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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做法是错还是对。若不是他,她今日是不会如此痛苦的。
是他自私啊!带她入谷,喜欢她,一切全凭自己的喜好。
他是该死的,不是吗?
若说扬月的生命中,谁能让她生不如死——那人便是他。而他,也这样做了,不想见她痛苦,不想见她流泪。他却一直让她痛苦,让她流泪。
他真是该死。
明知她会受伤,明知她会难过,明知他应该一开始就远离她,却仍是将她向自己拉近,独占了她这么久,该满足了。
早就该放手了,即使他从很早就想和她过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长得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左苍南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秀气的眉,滑至她紧闭的双目。缓缓地,他俯下身,覆住她泛白的唇。
“大哥”
“我在。”他温暖着她冰冷的唇瓣。
“大哥。”
泪自她眼角淌下,长长的睫毛扇动。
他没有离开她的唇,看入她缓缓睁开的眼中。
盈盈大眼中尽是浓浓的悲哀,他的心毫不留情地刺痛起来。扬月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心口满是哀伤,眼再度合上。
“大哥”她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左苍南轻轻叹息,将她的手包入掌中。
“不要叫醒我,好吗?”破碎的声音出自她苍白的唇间。
“好。”他再次含住她的唇,温柔地承诺。
相握的十指交缠。
泪不断自她眼角流出,所有的回忆像沉入水中一样,飘荡在脑中,飘散得无影无踪
除了
当日林中,她所看到的那个如天神般的男子。
唇上,他的温度很温暖,逐渐传入她冰冷的心。
左苍南微微抽离自己的唇,突然失去的温度让她皱了皱眉,睁眼看他。他温柔地替她擦泪,手合上她的眼,她再次陷入黑暗,被熟悉的温暖和气息所包围。
她知道他将她抱在怀中
他温柔如常的动作一直打动着她的心,她的手紧握成拳
以前的种种只是一场梦啊“小月。”他叹息,唇印在她额上的疤痕上,拥着她身躯的手渐渐运功,热气将她包围,意识开始朦胧、模糊
“小月。”他吻她。
她的意识已散乱,惟一能感应到的便是他的吻。或许只是一场噩梦或许她醒来后一切又如以前
或许
她
她将手放在他手中,缓缓睡去。10
雪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陈旧的大门,划过大门上的官府封条。大门上的门神画像早已不见,而门口上方那“武府”的匾额也不见踪影,门缝长出了草,门角上结了蜘蛛网,门前的台阶缝里生满了野草,而门前的石狮,也只剩下一只,倒在地上。
这是她的家呀
轻轻一跃,她入墙去。
每走一步回忆便像潮水一般涌来。
走入灰尘四起的大厅
就是这里,大哥的剑结束了爹的性命,就在她眼前——她看着那柄剑是怎样剌入了爹的胸膛,泪水盈满双目,她闭眼,任十二年前的记忆将她淹没。
再睁开,身形已不稳
爹爹
年幼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脑中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像
只是依稀记得,爹长得很好看,比德叔及家里的家丁们都好看,但她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他的长相,连“爹”这个词都显得陌生。
隐隐约约记得爹并不喜欢她,爹喜欢大娘的儿子,二娘的儿子和五娘的儿子,对她和娘很少关心
只是,爹是死在她眼前的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即使爹不喜欢她,她仍是喜欢爹的
走出大厅,走到庭院中。
十二年的荒芜,让院内杂草丛生,已经记不清哪一条路,是通向她以前所住的园子的。
脑中浮现出一张与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她知道,那是——娘的脸。
总是在哭的娘,老是哭着打她的娘,问她为什么不是儿子的娘
每次爹来园中,娘都会好高兴,好温柔,也不会哭可爹极少来园中
园子里最疼她的王伯伯、陆管家、每天和她一起玩的奶娘的女儿、厨爷的孙子,全在那一晚死去。
满园的鲜血
捂着脸,破碎的呜咽自喉间散出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是大哥
她懂了。她为什么怕见血,她为什么排斥回忆以前的事,为什么喜欢上大哥后,提起回忆便难受?
