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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跳上甲板的蝶羽回头俯身欲将潋滟拉起,岂料才回头,一身朴素的新娘已经婷婷站在她身后,对这轻易攀上绳梯的俐落手脚,蝶羽露出讶然的眼光。不多久,其它的兵士已经一船。下令手下吊起小舟,蝶羽领着这美丽的女子走向她的主君,后者正倚靠在船栏边聆听着船长的演示文稿,见到她们之后,才挥手打断船长的话,转向她们。
“殿下,新娘带到。”
耳听着蝶羽的报告,潋滟暗暗苦笑——什么口气呢?像是带上了一个即将处刑的人犯似的。安静地仰视着眼着站在船头俯望她的年轻男子,潋滟有点不可思议的发现,她的丈夫远比自己想象的年轻太多了不,该说——她知道暝国太子只大她三岁,单就年纪看来当然很年轻;但是如果加上这位太子十四岁就开始出入生死场的经历,她总以为他脸上会带些风霜途尘
可是眼前的男子却有着一张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秀丽的容貌。瘦削的脸型上有着挺直的鼻梁、两道微微挑起的长眉以一般标准来说稍微细了些;这使他看来有点纤弱。薄薄的两片唇抿着一抹教人猜不透的微笑,属于大陆的白皙肤色、比海民们更直更黑的头发整齐简单地梳理成短辫垂在胸口。
他相当高,却不是壮硕型的男人;露在战甲外的手臂有着结实但不夸张的肌肉,可以想象他全身都是如此。但是只要被衣服遮掩住,他甚至可以假扮成少女而不被任何人怀疑。若不是那双冷得可以穿透人心的锋锐眼眸,实在很难相信传闻中让各国闻风丧胆的暝国战鬼竟然生得这么漂亮
“哦”对方开口了,还是那抹淡淡的笑容,笑意融不进眼底,潋滟只觉那冰刀般的眼神肆意切割过她全身上下,宛如要将她四分五裂。然后一声漫不经心的回答:“还不错。带她到船尾的舱房吧。”接着,他面向一旁有着满面胡须的健壮男子下令:“船长,准备开船了。剩下的演示文稿等晚餐过后再继续。”
“是。”
潋滟愕然地看着一群人因着这个命令开始行动起来,可是真正震惊她的是那句‘还不错’——这是什么意思?好象她只是一个女奴或是一样商品般的即使对方并不当珍珠海是个可以平起平坐的国家、即使她的身分在暝国太子眼中根本毫无价值,可是连最基本的尊重都
蝶羽走到她身边示意她跟着走,却发现一直显得很从容的新娘面上出现了教人微微一惊的薄怒——仅仅是蹙起了那双柔细的眉,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瞬间掠过蝶羽脑海中的是暴风来临前阴郁的天色和灰暗的海面,依然平静却教人心中惴惴难安。
在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前,手已经稍嫌粗鲁地抓住了潋滟;后者怒视了她一眼,竟教她一时呆愕不知所措——这边的皇太子注意到他的副官竟然出现难得的慌张神色,一时饶有兴味地回身倚着栏干观赏起来。观赏归观赏,对副官的窘状或是未婚妻的愠怒他都没有半点关心的表现。
潋滟很快地将视线移向这优闲的旁观者,毫不退缩地迎上对方冷漠的眼,狠狠直击——终于皇太子收起了唇边的笑容,轻蔑而冷淡地睥睨着底下的长发美人,然后那双原本除了漠然什么也没有的冷锐眼眸里渗出了恶魔般的笑
太过分了
潋滟看见了在皇太子身后明亮的蓝色的海天、远远近近分布着的岛屿群她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则看见船的周身架着一尊尊火力强大的炮——这个人不会介意现在就把珍珠海烧灰烬,哪怕是在她的面前。
她垂下眼帘,低弱而无力地:“蝶羽将军,请带路。”
蝶羽愣了一下,看看主君,容貌秀美的皇子对她身边的女子笑着,投以教人心颤的注视。她明白了,当先领路“跟我来吧。”
船舱的布置很简单,一张硬板床、一套桌椅,还有事先送来的几个箱子,里面是海民们为潋滟预备的换洗衣物以及一些必要用品。宽五步,长四步,比起底下的船员舱房当然算是很好的了,之前这里是蝶羽的房间,既然新娘上了船,蝶羽就得下去和船员们一起过夜——当然不会和这位美丽新娘说的是如果皇子传召,她也有可能在皇子的舱房留宿的。
“离暝国的船程还有四个月,你就在这里待着做些心理准备吧。”
蝶羽看着她坐在床上默默不语,刚刚如同光焰般灼人的怒意现在完全不见踪影。微微低着头的她,好象一下子变得很黯淡,让人难以相信。
这是雪契的第六个新娘多么不可思议。之前五人她至少见过三个,个性虽然各自不同,却都是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要人伺候要人搀扶、或是过度礼貌像个木头妹妹、或是动辄落泪、或是大发雷霆。可是眼前的女子——却是第一个让她讶异之后又感到惊惧的她忍不住好奇,一时竟然也不想离开此地。
注意到这位女将军依然站在原地,潋滟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有事吗?”
