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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了小喜的喜事,萱娘一心又重新整理家务,此时除了那一千亩田外,萱娘又预备买几张织机,打算学着看几张蚕,织成丝绸,下年李成走外洋,就能省些本钱,孩子们还是好好上学,家里家务有刘姨娘帮着照管,萱娘过的倒也顺风顺水。
不过萱娘从外面带的宝石,被张家买去,得了一大笔银子,这地面风吹一吹,自然就被知道了,再则小喜出嫁,萱娘给小喜的嫁妆又丰厚,刘家来接的,带的聘礼也是耀人眼睛,一个孤孀,有这等手段,自然有人眼红,无风也要生浪,更何况其它?
这日萱娘却请了个老看蚕的,不是别人,就是小喜的娘,人叫她魏婆子的,在请教她看蚕的忌讳,魏婆子见女儿嫁的那么诚心如意,自己得了大大一笔财礼,心里好不快活,见萱娘命人来请,自然是一招即来。
又听的萱娘想看几张蚕,这本是自己本等,难得萱娘用的上的,指手画脚,把那看蚕的忌讳都说了出来,萱娘初听之时,也还简便,怎的后来就这等麻烦,眉头不由渐渐皱了上来,魏婆子讲的口渴,停一停,不管陈家的茶叶是什么好茶,只当是自家的井水一般,拿过茶壶,就咕咕喝了。
解了渴,抹一抹嘴,见萱娘眉头紧锁,笑道:“奶奶,也不是老身说话不好听,这看蚕要起早眠迟,放叶捡虫,都离不得人,似奶奶这般尊贵的,想也吃不了这种辛苦。”
萱娘换只手支了下颌,点头道:“魏嫂子,你说的也是道理,只是这生丝恁般利息,被别人做了去,总是。”魏婆子虽是个村妇,也是有见识的,起身蹭到萱娘身边,呵呵笑了一声,方道:“奶奶,只怕你孤孀娘子不好出面,不然这做丝行的,又不算少。”
这话却也提醒了萱娘,陈家原先就是做这行生意的,自己的爹,当时不就是绸缎庄的掌柜?只是当日分家之时,丝行的生意,就分给了大房,若自己也想着做这行生意,旁人看在眼里,难免会说这陈家两兄弟,不齐心。
魏婆子说完话,见萱娘沉吟,细一想想,想起缘故,反自己讪笑道:“奶奶,也怪我多口,陈府大老爷不就是做丝行的。”话没说完,就被萱娘打断了:“魏嫂子,烦劳了你这些时,你家里事忙,不多留了。”
说着招呼新来的丫鬟:“小翠,替我送魏嫂子出去。”小翠答应着出来,萱娘又道:“昨日新收的葡萄,拿一篮给魏嫂子带回去。”魏嫂子忙谢过了,随小翠出去,萱娘喝口茶,细想想,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难不成这生意就放了不成?
刘姨娘这时进来,见萱娘皱眉,上前笑道:“奶奶,那生意做不成,也有别的生意,况且那些银子,俭省着使,一家子一辈子都花不了。”萱娘坐正身子,看向刘姨娘,笑道:“这也有理,只怪我太心急了些。”
刘姨娘微笑,坐在一旁,和萱娘说些闲话,萱娘细看一看她身上,却穿了件浅蓝色的袄子,上面绣了两朵蔷薇,底下是条白绫洒线裙子,阳光一照进来,照在她身上,也显得颜色正好,萱娘不由叹气,靠在椅上,细想起来。
刘姨娘回头瞧见萱娘望着自己,也不说话,笑道:“奶奶,可是奴穿错了衣裳,奶奶在笑?”萱娘摇头道:“不是这话,只是想着,这时光似流水一般,转眼就这样过了。”刘姨娘正要开口,小翠进来,垂手侍立:“奶奶,老四奶奶来了。”
萱娘知道是四婶来了,忙起身带着刘姨娘迎出去,刚转过中门,就见到四婶笑着进来,也只带了个婆子,萱娘忙迎上前行礼,在门口拉扯着互相行了礼,这才到了厅前。
四婶带了几盒点心,萱娘收了,丫鬟奉上茶,方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四婶四处望一望,赞道:“好齐整的房子,萱娘,你真是能干。”萱娘正待谦虚几句,刘姨娘安排了满满一桌点心,和小翠搬了过来,萱娘忙站起身,亲自奉给四婶,周旋一番,这才重又坐下,萱娘笑道:“这也全赖当日四叔仗义直言,不然现时我孤儿寡母,只怕。”
四婶听了这话,放了茶杯就道:“当日我家的,不过帮了一句,这也是你们的福分,不然这些东西,在严败子家,不过就是被败个精光。”听四婶提起严败子,萱娘笑道:“我却也听过些风声,说他现时越发不成个人了。”