她真的懂了。
可她好希望自己仍是那个扬月,有的只是属于扬月的回忆,而武姗姗则带着她的回忆继续在她体内沉睡。
心不会痛了,已经空洞得近乎麻木,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曾经在她面前伸手可及的幸福,变得那样遥远而可笑,总是环绕在她心上的温暖一夜之间全都蒸发了。
十二年前的那一晚,若是她也死在张顺剑下,今日她是不会如此痛苦的。
她将头轻轻靠在梁柱上。
她若是能死在那一晚,一切便不同了。四周的景物开始旋转,软软的躯体缓缓下滑
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接住她即将下滑于地的身子。
“你怎么来了?”她疲惫地睁开眼。
左苍南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陌生的疼痛感自胸口传来。
“回去吗?”他抱起她。
扬月别开眼,点头。
他轻跃而起。
“这是什么?”她看着眼前的剑久久之后,低语。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牵过她冰冷的手,将剑柄放入她手中。
扬月抬眼看他。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她的胸口:“很痛吧?”
扬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左苍南退开两步,看入她的眼。
“你要我杀你?”扬月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他。
他漫不经心地笑,不着痕迹地抬起她手中的剑,剑尖指着自己的胸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姗姗还是小月?”
“你喜欢叫我什么?”剑尖微微地颤抖,剑光映着她的眼眸。
“小月。”他仍是笑,目光渐渐冰冷。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你曾说过我的剑只能用一次。”她苦涩地开口“是指现在吗?”
他笑,目光冰冷。
“是指现在吗?”她看他,他的影像在眼前模糊。
他叹口气,向她走近,剑刺入他的衣衫,她步伐不稳地向后退。
“下了手吗?”他无视她的慌乱,开口。
“不要逼我”她哭出声,向后退。
“我不是逼你,小月。”他走近她。
手中的剑滑落,她痛苦地闭上眼:“你为什么这样做”
“你应该清楚,杀你爹的人是我。”他的唇角泛起笑意“而你,若不是我,过的不该是现在这种生活,是我毁了你一生。”
“不要说了”她捂住耳,泪水不断滚落。
“小月。”他轻声叹息,看着她苍白痛苦的脸,胸口的疼痛感再次传来“你记得那晚的事,对不对?”
她拼命地摇头,泪水怎么也停不住,他是在说服她杀他啊杀大哥
“不要说了”她泣不成声。
他走近她,拉开她捂着双耳的手:“你说过会听我的话,忘了吗?”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她推开他走至墙角。
她泪湿的苍白面孔让他的心狠狠抽痛着。她的发丝凌乱地散在脸侧,哽在喉间的哭泣声,让他几乎想将剑插入自己该死的心脏。
“为什么”她贴着墙的身躯缓缓下滑“你告诉我,为什么”
置于身侧的手紧握着,他看着她将头埋入膝间,瘦弱的双肩剧烈地颤抖。
“大哥告诉我”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她环着自己的双臂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连心脏也不会痛了。
他深吸口气,蹲下,拉开她的手:“别这样,小月。”
她拼命摇头,为什么啊她该怎么办?所有的一切像蜘蛛网一样将她紧紧缠住,哪里才是出口?
他轻抚她的发丝,开口:“十二年前,你爹是我所杀的第九个人。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爹是名武师,不大插手江湖之事。”
他停了停,注意到她的身躯立即僵住。唇边含笑,再开口:“至于他的恩怨情仇,我并不知晓。小月,你知道我的,只要是我接到了委托,不管是谁,是照杀无误的。”他轻轻环住她僵直的肩,语气依然轻柔“所以,你爹与我无仇,我杀了他,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浑身像是掉入冰窟般寒冷。他为什么告诉她这些?十二年前血淋淋的一幕,毫不留情地跃入脑中,深刻且残忍地让她明白,这个男人是杀了他爹,毁了她家的凶手,就在她眼前,他毫不给她爹任何生还的机会,就那样杀了他,杀了他——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他毫不留情地杀了她的爹
“还不明白吗?”他语气带丝笑意,手轻抚她瘦弱的背“杀我,是应该的。”
她无力地闭上眼,却再也笑不出来,是一个巨大的深渊啊怎么爬都爬不出去,连最后一根通往外界的藤都断了
恨!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要体会这个字,如今却真真实实地摆在眼前。
睁开眼,她缓缓抬头,目光触到他冰冷的双目——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你好残忍。”她缓缓开口。
“是吗?”他轻柔地笑,冰冷的双眸下是深沉的痛楚与苦涩“现在发现并不是太晚。”
“你真的好残忍。”她痛苦地别开眼。
“小月。”他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轻触她冰冷的面颊。
她没有避开他的手指。
轻轻滑过她的脸,他收回手,起身,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为什么
即使问了自己那么多次
扬月再度环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任由深深的悲哀在心里蔓延。
左苍南缓缓朝林子走去,眼中是无尽的冰冷。
残忍?
