱的况味。
"不我没有"明显往后缩了缩,她几乎发不出声来。
尽管向总看似平静无害,但不可言喻的气势似个巨石,压得她连气也喘不过来,更别提说谎了
"那,你进庆王府为何?盗宝不成?"冷笑着揶揄,他神态转为强硬。
猛力摇头,她失声痛哭。"我讨厌青儿!她凭什么让师父挂心?她想杀了您呀!"
"你也未免管得太多。"哼笑数声,红眸闪着凶光恶狠狠盯牢她。
不禁瑟缩,她止住泪水,畏惧地在向总的眸光下闪避。她知道,自己大概活不成了。
突兀的一巴掌打在她粉颊上,强劲的力道让她在地面滑行一段不小的距离,衣物磨破了不说,皮肤更是处处擦伤。
腥味晕满整张嘴,绝艳的脸庞变了个形状。
"丝丽姐,你跟了我几年啦!"平稳的脚步停在她面前,低柔的询问带着异样的寒冷。
"十十八年"只敢盯着眼前的黑靴,她的心好疼、好疼。
究竟她的真心在他眼里有多重?是否连半分地位也没有?
"为师的会好好找个地方安葬你的。"举起掌要劈下,心中没有丝毫怜惜,和杀了一只蚂蚁似无不同。
默默闭上眼,罢了!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中,也是种满足了
走出暗巷,向总像个寻常百姓,缓缓在人群中走着。
刚杀掉伴着自己多年的徒弟,他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可以说,丝丽姐才死,他就忘了这个人。
能在他心中留驻的只有司徒青挽起右边袖子,甫痊愈的伤口生出粉红色的新肉,及一道狰狞的疤,他若有所思的抚着那道疤,面孔上是揉和温柔与无奈笑靥。
忘不了司徒青浓到化不去的恨,并随着他每一回的侵犯,愈加深刻。
而,明知如此,他仍不能控制自己对她的侵犯。能得到的只有肉体,心却越离越远
深喘口气,他放下衣袖,侧首望着身旁富丽堂皇的大门,及其上黑底金字的匾额。
"不论你多不屑我的心意,我仍是要拔净你体内的阴毒"用力握紧拳头,他再次瞟了眼那块匾额,若无其事地又混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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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仲昭统。"表示理解地点个头,司徒青总算想起仲昭统就是那个被她丢出谨王府的男子。
"他似乎曾对郡主无礼?"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的娇颜太过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歪头想了想,她默默颔首,却也摇了摇头。"我不懂他是否无礼,但我厌恶他在府中大声喳呼。"
"你说'寒玉莲子'他有?"难得主动开口,娄宇衡颇感受宠若惊。
"是,且已派人送信去讨了。"
点点头,她明眸轻轻瞥了他眼。"请放心,你两个女儿不会有事的。"
"我知晓,但"欲言又止。
异常澄澈的眸紧紧锁住他,无言地询问。
"仲府派人回信,希望郡主能亲自前去取药"想来就令人不快,若非事及爱女,娄宇衡根本不会同仲昭统客气。
"可以。"不多迟疑,她拿起披肩就要走。
为了患者,她愿意做出不算过分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