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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看着在金色阳光下仍旧显得刺眼的赤红色跑道,我在想我的人生是不是至此终结于此处。
八百米,梦魇一样的数字和一个体育运动的代名词,始终是心里的纠结和痛。老师拿着记录成绩的板子站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今晚的晚餐会是什么一样地简单陈述出这样一个事实,八百米测试。我盯紧了不远处那一片已经红掉了的云层和脚底下赤红色的跑道。通常红色会让我莫名心慌,觉得诡异。
不说话了“穿越”了,被绊倒也不知道了。
遇到害怕的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是这样的状态,希望自己自此能够去到一个真空的地方,没有人看见我了,没有人知道我了,我就不痛苦了。
还是要紧牙关要跑,早死早超生的意思因为在这样的场合懂得得太过深刻,所以没什么好解释或抱怨的。
又是不及格,我的没有运动神经究竟要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才算贴切?人家可以立定跳远跳两米我只能有一米四的小小挣扎,人家就算是气喘吁吁也至少能坚持在四分钟之内搞定八百米我却连五分钟都无法熬过去。
很多的事实证明的,我的细胞里根本不存在运动这一项。
老师看着我的神情总是带着点无奈和怪异的。有这样的小孩么?都长到成年人的年龄了怎么还这么手脚不协调外加脑子不灵光呢?教了多少遍的动作偏偏就是一样都无法领悟。
我看着老师的眼神总是带着点无辜和奇异的。有这样的小孩么?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咬牙挺过去的东西没有一次会是成功的。
从小到大面对体育的那一瞬间,我总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掉了。
二
知道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我一整个晚上没有睡着。
考上了是什么意思呢?就因为你考上了,所以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快乐然后去接受礼物和赞美么?
那我似乎是有些悲惨的。
靠着一面冰冷的落地大镜子,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是有人说了么,当人觉得孤单无助或者害怕的时候,就会本能地将自己回复到还在母亲体内的那个最原始的姿势以此来保护自己。
没有眼泪,没有抽泣,甚至连一点点质问自己的倾向都没有。
我觉得这个赌局是我长了十几岁输的最惨的一次。考上大学并不能够成为一个人的最终目标,而我总觉得自己的梦想因为那个没有进入的第一志愿而彻底淘汰出局了。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了,怎么办呢?我偏偏输掉了最重要的哪几项中的期中之一。奇怪的是没有抱怨,没有声音,我的世界就此灰白,雾蒙蒙的天色,反倒让我觉得安全。
我将这个短途中的小梦想坚持了那么长的世间,到头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句话,你考上大学了。是啊,我是考上大学了,可那有怎么样呢?你们用得着那么激动地来祝贺我的成功么?你们知道此刻只有沉默和彻底的遗忘才是给予我最好的礼物么?不要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好吗?我真的知道生活还要继续的,而我也已经无法对这个结局做任何驳回的动作,有的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
可哪怕仅仅是一分钟的安静时间,我亦希望好心的你们可以赐予我啊。
三
我开始习惯以一个听故事的人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老高明年参加高考,什么话都会想告诉我,我也什么话都会想告诉她。我们不是亲人,却可以像亲人一样亲密,我总觉得我们的母亲在冥冥之中大概是由某些血缘关系存在的,不然她们怎么就这么伟大地造就出了这么相像的我们出来呢?我们有天长地久的约定,有彼此不用说话相距很远也依旧存在的默契。我们一路跌跌撞撞,鉴证彼此的同年和少年,直到今天的成年,虽然没有共同经历每一天,但却是每一个过程都必不可少。
我对她说过的,你看你看,我们今年都是十九岁,但是我们认识,已经整整十三年,十三年依旧不会断掉的亲密,出了你的父母兄弟,血肉之亲,有谁可以给得起?
杨是高二时候才熟络起来的女孩子,是那种很舒服的存在。你不用跟她讲很多话她就懂你了。而当她愿意来跟你讲很多话或者听取你的意见的时候,你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跟她做朋友的感觉是很好的,那是真正的可以信赖的朋友。
她最喜欢讲的是爱情,爱情,每一个女孩子心里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点的梦想。她有爱她的男孩子,她的世界充满矛盾与冒险,听她说故事的时候,我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是你永远也经历不完的,而当你鼓起勇气的时候,你就可以去尝试青春期里不同时段的冒险。
她做错过很多事情,但我从来无心责怪,即使她希望有一个人来说她。
什么才算是错误呢?考不出八百米跳不远算是一种错误吗?那我大概就错得非常离谱了。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的,而我们无法将之百分之百地呈现到任何一个人面前。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只能占据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而已。老高是这样,杨也是这样。她们分别在我的六岁和十七岁的世界理出现,而我也出现在她们这个同样的年纪。能够让彼此的生活有所交集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能够知道一个故事又代表着别人对你多大的信任?如果说有错,那只是时间的错,空间的错,绝不会是我们思想的错误。
如果我们认定了一种幸福的方式的话,那就去做吧,不用对得起任何人,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
四
我也希望自己的幸福里包括爱情。
我喜欢的男孩子,他的身上必须具有某种骑士一样特别的品质。如果说他是为了弥补我的运动不足而出现的话,我希望他可以如漫画中的人物一样,能够将机车开得风驰电掣或者依靠冰刀舞蹈。如果他是为了艺术而生的话,我希望他是一个有着冒险精神的孤单旅行家,背着旧旧的行囊,穿越过很多地方,脖子上永远挂着他心爱的单反相机,小麦色的皮肤和明亮的微笑。或者他是天生的王子,会一点点钢琴和一点点漂亮的钢笔字,偶尔会摆弄只有小说里才会有的小小浪漫,永远穿着低调却不失品味,会有着好看的修长手指和让人觉得安全的骨架突出的样子。
又如果,他注定是个平凡人的话,那就安于自己的生活,每天柴米油盐,满足而快乐地生活。为了一点点薪水和还掉买房的贷款而拥挤在地铁和人群当中,会记得安排周末的娱乐活动,看电影吃饭,或者仅仅是牵着我的手走马观花地压马路,什么也不买,看看就好,我已满足。
如果要我遇到,请让我遇到第三种人。他会偶尔下班路上接我回家,握着我的手说,我们回家。
很温暖的四个字,这就是我希望得到的全部保证。
五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特别不适合浪漫或者是瞬间的疯狂?