她当真是说对了。
他不仅自私,而且残忍。相当地残忍,所有的一切全为一己之私,一己之欲,凭着自己的喜好,任由事情发展到此,一遍又一遍地伤害着她。
“残忍”这个词用到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残忍啊他苦涩地轻笑
早该让她远离自己的,在他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久地停留在她身上时,在她的身影慢慢由他眼中走入心中时,就该让她远离他的,可他仍是将她拉向自己。
他从不相信报应这回事的。
如今,却不得不承认。
那片曾开得妖艳的桃花林已过了花期,枝头孤寂地挂着几朵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花风吹过,一片花瓣飘落。
忍不住,他伸出手,接住那片花瓣,像是像是掬起她如花的笑靥。
“她还不肯出来吗?”绯丹手上端着盛着食物的托盘。
红菱摇摇头:“三天了。”
绯丹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看,眉头微皱。
“绯丹姐,很严重吗?”红菱绞着手中的衣带,看她。
她无可奈何地点头。
“是和大哥有关吗?”红菱的凤眼中闪着疑惑“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扬日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
绯丹的目光瞬时变得难测:“若是能告诉大家,事情也不会如此严重。”
“可大家都是一起的,不是吗?”红菱有些激动,却仍控制着音量,怕里面的扬月听到“有什么事,说出来可以大家一起商量呀。”
绯丹看她,半晌,压低声音:“大哥来过吗?”
红菱摇摇头:“绯丹姐”
“不用问了。”她放下手中的托盘,看着面前的食物,不语。
扬日的身影出现在庭院,放在石桌上的食物映入他眼中,拳头紧握。
“阿日。”绯丹朝他摇头。
他叹气,目光不曾移向那扇紧闭了三天的门:“走吧,不用守在这儿了。”
“阿日。”红菱不解。
“没用的。”他看向红菱几夜未眠的疲惫面孔。
“小月姐一直没吃东西。”红菱握紧了拳头,颤抖的身躯略显激动。
扬日终于看向那道门,半晌,他忽然抬手,一掌劈向那道门。
“阿日。”绯丹、红菱同时叫出声。
“哗啦”一声,门在扬日掌下袭成两半,他拿过放于石桌上的托盘走了进去。
“扬日,你——”红菱怒叫。
绯丹拉住她。
“绯丹姐,你放开我。”红菱怒看向绯丹。
“你在这儿也不是办法,阿日知道怎么做。”
“他”红菱甩开绯丹的手,使劲跺两下脚,却无能为力。
窗边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上,头放在膝上,仿佛已在此坐了千年,任何事情都不能惊动她。
“小月。”他走上前,将食物放在她面前。
她仍是没有动半分。
“小月。”扬日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她瘦削苍白的脸让他心口一痛,扬日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阿日。”半晌,她眨眨眼。
“吃饭吗?”他温柔地笑,拳却渐渐紧握。
“我不饿。”扬月垂下眼。
“小月,”他坐到她面前“是临风和御石下的厨。”
她没有再开口。
扬日的眼一阵剌痛,他捧起她的脸,那张曾经生动活泼的脸,变得如此的麻木。
“我喂你吃好不好?”他仍是温柔地笑。
扬月看向他的脸,一动不动:“我不饿。”
“小月。”他痛苦地低语。
“阿日,”她扯出笑容“我真的不饿。”
她木然的笑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阿日”
“听我说,小月,你不能再这个样子,大哥他”
“不要提他,好不好?”她小声地打断他。
“你恨大哥吗?”
扬月使劲想推开他:“不要问我。”
扬日没有让她挣脱,仍是紧紧地抱着她,她的反抗让他无奈地开口:“好,好,不说,不说,先吃饭好不好?”
扬月终于停止了挣扎。
“先吃一点点,好不好?”他试探地开口。
他小心翼翼又满是希望的问话,让她的眼感到有些涩忽然间,她开始憎恨起自己来了。她到底让他伤了多少心,担了多少心,扬日他也有自己的痛她凭什么让他如此担惊受怕?
“好。”她酸楚地开口。
扬日欣喜地放开她,拿过食物托盘放到桌上,端过碗。
“哎呀!”他惊叫“有点凉了,我去叫人热一下。”
“嗯。”她点头。
“先吃这个。”他递给她一盘小点心,又跑到门口叫了名下人,将饭菜拿到厨房加热。
“谢谢。”她吞下一小口点心,微微皱眉。
“怎么了?”扬日担心地看着她。
扬月使劲地摇头,泪水终于滚落。
“小月。”他紧张地抹去她的泪“怎么了?”