“只是有点好奇。”
“请说。”
蝶羽笑了起来,拉开椅子干脆地坐下,翘起一双结实的长腿打量着她“你和其它人很不一样。”
“其它人?你是说前五位新娘?”
蝶羽含笑不答,继续说:“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带侍女或陪嫁者?”
潋滟纤眉一挑,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带?”
“——你是珍珠海的公主不是吗?”蝶羽跟着不解“一国的公主远嫁他国,就算带上四五十个陪嫁的侍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呀。”
潋滟绽开了温柔的笑靥——再一次地,周围的空气跟着变化了,珍珠海的暖风透进这小小的舱房,洁白的云和隐在云后不炽热却明亮的阳光教人身心宽广耳听着潋滟轻柔的话语,蝶羽不甘心却无法否认自己的情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牵着走——以和雪契全然不同的方式
“我不是公主——我是继承者。”她低低地向着来自异乡的陌生人诉说着珍珠海的传统:“海民有领导者,可是没贵族。身为领导者的继承人,所拥有的无非是责任和义务我和妹妹则一如海民的女孩那样长大,学习一切生活的技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是了,他们叫你副岛主。”
“嗯,因为我是。”潋滟抬眼对她粲然一笑,笑容中的自信和果断一如她的母亲桑雅夫人。“我从十五岁开始替母亲分担珍珠海的事务,到现在母亲负责珍珠海的对外贸易、国际关系以及重大事件的裁决,我则替母亲管理海内的零碎问题。所以我说过了我不是养在深宫等着出嫁替国家得到利益的公主,我是以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地位的继承人。海民们的婚礼很简单,双方情投意合就可以成婚,没有嫁妆或是聘礼的约定。所以你的问题我从没想过”说着她敛去笑容,叹道:“不过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不过是个贡品吧?贡品还带着侍女去,不是很好笑吗?”
这句话让蝶羽沉默了很久,半晌转过身不去面对潋滟。“再怎么说,你是要远嫁的人——难道不想带个亲近者在身边吗?”
“这个嘛”潋滟笑笑,摇摇头。
传说中那五位新娘所带的陪嫁在新娘死后一律陪葬全部烧成灰烬。那个战鬼——她的丈夫——说得冷酷:“这些人不是来陪他们的公主的吗?那就陪到地狱去好了。‘这是传闻但是虽然她不一定会死虽然海民们也提过要派一些人跟着来照顾她
“但是,副岛主”长年跟在母亲身边的总管焦虑地说:“你这次是要远嫁他国。不说其它的,光是你孤身一人前去,我们就无法安心啊!”“龙叔”她看看身边的长者,看看母亲。妹妹被摒在门外不得入内,却也能从窗口看见她不安的身影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她还是摇头“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看便知是粗犷的热血男儿。总管暴跳如雷“那怎么可以!谁知道那个恶鬼会怎么待你!那些大陆的人一个个阴险又狡猾,你孤单一人,要是被谁欺侮了,他们也不会帮你的!”