那为什么当我在翻阅巴黎没有摩天轮的时候还会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就是我相像着的未来的样子了。终于的经济独立,硬是离开自己的巢穴去寻一片出路,会有一个小男朋友,他要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小小幻想,不喜欢钻五,仅仅是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幸运遇到。我们可以为了一个理由而奔走在一个我们并不熟悉的城市当中。
为了生活而作出的任何决定都应该算是明智的。
为了生活,所以要拼命地赚钱,也许会受到老板的压榨,可谁让我们没有当上资产阶级而非常忘我地成为了无产阶级中最要命的那群垂死挣扎着的人物呢?当开会的时候就悄悄地开几分钟小差,当超负荷的时候就使眼色让女伴出去站在楼道里聊八卦,当失去爱情的时候,就收拾行囊潇洒而毫无眷恋地离开。
离开,是为了新的开始。一个人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停留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我们需要时间积蓄更多的勇气和能量,让我们足够强大去飞翔。
而为了爱而飞,却是因为,我们太缺乏安全感,以至于不停辗转,只为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承诺。一个会握着手,一辈子的承诺。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不会怀念夕阳下的赤红色跑道?
那种快要死去的绝望,永远不会及格的恐惧,老师无奈的笑脸,同伴尴尬的沉默。
我的,无动于衷,暗暗神伤。
跑不动就用走的,谁说幸福不可以用走来抵达?
六
我用一种无比安心的状态,听着once的“falling slowly”写下一点心里的话。
我知道自己的未来不会出现举世瞩目的成就,如果可以在这一方天地里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真正不再惧怕黑夜中一个人行路,那我就成功了。
如果,可以遇到一个人,不因为年龄或者生活需要,而仅仅是可以简单地相处在一起,我想我就已经想去朝圣这对我万般仁慈的天主了。
进大学了,很多时候老师上课会提出关于社会的很激烈的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去追究出这些问题的一个所以然,诸如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社会究竟还有没有纯粹的真实,纯粹的公平,我们身处课堂之上的真正意义,我们接触社会的真正目的等等。身边的人在踊跃发言,我却可以非常不给面子地睡大觉。为什么要追究这些?如果我们可以在这方土地上活得快乐,给别人带去一点美好的回忆,给自己留下一点美好的纪念;如果我们可以有一个养活自己的未来,偶尔拉着男友或是老公的手出门小资一番,或者甘于背着行囊趟过世界的大好山河,用自己不算华丽的笔触记录下每一个聆听到的真实的故事,这样的生活不是就已经很美妙了么?
当我们在追问自己,你的生活有意义么?你每天没命地工作只是为了获得生活上的保障,而其余的便是服从上司和自己命运的安排,这样的现实你甘于诚服于其中么?
我只想抿唇微笑。如果我的工作可以换来我简单的生活,换来偶尔放松时暗叹侥幸的小快乐,如果我的屈服可以换来一点安定的成分,那么何必把这样一个无限的话题扩大得更加无限?我们实在平凡,而真实能跳脱平凡的人何其少数。如果不能,那就得学会自得其乐。
我曾在送给杨的生日卡片上写,幸福需要别人来给,然而快乐却是自己给的。如果我们无法得到幸福,那么请让自己的每一天都快乐。
我们需要更多的是生活这杯白开水里偶尔加入的油盐酱醋糖。很多其余名贵的调味料太奢侈,更加不适合与白开水搭配。如果我们愿意,简单的调味料依然可以给这杯白开水带来别样的风味。
我尝试着以这样的心态接受自己的体育不及格的现实命运,同样也接受着,我与曾经奋斗三年的大学梦擦肩的命运。
七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七这个数字了,虽然她没有十全十美般的美妙,可她依旧可以成为一种结束的象征。
从开始写这些乱七八糟到现在的终将结束,这当中经历了一些小小的心理波折。我的心理测试测出的结果是我是一个及其矛盾的个体,我的乐观指数和我的悲观指数可以以平分秋色的姿态出现,这充分说明了一个异常简单的道理。有的时候,好与坏只是一念之差。
如果老高看到了这些闲来无事写下的小小感触,我希望她可以以平静的心态来接受即将到来的一切。让我们相信这一切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一如我们十多年来没有间断过的亲密。
如果杨看到了这些,我也希望她可以不要再纠结于一些问题。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华丽的冒险,只是我们各自都走在各自的道路上,看得到别人的身影却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步伐。我们借用着别人的眼光来评价自己,却忘了最重要的那条路是自己在走,而要将其走向何方全凭自己做主,由不得别人的目光。
而我,在写完了这些让我莫名喜欢的字句之后,心里那一大块对于体育和梦想碎裂的阴影终于淡却了一点点。
我早就说过了,七是个好数字的。
我正在努力使自己快乐,而我的幸福,在别处。
我没有积蓄出足够的能量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甚至我不曾跨出自己小小的领土哪怕一步过。很多事情我喜欢让它不确定,等到它到来的时候才能叫我惊喜。
等到有一天,当我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去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尝试更多一点的事情的时候,也许我会听到幸福敲门的声音。
幸福在别处,请你相信,它终究还是存在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