四婶掏出帕子,按一按鼻子两边的粉,看眼厅前,见只有这么几个人,压低声音说:“去年不是才卖了这地和房子,换的两千两吗?一般的人家,两千两怎么也够过个几年了,吃酒赌钱,无所不为,城里新来了个妓女,他看上了,花八百银子,包了在家,日夜淫乐,我看这严家,真是前世造的孽。”
萱娘听了这话,心头暗忖,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定要好好教导,四婶讲了会,喝口茶又继续道:“却是你二伯家的儿子,源哥,和严败子走的极近,不知你二嫂怎么想的。”萱娘听了这话,心头一惊,坐拢些问:“怎的这般,源侄子转过年也不过十五。”
四婶哼了一声:“你二嫂只得这一个儿子,从小娇惯,这虽是常事,却是也娇惯的太过,小小年纪的孩子,就让他四处游荡去,我瞧她怎么收场。”萱娘叹气,却也不好说甚,四婶又说了些旁的闲话,方把来意托出,说是转过年,又是会试之期,却要预备着四叔上京赶考,来求借盘缠的。
萱娘自然满口答应,托出四十两银子,交与四婶去了,四婶收了银子,喜喜欢欢的走了。
等她走了,刘姨娘才皱眉道:“论交情,四奶奶却是和大奶奶交情更深,怎的这时求借盘缠,却找上奶奶你?”萱娘摇头道:“只怕她是有人指点,不然也不会来这里。”
有人指点,这下刘姨娘奇怪了,萱娘见她一副不解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卖宝石的银子,这地面谁不知道,总有人想要沾些好处,给四叔家,总好过给了其它。”说着萱娘垂下眼帘:“这四叔虽说屡屡考不中进士,万一此次又中了呢。”
时光是极易过的,转眼又到了年下,萱娘在十月,收了李成一封书,说又随海船出海去了,此次置办的货物,却是更多更好,教萱娘不必挂心,小喜出嫁后,也有书回来,萱娘也少些悬望。
大奶奶遣人送节礼来时,话里隐隐透出,今年年成不好,明年满了服,就该给晋哥完婚了,想问萱娘能否帮衬些许?
萱娘听的皱眉,旁的不知道,光这些年丝行的利息,一年也不下数千金,大奶奶张这个口,却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怎的?只是沉思不说话,来人是大奶奶的心腹夏婆子,见萱娘皱眉,叹气道:“奶奶却是知道我家奶奶为人的,除非到了极处,不然也不会和奶奶张口,虽说丝行利息还好,却是家里人口多,浇裹大,那几房姨娘,也不是我在背后说,要了珍珠,又要宝石,我家奶奶虽竭力支撑,却也不够。”
萱娘此时已想到对策,听夏婆子话说到这里,明了上次四婶来时,是谁指点的了,满面堆笑的道:“既是妯娌,就当姐妹一般,大侄子娶亲,我这做婶娘的,自然能帮就帮,却不知大嫂预备给大侄子花多少银子娶亲?”
夏婆子脸红一红:“正是呢,我家奶奶也在那里发愁,说怎么当日,就定下了做官人家的闺女,聘礼去的丰厚不说,只怕嫁妆也没有些须,我家奶奶日夜谋划,却是办这个喜事,顶少也要花三千两银,谁家没事,也不会平白放几千银子在家。”
三千两,萱娘听的一愣,怒气渐渐上来了,这是狮子大张口呢,还是把自己当傻瓜了?却只是端着茶杯,沉吟着,夏婆子见萱娘不说话,又道:“我家奶奶却也知道这是一笔大钱,不好张的口的,只是陈家的面子总是要紧,难不成奶奶就看着我家奶奶难做?”
萱娘听了这话,却是把自己逼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地步了,不借,自然是自己没有情义了,要借出去,这银子可是收不回来的,左右都成了自己没理了,这大嫂果然还是这样难缠。
萱娘头一抬,对夏婆子道:“大嫂的难处,我自然是该体谅的。”夏婆子听了萱娘这话,还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待开口说话,萱娘话锋一转:“却是夏嫂子也知道,我家的银子,却也望着能够生发,全都带去做生意了,若说几百两,却也易处,只是这多了,也就没了。”
夏婆子见萱娘话里是滴水不漏,有些恼怒,她在陈家时间久了,是人都让她三分的,不由嘴里说出一句:“三奶奶这话说的,大捧的银子,拿去给别人买田买屋,怎的这时自己的亲侄子要娶亲,就来个一毛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