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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进门的佟宇闵满脸颓丧的样子,佟纪雍不用想就知道,他父亲又吃了那个私生女的闭门羹。
记忆中,父亲这副表情总出现在他向那个私生女讨好,人家却丝毫不领情的情况之后。从小到大,这副模样他见多了。
“人家压根就不认你这个父亲,干么硬要自讨没趣去看人脸色?”摇晃着杯中红酒,他语带嘲讽的说。
“纪雍,这样跟你父亲说话,太没礼貌了。”刚下楼的云良媚低声轻喝。
怎奈儿子仍兀自吊儿郎当的开口“我说的是实话,人家从来就不承认、不屑姓佟。”
“就算这样,云菀还是我的女儿。”是他佟宇闵欠那孩子的。
案亲一如往常的执拗语气,让佟纪雍眼底寒光闪动“我劝爸最好别一相情愿得太过头,免得哪天人家突然发生意外,一命呜呼哀哉时,你承受不住。”
“不准你如此诅咒你妹妹!”
“我只有一个妹妹,至于那个半路杀出来,住在家里长达八年的野孩子,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纪雍,你少说两句。”赶在丈夫暴吼前,云良媚趋前拉起儿子,推他上楼。
佟纪雍不顾她的阻止,硬是又多说几句“真话总是比较刺耳,为了爸好,最好他能尽快学会不管佟云菀的死活。”
下久前他才接到泰国那头传来的简讯,得知今晚下在佟云菀身上的降头会发生效用,她将遭受第一次厉害的蚀心之痛。
原本他和妹妹是想亲自去瞧瞧她会被折腾成什么狼狈样,不过巫师说过,三次的蚀心之痛会次次加剧,但能不能忍得过来势汹汹的第一次,也得看个人,万一那个私生女忍不过,一次就去见阎罗,那他们兄妹这一去,若被当成头号嫌疑犯,岂不麻烦?
“你这小子,说的是什么浑话!”
云良媚急拉住冲至楼梯口的丈夫“好啦,别跟孩子呕气,纪雍和玮玮跟云菀不合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那两个孩子根本没将云菀当妹妹看,甚至还常常背地里找机会欺负她,在学校带头喊她是没娘疼的野孩子。尽管他训斥处罚过他们,两人还是会找云菀麻烦,反倒是被欺凌的云菀不哭不闹,始终一脸倔强坚强。
从不曾开口喊他一声爸的她,在满十八岁那年,坚决的搬回她和母亲以前住的房子,六年来,不曾再踏入佟家半步。
“唉,全是我造的孽啊!”云良媚的心情不由得跟着下沉,逼姐姐走上绝路的罪过,她也有份啊!“云菀还是不愿和你好好谈?”
“你说呢?唉”只怕云菀此刻还在心里恨恨地咒骂他吧?
云菀睡得很沈,从她静阖双眼的模样就看得出来,唯独那张过分苍白的容颜,泄漏出她不久前才经历过教人心惊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挣扎。
“云小姐的心脏没有问题。”医师一脸笃定的说。
晏风却完全不解,她明明疼得昏迷在他怀里,在医院苏醒时,又疼痛得不停的挣扎,逼得医师不得不施打镇静剂才能为她检查,结果医师竟然说她心脏没问题?
“初步检查,云小姐除了贫血,身体并无大碍。”
就是这些话,让他开始怀疑这里的医师究竟行不行?
她惨白着一张小脸,仿彿到鬼门关走过一遭似的,这样叫身体并无大碍?
“嗯”一声细碎低吟夺去他所有注意力。
他移坐床缘,全身神经不由得紧绷着,只见她昏迷中也未曾舒展的柳眉微微拧动着,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的心又开始痛了吗?心底滑过不忍又不舍的情绪,他伸手抚向她心口,好希望自己能抚去她所有疼痛。
“妈”
晏风一震,这饱含凄苦的喊声令人心惊,可她的唇办并没掀动啊,难道是他听见她心里的话了!
“妈,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为什么?”
没错,这是她心里的声音!他可以感觉自己掌心贴熨着由她心里透出的呐喊,直传入他耳里,没去讶异自己竟像孩提时一样能读心,他震撼的是她心底深藏如此沉重的悲伤。
他忽地想起她朝她父亲嘶吼着还她母亲的话。她母亲人在哪里?