扬月哭倒在他怀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扬日轻柔地抚摸她的发。
“我想见他”扬月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我想大哥阿日”
“小月。”他无语地环住她。就这样抱着她,明显可以感受到她的伤痛及无助。扬月是如此需要人保护,她怎能受这种苦?他以为有了大哥,扬月便会幸福一生,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大的变故。两种感情——扬月——他紧紧环住她颤抖的身躯,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无力,就只能这样环住她。
“有什么事吗?”左苍南点亮灯,转身看向立于屋中的史云。
史云紧了紧双拳:“小月一直没有出门。”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浅笑,心中的刺痛感再度袭来。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史云的怒气窜上,因为他的态度。
左苍南黝黑深沉的目光异常难测。
“大哥和她在一起了吗?”史云向前走了一步。
“在又如何?”他笑。
“你在乎小月吗?”史云像是用了不少的勇气,直直看着他冰冷的脸。
左苍南微微眯眼,不语。在乎?他岂止是在乎,对扬月的感情连他自己都惊讶。若扬月是苗人,他多半会以为她对自己下了情蛊,否则以他这冰冷的性情,怎么肯会有这样强烈的情感?
“大哥!”
“若无其他事,你就回去吧!”他转过身,向屋内走去。
“大哥,你爱小月吗?”史云再次开口。
他微微侧身,唇边带有浅浅的笑意:“很重要吗?”
史云痛苦地闭上眼,大哥不爱小月吗?脑中闪过昨日扬月终于肯出房门时,那苍白的脸。他知道,那是因为大哥,扬月是如此地在意大哥,而大哥对她——无情吗?扬月痛苦而毫无生气的双眸深深地扎入他心中是大哥负了小月吗?史云的心中忽然起杀意,他的手微微颤抖
“想杀我吗?”左苍南微转头,停下。
“啊”史云猛然回过神,额上滴下冷汗。他他在想什么?是大哥啊,他从小最崇敬的大哥他在想什么
左苍南微笑:“杀人之前,不能有杀气,这是必修课。你忘了吗?史云。”
史云退后两步,脚步不稳。
“大哥”
“你喜欢小月?”他唇边带笑。
在他深沉的目光下,史云点头。
“很好,若是为小月,我不怪你。”
“大哥你”史云后退,抵住门。
左苍南目光转寒,走向他:“知道小月为什么那么痛苦吗?”
史云摇头,全身发冷。
“那我告诉你好了。”他笑,缓缓开口“我十二年前杀了她的父亲,就在她面前。”
“杀了小月的”史云睁大眼。
他含笑点头。
“他父亲死后,她在街上当了两年乞丐。”他漫不经心地笑。
“乞丐?”扬月那时才多大?她是怎样过来的?
“没错。”
史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属于“大哥”的影像逐渐消失——他这才发现左苍南令人惊讶的年轻眼前的人立于他眼前这位英挺俊美的人是抢走了扬月,并且伤她至深的男人。
手已握成了拳。
“对不起,大哥我愿为你死也愿为扬月死”史云抽出刀,退开两步,刀往自己胸膛划下。
左苍南飞快地点住他的穴。史云诧异地看向他,雪白衣衫上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眼前左苍南的影像有些模糊。
“你不用内疚,”他微笑,按住胸口“我活着,只会让小月痛苦。”
史云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原来他错了他努力想张口说什么。左苍南将刀从他手中抽出,在衣衫上拭干,朝屋外走去。史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有东西滑落
他错了
扬月起身走到窗边,缓缓望向竹园的方向,左苍南的脸映入脑海,与十二年前的血光在脑中不断闪现、交错。
老天在作弄她
曾给她那样的幸福,现在又将一切毫不留情地粉碎。
她真的是一个与幸福绝缘的人
抚摸着手中“风间门”的令牌,心空虚得可怕。
她与大哥
从此,便是陌生人了啊狠心不去想他所有的温柔与千般的好,从此,一切便与她无关了,不是吗
瘦弱的身影在窗边站立许久之后,朝竹园走去。
又是血
雪白的衣衫,她曾替他洗过的那件衣衫,前襟满是鲜红。
大哥若死了若死了她该怎么办不敢去想啊若是他死了
