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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送客人出门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的，他就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头顶上有一盏蓝色的灯，照得他脸上蓝幽幽的，像个黑暗中的幽灵。
冯姐说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了。
我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淡淡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面无表情说，别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心说，你有钱吗？穷鬼。
但我脸上并没表现出来，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别处，显得心不在焉。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小凤，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说，我这儿正忙着呢。
他真的生气了，恼怒地说，我给你钱行了吧，你们这些女人眼里只有钱。
我说，对了，我们在这种地方上班，就是为了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你有钱吗？
他说，我当然有钱了。
我说，你有多少钱？
他说，反正够包你一晚上了。
我冷笑了一下，心想，我可不想挣你的钱。穷鬼，你才有几个钱呀。
又默默坐了一会儿，冯姐终于来给我解围了。
冯姐说，小红，那边还有客人等你呢，你快点去吧。
我坐得身子都僵了，赶紧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他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气愤地说，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你是我的。
冯姐说，哟，这位先生呀，你有多少钱呀？我们这儿的小姐是很贵的。
他冷冷地说，有多贵？
冯姐转了转眼珠子说，像小红这么漂亮的姑娘，一晚上得五百块呢。
他轻蔑地笑笑说，不就是五百块吗？我给你。
说着他从内衣口袋里果真掏出了五百块钱，全是新的，一下子就塞到了冯姐手里，看得我都快傻了。
这个死穷鬼，他怎么会突然一下子有那么多钱呢？这些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唉，早知道他身上揣着那么多钱我应该先答应他的，现在，五百块钱就这么让冯姐全拿走了，想想我都心疼。
走在大街上，我问他，你打算把我领到哪儿去？
他说，随便走走，今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说，你这人真傻，那么多钱就白扔了。给我多好。
他说，我愿意，我有钱了，我有好多好多钱呢。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有钱了，我也能包小姐了。
我说，你这人真是个混蛋儿，刚刚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说，你才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呢，你怎么又叫小红了？
我说，你管我叫什么呢，客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呗。
他说，那我叫你什么？
我说，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随便你。
他好半天没说话，那样子像是有点伤感。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就问他，哎，你是怎么发财的？抢银行了？
他说，我们盖楼的时候挖出来一个古墓，是我先发现的，里边藏着好些古董呢，头儿说每一个都值好几万呢。头儿没让我们往外说，给我分了几件。我全卖了，卖了两三万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我的妈呀，那不是国家文物嘛，你们怎么就敢卖呀？
他说，反正没有几个人知道，头儿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说，小心警察抓你。
他说，这两天警察正查呢，我们的头儿都跑了。
正说着话，迎面过来两位警察。
高个的问我们，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晚了在大街上溜达什么？
我说，我们在谈恋爱呀，怎么啦？这也犯法吗？
高个说，你别给我耍贫嘴，别以为我不认识你。
我说，你认识我怎么啦？你认识我就不许我谈恋爱了？
高个笑笑说，小心别让我再抓住你。
我无所谓地说抓住就抓住吧，不就是罚款嘛。
矮个子问他，你是干什么的？
他说，我没干什么呀。
矮个子一瞪眼说，没干什么你哆嗦什么？
他说，我没哆嗦呀，我就这样呀。
其实他还是在哆嗦，这一点连我都看出来了。
高个警察对矮个警察说，算了算了，别跟他们罗嗦了，干正经事要紧。
两个警察匆匆走了。
两个警察走后好久，他的脸色还是腊黄的。
我笑他说，看把你吓得，这种警察我见的多了。
他说，我总觉得今天晚上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我说，就你这胆子，还想找小姐呢。
他说，走吧走吧，咱们别在大街上闲逛了。我总觉得今晚上要出事儿。
我说，你要害怕就算了，还是让我回去吧。
他说，那怎么行呢，钱我都花了。今天晚上说啥我也得跟你在一起。
我说，那咱们上哪儿去？总不能老在大街上转吧？你那儿有地方吗？十几个人住在一起，想干点坏事都干不成。
他说，那咱们找一家旅馆开房间吧。
我说，你那点儿钱，够开多少回房间呀，还是拿回家孝敬你爹妈吧。
他说，今晚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我说，我说为什么非得是今晚呢，什么时候不行呀。
他说，我打算明天就回老家去，车票都买好了，是明天早上五点多的，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小凤，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我说，我才不跟你回去呢，你们那个穷山沟，有什么好待的。
我们在一家小旅馆开了个房间刚睡下，忽然就有人嗵嗵嗵砸门。
他吓得一下子坐起来，两眼发直，浑身直打哆嗦。
我说，你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是不是警察来了？
我说，是又怎么啦？还能把人吃了。
打开门一看，还真是警察，而且就是刚才我们在街上碰见的那两个警察。
高个一见我就笑了，得意地说，哈，这回让我抓着了吧。
我整整衣服说，你抓着什么了？
高个警察说，你还嘴硬呢，我们跟了你大半天了，卖淫嫖娼，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说，你们凭什么说我卖淫嫖娼，有什么证据？
矮个警察说，你们一男一女睡在一起还不是证据，你还要什么证据。
我说，一男一女睡在一起就是卖淫嫖娼了？这世界上一男一女睡在一起的多了，你们都要抓吗？
高个警察被我说得有点恼了，踢了蹲在床边发抖的他一脚，厉声吼道，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变得一片腊黄，脑门子上明晃晃的全是汗，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个警察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是我老婆。
什么？两个警察愣住了。
高个警察气恼地又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妈的给我胡扯什么，骗谁呢？老子见的多了。她还是我老婆呢。他被高个警察踢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然后又哆哆嗦嗦爬起来，伸手从床头柜上随身带的包裹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红皮本子递给高个警察说，她真是我老婆，不信，你们看看，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上边还有我们两个的照片呢。
两个警察接过我们的结婚证一看，都傻了，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