靶受到她心绪好像涌起另一阵紊乱,他的手不禁更贴紧她心口一些。
“我不会哭!不管你们再怎么欺负我,我就是不会如你们所愿的掉泪!”
好倔然孤傲的怒吼。欺负她的是谁?他只感觉她的心绪又起波动,唇问逸出低微的呻吟,她的心又痛了?
“云菀、云菀!”不忍她在翻腾的记忆里继续心伤,他试着叫醒她。
终于,她缓缓睁开眼。
“是你?”看清眼前熟悉的影像,云菀才想问他怎会在她房里,思路突地飞快回转,她记起所有的一切“我要回家。”
不用猜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送她上医院。
“你的身子还很虚,而且明天医师还要帮你做一次详细检查。”轻按住说着就撑起身的她,晏风暗叹她一醒来又变得冷漠难以亲近。
“我没事,不需要检查。”挥开他的手,她逞强的坐起来。
“你的心不痛了?”
“不痛。走开”
“呃!”他突地闷哼一声。
她愕然呆怔住。她想下床,被他拉住,她不过反射性的挥开他,怎么他会一脸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了?”她发现他靠近脖子的左肩处覆着白色纱布。
“被你咬伤的。”他淡笑,实话实说。
思绪再次迅速回转,她记起心痛来袭,自己捱得恍惚难当间,是奸像曾使力咬着他。“很严重?”她的语气稍微改软了。
“大概会留下疤。”医师看见他肩上渗血的伤痕时,直觉得不可思议,伤口竟被咬得那么深。而刚才她手一挥扯动伤口,他才会忍不住低哼出声。
“对不起。”她别扭的道歉,当时她身不由己。
他只觉疼惜的轻拍她发顶“傻丫头,不是你的错。”
云菀忍不住震颤,那句“傻丫头”以及他拍头的动作,让她想起母亲
“我要回家。”心情起伏不定,她直想离开这里。
晏风连忙阻止转瞬间又要下床的她“如果你说实话,就可以回家。”
她坐在床缘疑惑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回答我的问题,好让我判断是否真能让你离开医院。”他不放心她的身体。
“你没资格管我。”她又张起拒人千里的芒刺。
“你咬伤了我的肩膀哦。”他温温徐徐地挡回去,拉过椅子坐在她跟前。
她顿时语塞,他成功的挑起她的内疚。
“告诉我,你有心脏病吗?”医师的检查结果实在让他质疑。
“没有,我的身体一向好得很。”她回答得颇不情愿。
“那么今晚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曾这样?”
下意识摸向心口,云菀自己都觉得困惑的摇头“今天是头一次,事前也没征兆。”
“却来势汹汹,让你几乎承受不住”
“我捱过来了!”她冷声打断他。
逞强呵,她。不过早习惯她总以不悦语气掩饰自己的慌弱与无助,他没有反驳她,只是低道:“现在呢?心口还痛吗?说实话。”
他最后一句惹来她的瞪视。这个人真的好烦!
“还有一点点疼,不过我挺得住。还有什么话就快问,我不要待在这冰冰冷冷的医院过夜。”想起母亲一动也不动躺在惨白病床上的一幕,掀动她无边的伤恸。
犹豫了一会儿,晏风决定不再继续追问,免得惹她不开心。“你啊,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他眼里、话里不自觉流露着怜惜,叹笑的轻拍她的头,随后抱起她。如果不带她离开医院,她是不会好好休息的。
被抱着走出病房的云菀,反常的没出半点声响,整个人怔仲绕想的,全是他刚刚所说的话。
多年以前,母亲好像也曾拍着她的头,这样说着你啊,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春阳在飘浮的云层问时隐时现,云良媚低头看着自己明暗不定的影子,久久拿不定主意。如果她按下门铃,结果会如何?云菀看见她会破口大骂,还是像在佟家时那样,两人每回的相视,都是无语收场?
