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和皮诺曹的长鼻子

电眼娃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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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还是遇见了你们

    2003年那以后。

    我总是会想到同一个问题,如果那个夏天我是去了丽江,那么我现在会是在哪里呢?

    连生和小7,我大概要过好几趟断肠桥才能遇见他们吧。

    今生今世,他们在我身边,虔诚地看着我,两双同样清澈的眼睛。

    没有如果,只有可是。

    可是,我还是遇见了你们。

    2 去九寨沟,去九寨沟

    2003年的夏天,我在四川的九寨沟。

    7月份,暑假开始了。

    突然很想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度,一个任何人也不认识我的地方。那么我就可以毫无畏惧地给自己的心松松绑。

    一下子想到了两个好去处。是去丽江还是去九寨沟呢?

    临行前我用一元硬币给自己作了道选择题,菊花那面是丽江,中国人民银行那面是九寨沟。

    一道弧线落地时,硬币高声呼喊,去九寨沟,九寨沟!

    3 他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亲爱的,如果有人在九寨沟迷了路,你会相信吗?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这个倒霉蛋就是我。

    刚到达九寨沟的第一天,我就去了原始森林。原始森林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常常想象自己是一只快乐的小兽,森林深处就是我的家。

    可结果我在森林里转了半天,真的成了一只困兽。

    我似乎走进了森林深处,茂密的树叶和枝桠相互交织,地上铺着厚厚的苔藓,荆棘丛生。时而传来悉悉梭梭的声音,是什么野兽之类的在林中穿行。

    一想到野兽两个字,我的脑门就出汗了。我沮丧地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心想,或许还没等到被人发现,我就先成了野兽的美餐了。

    我拼命地翻随身带的包包,没有一件可以救命的东西。手机没电了,裸露的小腿肚也被山里恶毒的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难道我真的那么倒霉吗?就要死在这种地方吗?徒劳地呼叫了几声,我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来。眼泪叭嗒叭嗒掉下来,滴在咬了一口的蛋糕上。

    接着耳朵里好像传来人的声音,喂,喂喂,你怎么在这里哭啊?

    我连忙抬起头来,真的是个人啊,而且是个看起来很勇敢的人,高高大大的,像棵树一样站在我面前。

    我像遇到救星一样对他说,我来这里玩,可是迷路了。

    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我,你穿着裙子来森林里玩?就你一个人吗?你家长呢?

    这会儿我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我迷路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出去啊?

    他很为难地看着我,挠挠头发说,说实话,其实我也迷路了。

    我问他,你带手机了吗?不要告诉我,你的手机也没电了。

    他哭丧着脸说,是啊,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我瞪了他一眼,失望极了,那你最好不要跟我死在一块。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哪有那么严重,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现在看来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还好我有睡袋和手电筒。

    他的话还真多,一会又嚷嚷开了,喂,你看你的腿被蚊子咬成那样子。

    他打开他那个大大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堆东西,创可贴,毛巾,花露水,罐头,牛奶。

    他把那些东西统统推到我面前。

    他还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4 他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傻瓜

    也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关系吧,身边有了个伴,我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哭泣。

    叫连生的这个家伙,为了哄我,跑到荆棘里去采了一大把花,编成一个花环要送给我,我起先不情愿,后来是看到他手上被荆棘划破流了血才肯戴的。

    趁我不注意,连生用他的数码相机偷拍了我,我大声抗议,不要拍啦,我没洗脸呢。

    连生捧着他的数码相机得意地笑,脸蛋挤成一朵皱巴巴的纸花。

    连生不知道,我其实对他的印象一点儿也不好,不然我也不会用干花来形容他。特别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更加生气了。

    晚上我们对着篝火烤香肠的时候,他的手机居然响了!

    他看了我一眼,很慌张地去接听。

    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他说,我很好啊,我现在在酒店呢对。呃,小7呢,小7还好吗?几天不见,我还真想她,你可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不然惟你是问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故意笑着问他,咦,你那是什么手机啊,没有电还能接电话,哦?

    他很难为情地笑着说,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真的。

    我隔着窜得很高的火苗看向他,他的脸居然是红通通的,我说,这火可真大,把脸都烤红了,你说是吧?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呃,是啊。

    夜深的时候,我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他把睡袋丢给我,我很不客气地收下了。

    在爬进睡袋之前,我问他,你怎么办啊?

    他说,还算你有点良心,你放心吧,我还有一个。

    我很快就睡着了。在那样的野外,我居然睡得很香,没有作梦。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下来,细细碎碎铺在地上。我伸伸懒腰,踢了踢腿,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连生居然睡在树下,蜷缩着身子像个大虾米,他身上只盖了件薄毛衣,露在外面的胳膊被蚊子叮得红肿一片。

    哦。原来,他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傻瓜。

    5 易小初,你就不能讨人喜欢一点吗

    原本是想去一个任何人也不认识的地方,结果还是认识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不再陌生。我回到下榻的宾馆时,连生也一路跟过来。

    我瞪他,你怎么这么像狗仔队的啊。

    他说,我担心你怕你还会迷路啊。

    我说,那也好过被某些人骗啊。

    啪的一声,我就反手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我在房里看地图的时候,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居然又是他。

    我说,你又来干嘛啊?