“龙叔你偏见太深了。”她忍不住要笑“大陆的人也是人,人都是能谈话、能思考、能体谅别人的。”
“那是你太天真了!你孤单单一个人,如果你的丈夫不把你看在眼里,那还有谁会在乎你这个远方岛国来的新娘?帮助你要是没好处可拿,他们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呢!”龙叔愈说愈快:“而你那个丈夫已经杀掉五个新娘,又有什么理由要对你特别的呢!”
桑雅急急地唤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一看潋滟神色黯然,他摸摸鼻子住了口,别过身重重地再强调了一遍:“反正,我就是不赞成你一个人去!”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潋滟低低地开了口:“我也不是不希望身边能有些说体已话的人可是我要一个人去。”
“副岛主!”
“母亲。”她转向一旁的桑雅夫人“您能了解吗?”
桑雅默默地闭着眼睛良久,张开眼帘时眼底泛着水光。“潋滟我真是对你不起。”
“没有的事。”她笑了笑“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你们母女俩在说什么?到底是在说什么?!”龙叔生气地大叫着挥手,可是她和母亲看看他,谁都没有回答。
“我当然希望。”她幽幽地接续了蝶羽的问题:“但是何必呢?珍珠海很大,可是能居住的地方不多。海民长久以来维持着一万多人的数量,禁不起任何损失。我只想”看向身后那堵色彩灰暗的船板,好象透过它看见了外面的海与天“让我所爱的海,保持着它的原状再者,”她陡地轻笑一声,回过头来“迎亲的船竟是战船,殿下的心意也很明显了不是吗?这艘船有个容纳我的舱房已经很令我讶异了,我若是要带陪嫁的侍女,要睡在哪里?与其它的战士们同处一舱吗?”
“殿下军纪严明,兵士们是不会乱来的。”蝶羽不以为然地辩解着,换来潋滟淡淡一笑“我相信。但是我不可能让我的族人之女与一群男子独处四个月,想必你的殿下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蝶羽心头一悸,好精明的女孩船尚未出港前她就问过雪契为什么要开战船
‘我厌腻了那些把自己的公主捧在手心的奴婢嘴脸。再说就算是用火烧了了事,我也不想为了这些贱民浪费木柴。’雪契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次选的女人,据说是个恤民的公主,看到战船,就算她想带陪侍者也不敢了吧。‘蝶羽难抑心头莫名升起的不快感,转身就想离开。身后的潋滟突然出声:”将军请问您一个问题。“不想回头,她煞住步伐僵硬地:”说。“
“这艘船不”潋滟两手交握,轻轻地:“暝国——或者说,皇子殿下为何知道这条航线?”
蝶羽回头端祥着她,发现她眉间的忧色,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看她痛苦的样子。“哦听说这是珍珠海不外传的秘密。那么,你应该很容易就能了解,海之一族有内贼。”
潋滟微微一震,将头垂得更低。长发遮掩住她的面容,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蝶羽冷冷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她却抬头对着她笑了。“我想不可能,不过多谢你,我不必问了。皇子殿下果然是很可怕的人我很高兴我答应了婚事。”说着高兴两字,她却有些空洞地弓起身子,有些茫然的美丽面庞轻轻倚靠在船板上,不再说话。
蝶羽不悦的感觉更深一层,这无名的感觉让她痛恨,转身想出门,又觉失了风度,有点不自然地,她在出门前补了一句:“请好好休息,潋滟小姐。对了只要你不妨碍秩序,你可以在这艘船上四处走动。”
“多谢。”
潋滟听着蝶羽的脚步声离开舱房。心绪却全在刚刚的话题上——内贼?不可能。知道这条航线的只有外婆、母亲、她——以及将要知道的妹妹。就连祭司之长和龙叔都不晓得的航线可是这并不是不能自己探查出来的,若是这样,暝国注意珍珠海少说也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