“妈来这儿做什么?”佟玮玮没想到母亲要求她载她出来一趟,竟是来这里。
“妈有些话想跟云菀说。”
“跟那个私生女有什么好说的?就不知道妈怎么不跟爸计较他在外面胡来,心还跟爸一样,向着那个不名誉的私生女。”她很不以为然的冷嗤。
“别老是这么说云菀,你忘了她是谁的女儿?”玮玮知不知道,所有的不名誉以及不堪启齿的“秘密”全是她父亲惹起的呀!
“谁教爸哪个私生女不生,偏偏生了个这么令人讨厌的佟云菀。”不管怎么想办法恶整、奚落、欺负她,就是不见她求饶掉泪,看了就让人不痛快。
愈想愈不爽,她用力按下门铃。昨晚为了“避嫌”他们兄妹没来亲眼目睹佟云菀活受罪的惨样,现在人都站在门外,她倒要瞧瞧屋里的她成了哪副德行。
可惜门铃响半天也没人应门。“她不会真死在里头吧?”
“玮玮,你在说什么?”云良媚喝斥着诅咒云菀的女儿。
只见她一脸傲慢的撇撇嘴“没人应门,我可不想在这里罚站。妈,走了啦!”
她半刻也不想多留的拉着母亲转身就走,现在那个私生女生死状态不明,聪明的话,还是先闪人的好。
而云良媚母女扑空没见到的云菀,此刻人正在晏家。
“起来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一道蒙眬的身影映人模糊迷离的眼“妈?”云菀刚睡醒的恍惚的喊。
逐渐清晰的身影温文轻语“我是晏风的母亲,你现在在伯母家。”
在晏家?她迷蒙的神智和眸光瞬间全部清明,倏地坐起身,讷讷地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昨晚晏风抱你回来的。”大致的情形,儿子都跟她说过。
“我要回的明明是我家。”皱着眉,她垂眼低喃。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趁她又睡着时,偷抱她回他家?
“晏风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康素君好脾气的说。
“都说我没事了,他还这么爱管闲事。”嘟哝着,猛然想到自己不该在人家母亲面前数落她儿子,她尴尬急道:“我不是故意这么说,而是他真的很爱管闲事”她忽地直想咬断自己舌头地抿起双唇,抱歉就好,她干么又多加后面那一句。
康素君始终噙着笑,没有半点怒气。“没关系,晏风那孩子是满爱管闲事的,尤其是他认为倘若不插手,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时,会管得更起劲。”
云菀一愕,这么说从他插手管起她被狗咬的事起,不就一直认为她是个问题很大的家伙?什么嘛!依她看,没事就乱蹦到她眼前的他,才大有问题哩!
“他晏灵呢?”叠串的嘀咕藏在心底,她微瞥房门问,只不过她想问的其实是晏风。这么爱找她麻烦的人,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出现?
“晏灵去学校上课,晏风则有事出去。”仿彿察觉出她的心思,康素君自动加上后面一句,实际上晏风是见云菀即将转醒,才将人交给她。
“哦。那抱歉打搅伯母,我要回去了。”
“还不行。”怕她身体仍不适,她上前扶住下床的她。
她不禁愣住“还不行?”
“伯母有位老同学在当医师,我已经跟她约好,要带你过去检查身体,你不会让伯母失约,拜托人家却反而放人家鸽子吧?”
怎么伯母半带威胁的语气,这么像晏风?云菀在心里嘀咕。
“先到盥洗室梳洗,我们等会儿出门。”康素君边说边扶她往浴室走,有点惊讶情况真被儿子说中稍微在口头上为难她一下,让她感觉一点点内疚,她应该就不会拒绝跟自己上医院。
“是晏风要伯母带我去医院的?”云菀倏地想到的问。
康素君只以笑代替回答,和蔼的说:“毛巾和牙刷伯母已经准备好,在这里。”
这下云菀知道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全是晏风搞的鬼!怎奈望着亲切帮她递盥洗用具的康素君,她说不出不想去医院的话,总不能真让这么慈祥的伯母,因为她而失信于朋友吧。
说到底都要怪晏风,干么非要叫他母亲带她去检查身体,害她无法出口拒绝。他一定是怕被她骂,才会跑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好可恶!