    他很是得意,谁说我不能来啊,我在这里订了一间房,就在你隔壁的隔壁。

    我们去看彩色的五花海和洛日朗瀑布,一路上都在拌嘴。

    他说,没见过有人穿裙子还敢去森林里玩。

    我说,你撒谎当心鼻子长得像皮诺曹那么长。

    我不理他,转身跑进旁边的灌木丛里采一种紫色的果子,他说,天生路痴还敢到处跑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我听到他又提到了那个小7,我的小7呢,我想听听她的声音,你把她叫过来

    这个男人真矫情,真肉麻,我很不屑地想。

    他挂了手机又凑过来想要说什么,我把脸一扬,安静安静,看风景!

    他叹着气说,易小初,你就不能讨人喜欢一点吗?

    我说,你管我呢,我又不要讨你喜欢。

    一路沿着水流步行,洛日朗瀑布飞流而下,像少女心里永远不间歇的柔情。

    我不由得赞叹,听说这个洛日朗瀑布是中国最洁净的瀑布呢。

    好久没有说话的连生忽然开口说,可是,在河流的时段内,瀑布是一种暂时性的特征,它最终会消失。

    我很生气,多么漂亮的瀑布啊,不准你说这么丧气的话!

    连生说,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美丽的东西往往是很脆弱的,就像爱情。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6 可是你有小7

    旅程结束的那天,我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连生就像猎犬嗅到猎物一样窜到我房间里来。

    我说,我家在重庆,这一次,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去我隔壁订一间房吧。

    他说,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要是再迷路了怎么办?我送你回家吧。

    我坚持不肯,他叹着气说,那让我来帮你收拾东西总可以了吧。

    收拾完东西他又得寸进尺地要求送我到车站。

    后来我悄悄躲开了他,可是在售票窗口排队时,他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说,你真的要走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我说,我有什么后悔的呀。

    他说,你仔细检查一下你的包包,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我翻了一下,果然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这时连生在电话那头笑得很狡猾,快回来吧,我在天台上等你。

    这个连生!

    在那间宾馆的天台上找到连生时,我径直把手往他面前一伸,我的身份证呢?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连生,他竟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愣在了那里。他直直地看着我,带着一副很霸道的神情。我连忙反应过来,奋力抽开自己的手。

    我转过身去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我面前说,因为,我喜欢你,易小初。我喜欢你,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我愕然,慢慢地在天台上坐下来。后来连生也背对着我坐下,他说,如果我刚才的话吓着了你,我说声抱歉。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说出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偷偷把你的身份证藏了起来,请原谅,我是真的想留住你。

    我明明平时很讨厌别人骗我,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可是面对连生,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甚至于,我心里开始聚集起一些小小的感动

    他的话还是那么多,我家在武汉,我刚刚大学毕业,我家有四口人

    可是在这时,我忽然想起那个他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叫着的小7,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于是一言不发地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连生在后面喊,喂,易小初,你怎么了?喂,发生什么事了?

    我重新背着我的包包搭上去往火车站的公交。我发誓,这一次我是铁定心离开了。身份证,还有连生,我若是不在乎,就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真的不在乎吗?当开往重庆的火车缓缓启动时,我的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手机响了,是连生打来的,我没有接,他继续打,一直打。我犹豫再三,把手机关掉了。

    连生,也许你真是个不错的恋人。可是,你有小7,你有小7。

    7 小7是我们共同的情敌

    回到重庆,那个我从小就熟悉的城市,我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烦躁。这种未知的困扰让我感到很恐慌。

    我狠下心来把存在手机里的连生的号码删掉了。可是我知道,即使是删除了,我还是无法忘记那11个早已滚瓜烂熟的数字。

    我开始去压马路,去街头看帅哥。可是无论怎么看,我发现他们都着长着同一张脸——连生的脸。

    大约是在过了半个月的一天,连生的号码忽然在手机屏幕上跳动起来,我颤抖着手去接,听到一句震惊不已的话,易小初,你快回来,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

    我很诧异于自己在听到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家里奔去。

    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他果真坐在了那里,仔裤板鞋,一脸风尘仆仆。他手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古牧犬。他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不用说我就知道他是顺着我身份证上的地址找来的。

    心里明明是有些惊喜的,可嘴上还是管不住地说,留下我的身份证,你就可以走了。

    他得意地说,我不走了,我发现我已经深深爱上这个城市了。我的房子都租好了,我打算带着小7在这里生活。

    我无所谓地笑,你要和你的小7去哪里生活,都和我易小初没什么关系吧。

    他说,易小初,我不知道你究意在抗拒什么,可是既然你并没有说你不喜欢我,我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他抱着他的小狗默默地转身走出门。

    隔着窗户我大声说,连生,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份了,你既然有你的小7,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回头来说,原来你不喜欢小7啊。他把小狗放在地上,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把它送走。

    我目瞪口呆,指着地上的小狗,你是说它就是小7?

    他说,对啊,它是我养过的最可爱的一只狗。只是我不知道,它居然会成为我的情敌。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又哭又笑地跑过去把小狗抱起来,不要送走它,我喜欢,我喜欢小7。

    这回轮到连生惊讶了。他看了我半晌,忽然大声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小7是我们共同的情敌啊!

    8 皮诺曹的长鼻子

    谁说美丽的东西往往很脆弱?

    我和连生,带着我们共同的情敌小7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幸福快乐。就像童话的结局那样美好。

    只是,连生似乎不是一个很合格的王子啊。他曾经骗我手机没电,骗我他也迷路了,骗我他有两个睡袋,他偷我的身份证。所以,我经常会习惯性地摸摸他的鼻子。我真怕他有一天会长了一只皮诺曹的长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