现在她真正觉得心冷——在暝国眼中宛如一粒沙的珍珠海,都能派人花费时日探查到这个地步。若是真的开战,珍珠海毫无胜算高兴吧,是该高兴。但是贴着船板感觉到船正在动,正在远离她所爱的、生长的地方。她越发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胸口,想将这心碎的感觉挤出体外——哭吧
没有任何人会看见,没有任何人在关心。
哭吧
“你对我这次的对象似乎很有兴趣。”
“她很特别”
拥着衣物缩身内侧,她看着皇子悠然抬起上身,将臂枕在颈后。结实的肌肉在比例优美的身架上格外迷人,即使皮肉上留着许多触目惊心的疤痕,论肉体魅力,雪契的确是无人能敌的俊美男子。但是他太冷被他拥抱,即使身体是火热的、即使在激情的浪涛之下灭顶,心底不断翻涌上来的冰冷,仍然教她忍不住想紧抓着些其它的东西取暖
“说看看。”
“她不像一般的贵族女子她有傲骨,但是相当内敛。外表看来很温柔,可是我感觉得到那水一样的温柔底下,有着非常灼烈的火在燃烧着”蝶羽一面低语,一面回想着这第六位新娘的一举一动。船已经走了五天,看来雪契也不急着回国,教船长慢慢走。因此到今天还没完全离开珍珠海的范围,远远地有些海民的船似无意地跟着,雪契也没什么表示。潋滟偶尔会离开她的舱房走上甲板,遥望着那些船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但是她真的很美。
与那些花枝招展的贵族美女不同。她美得自然、很舒服。人们会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喜欢上她就像是刚进入珍珠海的那种感觉——非常温暖、美丽、柔和蝶羽早已注意到,即使潋滟安安静静地没有刻意和任何人打交道,活动范围也不离她的舱房和甲板两处。可是只要她一出现,士兵们的眼光都跟着她在转不同于对雪契的敬畏、不同于对她的服从那是什么呢?她甚至要以为那是一种恋慕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她的皇子——雪契呢?雪契又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她从来没有机会捕捉到雪契看潋滟的眼神——印象里只有五天前潋滟刚上船的那一次那种高高在上的傲然和残酷,她有点安心
“对了她问起过这条航线的事。”
“哦?”雪契眉一挑“她得到什么结论?”
没有问她怎么回答,只问潋滟得到什么结论——蝶羽有一丝不悦地回答:“她说她不必再问。”
“咝咝”在她纳闷着自己心情转变的理由之时,雪契低笑起来;这笑声让蝶羽不觉轻颤,拉紧了衣物看向雪契,后者优闲地将她揽向自己,手则从她的肩向下滑入衣物遮掩住的深沟之中。蝶羽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紧绷,却还听见雪契悠然而冷淡地说:“海民很天真,不过他们的领导者还有点头脑大致和我预料的相差不远。这也好”他翻身压住蝶羽抽走她身上的衣物,低头舔咬着她的耳垂“这个女人,不会无聊。”
蝶羽渐渐听不清楚雪契的话了只是轻喘着又是一场灼身的热和寒心的冷
夜雾迷离的珍珠海,潮浪拍打船底的声音一波波在夜色中回旋,视野不佳,只能暂时停船。只怕脱离航线就要触礁沉没,轮班的士兵挺着武器在甲板上戍守,船尾的舱房慢慢走出了潋滟。
士兵们看着她走近船舷,眼神都有些痴迷。夜晚的潋滟比白日多了些凄美之感,裹着一身白衣,在雾气里有些模糊难辨。扶着船舷,她沉默地看着这场雾;心中寻思是不是要告诉船长或是皇子该如何在雾气中寻路而出
算了又何苦逼着自己离开此地呢?但是她实在太害怕了怕自己会受不了而跳水游回家中——那么还不如早点离开,好让自己断念,乖乖地留在船上这里按照这几天的船速看来,已经离外海很近很近她有把握在这个距离内游回去即使游不回家中也能游到最近的岛不行,不能想
但是雾愈来愈浓了
雾这么浓,就算她跳下水去这些人也抓不回她的
并不是要逃走她只是突然很想回家看看走的时候,都没跟族人好好道别这几天,他们的船远远跟着,她看了好难过
揪紧了系在船舷的绳梯,她呆呆地看着海面,难以压抑自己的心绪。
蓦地一声长啸——雾色中一道优美的流线型破浪跳起,就在她面前翻个大圈又溜回海中——士兵们顿时骚动起来,一群人点亮了火把凝神戒备,只有潋滟——惊讶了半天之后,脱口叫出:“小贝?”