远眺着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坐在敞篷车里的晏风发现,他这个一向喜欢海的人,来海边的理由好像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可笑怕有人一见到他会不高兴,所以只好暂时消失踪影跑到这里来。
可是没办法呀,昨晚要送云菀回去时,她没多久便在他车上睡着,睑上明显透着疲惫,为了就近照顾她,他就自动打转方向盘,将她载往他家。
虽然夜里她没再醒来过,但前半夜,她眉心不时蹙拢苦,他知道她睡得不安稳,莫名的心疼仍缠扰着她,她没再上医院做详细的身体检查,他怎么放心得下?
问题是没经过她同意就偷载她回晏家,已是罪状一条,倘若他再出现她面前硬要她去做检查,不气坏她才怪,所以他只得请母亲出马,代为“劝谏。”
结果应该很顺利吧?
想到这儿,晏风不禁摇头苦笑,记不得自己何时帮忙人时,需要帮忙得如此戒慎小心。微低下头,瞥见自己搁在方向盘上的白纸,他忍不住又苦笑,向来随想随画设计稿的他,枯坐这里不知多久了,设计稿上居然破天荒的仍空白一片。
“该不该小气的跟她记下让我心不在焉的这一笔,好做为必要时,软化她冷硬态度的筹码?”
好笑的低喃着,此时手机骤响,他即刻接起。
“妈,结果出来了?”他劈头直问,是他请母亲告诉他云菀的检查结果的。
“嗯,心脏没问题,身体也没其他状况,不过有贫血,要多补补身子。”
怎么会?这不是和昨夜的医师说的一样?“妈,那位医师朋友真是这样说?”
“妈也怀疑的追问过,不过妈的老同学涸葡定。”
“那么云菀呢?还好吗?”
“精神还不错,已经回家了。她还特地让妈告诉你,她的心脏大概只是突然跳得不耐烦才会出错,请你高抬贵手,尽量去忙你的。”康素君完整的转述云菀的话。
晏风听得哭笑不得。这话大概只有她想得出来。
要他高抬贵手,尽量去忙他的?摆明了就是要他别再多管闲事。
她呀,仍是一副苦难自尝的独来独往态度。
“晏风,云菀真如你所说,昨晚心口疼得昏噘过去?”也许是因为云菀是女儿的家教老师,康素君自然而然的关心起她。
“嗯,不过既然两位医师都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谢谢妈带云菀跑这一趟好,妈去忙,拜。”话说得轻松,阖起手机,他眉问却锁着疑窦,心脏没问题,怎会疼得教人见了都揪心的痛苦模样?
思忖一会儿,他发动引擎,决定找一趟晏轩。
晏氏开发集团总裁室里,晏轩惊诧不已的看着他大哥“你来干么?”
“你说得好像很不乐意看见我的样子。”随性倚向他办公桌,晏风浅笑的迎对快语直言的弟弟。
“因为你没事根本不会来。说吧,你捅下什么楼子需要我帮你善后?”
“你言不由衷的毛病,实在需要改一改。”语毕,惹来他一记不客气的瞟瞪,晏风笑笑,而后微敛神色说出此行的目的“如果有空,今晚想请你去看栋房子。”
“嗯?”利眸微眯,晏轩嗅出他话里的下寻常。
“我有位朋友昨晚因为心脏疼痛难当而昏过去,可是做检查之后却显示她没有心脏方面的隐疾,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来找有阴阳眼的你去看个究竟。”
他微微扬高半边眉“你怀疑鬼魅作祟?”
“只是突然闪入脑里的念头。”真的只是突然,因为他从来不迷信。
晏轩若有所思的望着一派认真的大哥。他是有阴阳眼没错,但因阳刚之气极重,所以至今从未受过“找鬼”这样的请托。“对方是你什么朋友?”
“晏灵的英文家教老师。”
他有些傻眼“晏灵的家教老师?你这人是不是太广结善缘了点?连人家家教老师的事你也要管,还动脑筋动到我头上来?”他这老爱将随缘挂在嘴边的大哥,竟然这么快就把晏灵的老师列入朋友的行列?
晏风纠正他“话不能这么说,人家用心在教晏灵英文,我们当哥哥的本来就该感谢她,更何况她现在有麻烦,我们怎好袖手旁观。今晚你到底去是不去?”
“该死的你连说两个‘我们’,我能说不吗?”除非他不想当晏灵的二哥。
晏风一脸轻笑的点头道:“好像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