整整十年的朝夕相处,他是她人生的全部,她放了那么多感情在他身上,他怎么可以死?那样的大哥怎么能死?他的温度、气息、话语、笑容、身影,那样深刻又清晰地刻画在脑中,他不可以死的啊“大哥!”她猛地自床上坐起。
“小月,你醒了。”扬日冲上前。
“大哥呢?大哥呢?他受伤了”扬月紧抓着他的手。
“大哥不让我们替他疗伤。”扬日的脸上闪着焦急。
“我要见他。”她飞快地下床。
“小月”
“我要见大哥。”扬月坚定地看向他,目光却饱含痛楚“我不要他死。”
“去吧!”半晌,扬日开口。
扬月飞快地朝竹园奔去。
左苍南坐在椅上,血仍在流,这是他自十四岁之后,第一次体会“死亡”十四岁也曾挨过致命的一剑,那一剑来自他的师父。之后便再无人可伤他,这真还是第一次呢,却与那时的心情完然不同。
扬月
她会忘了他吧。
他有些泛白的唇勾出笑容。
“你打算这样流血到死吗?”门被撞开。
他微微转头看向来人,轻轻一笑。
“这一刀刺偏了。”
他衣衫上的鲜血以及渐失血色的脸刺痛了扬月的眼。
她飞奔至他的面前,伸手欲替他点穴止血,他轻轻捉住她的手,手指的冰冷一直凉入她心里。
“为什么?”她痛苦地看着他。
“你出去吧。”他笑。
她的心狠狠地抽痛着,这这就是她想看到的吗?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她该怎么做
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般涌入脑中——大哥教她写字,大哥教她念书,大哥教她武功,大哥教她弹琴大哥教她配药大哥给了她二十来个兄弟姐妹。
她这一生所有的情感全属于“风间门”;这一生所有最美好的回忆,全是属于那个叫扬月的女孩的;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全是与“风间门”中的大家一起度过的。七岁之前的一切既模糊又残忍——即使即使没有爱上大哥,她也——不愿让他死的,他给了她一切也给了“风间门”中的所有人一切,她不能没有他——而“风间门”更不能没有他。
“你不能死的。”扬月痛苦地开口。
他笑,将她的手置于唇边:“很痛苦吧。小月,你知道吗?若没有我,你不会这样痛苦。”
她看着他,缓缓退开,自怀中拿出短刀抵在自己的颈项。
“小月!”他大惊,心口的恐惧真实地传来。
“你若死了,”她缓缓开口“我绝不会独活。”
“放下刀,扬月。”他的脸更显苍白,胸口血流不止。
扬月的刀毫不留情地划过自己的颈项,一道血痕看在左苍南眼中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说过,大哥在哪儿,扬月便在哪儿;大哥活着,扬月活着,大哥死了,扬月绝不多活半天!”
“傻丫头。”他虚弱地闭上眼。
“大哥不要逼我!”她加重手劲。
左苍南睁开眼,半晌才道:
“放下刀吧。”
扬月扔掉手中的刀,飞快地替他点穴止血。从他屋内找出药粉及干净的衣物,跪在他面前替他包扎伤口。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发,目光未曾离开她的脸。
“让你难受了。”他的手移至她的脸庞。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若死了,我会更难受。”
他心口一紧,半晌,苦涩地开口:“不值得,小月。”
“为什么?”她抬眼看他。
他轻抚她的脸:“傻丫头。”
她垂下眼:“我不想你死”
他不语。
“我不想把这段恩怨延续下去。”她开口。
“你恨我吗?”好久他才开口,眼神复杂。
她咬唇,轻轻摇头。她没有办法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微微动容。
“小月!”他轻叹。
她替他包扎完毕,看他:“大哥我不想”她不想离开他,可
“你想说什么?”他笑。
“没”她忍着泪,摇头。
“不要忘了我。”她忽然开口“好不好?”
“小月!”他微微惊讶,没有错过她眼中绝望的眼神。
她自怀中拿出令牌,放于他掌中。
“决定了?”他的大拇指划过令牌,苦涩地开口。
她点头:“我想替父母守孝。”
他闭上眼,点头。
扬月站起身,弯腰,靠近他俊美的脸:“大哥不要寻我若是以后,我们还能相见,大哥我做你的娘子可好?”
“好。”他看她,温柔地承诺。
扬月微笑着俯下身,唇印在他冰冷的唇上。
窗外,月光如水。
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