在她脚底某处的海面传来海豚的叫声,此起彼落,显然有一大群在这附近。
“抱歉,我竟然忘了”潋滟低下头,笑着,却又忍不住落泪。说着她站上船舷,回头对着众兵士安祥而坚定地:“我要和我的朋友告别,放心,天亮前我一定回来。”
说着,在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潋滟已经跳入海中。士兵们阒然无声,几分钟之后,他们“哗!”地大叫起来,一些人忙着放下小船准备找回新娘,另外当然也有人急忙冲到船首的皇子休息处报告——雪契早已穿好衣服,不等来者说话便出了舱房,走到潋滟跳海之处冷漠地注视着夜雾。
蝶羽随即跟出,一面走向雪契一面聆听报告。看着那茫茫雾色,她忍不住皱眉“她想逃走吗?未免太无谋了吧!”
“海豚啊也许是海神之子不忍他所爱的人鱼离开吧”
雪契带笑的声音让蝶羽瞪大眼睛,印象里的雪契不太可能说这种浪漫的话——但是雪契一点表情也没有,下一句便直接切入问题:“她说天亮前会回来?”
“你相信?”
雪契唇角上扬,眼中却无笑意“她不敢不回来。但是她未免太放肆了,需要好好教导才行——弓来。”
遁上铁弓的百夫长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要是射中新娘”
“啊,那就太遗撼了,不是吗?”雪契对他微微一笑,后者一凛,不敢多言。同一时间,锐利的箭矢已经离弦破雾而去——迷茫中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雪契露出愉快的表情,轻轻地:“一只。”
潋滟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又传来一声惨叫。她心都要绞碎了,惊慌地朝着发出惨叫的地方游去,舌尖已经尝到混杂血味的海水——血!海里有鲨鱼,鲨鱼会来!但是海豚们依然发出声音暴露自己的目标,紧眼在她身边的小贝叫得尤其响亮。她转身抱紧它,发出痛苦的哀鸣:“住手!”
“听说这海里有鲨鱼,你想带着流血的海豚游去哪里?我的新娘。”
珍珠海的夜从没这么冷,潋滟呆呆看向船的方向,雾太浓,看不见船上有什么人。看不见说话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她只是发呆。
“被我射中的海豚绝对活不了,你不必担心。”雪契示意旁人放下绳梯“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晚安。”
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传来了,雾那边只有灼灼的火光在等她上船。
小贝不解地叫着她,其它的海豚则在受惊状态之下一哄而散。
雾变稀了,她看得见两具豚尸在她不远处飘浮,黑色的血在暗色海水中飘流不止。但是她很快就看不清楚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小贝,快走。只有你一个是赢不了鲨鱼的,快点离开这个海域不要再跟来了。”
海豚似是不依,依然挨着她。
“我叫你走!”潋滟怒声大叫着,朝着船游去,抓住绳梯回头踢向小贝“走!我不要你了!宾开!”
小贝大吃一惊,翻身游远,可是没一会儿又游回来。
潋滟不再理它,咬牙登上绳梯翻回甲板。蝶羽早已准备了毛巾等在一边将她全身裹住——底下的小贝叫了好几次,终于离开了。过没多久,就听见海中的肉食兽在分撕死豚的声音,潋滟却没有任何反应,濡湿的发和面容净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怆痛。
蝶羽看在眼里,眼角余光所见,周围的兵士都露出同情的眼神不可思议。这群和战鬼出生入死,屠城杀人,即使面对婴儿也能痛下杀手的军人竟然会对眼前的女子动了恻隐之心
胡思乱想。她暗笑着那是因为此时潋滟并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雪契的新娘。她觉得很轻松比五天前的感觉轻松了好多好多。扶着潋滟进舱,她甚至还能笑着要她休息,带上潋滟的门,她走进雪契的舱房。后者正好卸下衣物,回头看见她,俊脸上没半点表情“有事?”
“呃我”蝶羽一时愕然,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以为雪契在等她回来,但是皇子只是不耐地挥手“没事就离开吧,我要休息了。”
“是”
退离了皇子的房间,蝶羽走到甲板上看着那两只已经残缺不全的死豚。雾散了,月光明亮她的心却起了雾,一片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